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一、现状的分析
初中是小说阅读教学的初始阶段，当前教学多从文体知识入手，以“三要素”分析为主，了解小说的人物、情节和环境，分析情节、环境与人物的关系，揭示主题。试看下面三个课例的教学目标或教学思路。
课例一：1.通过填写履历表的方式，整体把握孔乙己这个人物的特点；2.分析作者通过孔乙己这一形象表现出来的思想感情。
课例二：1.了解封建科举制度对知识分子的毒害，感受封建社会的世态炎凉；2.学习小说通过人物的外貌、语言、动作等描写来刻画人物形象的写法；3.理解环境描写对塑造人物形象的作用。
课例三：1.课前布置学生阅读课文，画出心目中孔乙己的画像，起名并说明理由（不能画的用文字表述）；2.课堂上选出有代表性和有内在逻辑关联的6份作业（其中有一份是文字表述）进行展示与评议，引导学生进入文本，深入思考，修改原有的心理图式，修正心目中的孔乙己的形象；3.用“如果让你写孔乙己，你会怎么写”这个问题引导学生理解本文独特的叙述视角—— 小伙计，从叙述视角让学生一步步理解本文主题。
以上三例，均为公开展示的课，发表于有影响的语文期刊，它们主要呈现这样的特点：1.教学重点都放在孔乙己这个人物的品读上，人物形象的概括与解读构成课堂的主体；2.情节与环境的分析为人物分析服务；3.关注“小说三要素”表现的思想意义与社会意义，理解小说的主题。它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目前小说教学存在的问题。
1.教学设计程式化。目前的初中小说教学，人物、情节、环境和主题构成了四大关键点。要么以人物为中心，带动情节、环境和主题；要么以情节为中心，带动人物和主题。如《孔乙己》一文的教学，有的从题目“孔乙己”入手，引出情节和主题的分析；有的从关键词切入，引出人物、情节和主题，如文中的“笑”“半”等字；有的以反复出现的事物切入，如“手”“铜钱”等。[1]尽管看起来设计千姿百态，但仔细思考一下，还是没有脱离以上说的那四个关键点。这样的教学，虽然把一篇小说的基本元素都分析到了，却是平均用力，未能按照小说的类型和学生的阅读期待来确定教学内容。
2.文本分析浅表化。小说阅读有三个渐进的层次，一是读情节，二是读思想，三是读语言，即写了什么，为什么写，怎么写的。目前的小说教学基本上停留在“写了什么”的层面，即感知小说情节和人物；至于小说的思想内容，虽然也有涉及，但主要是蜻蜓点水，浅尝辄止，如上面《孔乙己》的第二个课例中“了解封建科举制度对知识分子的毒害，感受封建社会的世态炎凉”这一目标；对小说阅读的第三个层面“怎么写的”则是浮光掠影，多是简单停留在零碎散乱的品词析句上，并没有进一步追问：用这样的语言与用那样的语言有何不同？为什么用这样的语言而不用那样的语言？至于这篇小说是怎么写的，用怎样的视角，以及用怎样的虚构艺术、小说体式等写作方法的就更少了；语言背后的东西、形象背后的东西分析得也很不到位。
3.主题理解单一化。小说主要通过塑造人物形象来反映社会生活，但目前的小说教学，由于对人物理解的简单化，造成了对主题理解的单一化。小说教学的核心是帮助学生走进小说人物的内心世界，还要洞察作家的内心世界。无论是小说人物还是作者的内心世界都是极为丰富的，不可简单理解。而目前的小说教学，常常出现对性格与情感分析单一化的倾向。例如对《我的叔叔于勒》中菲利普夫妇的分析，大多在自私冷酷、唯利是图、贪婪势利等方面，很少揭示背后的复杂原因及人物的复杂心态，因而对这篇小说主题的理解往往也很单一。其实这篇小说的主题是多元的，“批判金钱至上的人际关系”这个主题是主流解读，还可以有“同情小人物生活的辛酸”“保持赤子之心”“浪荡子身世浮沉的警示”等理解，我们对菲利普夫妇的理解也不能简单化。
