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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烦县的烦恼
虽然网上的反对和讽刺之声铺天盖地,但是也不乏支持的声音。本刊记者在前往娄烦采访的过程中,就接触到不少娄烦县当地人,他们对于“大圣塔”“老君庙”“潘家庄”这些地名并不陌生。本刊记者有选择地采访了20个娄烦当地人(10个本地人,10个在本地工作生活的外来人),10个本地人都知道娄烦孙悟空的故事,他们的观点相当一致:那些东西早就有了,好多年了。其中6个人知道要开发旅游景区,8个人表示支持旅游开发,另外2人表示与自己关系不大,开发与否都无所谓。10个外来人口中有4个表示听说过娄烦是孙悟空故里的事情,但是都是从网上知道的,具体没打听过,并不关心,对于开发的事情有一个受访者表明支持,原因是这个县太穷了,太需要开发了。另外9名被采访人士对是否支持景区开发表示不知道。
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上,对于娄烦县来说是第一次。他们显然已经非常被动。面对记者的采访,该县一名工作人员表示:“你们报道这件事情会让我们的压力很大呀!”岂止是压力大?其实报道并不太多,基本上千篇一律,但都没有把事情解释清楚。只是铺天盖地的网上评论和网友跟帖,“让我们没办法再面对媒体。”
该工作人员表示,事情的源头在于李老(李国成,原娄烦县文物旅游局局长)在2010年6月18日给某网络媒体的一篇新闻稿件《山西娄烦开发花果山孙大圣故里风景区》。文章说:山西省娄烦县文物旅游局17日指出,当地文物旅游部门决定,由娄烦县花果山生态苑有限公司着手开发建设“花果山孙大圣故里风景区”。
该工作人员表示:这绝对不是政府授意的,李老已经退休,他的观点不能代表文物旅游局。这篇文章被网上炒作之后,娄烦县便和“孙悟空故里”联系起来了。
该工作人员澄清:“我们从来没有参与过任何与该话题相关的炒作。而关于景区开发完全是无稽之谈。这只是当地企业家自发自费组织起来的事情,只要他们不违反相关的法律法规,政府在原则上还是支持他们开发的,至少不会反对。”他向记者透露,7000亩的旅游景区是以讹传讹,政府没有投资搞这个项目,原因很简单:没钱。负责该项目的是当地民间投资人强俊奎,而且强俊奎向媒体表示:“我家离花果山仅一公里,原来村边全是荒山秃岭。上世纪90年代,县政府鼓励农民治理荒山,绿化家园,我承包了1200亩荒山荒坡,种植桃、杏、梨等果树。”随着满山果树成长,他的“野心”越来越大,并在去年注册 “娄烦县花果山生态苑有限公司”,想用两年时间扩大造林面积到7000亩,真正建个“花果山”。
该工作人员表明,这7000亩根本就不是耕地,而是荒地。“娄烦地处吕梁山腹地,耕地紧张,根本没有那么多好地用于搞这些。”
然而记者采访当事人强俊奎的公司却得到了不一样的答复:“公司没有搞过有关孙大圣故里的开发,无可奉告。”
积极倡导的李国成
尽管在《西游记》的研究上,李国成和孟繁仁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然而,他们的观点也大有不同。作为学者的孟繁仁,他的学术性很严谨,他认为孙悟空是一个虚拟的人物,严格来说,娄烦最多只能是《西游记》中孙悟空故事传说的发源地而已,甚至不是唯一的发源地。对于李国成提出的潘家村的孙大廷,以及该村所有人都姓孙的观点,他并不赞同拿来作为论据。
孙大廷是隋末唐初的一位民间义士,关于他的传说在当地流传颇为广泛:
娄烦县的花果山下有一个潘家庄村,一天,天色已经很晚了,一户姓孙的人家还没有休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正躺在炕上玩耍,母亲正在油灯底下纳鞋底。突然,孩子对母亲说:“娘,我要長大!”话音刚落,只见他开始不停地往大长,眼看儿子在无止境地长高,母亲急忙用鞋底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下,孩子不长了。
