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的情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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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当代武侠小说大师是金庸,那历史小说大师非高阳莫属。
  高阳自1964年开始创作长篇历史小说,为读者留下80多部、3000万字的作品。从荆轲到慈禧,从光绪到胡雪岩,从李娃到小白菜,涉猎年代之长、社会面之广,作品数量之多,无人能及。
  海峡两岸沟通之后,他曾两次回故乡杭州,一次来上海参加学术研讨会,一次来向浙江文艺出版社追索《胡雪岩》、《杨乃武与小白菜》版税。我作为家乡作协负责人,理应尽地主之谊,因此两人得以长谈。
  高阳豪爽、率真,爱憎分明,有啥说啥。特别在酒后,他更嬉笑怒骂、恣肆汪洋。在交谈中,我发觉他有两个情结很深。
  一是家乡情结。他本名许晏骈,出生在杭州东河畔横河桥下。许家是杭州的望族,名人辈出。高阳在上海读大学未毕业,即入国民党空军军官学校,当了空军军官,随军赴台湾。一度曾任国民党军队参谋总长王叔铭的秘书。退伍后任台湾《中华日报》主编,还一度出任《中央日报》特约主笔。
  浙江文艺出版社早在两岸沟通前,就转印《胡雪岩》、《红顶商人》、《一代巨贾》、《灯光楼台》、《杨乃武与小白菜》等小说,在大陆风靡一时。那次高阳来杭州,出版社就付给了他版税。高阳为了感谢我的帮助,馈赠我一套他亲笔签名本,厚厚6部书。
  我仔细阅读了高阳作品,发觉他虽离乡多年,故乡情结依然那么深。杭州的人物、风俗、景色甚至地名,他都如数家珍。胡雪岩、小白菜的故事、杭州当年的风土人情,他比今天杭州人还熟悉。特别杭州话的运用,也比我们在杭州生活多年的客籍作家还娴熟。在餐桌上他考问我:“杭州话中把‘儿’放在中间的你能报出几个?”我只能说出“片儿川”、“杭儿风”、“瓢儿菜”等寥寥几个;可他竟一口气报了20多个,特别“件儿肉”、“板儿饭”等更使我大跌眼镜。因为我一直把打工者坐在饭店门口吃盖浇饭的称作“门板饭”,而“板儿饭”才是最正宗的杭州话说法。
  高阳的历史小说非常尊重历史,力求历史真实,包括人物、称谓、地点、细节;甚至风俗、气氛。他严肃地告诫:历史不能随意捏造、杜撰,否则是误导读者,特别年轻人。很多历史细节高阳都作过考证,如他在写《李娃》时,为弄清天门街在什么地方?他先后查阅了《唐两京城坊考》等书的记载,还参阅了日本学者的研究成果,终于搞清了唐代长安城的街坊布局,确认历朝皇帝居住的大明宫前的大街就是天门街。这就是高阳的历史情结吧。高阳作品不像今天的历史小说或电视剧,有的完全胡编乱造,什么“宫廷戏”、“穿越剧”、“秘史”等,那纯粹是对历史的亵渎。
  高阳以中国传统文人为自豪。“只要有村镇处就有我高阳作品”他不无得意地对我说。他大学时代主修法政,所以写官场、写官司都符合法律。他是一代奇才,博学、勤奋、笔耕不辍。写作是高阳每天的“必修课”,无论是在家,还是出差,每天早晨的第一件事就是写作。除了小说,他还有学术著作《高阳说曹雪芹》、《高阳说红楼梦》、《高阳说诗》(获1984年台湾中山文艺奖的文艺论著奖)等。他还把一套《高阳说书》录音带赠送给我。
  当然高阳也像不少中国传统文人那样喜欢嗜酒,因此“高阳酒徒”声名很大。他乘飞机,往往自带威士忌和酒杯,一落座就旁若无人地自斟自饮起来。乘务人员都爱读高阳作品,也不得不对他开放“绿灯”。可惜也正因为高阳喝酒过量,引发酒精性肝硬化和开放型肺结核的并发症而辞世。一代文学巨擘竟在1992年6月不到70岁即化鹤西去。可他的情结永远留在《胡雪岩全传》等80部不朽作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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