公开教学尚且如此，平时教学不难想象。因此，当前初中阶段的小说阅读教学亟待革新，教学的程式化、分析的浅表化和理解的单一化，让学生无法真正进入小说，也使小说教学寡然无味。
二、改进的策略
1.改变视角，灵活多样。小说阅读抓住“三要素”，涉及的只是小说浅表的故事层面。当代小说鉴赏理论的发展，已经丰富了小说鉴赏的内容—— 除了故事层面外，还有叙事层面与意义层面。这里的“改变视角”就是指教学中根据具体的小说灵活选择教学的角度，或者从故事层面，或者从叙事层面，或者从意义层面展开教学。《孔乙己》是经典小说，是鲁迅最喜欢的小说，所以教学时可选择的角度也特别丰富。
从故事层面看，小说的主人公、由主人公的行为构成的一系列事件以及故事发生的背景构成小说的三要素。解读小说从三要素开始，并无不妥，关键是要深入细致，要拒绝程式化的标签语言，师生才能从文章中读出些有价值的东西。三要素中，核心是人物，因此阅读《孔乙己》，首先应关注孔乙己，关注他的生平经历、性格特征、所处环境与人物的关系；其次，对孔乙己生存史的梳理，对其性格特征的解读，也是读者可以做的事。关键在于，对于人物的以上种种不能只停留在感知的层面，要追问，要上升到理解分析和评价鉴赏的高度，如为什么要安排孔乙己这样的经历和这样的生活环境。
故事层面之上，还有叙事层面，即一个故事是如何讲的，谁在讲，以什么身份在讲，站在什么立场来讲，采用什么方式来讲，用什么样的语气来讲。如《孔乙己》这篇小说，为什么从小伙计的角度来叙述？为什么不用掌柜的口气来叙说？为什么不用孔乙己的口吻叙述？小说是作家运用故事与读者对话的艺术，所以小说的叙事技巧直接关系到作家、文本与读者的交流质量；小说的表现形式直接影响小说主题的表达和作家情感的表达。因此我们可以通过对小说叙述方式及其产生的叙事效果的观察，把握作家对人物、对他所揭示的那一部分生活的审美态度，如视角、人称、结构等。
第三个层面是意义层面，包括作家的创作意图与审美态度，文本的意义与审美价值，因此深入理解并把握作家意图和审美态度，对于读者准确解读文本意义，评判文本的艺术质量有很大作用。例如川端康成的《父母的心》一文，可以通过还原情节来理解作者的创作意图和审美态度。一位老师就是这样上这一课的，他这节课的两个重要环节是：1.文中省略了父母4次商量的环节，请大家围绕以下几个问题补白“父母的商量”这个情节—— 送不送，送谁，谁去送，从而感受贫穷父母的“爱子之心”；2.文中字里行间隐含了财主夫人的“父母之心”，请你通过品味词句还原出她不是父母胜似父母的“爱人之心”。这节课老师通过情节的“补白”与“还原”，让学生深入理解“父母的心”，获得审美体验。 阅读文学作品的过程是读者根据不同的阅读目的，采取不同的阅读立场，激活背景知识，运用相应的策略对作品作出反应、分析、欣赏与评价。初中学生的小说阅读教学，更趋向学生对小说的文学反应，即对小说的感受性阅读，意在培养学生个性化的文学反应能力。阅读《孔乙己》，我们首先感受到的可能是小说中冷漠压抑的情调，了解到孔乙己这个悲剧人物的人生，思考孔乙己死的原因，形成个人对孔乙己与周围人的意见。
2.细读深思，破解密码。小说是一种精心营构的艺术创造，它在整体构思、人物形象塑造、心灵刻画、情节安排、环境描写等方面，大都体现出鲜明的艺术特点，凝结着创作者的审美匠心，隐藏着独特的密码。在小说阅读中，抓住艺术特征细读深思，方能破解文字背后的密码，才能使小说阅读从表层感知上升到深层理解。