随后,神奇的故事也越来越多。这个说长就长的男孩就是孙大廷。
孙大廷长到十几岁时,总喜欢在房顶、树杈、山腰寺庙等处睡觉。一天,他在村南的三关庙睡着了。等他醒来时,发现衣襟竟被庙里的柱子压住。他一急,一条胳膊抱住柱子向上一提,竟把柱子拔了起来,把衣服抽了出来。从此,孙大廷便有了一身惊世骇俗的力气。他开始帮村里人做好事。村口有一块巨大的碾盘和一块碾磙,相传就是他当年一人挑进村子的。当年村民用的煤,很大部分也都是他与煤场窑主打赌得到的。
那一年,朝廷举行比武大赛,孙大廷被举荐去考武状元。当时正值奸臣当道,身怀绝技的他,因没有打通关节落榜了。落榜后的孙大廷,在花果山占山为王,除了训练了一批士兵外,还将山里的猴子训练成有素质的猴兵。因此人们称孙大廷为猴王。官府得知后,派兵包围了花果山进行招安,孙大廷将手下的士兵送给朝廷,自己便去花果山清凉寺出家当了和尚,师傅赐法名为“悟空”,因其俗家姓孙所以大家都称他为“孙悟空”。
这就是娄烦当地有关“孙悟空”的传说。
娄烦开发孙悟空故里,李国成一直是最积极的倡导者。他发表各种学术论文数十篇,一直以来鲜有关注,直到发表了《山西娄烦开发花果山孙大圣故里风景区》之后,才真正火了起来。娄烦县潘家庄村的村民确实大多数都姓孙,而且很多都是在这里居住了数百年的老住户,当地村民告诉记者:“从大禹治水开始,我们的老祖先就在这里安家了。”孙大廷的一些传说,当地也是有的,但是是否就是小说中的孙悟空,村民们表示不知道。即使知道《西游记》,“也没人知道那猴子就是孙大廷。孙大廷不是猴子,真是猴子。我们还不成了猴子猴孙了?”
大圣塔是有的,弘治年间的钟是有的,钟上的铭刻也是有的,只不过这口钟在数年前被盗,钟上面的图片确实是师徒四人取经的故事,只不过孙悟空拿的并不是金箍棒,而是一根佛杖。相比较孟繁仁的严谨,李国成的论证就有些大胆和开放,甚至有些牵强附会的意味。
当然,在整个开发的过程中,李国成的文章发表正好是在强俊奎准备开发7000亩花果山旅游景区的时侯,可谓制造舆论恰到好处。这并不是偶然的。其中强俊奎和李国成是什么关系?一位当地官员表示不知情,但是从其暧昧的笑中可以看出一些端倪。作为一个国家级贫困县,山西省娄烦县在开发过程中显得后劲不足,一个山区的农业县,除了贫瘠的土地之外,没有别的产业,或者因为环境原因限制,很难开发其他能源相关产业。
当地一位政府官员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表示:“娄烦县地下有着丰富的矿产资源,开发潜力巨大,但是因为汾河水库就在娄烦辖内,过度开发会造成污染,所以基本叫停了。前几年开发过,却是污染严重,有煤矿和炼焦厂,引起汾河水库的水质污染。这几年县里出台政策,要保证娄烦的青山绿水和可持续发展,不能饮鸩止渴。”这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官员说:“娄烦的经济发展确实相当滞后,县里也在想办法。李国成的想法很好,出发点也是好的,没想到事与愿违,好心办了坏事。”他所说的“坏事”指的就是孙悟空故里和花果山旅游景区开发的事。“现在县里不让说,任何评论都不让发表,个人观点都不行。对于记者一概拒绝会见。”他还表示:“娄烦的旅游开发是早就定了调子的,自然生态游是重点开发的项目,文化旅游作为辅助。至于用不用‘名人搭台,经济唱戏’这种拉虎皮做大旗的方式,我个人觉得没有必要,但是有比没有好。我们娄烦县空气新鲜,山水如画,距离太原市区仅97公里,交通也便利,完全可以作为太原这个重工业城市的后花园,发展旅游业。
随后,记者还试图采访娄烦县宣传部门和文物旅游局,但都遭遇了拒绝。当地有关部门对于该问题都讳莫如深,不愿多谈。
连云港与娄烦
对于娄烦县成为孙悟空故里反对声音最强烈的是江苏的连云港。因为长期以来,连云港以孙悟空故里自居,他们开发的“连云港花果山风景区”已经被评为“中国最佳旅游景区”,“《西游记》国际旅游文化节”成功入围“中国节庆50强”。连云港花果山风景区每年接待海内外游客达数百万人次,实现旅游收入数十亿元。本来见怪不怪的故里之争,早已令大家审美疲劳,似乎没有人对连云港花果山说三道四,但是为什么连云港对山西娄烦开发花果山就有这么多的非议?
