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续的生意

　　两年前，随同本刊记者采访吕耀东时，曾提及约访其父吕志和——曾经的亚洲首富。未果。两年后，我从记者的文字影像中，弥补了过往的遗憾，又一个绅士般的商人呈现在我的面前。
　　那另一个，是三年前采访过的李嘉诚先生——亚洲首富。他们二人有太多的相似之处，连吕老都说李是“老大哥兼球友”，一个87岁，一个88岁，一个首富，一个二富，同因战乱来到香港，年少辍学始做生意，凭借勤勉节俭在战后迅速成长，伴随亚洲四小龙的崛起，他们在政商之间辗转腾挪，风生水起，生意做到了全球，慈善遍布于世界。作为第一代香港商人的象征，他们成为“东方之珠”最为耀眼的星辰。
　　都说细节决定成败。吕老早餐常常是白灼青菜，李老的腕表也才3000港元;读到文中吕老脱口而出exhibition（展览），我马上想起，李的助理告诉我们，毎晚睡前，李生都会随着电视，大喊15分钟英文，以保持与世界的沟通;同样，吕生会去看Lady gaga的演出，了解麦当娜、贾斯汀·比伯为何成功，以便改进自我不断完善。岁月从来不是杀猪刀，心态决定了他们的年龄。
　　所以，年近90的老人们，依然没有退休计划，生意成为了生命的一部分，“没有故事的故事”还会继续讲下去！
　　——徐列
　　记者们不太爱像吕志和老先生这样的采访对象。这位香港老派大富豪的很多特质实在让记者头痛——性情温和，不臧否具体人，不高谈阔论也没时间雕刻细节。从传媒的角度看，一言以蔽之，就是“没梗”。
　　温润如水，在生活中可能释放巨大的能量，但对于写作者，太难刻画。想了解他，听他一席话，远不如随他做一件事来得清楚、深入。
　　这种特质在2014年采访他大儿子吕耀东的时候，已经有所领教。那年年底，嘉华集团回复我的采访请求说，老爷子正在云游四方，暂无法安排。
　　他去Lady Gaga演唱会，看用的是什么设备，场地怎么布置，质量好不好，成本是否可以再压缩，场地多种利用是否更合理。他在世界各地到处看看，回来后改良借鉴。
　　如果不是晚年的澳门赌场生意，吕志和可能还只是静静地做一位普通大富豪。他经历过香港和内地房地产市场最疯狂的时期，但并未全线压上。即便是以最高的投资预期抢下一块澳门赌牌，手中握有氹仔地区最大的地块，他也坚持分期开发，并因此与强势的合作伙伴产生巨大分歧。
　　可是，晚年还这样大手笔进军陌生行业，很难说吕志和是位保守的商人。吕耀东说，他们的经营理念是“胆大心细”。澳门银河再加上珠海横琴岛的规划大概是这4字经恰如其分的案例。
　　像流水一般，他们做“永续的生意”。吕志和的一辈子都是做生意。这样的传统也由子孙承接。与香港一些富豪家族不同，吕家的富二代、富三代全部低调，吕耀东一代人只谨慎谈论自家生意，孙子辈几乎全无曝光。
　　大约四年前，吕志和就给5个子女明确了在家族产业中的分工：长子耀东负责澳门银河娱乐，次子耀南负责美国业务，三子耀华负责香港及内地地产业，长女慧瑜负责香港本地酒店业务，小女慧玲负责嘉华集团行政事务。媒体尤其爱拿吕家分工表对照澳门赌王何鸿燊纷乱的家务事。
　　但分工完善并不能解决财富分配问题。吕志和多年前即成立吕志和基金，以信托基金的形式管理及分配财富。基金收益除了留给后代，也会部分用于公益。他对自己的传记作者说，他至今仍在对基金的内容进行完善和修改，但“我不会讲我的分配，不然可能我未走，他们已经开始吵架了。这是很难处理的”。
　　“我有一个目标，将来我的家族不要分散。”注重家族内部的联结和沟通，这不是吕志和上了年纪后才有的理念。
　　“我们长大的时间里，爸爸妈妈每天都跟着我们一起吃饭的，当天的新闻，做人道理，做错，功课，都是在那个时间拿出来讲的，所以那个时候学了好多好多。”吕耀东这样描述家族内两代人之间的联结。
　　时至今日，吕家仍保持每年一次的家庭大聚会，吕志和会与家族成员聊天沟通。老爷子想得明白，自己并不指望下一代完全没有分歧，即使有，也要互相体谅，适可而止。他告诫下一代不要过分计较，如果弄出家族丑闻，成为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你看到也过意不去。”
　　采访结束后拍照，吕志和认出摄影师用的是哈苏相机。工作人员说，“主席很爱拍照，现在还留有好多他以前给孩子们拍的家庭照片。”
　　这句倒是提醒了我。2014年吕志和在澳门银河做寿，三层蛋糕上放置的是一字排开的一家七口的小型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