虚构是一种重要的创作手法，小说中的人物是虚构的，情节也是虚构的，有些细节也是需要虚构的。比如《斑羚飞渡》，为什么写斑羚最远只能跳5米，而伤心崖是6米宽？如果是斑羚能跳5米，而伤心崖也只有5米宽，或者8米宽，故事将如何发展呢？从这两个数字入手，可以理解作者的叙事技巧和思维之缜密，为了表现一定的主题，作者特别虚构了这样的细节。再比如蒲松龄的《狼》，开头一句“一屠晚归”为什么不是“一屠暮归”呢？“暮”指太阳刚刚落山，白天未尽，路上也许还有其他路人；“晚”指白日已尽，天色已晚，罕有路人。一个“晚”字暗示了屠户遇狼的可能性和得不到别人帮助的可能性，这个字奠定了故事情节的发展脉络，设置了悬念。在《孔乙己》中，鲁迅写的是“鲁镇的故事”，这是作家在其不同作品中反复出现的虚构的“精神的故乡”，孔乙己是这个“精神故乡”中活动的一个虚构的人，其他的“短衣帮”“丁举人”等，也都是生活在这个“精神故乡”中的人物，他们不一定真有，但“应该有”。在阅读该小说时，要认识到“我”不仅仅是小说中的一个次要人物，更是作者精心设计的叙述者，是小说里别样的风景，在“我”身上，有着作家深藏的秘密，这就是虚构的魅力。
再如情节，从情节入手进行小说阅读并没有错，关键是抓住“情节”的什么。复述情节是浅层次的感知，概括情节仍然处于感知阶段，但对语言表达的要求增强了；如果能发挥想象，对情节进行“补白”或“还原”，那就深入一些、饱满一些了；如果再能从鉴赏的角度思考，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情节，用这样的情节有何艺术效果，那也许就更好了。
小说文本，应该是阅读对象与教学例子的结合，引导学生主动阅读，理解小说内容，得到人生体验，并形成小说阅读的图式，融会贯通，这样的小说教学，才是有实效的教学。[2]笔者以为，初中小说的教学应该有两个层面：一是理解并欣赏“这一篇”小说，获得小说对于人生的启迪；二是习得小说阅读与鉴赏“这一类”的技能。
3.贴近学生，多元理解。现代理论的不断发展，使读者对小说阅读与鉴赏有了更好的支架，也有了很好的技术。按照现代阐释学的理论，一旦作家交出文本，文本便是读者的文本，读者可以多元解读。正如对《孔乙己》的解读，无论是广度还是深度都仿佛永无止境，“一千个读者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学生眼中的孔乙己是怎样的？老师眼中的孔乙己是怎样的？编者眼中的孔乙己是怎样的？作者眼中的孔乙己又是怎样的？经历不同，经验不同，从同一篇作品中读出的东西也不同。
我们知道，影响小说教学的因素很多，如“课标”、教材编写者的价值取向、教师的立场等，更重要的是学习者的背景，所以初中小说阅读的教学，应该做到“贴近学生，多元理解”，即针对初中教学目标、学生实际等，对过去的教学内容有所发展，对现代的研究成果有所取舍。
学术界对《孔乙己》的解读从未停止过，如对该小说主题的解读就有很多的发展：
1.鲁迅在作品附记中表达的写作目的是“在描写一般社会对于苦人的凉薄”。鲁迅学生孙伏园在《关于鲁迅先生》中说：“我曾问过鲁迅先生，其中哪一篇最好，他说他最喜欢《孔乙己》，所以已译了外国文。我问他的好处，他说能于寥寥数页之中，将社会对于苦人的冷淡，不慌不忙的描写出来，讽刺又不很显露，有大家作风。”[3]
2.叶圣陶在1942年5月15日的《国文杂志》第一期上发表《〈孔乙己〉中的一句话》一文，认为《孔乙己》的主题是“表现旧式教育的不易发展人的才能，潦倒的读书人的意识和姿态，以及社会对于不幸的人的冷淡—— 除了随便的当作取笑的资料以外，再没有其他关心”。