从孙悟空故里之争一开始,江苏连云港就没有远离这场媒体风暴。大概觉得自己“霸主”的地位受到挑战,连云港当地频频出招进行反击,为自己的景区增加舆论关注。有评论认为:“大圣故里”之争,让娄烦吃尽了媒体炮轰的苦头,而连云港在背后嗖嗖地放了许多冷箭,非但没有受到批评,反而增加了连云港花果山的知名度,旅游收入提高多少百分点还说不定呢。
连云港的民间学者反驳山西专家的论证亦屡屡见诸报端和网络。当地《苍梧晚报》连续发表《山西娄烦来抢孙大圣故里》《有人要给孙悟空改户口,港城不答应》等文章进行论证和反驳。当地学者、文史学家蒋金明更是将自己十余年的研究成果拿出来支持连云港。
蒋金明表示:《西游记》书中的花果山原型就是江苏连云港市的云台山,这是1982年全国第一次《西游记》文化研討会上全国学者的共识。
而花果山到底在哪里,孙悟空的故里在何处,蒋金明认为,研究的出发点还是要从“一本书”和“一座山”出发。这本书就是《西游记》原著,一座山就是云台山。花果山的名称,在连云港民间早已有之。现在的花果山以前正是海中之山,符合《西游记》的描述。明朝时,云台山尚在大海之中,面积很大,有200多平方公里。清朝以后,云台山才与大陆逐渐相连,这在许多地方志中均有记载。
近代,连云港最早将“花果山”这一名称载入志书是在1934年的《连云一瞥》。该志书称,花果山在青峰顶之西南。正是该志书把云台山地区的149座山记录下来,花果山排列在144位。而地名、山名,大都在沿用很久才被约定俗成,才被载入史料的。
《西游记》中很多地名,与花果山附近方圆数十里的地名或相符,或符合当地的语言风俗称谓。更为明显的是,这些地名与花果山的方位关系与书中的方位关系也是完全相符的。
《西游记》的主要背景地花果山,被作者反复提及,上下交待,左右相证。蒋金明说,今天的开发区中云街道胜利村左边是龙山,右边是虎山,龙山山尾、虎山山尾和南山中一山岭在胜利村形成大岭,村内又有传说中的神牛汪,这些客观存在的事实,和《西游记》书中第二回的内容非常吻合。1572年成书的《明·隆庆海州志》,对龙山、虎山也有明确记载,这里的地形和《西游记》书中说的两座山位置分毫不差。
当然,蒋金明的观点还停留在上世纪80年代,对于花果山和孙悟空故里的论证仍然是以原著描述为依托,在实际中寻找贴合点。事实上,相比较而言,娄烦县的文物证据和民间传说似乎更有说服力。然而,连云港花果山风景区已经开发了30年,是年旅游收入数十亿元的成熟景区,而作为全国贫困县的娄烦县在这场争论中,除了得到一些反对的声音和负面的关注,没有获得任何收益,台子尚未搭起来便要偃旗息鼓,经济唱戏或许只能是一个美好的愿景而已。
一场轰轰烈烈的孙悟空故里之争在娄烦县划下了休止符,但是背后深层次的原因仍然有待研究。依靠文化忽悠吸引眼球和赚取银子,就算“孙悟空故里”创造了经济奇迹,也已经丧失了起码的自尊和独立性,陷入了“有奶就是娘”的文化盲从。我们如何继承和弘扬民族文化,对于民族文化我们应该以怎样的心态来对待,这是摆在当前很多政府部门面前亟待解决的问题。单纯为了追求政绩,追求名人效益,只能是瞬间的辉煌,不符合可持续发展的科学发展观的要求。
虽然网上的反对和讽刺之声铺天盖地,但是也不乏支持的声音。本刊记者在前往娄烦采访的过程中,就接触到不少娄烦县当地人,他们对于“大圣塔”“老君庙”“潘家庄”这些地名并不陌生。本刊记者有选择地采访了20个娄烦当地人(10个本地人,10个在本地工作生活的外来人),10个本地人都知道娄烦孙悟空的故事,他们的观点相当一致:那些东西早就有了,好多年了。其中6个人知道要开发旅游景区,8个人表示支持旅游开发,另外2人表示与自己关系不大,开发与否都无所谓。10个外来人口中有4个表示听说过娄烦是孙悟空故里的事情,但是都是从网上知道的,具体没打听过,并不关心,对于开发的事情有一个受访者表明支持,原因是这个县太穷了,太需要开发了。另外9名被采访人士对是否支持景区开发表示不知道。
