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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两人整理完作业缄默无话,空气像断线的水滴停滞不前,安静得能闻见对方略带急促的呼吸。我有点不耐烦把书翻得哗哗作响,终于许红开口了,“嗯……玮玮……我,”我眉头微蹙,从没见她羞怯地像把字一个个挤出来。“我好像喜欢上景和了。”还未回过神,听筒里已是尖锐的挂断音。
她也有喜欢的人了?我第一反应是把嘴角上扬成不可置信的弧度。转念想,其实这一天总会来。但我心里似乎什么东西被打翻,莫名的味道涌上喉咙。
总会有这样的学生。中规中矩,成绩优异,被老师喜爱,被同学不屑,比如许红。坦言讲,认识她多半缘于利用,她天衣无缝的作业能让我每晚悠然闲情偶寄于网游,第二天还免被挨批。大家与她交往的心态如出一辙。“常年穿运动装,扎规矩马尾辫,鬓角的发丝用发胶打理的过分整齐,丹凤眼,塌鼻梁,圆脸,组合起来像个皮球。外加老实本分助人为乐,一心只读圣贤书,乍一看就像时光穿越到八十年代。”闲聊时,曹蓉蓉撇撇嘴这么形容她。虽然我有点愤愤不平,但还是“是呀是呀”微笑附和着。
可我们应该是朋友吧。晚上搞定作业后两人也一搭一搭闲聊,哪天我心情不错就与她分享我和L的故事。与L的旅行,一起读的书,一起合作的小说,哪怕细枝末节。讲到动情处她也兴奋地附和着,听筒传来夸张的语气词,我暗暗冷笑,或许只是对牛鼓簧吧。我常打趣说,看我把小女生最重要的秘密只告诉你一个人呢。她受宠若惊感动不已。其实年少的情爱与利益无关,与寂寞无染,更像自搭戏台的表演,演员如痴如醉渴望倾付于观众,哪怕对方隔雾看花。
我略带炫耀自顾自地讲着,最后,总听她微乎其微的一声轻叹。呵,想必她也有过憧憬,只是羞于启齿。渐渐,我发现对她的了解太片面,她也不全是我所不齿的目不窥园型,她竟然喜欢海子,喜欢顾城,那些被钢筋水泥深埋,被飞速发展的齿轮碾碎的产物。“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玮玮,若嫁给一个狂热的诗人该多好。”她激动的银铃般的笑声久久不散。那一刻我对她崇敬得不得了,因为我从没勇气要嫁给一个自诩清高的诗人。
而在学校我跟她见面仅仅点头一笑。我有我的圈子,手挽手形影不离去食堂操场洗手间的姐妹,而她大多形单影只。走路大步流星雷厉风行,略有抗拒感,让人很难联想与她亲切挽手是何种滋味。曹蓉蓉她们若是需要她,总一副谄媚模样端着习题依偎在她旁边,许红毫不迟疑甚至是献殷勤一样帮她们分析。有时候她们七七八八聊天,聊明星绯闻,时尚,周边帅哥,若许红饶有兴趣参与进来,曹蓉蓉定会摆摆手说,哎呀我们聊天你不懂的,赶紧去预习课本吧。只得败兴而去。
我在电话里安慰许红说,没事,曲高和寡嘛,无敌也是一种寂寞。
或许我是懦夫,我明明懂她,在电话里,我们明明能熟络地畅聊秘密,在学校却不敢公然给她哪怕一个温暖的眼神。她单纯得看不到我的虚伪,一如既往守着听筒温和倾听,或压低声音,静静告诉我她的心结。
而现在许红喜欢上了景和。
那个坐在许红身后的男生,笑起来的脸颊就像聚光源,夏日的暖煦全映在他脸上。寸头,打篮球很厉害,彬彬有礼,一脸谦和……
许红为一道奥赛题奋笔疾书,午饭铃声响了很久还没察觉,直到左手感到一阵温热,诧异抬起头,少年的眼睛定定看着她,温润如水的眸子,轻轻一笑,春光骀荡。
体育课把脱下的运动服落在操场,许红焦头烂额绕操场到处找,还是空手而归。她家境不好,再买一套校服也是奢侈。她失望趴在桌上委屈得近乎落泪。不知过了多久,肩膀突然有了温热,衣服早已轻轻披在身上,轻轻转头,发现少年不断流淌的汗珠和红热的脸。
…………
