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雨梦成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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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里华山百花怒放,落英缤纷犹如雪花飞扬。白狐在一片绮丽柔光中化作一明媚女子,盈盈笑道:“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愿此生相随,携手白头。”
  纤纤玉手缓缓抬起,萧瀚笙正要伸手握住,眼前光景却瞬间化作无数碎片,似是被打碎的梦。
  午夜惊醒,萧瀚笙这才惊觉方才所见皆是梦境。
  是啊,那不是在九華山的和暖春日。他们的初见,是在那个漆黑冰冷的京城雨夜里……
  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
  方才还是艳阳高照,不过须臾便下起了倾盆大雨。商铺忙着打烊,行人忙着归家,刚刚还喧哗热闹的街道片刻之间便归作沉寂,只听得到豆大雨滴击在青石板上的噼啪声响。
  莫羽岚无处可去,也未带蓑衣纸伞,只好裹紧身上单薄的衣裳,躲在一处房檐下瑟瑟发抖。
  天色渐晚,大雨尚未停歇,莫羽岚却有些支撑不住了。她一张脸通红,额头烫得吓人,意识也逐渐恍惚起来,甚至产生了有人执伞向她走来的幻觉。
  再醒来时,莫羽岚躺在一张柔软的床榻之上。这是一间装饰简单的卧房,虽陈设朴素毫无奢华之气,却干净整洁。临窗的那盆墨兰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花香,让莫羽岚即使身处陌生环境之中也满满皆是心安。
  门外脚步声骤起,一个陌生男子推门而入。
  他长身玉立,一身素白长衫,眉目间是如春日般温暖的温柔。他只是微微一笑,便将莫羽岚胸中阴霾的思绪尽数散了去。
  萧瀚笙喜道:“姑娘可醒了,身子觉着好些吗?”
  萧瀚笙说,他是在回家的路上捡到莫羽岚的。当时,她瑟缩在那里,好似一只被抛弃的幼兽,几乎要融进黑夜里,可他偏偏一眼就瞧见了。
  萧瀚笙还说,她已昏睡了两天两夜。
  莫羽岚对他说的这些通通没有印象,唯一直达记忆深处的便是萧瀚笙身上那股子萦绕在鼻息间的浓郁香气。
  那是一股油彩香。这股子香气的来由,莫羽岚在半个多月病好后才得知。那时,她已经成了荟萃堂的人,而萧瀚笙便是荟萃堂的堂主兼当家小生。
  荟萃堂是京城名气最盛的戏楼,不少达官贵人都爱来这儿听戏,都是冲着萧瀚笙来的。
  那日,萧瀚笙在吊嗓子,莫羽岚在一旁托腮听着。他唱的是《白蛇传》,千年蛇妖白素贞和许仙的那段凄美的爱情故事,莫羽岚听着听着就入了迷。
  “老板,你相不相信世间有修炼千年的妖精为报恩与人相恋的奇事?”
  “为何不信?佛曰:世间万物皆有情。即使是畜生,也有生出情的那一日。”
  莫羽岚闻言,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追问道:“那如果我说我就是个修炼千年的白狐,来找老板你报恩的,你信是不信?”
  萧瀚笙轻轻摸了摸莫羽岚的头,笑道:“可你明明就是个人啊。”
  落日熔金,余晖在他清秀俊雅的面庞上打出柔和的光晕。莫羽岚就这么望着他,脑子里除了他什么都没有了。
  如果不是在荟萃堂突然被人认出,莫羽岚差点儿就以为自己可以一辈子这样看着他。
  莫子腾怒气腾腾地抓着莫羽岚的手腕:“你怎么在这儿?这是你这种身份该来的地方吗?你知道义父到处找你吗?”
  他的力气太大,莫羽岚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正挣扎间,方才还在台上的萧瀚笙匆匆跑下台,怒道:“放开她!”
  莫子腾闻言,朝萧瀚笙傲视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敢与我这样说话?”
  “我管你是谁!”萧瀚笙凌空一掌迫得莫子腾松了手,他抄手将莫羽岚揽过,沉声道,“将这人给我扔出去!”