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上,对于娄烦县来说是第一次。他们显然已经非常被动。面对记者的采访,该县一名工作人员表示:“你们报道这件事情会让我们的压力很大呀!”岂止是压力大?其实报道并不太多,基本上千篇一律,但都没有把事情解释清楚。只是铺天盖地的网上评论和网友跟帖,“让我们没办法再面对媒体。”
该工作人员表示,事情的源头在于李老(李国成,原娄烦县文物旅游局局长)在2010年6月18日给某网络媒体的一篇新闻稿件《山西娄烦开发花果山孙大圣故里风景区》。文章说:山西省娄烦县文物旅游局17日指出,当地文物旅游部门决定,由娄烦县花果山生态苑有限公司着手开发建设“花果山孙大圣故里风景区”。
该工作人员表示:这绝对不是政府授意的,李老已经退休,他的观点不能代表文物旅游局。这篇文章被网上炒作之后,娄烦县便和“孙悟空故里”联系起来了。
该工作人员澄清:“我们从来没有参与过任何与该话题相关的炒作。而关于景区开发完全是无稽之谈。这只是当地企业家自发自费组织起来的事情,只要他们不违反相关的法律法规,政府在原则上还是支持他们开发的,至少不会反对。”他向记者透露,7000亩的旅游景区是以讹传讹,政府没有投资搞这个项目,原因很简单:没钱。负责该项目的是当地民间投资人强俊奎,而且强俊奎向媒体表示:“我家离花果山仅一公里,原来村边全是荒山秃岭。上世纪90年代,县政府鼓励农民治理荒山,绿化家园,我承包了1200亩荒山荒坡,种植桃、杏、梨等果树。”随着满山果树成长,他的“野心”越来越大,并在去年注册 “娄烦县花果山生态苑有限公司”,想用两年时间扩大造林面积到7000亩,真正建个“花果山”。
该工作人员表明,这7000亩根本就不是耕地,而是荒地。“娄烦地处吕梁山腹地,耕地紧张,根本没有那么多好地用于搞这些。”
然而记者采访当事人强俊奎的公司却得到了不一样的答复:“公司没有搞过有关孙大圣故里的开发,无可奉告。”
积极倡导的李国成
尽管在《西游记》的研究上,李国成和孟繁仁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然而,他们的观点也大有不同。作为学者的孟繁仁,他的学术性很严谨,他认为孙悟空是一个虚拟的人物,严格来说,娄烦最多只能是《西游记》中孙悟空故事传说的发源地而已,甚至不是唯一的发源地。对于李国成提出的潘家村的孙大廷,以及该村所有人都姓孙的观点,他并不赞同拿来作为论据。
孙大廷是隋末唐初的一位民间义士,关于他的传说在当地流传颇为广泛:
娄烦县的花果山下有一个潘家庄村,一天,天色已经很晚了,一户姓孙的人家还没有休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正躺在炕上玩耍,母亲正在油灯底下纳鞋底。突然,孩子对母亲说:“娘,我要長大!”话音刚落,只见他开始不停地往大长,眼看儿子在无止境地长高,母亲急忙用鞋底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下,孩子不长了。
随后,神奇的故事也越来越多。这个说长就长的男孩就是孙大廷。
孙大廷长到十几岁时,总喜欢在房顶、树杈、山腰寺庙等处睡觉。一天,他在村南的三关庙睡着了。等他醒来时,发现衣襟竟被庙里的柱子压住。他一急,一条胳膊抱住柱子向上一提,竟把柱子拔了起来,把衣服抽了出来。从此,孙大廷便有了一身惊世骇俗的力气。他开始帮村里人做好事。村口有一块巨大的碾盘和一块碾磙,相传就是他当年一人挑进村子的。当年村民用的煤,很大部分也都是他与煤场窑主打赌得到的。