3.1981年版人民教育出版社的《教学参考书》在“课文说明”中确立的主题是：“小说通过孔乙己这个备受科举制度摧残的下层知识分子形象的塑造，控诉了腐朽的科举制度的罪恶，鞭挞丁举人之类地主豪绅的冷酷和暴虐。作品对孔乙己的悲惨遭遇寄予同情，对他的自命清高、好喝懒做、迂腐而又麻木不仁的思想行为作了批判。”
4.2003年版人民教育出版社《义务教育三年制初级中学教科书（修订版）》第六册教学参考书中对《孔乙己》的主题的阐述为：“关于这篇小说的主题，也有多种认识。如批判封建制度和封建思想，揭示社会变革中小人物的无奈，批判冷漠、麻木的国民性等。”[4]
5.2003年漆福刚、赵黎明在《〈孔乙己〉主题重探》一文中说《孔乙己》的真正主题是：抨击“看客食人”。[5]
6.2011年潘海军在《简论鲁迅小说〈孔乙己〉的三重意蕴》中指出，小说在很短的篇幅中融入了鲁迅对人性、文化人自我定位以及生存本质的美学思考，体现为社会结构下的人性反思，人与文化关系的两难悖论，对生命“原初痛苦”的悲剧性揭示。[6]
从上面可以看出，对《孔乙己》一文主题的认识，经历了从作者到读者，从一元到多元的过程。除主题理解之外，对其他层面的鉴赏，也都经历着不断的发展。因此，初中小说的阅读教学，要努力改变当前阅读教学的陈旧的、单一的、落后的状况，丰富小说鉴赏的内容和角度。
需要说明的是，要想真正改变小说教学的现状，关键还在于教师要有较高的语文素养，要有自己对小说阅读的敏锐感受和独到见解，要心中有教材，眼中有学生，这样，才能让小说阅读真正成为提升学生语文素养、促进学生生命成长的基石。当然，作为初中小说教学，既不能墨守成规，也不能一味追求“前卫”，而应该立足“课标”，以学生的实际为本，依据“最近发展区”理论，寻找教育的最佳立足点。[7]要注意以下几个方面：
知识的延展程度。王荣生教授说过：“小说的阅读方式，我们把它分为三个方面：一是主体态度，即以怎样的阅读姿态来阅读小说；二是体式的研究，不同的小说有不同的读法；三是程序性知识，比如细节怎么读，如何辨认象征等。”[8]笔者认为，初中小说的阅读教学，这三方面也是应该关注的。
个性化解读要多元有界。让学生知道自己的解读是有价值的，同时也要引导学生能做到“多元有界”。如孔乙己，可以有多种特性，但最终应该是“穿长衫站着喝酒的唯一的人”。
小说阅读重在启迪人生。对于小说阅读中形成的对自然、对社会、对人生的启迪，不应该是简单的抽象，不只是为了获得概念，而应该是渗透情感，直击人心的。
参考文献：
[1]王跃平.等闲识得文本面，万紫千红总精彩[J].语文教学通讯，2010（11）.
[2]周文忠.基于文本体式的小说“非常态”教学[J].中学语文教学参考，2015（23）.
[3]孙伏园.关于鲁迅先生[N].晨报副刊，1924-1-12.
[4]蔡颖华.多元阅读理论与《孔乙己》主题教学研究[J].宁德师专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6（3）.
[5]漆福刚，赵黎明.《孔乙己》主题重探[J].广西右江民族师专学报，2003（8）.
[6]潘海军.简论鲁迅小说《孔乙己》的三重意蕴[J].长春大学学报，2011（11）.
[7]梁增红.不教什么：从“细读”到“细教”的追问[J].中学语文教学参考，2015（23）.
[8]王荣生，郑桂华.国家课程标准实验教科书（试编本）语文教师手册：语文教材建设新探·试教交流.第1辑[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8：157.
