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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的游行示威和暴力活动已经持续两个月以上,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8月15日、16日《环球人物》记者分别采访了纽约大学政治系终身教授熊玠、全国港澳研究会理事顾敏康。
他们都曾与香港密切相关:熊玠亲历1997年香港回归;顾敏康在香港城市大学法律学院执教多年。他们关注和见证了香港多年的发展,这其中有变化——“香港成为内地连接世界市场的重要桥梁”;也有不变——有些香港人对中国依然没有认同感。对于近期的香港局势,他们都有深入的思考。
《环球人物》:反对派的四大元凶,以“反送中”为幌子煽动了香港社会,他们的最终诉求是什么?
熊玠:“反送中”这个用词本身就暴露了他们的心态。首先,此次触发反对派上街游行的最早缘由,是因为一个陈姓香港人在台湾杀死了他的女朋友后躲回香港逃罪。台湾要将其引渡回台审判定罪。但香港与台湾之间,因没有既定的引渡条约,按照国际法不能将其引渡。如果香港政府不尊重法治,大可以将陈某逮捕递解台湾。但为了顾及法治的要求,特別动员了香港立法会订立一个引渡条例(简称修例),以便满足法律的要求行事。
这本来与任何既未犯罪也无犯罪企图的人毫无关系可言。 但是因为某些心存恐惧的人担心此引渡条例通过后,自己可能会被递解往中国大陆受审。所以,他们首先将该引渡法的提案改名为“送中”法律,然后以此为号召动员了众人上街游行反对。别的不说,试问,如果自己没有犯罪企图,为何要如此担心?再问,如果担心的不是为了自己可能被递解“送中”,难道是反对将被控的杀人犯引渡去他作案地点台湾受审不成?如果是这样,这些反对该引渡法案的人们,岂不是赞成杀人不构成受审定刑的行为。试问普天之下,有任何地方能接受这种想法吗?
顾敏康:毫无疑问,反对派成功利用修例挑起部分港人对内地司法机关的不信任和恐惧,令“反送中”成为反对修例的专门口号。因此,修例是此次香港游行示威和暴力活动的导火索。但是当政府宣布修例暂停后,修例本身已经不是示威或暴力活动的主要诉求了,最终的诉求可能有几个:第一,应该是争夺香港管治权,就是人们所说的“颜色革命”。他们要求港府收回“暴动罪”定义,释放所有因此次事件所拘捕人士,交出行使暴力之警察名单,等等,否则就地成立“临时政府”,收回香港管治权。这些都是摧毁法治和夺权的行为。第二,为美国增添与中国贸易谈判的筹码。黎智英公开说“为美国利益而战”,特朗普也已经将贸易谈判与香港问题捆绑,他们在呼应。第三,就是为即将到来的区议会和立法会选举凝聚人气,这当然也与管治权有关。第四,是为中国复兴添乱。目前,“港独”人员与“台独”人员等勾连,就是明证。
《环球人物》:他们的真实目的越来越明确了。
顾敏康:他们慢慢地把这些诉求都放出来了,我们也看到更多的人在扮演各种各样的角色,这可能也是件好事。这反映出20多年来,香港政府的施政是那么软弱,政府的团结性还相当不足,反对派是那么强硬,又那么厚颜无耻,不顾社会安危。还能看出,那些背后的人是怎样在工作,国外的势力怎么从背后走到前面,包括特朗普明确说了,中国要和美国达成贸易协议,得先谈香港问题。很明显,他们对中国就是要添乱,香港问题就是他们一个很好的时机。所以这些人,包括李柱铭之类的,和国外的勾结、勾连也更加密切了,更多地表现出了真面目。
《环球人物》:香港的暴力活动背后,有其自身的发展问题,所以才给了居心叵测的阴谋家和反对派煽动情绪的机会。香港的经济和大陆经济是什么样的关系?
顾敏康:站在一个中国的视角来看,香港在国家改革开放中是“贡献者”,也是“受惠者”,40年来一直以自己所长服务国家所需,体现了与国家“同发展”“共繁荣”。在国家改革开放初期,大批港商与香港企业家率先到内地投资;香港作为国家当时对外的一个桥梁,不断以自身优势,为国家输送资金、人才及管理制度。同时,香港制造业生产线北移到珠三角地区。香港抓住了内地制造业起飞的契机,转型成为内地连接世界市场的重要桥梁,建立和巩固了香港今天作为国际商贸、物流、航运、金融和专业服务中心的地位。
《环球人物》:深圳现在被确立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行示范区,对香港经济发展意味着什么?