不知不觉,我跟许红转换了角色,我成了不折不扣的听众。她一点点向我描绘景和的一点一滴,语气是快要融化了的甜蜜。我了解景和,所有女生几乎都享受过他的绅士礼节,绝非他轻浮,只是礼貌。当然,许红把这种礼貌的关心放大无可厚非,景和这样的男生,没有理由不去喜欢。
“那你表白了没有啊?”我沉不住气问她。
“没……还没有……不敢告诉他……”紧张和羞涩把前一秒的甜蜜语气一扫而光。
“我们快毕业了呢,不管结果如何,别给自己留遗憾,去吧。”我鼓励她。“就写信吧……你不是喜欢顾城和海子么,文笔一定很美,把你的想法用笔表达吧。”言罢我佩服自己的聪明,这种含蓄温婉的方式最适合她了。
——红,每个人都有喜欢别人的权利呀。
许红说自从喜欢上景和,上课恨不得每秒钟正襟危坐,哪道题答错了都沮丧的不得了,怕景和看轻她。那天我与景和闲聊,景和竟然也默契地跟我提起许红,说她聪慧。我不置可否狡黠一笑。
许红说她用一晚上写好了情书,压在桌箱最底层。于是每天晚上放学我都偷偷跑去,看那张粉红色是否被送出。结果连续几天那抹粉红岿然不动。我急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在电话骂骂咧咧地教育她,她委屈地说,我没勇气……
转眼到了六月,温情的夏天因为中考摇摇欲坠。我开始中规中矩做作业,没时间煲电话粥,与许红一下断了联系。每次测验许红总排在第一名,第二名是景和。直到中考前一天,我是班长,站在讲台嘱咐大家把桌箱清空,马上大扫除。我伸伸懒腰无所事事看大家如火如荼整理,突然目光就瞟到许红身上。许红麻利地把书搬出来,却突然愣在那。我眯起眼睛,她手中紧握的是那抹熟悉的粉红色。她抿紧嘴唇,脸涨得通红,而下一秒,她竟然——许红果断地把身子转过去,把那封信递给正忙碌的景和。许红说话了,一片嘈杂中,我看到她的口型是——我喜欢你。而景和依旧那样微笑着,双手接过那封信,轻轻说,谢谢你。
——我喜欢你。
——谢谢你。
这应该是表白无情回复的Top10,不是么。
而那一刻,我竟不可遏止地,流下滚烫的热泪来。
许红蓦然回头,目光与我交汇,笑了。
她也有喜欢的人了?我第一反应是把嘴角上扬成不可置信的弧度。转念想,其实这一天总会来。但我心里似乎什么东西被打翻,莫名的味道涌上喉咙。
总会有这样的学生。中规中矩,成绩优异,被老师喜爱,被同学不屑,比如许红。坦言讲,认识她多半缘于利用,她天衣无缝的作业能让我每晚悠然闲情偶寄于网游,第二天还免被挨批。大家与她交往的心态如出一辙。“常年穿运动装,扎规矩马尾辫,鬓角的发丝用发胶打理的过分整齐,丹凤眼,塌鼻梁,圆脸,组合起来像个皮球。外加老实本分助人为乐,一心只读圣贤书,乍一看就像时光穿越到八十年代。”闲聊时,曹蓉蓉撇撇嘴这么形容她。虽然我有点愤愤不平,但还是“是呀是呀”微笑附和着。
可我们应该是朋友吧。晚上搞定作业后两人也一搭一搭闲聊,哪天我心情不错就与她分享我和L的故事。与L的旅行,一起读的书,一起合作的小说,哪怕细枝末节。讲到动情处她也兴奋地附和着,听筒传来夸张的语气词,我暗暗冷笑,或许只是对牛鼓簧吧。我常打趣说,看我把小女生最重要的秘密只告诉你一个人呢。她受宠若惊感动不已。其实年少的情爱与利益无关,与寂寞无染,更像自搭戏台的表演,演员如痴如醉渴望倾付于观众,哪怕对方隔雾看花。
我略带炫耀自顾自地讲着,最后,总听她微乎其微的一声轻叹。呵,想必她也有过憧憬,只是羞于启齿。渐渐,我发现对她的了解太片面,她也不全是我所不齿的目不窥园型,她竟然喜欢海子,喜欢顾城,那些被钢筋水泥深埋,被飞速发展的齿轮碾碎的产物。“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玮玮,若嫁给一个狂热的诗人该多好。”她激动的银铃般的笑声久久不散。那一刻我对她崇敬得不得了,因为我从没勇气要嫁给一个自诩清高的诗人。