（作者单位：南京市科利华中学）
（栏目责编：王 萍）
初中是小说阅读教学的初始阶段，当前教学多从文体知识入手，以“三要素”分析为主，了解小说的人物、情节和环境，分析情节、环境与人物的关系，揭示主题。试看下面三个课例的教学目标或教学思路。
课例一：1.通过填写履历表的方式，整体把握孔乙己这个人物的特点；2.分析作者通过孔乙己这一形象表现出来的思想感情。
课例二：1.了解封建科举制度对知识分子的毒害，感受封建社会的世态炎凉；2.学习小说通过人物的外貌、语言、动作等描写来刻画人物形象的写法；3.理解环境描写对塑造人物形象的作用。
课例三：1.课前布置学生阅读课文，画出心目中孔乙己的画像，起名并说明理由（不能画的用文字表述）；2.课堂上选出有代表性和有内在逻辑关联的6份作业（其中有一份是文字表述）进行展示与评议，引导学生进入文本，深入思考，修改原有的心理图式，修正心目中的孔乙己的形象；3.用“如果让你写孔乙己，你会怎么写”这个问题引导学生理解本文独特的叙述视角—— 小伙计，从叙述视角让学生一步步理解本文主题。
以上三例，均为公开展示的课，发表于有影响的语文期刊，它们主要呈现这样的特点：1.教学重点都放在孔乙己这个人物的品读上，人物形象的概括与解读构成课堂的主体；2.情节与环境的分析为人物分析服务；3.关注“小说三要素”表现的思想意义与社会意义，理解小说的主题。它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目前小说教学存在的问题。
1.教学设计程式化。目前的初中小说教学，人物、情节、环境和主题构成了四大关键点。要么以人物为中心，带动情节、环境和主题；要么以情节为中心，带动人物和主题。如《孔乙己》一文的教学，有的从题目“孔乙己”入手，引出情节和主题的分析；有的从关键词切入，引出人物、情节和主题，如文中的“笑”“半”等字；有的以反复出现的事物切入，如“手”“铜钱”等。[1]尽管看起来设计千姿百态，但仔细思考一下，还是没有脱离以上说的那四个关键点。这样的教学，虽然把一篇小说的基本元素都分析到了，却是平均用力，未能按照小说的类型和学生的阅读期待来确定教学内容。
2.文本分析浅表化。小说阅读有三个渐进的层次，一是读情节，二是读思想，三是读语言，即写了什么，为什么写，怎么写的。目前的小说教学基本上停留在“写了什么”的层面，即感知小说情节和人物；至于小说的思想内容，虽然也有涉及，但主要是蜻蜓点水，浅尝辄止，如上面《孔乙己》的第二个课例中“了解封建科举制度对知识分子的毒害，感受封建社会的世态炎凉”这一目标；对小说阅读的第三个层面“怎么写的”则是浮光掠影，多是简单停留在零碎散乱的品词析句上，并没有进一步追问：用这样的语言与用那样的语言有何不同？为什么用这样的语言而不用那样的语言？至于这篇小说是怎么写的，用怎样的视角，以及用怎样的虚构艺术、小说体式等写作方法的就更少了；语言背后的东西、形象背后的东西分析得也很不到位。
3.主题理解单一化。小说主要通过塑造人物形象来反映社会生活，但目前的小说教学，由于对人物理解的简单化，造成了对主题理解的单一化。小说教学的核心是帮助学生走进小说人物的内心世界，还要洞察作家的内心世界。无论是小说人物还是作者的内心世界都是极为丰富的，不可简单理解。而目前的小说教学，常常出现对性格与情感分析单一化的倾向。例如对《我的叔叔于勒》中菲利普夫妇的分析，大多在自私冷酷、唯利是图、贪婪势利等方面，很少揭示背后的复杂原因及人物的复杂心态，因而对这篇小说主题的理解往往也很单一。其实这篇小说的主题是多元的，“批判金钱至上的人际关系”这个主题是主流解读，还可以有“同情小人物生活的辛酸”“保持赤子之心”“浪荡子身世浮沉的警示”等理解，我们对菲利普夫妇的理解也不能简单化。
