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的平庸,从合群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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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北有谢广坤,南有苏大强”一样,乔峰和慕容复,也是一对闻名大江南北的CP。可是没过几回合,身带高贵的祖传染色体,怀揣伟大复国梦想的慕容复,逐渐被同龄人抛下了。就连慕容复后援会会长王语嫣,都表示脱粉转路人。最后,慕容复一手捧着窝窝头,一手捧着精神病鉴定报告,流落在街头。这个曾与乔峰并列第一的武林神话,最终活成了“南慕容找不到北”的笑话。
  关于慕容复,很多人都觉得他武功不如乔峰,他运气不如乔峰,他心胸不如乔峰。其实,慕容复和乔峰有个很大的不一样。这个不一样,可能是慕容复悲剧的最终根源。正如张作霖说的,江湖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慕容复想要完成大燕国的伟大复兴,无非两条路可走,一是让路人成为朋友,二是让朋友成为队友。而实际上,慕容复也一直朝这个方向不断奋斗着。别看他对王语嫣一直爱答不理,其实一遇到其他人都是客客气气。
  比如参加万仙大会的时候,慕容复露着一张真诚关怀脸,弯下腰赔着笑,摸着三十六洞主、七十二岛主的小手,表示你们都是我大哥,“有生之年,始终祸福与共,患难相助,慕容复供各位差遣便了”。
  为了能更好地融入他们的圈子,他们说脏话,慕容复也说脏话;他们聊三俗八卦,慕容复也说三俗八卦;他们说要去灵鹫宫偷袭天山童姥,慕容复也信誓KK地要加入;他们要抽烟,慕容复就弯腰点上:“大佬,抽烟。”甚至他们要欺负一个小女孩,“咱们歃血为盟,每人向这女娃娃砍上一刀,刺上一剑”,慕容复心里说着拒绝身体却不诚实,也跟着他们残忍。
  后来,在少林寺大会上,乔峰的突然出现,让无数江湖人士红了眼,“姓乔的,你杀了我兄长,血仇未曾得报,今日和你拼了”“这乔峰乃契丹人,人人得而诛之”。但是打归打,闹归闹,不拿性命开玩笑。
  看着八块腹肌、胸口印着狼图腾的乔峰,一对一肯定是打不赢的,众江湖人士商量好,准备一起动手。就在这个时候,暗中观察多时的慕容复站了出来。为了能和大家一样,明明与乔峰没有恩怨过节,慕容复也假装红了眼,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演讲稿,表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姑苏慕容复今日想领教阁下高招。在下死在萧兄(乔峰)掌上,也算是为中原豪杰尽了一分微力,虽死犹荣。”
  大家怎样,慕容复便怎样;大家是什么,慕容复便是什么。就这样,慕容复迅速地进入了一个又一个圈子,和无数的江湖人士推杯换盏加微信。在拥抱合影的那一刻,慕容复真的以为,他和很多路人成了朋友,和很多朋友成了队友。
  而乔峰似乎处处都是慕容复的反面,慕容復想搞事情,乔峰心底里希望和平,慕容复想加群,而乔峰一出场就是退群。
  杏子林,一群大姑大妈大叔大伯拿出亲子鉴定、前丐帮帮主遗嘱等各种文件,说乔峰是契丹人,他和我们不一样。他们拿出的证据是凑合的,说的话是难听的。乔峰不问原因,不找借口,说绝交就绝交,立马拱拱手:“这丐帮帮主,我是决计不当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众位好兄弟,咱们再见了。”
  后来在聚贤庄,乔峰被说成“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厚颜无耻之人,有人怀疑乔峰,有人要赶乔峰回大草原,有人要代表月亮消灭乔峰,于是一帮江湖人士把他团团围住。乔峰当时就提桶酒来,一杯敬明天,一杯敬过往,说道:“这里众家英雄,多有乔峰往日旧交,今日既有见疑之意,咱们干杯绝交。”
  最后,同样是在少林寺大会上,当着丐帮众人的面,乔峰把丁春秋一顿胖揍,为丐帮挣回了面子。此情此景,丐帮弟子无不留下激动与悔恨的泪水,纷纷向乔峰伸出了友谊的双手。
  这个时候,只要乔峰点点头伸伸手,他就能重新回到丐帮相亲相爱的大群。可是乔峰抱拳还礼,说道:“契丹人萧(乔)峰被逐出帮,与丐帮更无瓜葛。”大部分重修于好,都是重蹈覆辙。在乔峰的眼里,自己与他们并不是一路人,就别硬凑到一起。该淡的就淡,该断的就断,绝交要趁早。
  总的来说,《天龙八部》就是慕容复不断加群、乔峰不断退群的故事。
  但是,让人万万没想到的一幕出现了——加了无数群的慕容复,最终没有一个人真心把他当作朋友。而不断退群的乔峰,却收获了很多朋友,段誉、虚竹视他为亲生大哥,完颜阿骨打与他生死与共,丐帮众人重新认他做帮主,就连被他逼走的契丹皇帝,都想念和他在一起的日子。
  慕容复经历的,本应是乔峰遭受的;乔峰得到的,却是慕容复想要的。这究竟是人生的颠倒,还是命运的玩笑?老实说,很多故事的结局,其实在开头就决定了。“让路人成为朋友,让朋友成为队友”,慕容复这个方向没有问题,但是他在一开始,选择的方式就错了。
  进入一个圈子,有人是被请进来的,有人是自己冲进来的,有人是被人带着进来的,而慕容复是装着进来的。明明与三十六洞主、七十二岛主没有话聊,明明和江湖草莽的价值观不同,明明与乔峰无冤无仇,可慕容复偏偏要装成他们的样子,他装成乌老大,装成庄聚贤,装成他们的样子,为了讨好他们而练得一身肉麻。就连他最得意的武功“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都还是别人的。
  乔峰不一样,乔峰有他坚守的东西,有他在乎的东西,有别人不能碰的东西。乔峰是什么样的乔峰?是那个管他是谁、合不来就绝交、只忠于自己的乔峰。可惜的是,世上少有乔峰,却有太多的慕容复。
  很多人年轻时都一腔热血想成为乔峰,最后却渐渐活成了慕容复。他们削尖了脑袋,进了一个又一个群,融入一个又一个圈子,快速和人打成一片,看起来朋友遍天下。但实际上,与所有人都是朋友的人,是交不到朋友的。而且,装得越像圈子,圈子就越瞧不上你。因为是不是一类人,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
  所以“慕容复们”在一开始就陷入了一个怪圈:越是想融入他们的圈子,就越要活成他们的样子;可越活成他们的样子,他们就越难真正地尊重你。
  因为讨人喜欢很容易,让人喜欢却很难。前者是被人接受,而后者是被人尊重。被人尊重的前提是,你忠于你自己,你是你自己,你有你自己,毕竟物以稀为贵。而跟所有人合得来的人的最大问题是,跟自己合不来。
  就像俄罗斯方块一样,一个人过于合群之后,自己就消失了。谁会和一个消失的人打交道?谁会和一个行尸走肉打交道?所以,不要把自己活成一个面人,天天把自己捏成各种形状。不要把自己活成一个躲雨的人,总想着挤到别人的伞下。你要做的,是拥有一把自己的伞,用自己的伞骨撑起一片天,然后让别人慢慢靠近。
  编辑/羽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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