  次日晌午,艳阳高照,刺目的阳光透过密密匝匝的树叶在地面洒满碎金。
  莫羽岚一边紧张地抓着衣角,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萧瀚笙,听他绘声绘色地讲述莫子腾如何带着大批人马强闯荟萃堂,又如何在无获之后被百姓所议论,以及如何当众向自己作揖赔礼。
  萧瀚笙讲完,还嘴歪眼斜地学了学莫子腾气得冒烟的表情。莫羽岚“扑哧”一声笑了,笑过之后心神不宁的思绪便密密麻麻地爬上了她的心头。
  她垂着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莫羽岚是丞相府出走的千金,这是她一直瞒着萧瀚笙的秘密。当初,她骗萧瀚笙说自己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萧瀚笙这才因可怜她的际遇而将她留在荟萃堂。
  那日,她与父亲因琐事争吵,便负气离家,为萧瀚笙所救,这才顺势留在了荟萃堂。她一直不曾在荟萃堂抛头露面,不想那日还是撞上了莫子腾,被他一眼认出。
  还好萧瀚笙机警,将她连夜藏至这处京郊小院中,否则这会儿她已然被带了回去。
  她喃喃道:“我离家这许多时日,从未听到我爹找我的消息,想来在我爹心中也是没有我这个女儿了。”
  “丞相府千金失踪是何等大事,断然不能闹得满城皆知。这几日京城府尹以贼人入京为名将城中大小客栈都搜了个遍,想来便是这个缘故。”萧瀚笙喝了一口茶,接着道,“不过,丞相大人找小姐是否是出于父女之情,那便不得而知了。”
  莫羽岚闻言顿悟,正若有所思间,便听到萧瀚笙问道:“你可想过要躲到何时?”
  莫羽岚神色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
  “那便好生在这里住着吧,直到你想走的那一日。”萧瀚笙学着莫羽岚那般眨眨眼,继续道,“这里可是我的秘密院落,即使是丞相大人也找不到的哦。”
  说起萧瀚笙这京郊小院,那真是好景致。各色景观错落有致,奇花异草数不胜数,饶是见惯了皇家园林的莫羽岚,在初到此处时也是惊叹不已。
  莫羽岚倍感疑惑:“为何你有这样一处院落却从未听你提起?”
  “这是个秘密,除了我之外,只有你一人知晓。”萧瀚笙脸上满是憧憬,“待我卸了这一身重责,便和心爱的女子隐居在这里,安然度日。”
  萧瀚笙的重责便是将荟萃堂发扬光大,这是他平日里常与莫羽岚说的话。师父临终前将荟萃堂传于他手,对他寄予厚望,他是断然不会让师父失望的。让莫羽岚心里在意的是,哪个女子能修得如此福分与他厮守。   时间一晃便过去许多时日,莫羽岚每日除了浇浇花练练字,其余时间便都用来等萧瀚笙。
  那日,莫羽岚正在侍弄一盆六月雪,萧瀚笙沉稳的脚步声忽然响起。他将莫羽岚手中的活计熟练地接过,一边干活儿一边说道:“京城内已经消停了,你也好些日子没出门了,今日我带你去广渠楼吧。”
  广渠楼是京城的老字号,环境雅致,菜式考究,为免被丞相府的人撞上,蕭瀚笙还特意包了雅间。
  莫羽岚吃得欢快,萧瀚笙望着她,眉宇间不禁浮上一丝宠溺。忽然,他仿佛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莫羽岚乖巧地点点头,安心在广渠楼等他回来。可是萧瀚笙没等来,她却等来了莫子腾。
  烈日偏西,暮色渐浓,午膳的时辰早已过了,可莫羽岚却仰面倒在床上,望着垂挂在床头的金丝床幔若有所思。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伺候的丫鬟将桌上凉透的饭菜换下,重新布上现炒的佳肴,浓郁的香味登时飘满了整个房间。莫羽岚翻了个身,将满桌美味挡在身后,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已经三天了。
  她被莫子腾带回家已经三天了,她绝食也已经三天了,可是爹还没有答应她。
  房门被打开,莫羽岚竖着耳朵听了听,这次是莫子腾。莫子腾是丞相义子,与莫羽岚从小一起长大。他一直将她视作亲妹妹,见到她如此糟蹋身子,便动了气。
  “那个戏子有什么好,要你为他糟蹋自己到如此地步?”