公开教学尚且如此，平时教学不难想象。因此，当前初中阶段的小说阅读教学亟待革新，教学的程式化、分析的浅表化和理解的单一化，让学生无法真正进入小说，也使小说教学寡然无味。
二、改进的策略
1.改变视角，灵活多样。小说阅读抓住“三要素”，涉及的只是小说浅表的故事层面。当代小说鉴赏理论的发展，已经丰富了小说鉴赏的内容—— 除了故事层面外，还有叙事层面与意义层面。这里的“改变视角”就是指教学中根据具体的小说灵活选择教学的角度，或者从故事层面，或者从叙事层面，或者从意义层面展开教学。《孔乙己》是经典小说，是鲁迅最喜欢的小说，所以教学时可选择的角度也特别丰富。
从故事层面看，小说的主人公、由主人公的行为构成的一系列事件以及故事发生的背景构成小说的三要素。解读小说从三要素开始，并无不妥，关键是要深入细致，要拒绝程式化的标签语言，师生才能从文章中读出些有价值的东西。三要素中，核心是人物，因此阅读《孔乙己》，首先应关注孔乙己，关注他的生平经历、性格特征、所处环境与人物的关系；其次，对孔乙己生存史的梳理，对其性格特征的解读，也是读者可以做的事。关键在于，对于人物的以上种种不能只停留在感知的层面，要追问，要上升到理解分析和评价鉴赏的高度，如为什么要安排孔乙己这样的经历和这样的生活环境。
故事层面之上，还有叙事层面，即一个故事是如何讲的，谁在讲，以什么身份在讲，站在什么立场来讲，采用什么方式来讲，用什么样的语气来讲。如《孔乙己》这篇小说，为什么从小伙计的角度来叙述？为什么不用掌柜的口气来叙说？为什么不用孔乙己的口吻叙述？小说是作家运用故事与读者对话的艺术，所以小说的叙事技巧直接关系到作家、文本与读者的交流质量；小说的表现形式直接影响小说主题的表达和作家情感的表达。因此我们可以通过对小说叙述方式及其产生的叙事效果的观察，把握作家对人物、对他所揭示的那一部分生活的审美态度，如视角、人称、结构等。
第三个层面是意义层面，包括作家的创作意图与审美态度，文本的意义与审美价值，因此深入理解并把握作家意图和审美态度，对于读者准确解读文本意义，评判文本的艺术质量有很大作用。例如川端康成的《父母的心》一文，可以通过还原情节来理解作者的创作意图和审美态度。一位老师就是这样上这一课的，他这节课的两个重要环节是：1.文中省略了父母4次商量的环节，请大家围绕以下几个问题补白“父母的商量”这个情节—— 送不送，送谁，谁去送，从而感受贫穷父母的“爱子之心”；2.文中字里行间隐含了财主夫人的“父母之心”，请你通过品味词句还原出她不是父母胜似父母的“爱人之心”。这节课老师通过情节的“补白”与“还原”，让学生深入理解“父母的心”，获得审美体验。 阅读文学作品的过程是读者根据不同的阅读目的，采取不同的阅读立场，激活背景知识，运用相应的策略对作品作出反应、分析、欣赏与评价。初中学生的小说阅读教学，更趋向学生对小说的文学反应，即对小说的感受性阅读，意在培养学生个性化的文学反应能力。阅读《孔乙己》，我们首先感受到的可能是小说中冷漠压抑的情调，了解到孔乙己这个悲剧人物的人生，思考孔乙己死的原因，形成个人对孔乙己与周围人的意见。
2.细读深思，破解密码。小说是一种精心营构的艺术创造，它在整体构思、人物形象塑造、心灵刻画、情节安排、环境描写等方面，大都体现出鲜明的艺术特点，凝结着创作者的审美匠心，隐藏着独特的密码。在小说阅读中，抓住艺术特征细读深思，方能破解文字背后的密码，才能使小说阅读从表层感知上升到深层理解。