而在学校我跟她见面仅仅点头一笑。我有我的圈子,手挽手形影不离去食堂操场洗手间的姐妹,而她大多形单影只。走路大步流星雷厉风行,略有抗拒感,让人很难联想与她亲切挽手是何种滋味。曹蓉蓉她们若是需要她,总一副谄媚模样端着习题依偎在她旁边,许红毫不迟疑甚至是献殷勤一样帮她们分析。有时候她们七七八八聊天,聊明星绯闻,时尚,周边帅哥,若许红饶有兴趣参与进来,曹蓉蓉定会摆摆手说,哎呀我们聊天你不懂的,赶紧去预习课本吧。只得败兴而去。
我在电话里安慰许红说,没事,曲高和寡嘛,无敌也是一种寂寞。
或许我是懦夫,我明明懂她,在电话里,我们明明能熟络地畅聊秘密,在学校却不敢公然给她哪怕一个温暖的眼神。她单纯得看不到我的虚伪,一如既往守着听筒温和倾听,或压低声音,静静告诉我她的心结。
而现在许红喜欢上了景和。
那个坐在许红身后的男生,笑起来的脸颊就像聚光源,夏日的暖煦全映在他脸上。寸头,打篮球很厉害,彬彬有礼,一脸谦和……
许红为一道奥赛题奋笔疾书,午饭铃声响了很久还没察觉,直到左手感到一阵温热,诧异抬起头,少年的眼睛定定看着她,温润如水的眸子,轻轻一笑,春光骀荡。
体育课把脱下的运动服落在操场,许红焦头烂额绕操场到处找,还是空手而归。她家境不好,再买一套校服也是奢侈。她失望趴在桌上委屈得近乎落泪。不知过了多久,肩膀突然有了温热,衣服早已轻轻披在身上,轻轻转头,发现少年不断流淌的汗珠和红热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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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我跟许红转换了角色,我成了不折不扣的听众。她一点点向我描绘景和的一点一滴,语气是快要融化了的甜蜜。我了解景和,所有女生几乎都享受过他的绅士礼节,绝非他轻浮,只是礼貌。当然,许红把这种礼貌的关心放大无可厚非,景和这样的男生,没有理由不去喜欢。
“那你表白了没有啊?”我沉不住气问她。
“没……还没有……不敢告诉他……”紧张和羞涩把前一秒的甜蜜语气一扫而光。
“我们快毕业了呢,不管结果如何,别给自己留遗憾,去吧。”我鼓励她。“就写信吧……你不是喜欢顾城和海子么,文笔一定很美,把你的想法用笔表达吧。”言罢我佩服自己的聪明,这种含蓄温婉的方式最适合她了。
——红,每个人都有喜欢别人的权利呀。
许红说自从喜欢上景和,上课恨不得每秒钟正襟危坐,哪道题答错了都沮丧的不得了,怕景和看轻她。那天我与景和闲聊,景和竟然也默契地跟我提起许红,说她聪慧。我不置可否狡黠一笑。
许红说她用一晚上写好了情书,压在桌箱最底层。于是每天晚上放学我都偷偷跑去,看那张粉红色是否被送出。结果连续几天那抹粉红岿然不动。我急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在电话骂骂咧咧地教育她,她委屈地说,我没勇气……
转眼到了六月,温情的夏天因为中考摇摇欲坠。我开始中规中矩做作业,没时间煲电话粥,与许红一下断了联系。每次测验许红总排在第一名,第二名是景和。直到中考前一天,我是班长,站在讲台嘱咐大家把桌箱清空,马上大扫除。我伸伸懒腰无所事事看大家如火如荼整理,突然目光就瞟到许红身上。许红麻利地把书搬出来,却突然愣在那。我眯起眼睛,她手中紧握的是那抹熟悉的粉红色。她抿紧嘴唇,脸涨得通红,而下一秒,她竟然——许红果断地把身子转过去,把那封信递给正忙碌的景和。许红说话了,一片嘈杂中,我看到她的口型是——我喜欢你。而景和依旧那样微笑着,双手接过那封信,轻轻说,谢谢你。
——我喜欢你。
——谢谢你。
这应该是表白无情回复的Top10,不是么。
而那一刻,我竟不可遏止地,流下滚烫的热泪来。
许红蓦然回头,目光与我交汇,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