  莫羽岚也不看他,淡淡地道:“只要爹答应让我再见他一面,往后爹让我做什么,我都乖乖听话。”
  “戏子无情,你还当真以为他是真心待你?”莫子腾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可知我如何得知你就在广渠楼的?”
  他甫一说完,莫羽岚便起了身,睁大眼望着他:“你说什么?”
  他话说得蹊跷,莫羽岚听后满心疑惑。可是当听完他的一番长论后,她的身体便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嘴唇哆哆嗦嗦地再也说不出话来。
  那天晚上,莫羽岚终于开口吃了饭。因为只有吃了饭她才能有力气,而只要有力气了,她才能当面去问萧瀚笙,莫子腾的那些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再次见到萧瀚笙已是一个多月之后,皇上设了宫宴与群臣共迎新秋,莫羽岚身为丞相独女也在宴请之列,而荟萃堂则是被宣进宫摆台唱戏。
  是夜,一弯弦月悬于天际,莫羽岚一双手紧紧地抓着萧瀚笙的衣袂,哽咽问道:“你所做的一切,当真只是为了金银吗?”
  那日莫子腾告诉她,萧瀚笙将她藏到京郊并非是为了帮她,而是为了勒索丞相府。他果真好本事,即使动用了京城府尹的兵力,丞相府也无法找到莫羽岚的藏身之处。萧瀚笙诸事做得周密毫无把柄,相府千金失踪又不能声张,最后只得给了他一笔不少的银子。
  即使是莫子腾从不说谎,即使是莫羽岚自己也曾看出蛛丝马迹,可她还是在心底期盼着萧瀚笙能说这一切都是莫子腾编造的。
  可是萧瀚笙并没有否认,他将目光移向别处,道:“丞相大人贵为一国之相,赏与草民的可不只是金银而已。譬如这次进宫的机会。”
  豆大的泪珠终于汹涌而出,莫羽岚道:“萧老板许是忘了,两年前你曾救过一只受伤的白狐。那是我的爱宠,因下人疏忽跑出相府为顽童所伤,是萧老板将它救下好生照料一番后送还给了我。”
  “这次萧老板因我而得的好处,就当是还当初搭救白狐的恩情吧。”那天晚上,莫羽岚一直都睡不着。
  白狐早在半年前便因疾病离她而去,可是两年前那个抱着白狐出现在相府门前的温润男子却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他眉目温柔,满身浓香,连从不亲近人的白狐都对他亲昵不舍。莫羽岚只是看着他,便觉得这天下的光芒仿佛都在他的身上。
  她其实还有好多话想与他说,比如她离家是因爹爹有意让她入宫为后,比如她想和他住在那处京郊小院中,比如她动情时以为他也动了情。
  可是这些话最后都被她混着泪水吞下了肚。
  宫宴之后不过几日,要莫羽岚入宫伴驾的旨意便到了丞相府。
  封后大典盛大而隆重,莫羽岚身前是俯首朝拜的文武百官,身后是凄凉苦楚的深宫寂寂。她紧紧握着掌中的那撮白狐毛,将胸膛挺得更直些,不让任何人看出她因那顶凤冠而生的满身疲累。
  洞房花烛,纵然莫羽岚的倾城之姿令天下女子黯然失色,皇帝还是只冷冷瞧她一眼便转身出了洞房。
  没有人愿意被人逼着娶亲,皇帝也不例外。
  先皇早逝,当今圣上年方五岁便被推上了这至尊之位,多年来朝政都是丞相在执掌。莫说后位,便是要割地为王,当今圣上也是不敢违拗丞相之意的。
  莫羽岚将一身凤袍脱下,解了金花八宝凤冠,一坐便是一夜。她心里透亮得很,光是自己的身份就已惹皇帝不喜,更何况皇帝在宫中早已有了倾心相待的皇妃。
  莫羽岚只当从此萧郎是路人,她此生再也见不到想见的人。谁料世事无常,萧瀚笙竟在那次宫宴中得皇帝青眼,被宣进了宫。