虚构是一种重要的创作手法，小说中的人物是虚构的，情节也是虚构的，有些细节也是需要虚构的。比如《斑羚飞渡》，为什么写斑羚最远只能跳5米，而伤心崖是6米宽？如果是斑羚能跳5米，而伤心崖也只有5米宽，或者8米宽，故事将如何发展呢？从这两个数字入手，可以理解作者的叙事技巧和思维之缜密，为了表现一定的主题，作者特别虚构了这样的细节。再比如蒲松龄的《狼》，开头一句“一屠晚归”为什么不是“一屠暮归”呢？“暮”指太阳刚刚落山，白天未尽，路上也许还有其他路人；“晚”指白日已尽，天色已晚，罕有路人。一个“晚”字暗示了屠户遇狼的可能性和得不到别人帮助的可能性，这个字奠定了故事情节的发展脉络，设置了悬念。在《孔乙己》中，鲁迅写的是“鲁镇的故事”，这是作家在其不同作品中反复出现的虚构的“精神的故乡”，孔乙己是这个“精神故乡”中活动的一个虚构的人，其他的“短衣帮”“丁举人”等，也都是生活在这个“精神故乡”中的人物，他们不一定真有，但“应该有”。在阅读该小说时，要认识到“我”不仅仅是小说中的一个次要人物，更是作者精心设计的叙述者，是小说里别样的风景，在“我”身上，有着作家深藏的秘密，这就是虚构的魅力。
再如情节，从情节入手进行小说阅读并没有错，关键是抓住“情节”的什么。复述情节是浅层次的感知，概括情节仍然处于感知阶段，但对语言表达的要求增强了；如果能发挥想象，对情节进行“补白”或“还原”，那就深入一些、饱满一些了；如果再能从鉴赏的角度思考，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情节，用这样的情节有何艺术效果，那也许就更好了。
小说文本，应该是阅读对象与教学例子的结合，引导学生主动阅读，理解小说内容，得到人生体验，并形成小说阅读的图式，融会贯通，这样的小说教学，才是有实效的教学。[2]笔者以为，初中小说的教学应该有两个层面：一是理解并欣赏“这一篇”小说，获得小说对于人生的启迪；二是习得小说阅读与鉴赏“这一类”的技能。
3.贴近学生，多元理解。现代理论的不断发展，使读者对小说阅读与鉴赏有了更好的支架，也有了很好的技术。按照现代阐释学的理论，一旦作家交出文本，文本便是读者的文本，读者可以多元解读。正如对《孔乙己》的解读，无论是广度还是深度都仿佛永无止境，“一千个读者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学生眼中的孔乙己是怎样的？老师眼中的孔乙己是怎样的？编者眼中的孔乙己是怎样的？作者眼中的孔乙己又是怎样的？经历不同，经验不同，从同一篇作品中读出的东西也不同。
我们知道，影响小说教学的因素很多，如“课标”、教材编写者的价值取向、教师的立场等，更重要的是学习者的背景，所以初中小说阅读的教学，应该做到“贴近学生，多元理解”，即针对初中教学目标、学生实际等，对过去的教学内容有所发展，对现代的研究成果有所取舍。
学术界对《孔乙己》的解读从未停止过，如对该小说主题的解读就有很多的发展：
1.鲁迅在作品附记中表达的写作目的是“在描写一般社会对于苦人的凉薄”。鲁迅学生孙伏园在《关于鲁迅先生》中说：“我曾问过鲁迅先生，其中哪一篇最好，他说他最喜欢《孔乙己》，所以已译了外国文。我问他的好处，他说能于寥寥数页之中，将社会对于苦人的冷淡，不慌不忙的描写出来，讽刺又不很显露，有大家作风。”[3]
2.叶圣陶在1942年5月15日的《国文杂志》第一期上发表《〈孔乙己〉中的一句话》一文，认为《孔乙己》的主题是“表现旧式教育的不易发展人的才能，潦倒的读书人的意识和姿态，以及社会对于不幸的人的冷淡—— 除了随便的当作取笑的资料以外，再没有其他关心”。