那一年,朝廷举行比武大赛,孙大廷被举荐去考武状元。当时正值奸臣当道,身怀绝技的他,因没有打通关节落榜了。落榜后的孙大廷,在花果山占山为王,除了训练了一批士兵外,还将山里的猴子训练成有素质的猴兵。因此人们称孙大廷为猴王。官府得知后,派兵包围了花果山进行招安,孙大廷将手下的士兵送给朝廷,自己便去花果山清凉寺出家当了和尚,师傅赐法名为“悟空”,因其俗家姓孙所以大家都称他为“孙悟空”。
这就是娄烦当地有关“孙悟空”的传说。
娄烦开发孙悟空故里,李国成一直是最积极的倡导者。他发表各种学术论文数十篇,一直以来鲜有关注,直到发表了《山西娄烦开发花果山孙大圣故里风景区》之后,才真正火了起来。娄烦县潘家庄村的村民确实大多数都姓孙,而且很多都是在这里居住了数百年的老住户,当地村民告诉记者:“从大禹治水开始,我们的老祖先就在这里安家了。”孙大廷的一些传说,当地也是有的,但是是否就是小说中的孙悟空,村民们表示不知道。即使知道《西游记》,“也没人知道那猴子就是孙大廷。孙大廷不是猴子,真是猴子。我们还不成了猴子猴孙了?”
大圣塔是有的,弘治年间的钟是有的,钟上的铭刻也是有的,只不过这口钟在数年前被盗,钟上面的图片确实是师徒四人取经的故事,只不过孙悟空拿的并不是金箍棒,而是一根佛杖。相比较孟繁仁的严谨,李国成的论证就有些大胆和开放,甚至有些牵强附会的意味。
当然,在整个开发的过程中,李国成的文章发表正好是在强俊奎准备开发7000亩花果山旅游景区的时侯,可谓制造舆论恰到好处。这并不是偶然的。其中强俊奎和李国成是什么关系?一位当地官员表示不知情,但是从其暧昧的笑中可以看出一些端倪。作为一个国家级贫困县,山西省娄烦县在开发过程中显得后劲不足,一个山区的农业县,除了贫瘠的土地之外,没有别的产业,或者因为环境原因限制,很难开发其他能源相关产业。
当地一位政府官员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表示:“娄烦县地下有着丰富的矿产资源,开发潜力巨大,但是因为汾河水库就在娄烦辖内,过度开发会造成污染,所以基本叫停了。前几年开发过,却是污染严重,有煤矿和炼焦厂,引起汾河水库的水质污染。这几年县里出台政策,要保证娄烦的青山绿水和可持续发展,不能饮鸩止渴。”这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官员说:“娄烦的经济发展确实相当滞后,县里也在想办法。李国成的想法很好,出发点也是好的,没想到事与愿违,好心办了坏事。”他所说的“坏事”指的就是孙悟空故里和花果山旅游景区开发的事。“现在县里不让说,任何评论都不让发表,个人观点都不行。对于记者一概拒绝会见。”他还表示:“娄烦的旅游开发是早就定了调子的,自然生态游是重点开发的项目,文化旅游作为辅助。至于用不用‘名人搭台,经济唱戏’这种拉虎皮做大旗的方式,我个人觉得没有必要,但是有比没有好。我们娄烦县空气新鲜,山水如画,距离太原市区仅97公里,交通也便利,完全可以作为太原这个重工业城市的后花园,发展旅游业。
随后,记者还试图采访娄烦县宣传部门和文物旅游局,但都遭遇了拒绝。当地有关部门对于该问题都讳莫如深,不愿多谈。
连云港与娄烦
对于娄烦县成为孙悟空故里反对声音最强烈的是江苏的连云港。因为长期以来,连云港以孙悟空故里自居,他们开发的“连云港花果山风景区”已经被评为“中国最佳旅游景区”,“《西游记》国际旅游文化节”成功入围“中国节庆50强”。连云港花果山风景区每年接待海内外游客达数百万人次,实现旅游收入数十亿元。本来见怪不怪的故里之争,早已令大家审美疲劳,似乎没有人对连云港花果山说三道四,但是为什么连云港对山西娄烦开发花果山就有这么多的非议?