  民间传言,当今圣上昏庸无为,贪图享乐,竟拜一名伶人为师,终日沉迷于学习戏文,不事朝政。
  莫羽岚在朗月亭看到萧瀚笙的时候,他正在教皇帝吊嗓子。他依旧是那副霁月清风的模样,只是眉宇间多了一分不明所以的意味。
  那日,她屏退了宫女独自一人立于长云桥上投食喂鱼,不多时,萧瀚笙英俊挺拔的身影便入了眼帘。他甫一看见她便愣住了,惊醒之后方给她行了大礼。
  皇帝将萧瀚笙安排在西边偏殿中,这长云桥是他每日回去的必经之路。莫羽岚早已命人探查清楚,独自一人在这里等他。
  她眸光明灭,一张面庞看不出悲喜:“这便是你拿本宫从父亲那里换来的好处吗?”
  萧瀚笙沉默不语,他将情真意切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蓦然开口问道:“娘娘在宫中过得可如意?”
  莫羽岚点点头:“如意得很呢。洞房花烛夜便被皇上厌弃独守了一夜,平日里皇上唯恐本宫是父亲派来监视之人,对本宫处处提防。倘若父亲在旁,便对本宫百般呵护,无不妥帖。”   阵阵丝竹声夹杂着欢笑声自皇妃宫中传来,莫羽岚偏头示意萧瀚笙去听,道:“你瞧,皇上也过得很如意呢。”
  秋意醉人,莫羽岚觉得自己一定是被醉晕了。否则她怎么会看到萧瀚笙满脸的疼惜,怎么会听到那想都不敢想的温软话语。
  他温暖的唇掠过她的耳廓,每一个字眼都似珠落玉盘般在她脑中回响。待她回过神来,萧瀚笙早已到了长云桥的另一头。
  長云桥一别,莫羽岚再未去找过萧瀚笙。只是每日在他教皇帝唱戏的时候自朗月亭前走上一遭,瞧他一眼便已知足。
  随行宫女不知其真意,只道皇后对皇帝满腹深情。殊不知,落在莫羽岚眼里、心上的却不是气宇轩昂的皇帝,而是他身旁那个芝兰玉树的男子。
  一连几日,朗月亭不见萧瀚笙的身影。
  莫羽岚命人打听之后才知他原是染了风寒,卧病在床。莫羽岚心中担忧,趁着夜深人静,换了小太监的服饰悄悄来偏殿瞧他。
  可她还未敲响宫门,就见一抹白自宫墙内振翅而出。那是一只鸽子,通身雪白,只有背上有一支黑羽,唤作雪中一点墨。
  莫羽岚怔愣片刻,心中便有了猜想。是以萧瀚笙甫一打开宫门,她便脱口问道:“你是父亲派来宫中监视皇上的?”
  那雪中一点墨是丞相府饲养多年的信鸽,莫羽岚一眼就认出来了。可是萧瀚笙却不打算多说,只是将她送来的良药收入袖中,说道:“更深露重,我送娘娘回宫吧。”
  莫羽岚自然不会乖乖回宫,萧瀚笙拗不过她,只好将诸多事由悉数与她说了。
  萧瀚笙本是出身于江湖,因被仇家追杀而得了荟萃堂堂主的救命之恩。他向来知恩,又颇有些唱戏天赋,便拜在荟萃堂门下,以己之才报其恩泽。
  但铮铮男儿心中自有雄志,是以当丞相发现他并非池中之物,向他抛来橄榄枝时,他便借此机遇投于丞相麾下,共图大事。
  他的眼中满满都是光芒,可莫羽岚却只看见了映在其中的无边黑夜。
  莫羽岚的母亲因难产而亡,身边的至亲只有父亲一人。可父亲心中却只有国,没有家,从小就没有给予过她太多父爱。小时候她以为父亲操劳是为了效忠,等她长大了才知道原来父亲心中有更大的野心。
  她身为莫家女,不能劝阻父亲,亦不能置身事外,便只好听天由命。可是萧瀚笙不同,他可以脱离这权力的旋涡,过上性命无忧、自由自在的生活。
  莫羽岚心中满满都是担忧,可萧瀚笙却只是一笑,对她道:“你只要安心做你的皇后娘娘便好,其余的由我来做。”
  她望着他,心中满是不解。自古权力方寸之间风波不断,时局若要动荡,安身尚且不能,又如何安心呢?