3.1981年版人民教育出版社的《教学参考书》在“课文说明”中确立的主题是：“小说通过孔乙己这个备受科举制度摧残的下层知识分子形象的塑造，控诉了腐朽的科举制度的罪恶，鞭挞丁举人之类地主豪绅的冷酷和暴虐。作品对孔乙己的悲惨遭遇寄予同情，对他的自命清高、好喝懒做、迂腐而又麻木不仁的思想行为作了批判。”
4.2003年版人民教育出版社《义务教育三年制初级中学教科书（修订版）》第六册教学参考书中对《孔乙己》的主题的阐述为：“关于这篇小说的主题，也有多种认识。如批判封建制度和封建思想，揭示社会变革中小人物的无奈，批判冷漠、麻木的国民性等。”[4]
5.2003年漆福刚、赵黎明在《〈孔乙己〉主题重探》一文中说《孔乙己》的真正主题是：抨击“看客食人”。[5]
6.2011年潘海军在《简论鲁迅小说〈孔乙己〉的三重意蕴》中指出，小说在很短的篇幅中融入了鲁迅对人性、文化人自我定位以及生存本质的美学思考，体现为社会结构下的人性反思，人与文化关系的两难悖论，对生命“原初痛苦”的悲剧性揭示。[6]
从上面可以看出，对《孔乙己》一文主题的认识，经历了从作者到读者，从一元到多元的过程。除主题理解之外，对其他层面的鉴赏，也都经历着不断的发展。因此，初中小说的阅读教学，要努力改变当前阅读教学的陈旧的、单一的、落后的状况，丰富小说鉴赏的内容和角度。
需要说明的是，要想真正改变小说教学的现状，关键还在于教师要有较高的语文素养，要有自己对小说阅读的敏锐感受和独到见解，要心中有教材，眼中有学生，这样，才能让小说阅读真正成为提升学生语文素养、促进学生生命成长的基石。当然，作为初中小说教学，既不能墨守成规，也不能一味追求“前卫”，而应该立足“课标”，以学生的实际为本，依据“最近发展区”理论，寻找教育的最佳立足点。[7]要注意以下几个方面：
知识的延展程度。王荣生教授说过：“小说的阅读方式，我们把它分为三个方面：一是主体态度，即以怎样的阅读姿态来阅读小说；二是体式的研究，不同的小说有不同的读法；三是程序性知识，比如细节怎么读，如何辨认象征等。”[8]笔者认为，初中小说的阅读教学，这三方面也是应该关注的。
个性化解读要多元有界。让学生知道自己的解读是有价值的，同时也要引导学生能做到“多元有界”。如孔乙己，可以有多种特性，但最终应该是“穿长衫站着喝酒的唯一的人”。
小说阅读重在启迪人生。对于小说阅读中形成的对自然、对社会、对人生的启迪，不应该是简单的抽象，不只是为了获得概念，而应该是渗透情感，直击人心的。
参考文献：
[1]王跃平.等闲识得文本面，万紫千红总精彩[J].语文教学通讯，2010（11）.
[2]周文忠.基于文本体式的小说“非常态”教学[J].中学语文教学参考，2015（23）.
[3]孙伏园.关于鲁迅先生[N].晨报副刊，1924-1-12.
[4]蔡颖华.多元阅读理论与《孔乙己》主题教学研究[J].宁德师专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6（3）.
[5]漆福刚，赵黎明.《孔乙己》主题重探[J].广西右江民族师专学报，2003（8）.
[6]潘海军.简论鲁迅小说《孔乙己》的三重意蕴[J].长春大学学报，2011（11）.
[7]梁增红.不教什么：从“细读”到“细教”的追问[J].中学语文教学参考，2015（23）.
[8]王荣生，郑桂华.国家课程标准实验教科书（试编本）语文教师手册：语文教材建设新探·试教交流.第1辑[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8：157.
（作者单位：南京市科利华中学）
（栏目责编：王 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