顾敏康:我认为深圳作为示范区是一件好事,可能在很大程度上会借鉴香港好的经验,也可能会有更多的互补。但对香港经济发展态势不会有很大影响,在“一国两制”之下,香港固有的国际商贸、物流、航运、金融和专业服务等仍然会按部就班地继续下去。香港国际争端解决中心的地位依然重要。人民币要国际化,也离不开香港这个国际金融中心。当然,如果风波不平息,香港的经济倒退是必然的,这种倒退决不能归结于因为深圳成为了示范区。 《环球人物》:您认为应该怎样理解“港人治港”这个政策?
顾敏康:“港人治港”这个政策应该合理解读,不是任何港人治港。按照邓小平的说法,是有一个标准的:“港人治港有个界线和标准,就是必须由以爱国者为主体的港人来治理香港。”“什么叫爱国者?爱国者的标准是,尊重自己民族,诚心诚意拥护祖国恢复行使对香港的主权,不损害香港的繁荣和稳定。只要具备了这些条件,不管他们是相信资本主义,还是相信封建主义,甚至是相信奴隶主义,都是爱国者。我们不要求他们都赞成中国的社会主义制度,只要求他们爱祖国、爱香港。”所以说,这個政策本身没有问题。即使有人指责这个政策有问题,那可能就是选人的问题,需要选对人,也要培养好人。
《环球人物》:回归20多年,为什么至今有些香港人对中国仍没有认同感?
熊玠:我认为有三大原因:
第一,香港人对内地的印象,最早形成是“文革”期间。那时很多人为躲避“文革”之浩劫自内地逃至香港,而港英政府还特别成立了一个专为接纳内地“难民”的中心,取名为“调景岭”——日后港人讥之为“吊颈岭”。此印象至今仍然在很多港人心里作祟。
第二,港英政府的余孽。一百五十年下来,港人所受的教育,阻碍了他们对中国获得认同感。
1997年,我到了香港之后,别人告诉我,港英时代这样教学生,“中国历史是外国历史”“中国地理属于外国地理”。我还不相信,到外文书店去买港英时代用的历史教材,一看果然中国是“外国”。所以,香港人受到的洗脑是“中国不是我们一帮的,是外国的”。
再加上,港英政府让香港人认为,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英国人,要以做英国人为荣。我有一个在香港工作的朋友,他是新加坡人。他说:“香港很奇怪,我是新加坡来的,新加坡也有受殖民统治的时期,‘殖民老爷’还没有走,我们就把他们的公司赶走了。只有香港,‘英国老爷’走了,很多人还哭。”足见整个港英时代,英国人对港人的洗脑太严重了。
第三,中国在1984年与英国签署《中英联合声明》后,忽略了在未来为回归的香港作必要的准备工作。譬如在学校(至少在私立学校)鼓励增加中文与中国历史的课程等等。
《环球人物》:是否普通话的推广也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
熊玠:我讲一个细节。1984年以后,就应该教香港人学普通话。港督政府当然不会教。所以我在香港只讲广东话或者英文,没法讲普通话。那时候我就感觉到,中方或许应该提醒香港那些公立学校,虽然是英国人办的,但要开始教普通话了;或者可以有中国人办的私立学校,以普通话为教学语言。1997年回归以后,年轻人依然不会讲普通话,个个会讲英文。语言的认同到现在还没有实现,这也是一个遗憾吧。
《环球人物》:美国选择在今年去香港搞“颜色革命”,跟中美贸易战有关系吗?
熊玠:和新冷战有关系,中美贸易战也是新冷战的一部分。特朗普现在对中国是发动一个新冷战。旧冷战就把苏联搞垮了,新冷战就想把中国搞垮。旧冷战成功了,但是新冷战不会成功。那个时候是两大阵营,西方阵营里的其他国家都反苏联,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就是针对苏联的。而且苏联还被排斥在世界经济系统以外,苏联不是世界银行的会员国,没有加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也没有参加关贸总协定。苏联只与东欧有密切的经济关联,当东欧乱了之后,苏联国内经济也不好,经济上自然就垮了。
中国不然。中国不但是世界银行成员国,还加入了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贸易组织。今天,特朗普要搞贸易保护主义,反而使中国变成全世界反对保护主义、维护自由贸易的第一大国。特朗普退出巴黎协议,中国变成维护环境保护协议的第一大国。所以特朗普在贸易问题、香港问题的种种做法,等于帮了中国忙。今天的中国早已不一样,改革开放40年之后,中国经济翻了几十倍,这是史无前例的。美国仍然没有看清楚这一点,他的香港“颜色革命”和新冷战都不可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