  她时时想着这遭,心中总也不能安宁。想着想着,便真的出了事。许是觉得太过冷落莫羽岚,那日,大婚之后便再未踏足惜岚宫的皇帝竟突然驾到。随行而来的除了皇帝的贴身宫女、太监外,还有备受宠幸的萧瀚笙。
  虽然民间一直传言皇帝懦弱无能、只知享乐,但莫羽岚知道他绝非任人操控的傀儡,只有被权力蒙蔽了双眼的父亲才会看不到他那一身浑然天成的天子之气。
  皇帝将新烹的热茶捧于手上,隔着袅袅雾气,莫羽岚看不清他的神色。皇帝道:“皇后可怨过朕?”
  莫羽岚闻言一震,还未道一句“臣妾不敢”,便听得白玉茶盏打碎在地的清脆声响。
  皇帝额上满是薄汗,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抓着龙袍,脸上因剧痛泛着骇人的白,喉咙里断断续续发出声响,却说不出一句囫囵的话来。
  莫羽岚被吓呆了,还未做出反应,原本跪在一旁奉茶的宫女便霍地起身。她面露凶光,握着锋利的匕首猛然向皇帝刺去,可扎到的却不是皇帝的心脏。
  萧瀚笙原本在门外伺候,异响传来他便冲进了门。他随身没有刀剑,手边又没有可供抵挡的物件,情急之下竟是用肉身替皇帝生生挨了这一刀。
  侍卫将行刺宫女拿下。匆匆赶来的太医为皇帝解毒的解毒,为萧瀚笙止血的止血,惜岚宫内一时乱做一团。
  而莫羽岚呆坐在一旁,心中一团乱麻。
  宫女行刺并非有人指使,而是因看不过皇帝对皇后的冷落,以身犯险只是为了给主子出一口怨气。幸好皇帝无恙,否则整个惜岚宫都要陪葬。
  莫羽岚虽不知情,却难逃失察之责,被罚禁足惜岚宫三个月。而萧瀚笙则因救驾有功荣宠更盛,皇帝特许他不经科考,入朝为官。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朝中以穆尚书为首的诸位老臣联名上谏,称伶人入朝,有损国体,请皇上收回成命,切勿过分宠幸伶人。
  皇帝大怒,将带头上谏的穆尚书下了狱,命萧瀚笙坐了这尚书之位,另行封赏了府邸。从此,朝中再无人敢直言伶人之事。
  三个月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莫羽岚禁足令解除的时候,萧瀚笙已搬到了尚书府。刺杀事件之后,她再见到他已是年末番邦使臣入朝上供,皇帝在祁阳殿设宴款待来使的时候。
  宫宴之上,她身着朱罗凤袍,头戴九龙四凤冠,与皇帝并席坐于上首,而萧瀚笙则坐于长阶之下的首席。
  他一身织金官服加身,不再是往日惯穿的素白长衫,一举一动皆是天朝名臣风范。莫羽岚只是望着他便觉心中愉悦,倾城倾国的脸上平添了无限的光彩。
  来使向帝后奉上贡礼,贺天朝国祚绵延,莫羽岚随着皇帝向使臣遥遥举杯。目光扫到那个紫衣黑发的男子时,一股熟悉之感油然而生。
  半空中一声巨响,烟花炸出绚丽的色彩。与此同时,数十名黑衣人裹挟着烟花的碎屑冲进大殿之中。
  皇帝自腰间拔出宝剑,一声喝下便有无数御林军鱼贯而入。莫羽岚手中的白玉酒盏掉在案上摔得粉碎,四溅的酒水湿了她的凤袍。她看着那个被裹挟在刀光剑影中的身影,拼了命地要往长阶下跑,却终是被无数高呼“护驾”的太监、宫女簇拥着离开了大殿。