从孙悟空故里之争一开始,江苏连云港就没有远离这场媒体风暴。大概觉得自己“霸主”的地位受到挑战,连云港当地频频出招进行反击,为自己的景区增加舆论关注。有评论认为:“大圣故里”之争,让娄烦吃尽了媒体炮轰的苦头,而连云港在背后嗖嗖地放了许多冷箭,非但没有受到批评,反而增加了连云港花果山的知名度,旅游收入提高多少百分点还说不定呢。
连云港的民间学者反驳山西专家的论证亦屡屡见诸报端和网络。当地《苍梧晚报》连续发表《山西娄烦来抢孙大圣故里》《有人要给孙悟空改户口,港城不答应》等文章进行论证和反驳。当地学者、文史学家蒋金明更是将自己十余年的研究成果拿出来支持连云港。
蒋金明表示:《西游记》书中的花果山原型就是江苏连云港市的云台山,这是1982年全国第一次《西游记》文化研討会上全国学者的共识。
而花果山到底在哪里,孙悟空的故里在何处,蒋金明认为,研究的出发点还是要从“一本书”和“一座山”出发。这本书就是《西游记》原著,一座山就是云台山。花果山的名称,在连云港民间早已有之。现在的花果山以前正是海中之山,符合《西游记》的描述。明朝时,云台山尚在大海之中,面积很大,有200多平方公里。清朝以后,云台山才与大陆逐渐相连,这在许多地方志中均有记载。
近代,连云港最早将“花果山”这一名称载入志书是在1934年的《连云一瞥》。该志书称,花果山在青峰顶之西南。正是该志书把云台山地区的149座山记录下来,花果山排列在144位。而地名、山名,大都在沿用很久才被约定俗成,才被载入史料的。
《西游记》中很多地名,与花果山附近方圆数十里的地名或相符,或符合当地的语言风俗称谓。更为明显的是,这些地名与花果山的方位关系与书中的方位关系也是完全相符的。
《西游记》的主要背景地花果山,被作者反复提及,上下交待,左右相证。蒋金明说,今天的开发区中云街道胜利村左边是龙山,右边是虎山,龙山山尾、虎山山尾和南山中一山岭在胜利村形成大岭,村内又有传说中的神牛汪,这些客观存在的事实,和《西游记》书中第二回的内容非常吻合。1572年成书的《明·隆庆海州志》,对龙山、虎山也有明确记载,这里的地形和《西游记》书中说的两座山位置分毫不差。
当然,蒋金明的观点还停留在上世纪80年代,对于花果山和孙悟空故里的论证仍然是以原著描述为依托,在实际中寻找贴合点。事实上,相比较而言,娄烦县的文物证据和民间传说似乎更有说服力。然而,连云港花果山风景区已经开发了30年,是年旅游收入数十亿元的成熟景区,而作为全国贫困县的娄烦县在这场争论中,除了得到一些反对的声音和负面的关注,没有获得任何收益,台子尚未搭起来便要偃旗息鼓,经济唱戏或许只能是一个美好的愿景而已。
一场轰轰烈烈的孙悟空故里之争在娄烦县划下了休止符,但是背后深层次的原因仍然有待研究。依靠文化忽悠吸引眼球和赚取银子,就算“孙悟空故里”创造了经济奇迹,也已经丧失了起码的自尊和独立性,陷入了“有奶就是娘”的文化盲从。我们如何继承和弘扬民族文化,对于民族文化我们应该以怎样的心态来对待,这是摆在当前很多政府部门面前亟待解决的问题。单纯为了追求政绩,追求名人效益,只能是瞬间的辉煌,不符合可持续发展的科学发展观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