  玄色官服,淬蓝宝剑,她看到他的最后一眼,是他挥剑将来人斩于剑下,腥红的鲜血洒满大殿。
  祁阳殿一战,丞相一党勾结番邦,意图谋权篡位,被悉数下狱,不日斩首。皇后系丞相亲女,亦有连带之罪,故黜其皇后封号,贬为岚妃,谪居静思宫。番邦使臣系其王子,故被皇帝命人带去番邦,以其性命要番邦王立下岁岁臣服之约。   旨意到达惜岚宫的时候,莫羽岚正在宫中诵经祈福,佛串蓦然断裂,菩提珠子滚得到处都是。她满脸泪痕地问道:“尚书大人如何了?”
  宫人面露不忍:“娘娘,丞相党羽已全部下狱了啊。”
  天色阴沉,空中飘起了鹅毛大雪,雪粒子落在莫羽岚心上,压垮了她心中的最后一隅。
  迁往静思宫的途中路过长云桥,莫羽岚望着长云桥的最高处,仿佛看到那日萧瀚笙贴着自己的耳畔,柔声说道:“我很快就带你离开这儿,你等我。”
  眸中升起团团雾气,莫羽岚心底是无法言说的苦楚。
  她信了,她等了,可他却再也来不了了。
  丞相一党被斩首的那日夜里,长云桥下激起巨大的水花,涟漪一圈圈散开来,湖面久久都未平静。
  荟萃堂是京城最盛的戏楼,却又不是。它是崔氏高祖所建的护国之所,是只有历代皇帝知道的存在。
  萧瀚笙是荟萃堂第十四位堂主。
  先皇早逝,权臣当政。老堂主临终时要萧瀚笙立下的誓言便是助幼帝铲除佞臣,夺回权柄。
  萧瀚笙未雨绸缪多年,只消丞相露出痕迹,便可将其一举歼灭。
  遇到莫羽岚之前,他从未想过与人厮守,可遇到她之后,他便再未想过别人。
  他从未想过去查她的底细,可她偏偏就是丞相的女儿。他将她藏起来,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思量之下,便只好求助于他的师弟——当今圣上。
  莫羽岚到死都不知道,他的父亲当初想要她嫁的人并不是皇帝,而是番邦的王子。番邦王子乔装成商人寄居在丞相府时便已被她的倾城之貌俘获,承诺只要莫羽岚嫁与他,他便出兵助丞相夺位。
  萧瀚笙想要护住她,便只能要皇帝娶她,将她好生护在宫中。之后的一切,便只是他与皇帝联手演给丞相看的一出戏。
  丞相要他進宫让皇帝耽于玩乐,他便放出各种流言让丞相信以为真,放松警惕。丞相想要宫中的兵防部署图,他便给他一份假的。丞相要铲除穆尚书等异己,他便抢先一步将其投入狱中。
  丞相以为自己收了一个能人,殊不知却是被他牵着鼻子一步步走入他捉鳖的瓮。他终是铲除了这一大害,亦带着番邦王子与番邦王立下了合约。如今只要回到京城,他们便可换一个身份厮守余生。
  他曾担忧她会不会哭闹,怨他取了她父亲的性命。可他随即便下了决心,用自己的余生化掉她这个心结。
  萧瀚笙快马加鞭,满心喜悦。他以为在京城里等他的是那个记忆中活灵活现的姑娘,却不想莫羽岚早已投了湖。她静静地躺在冰棺之中等他归来,不哭不闹亦不会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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