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歌唱

来源 :福建文学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zj8972108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一
  我爸原本只有一只耳朵不管用,后来彻底变成聋子,源于一个遭天火烧的早上。我妈打的。我妈左一巴掌右一巴掌,我爸的脑袋左一摆右一摆。如果他的脖子是个轴承就好了,我妈用了那么大的力,打完第一巴掌后,我爸的脑袋肯定就会顺着一个方向转起风来,我妈就没法再下手了。
  我爸這回挨打,就因为他有事没事唱了几句。甚至都算不上唱,有音没调地哼哼而已。我爸一直喜欢唱歌,他的嗓子本来蛮好听的,可那会儿都快憋成鸭公嗓了。问题可能出在他哼的那些词儿上,我爸一直只唱那些男女纠缠不清的荤歌。仅凭那个调子,我都猜到了歌词:郎是芭蕉梗,姐是芭蕉叶;郎说巴一下,姐说巴不得。
  我爸其实清楚得很,只要他唱歌的时候被我妈听见,我妈肯定是要打人的。这么说来,那天就是他自己讨打。
  想必是把自己的手打疼了,我妈才转身去找木棍。
  “爸——快跑!快跑——”
  那会儿,我正在几丈开外的稻场边拉尿。那泡喷泉一样的大尿都被我的喊声吓回去了一大截,我爸却死不听话,偏不跑,最后干脆蹲下去,双手死死抱着头,像只等着别人一刀剁掉脑袋的大青蛙。
  接下来的情形,不了解情况的人肯定是搞不明白的。我妈的木棍本已扬得比天高,我爸也做好了人头落地的准备,我都断定他这回恐怕要脑袋开花了,我妈却突然改变了架势。她手中的那根木棍,说一不二就被她当成了拐杖。她扶着木棍摇晃了几步之后,赶紧一屁股坐到了门槛上。我明白了,是她的晕病又犯了,这次犯得太是时候了。她的那张脸,转眼间比棺材里的还要白。我妈肯定失望透了,阵阵咬牙切齿,似乎都是恨自己死不争气,随后还掉了几滴眼泪。但眼泪不多,清清楚楚就那么几滴,有如阵风中的树叶上落下来的几滴露水,而且水落风止,连一丝哭声都没有。我妈就是这样的人,就算眼泪流得再凶,她也从来不给一点哭声。
  我的心里高兴得像打鼓,重新拉开的半截大尿都像唱儿歌。既然我妈没法再打我爸了,我还怕什么?连恐惧也顺势变成了焦急。太阳已经冲出东边的山坳,再爬一竿子高时,就会在稻场东边的树叶里眨巴眨巴,我就得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去上学。上学前总得先填下肚子吧?可灶房里还灰熄火熄,泡在水盆里的红薯都还没来得及洗,急死人了。
  我赶忙向菩萨求情。菩萨老爷,我妈气也出了,您让她别再没完没了,快去帮我弄吃的吧。以往最多默念三遍,我妈保准起身去灶房,但今天不起半点效。可能是菩萨不想接连帮我两次吧,我妈扬起木棍的一刹那,我就闭着眼睛求过一回,求他老人家赶快出手,让那根木棍打不准我爸,而且还就求灵了。
  这就是我暗自欢喜的理由。可惜菩萨不想一天到晚做好人,连他先前帮我一次都是个诱饵,转眼就钓走了一条大鱼:一家伙就把我爸的听力给钓走了。
  我发现我爸有些不对头,是下午放学回家之后的事。
  早上去学校的路上,我几个摇头摆脑就把我爸妈的打闹忘到天那边去了。还想那些干什么?疼的又不是我,以往我还经常拿我爸挨打的事取乐的。每当我爸真真假假想欺负我的时候,我就一蹦三尺高:你搞搞搞,当心我让我妈打死你。我爸马上就会被我吓住了,不再欺负我不说,还笑眯眯向我讨好。
  那天下午临近家门时,我脑海里闪烁不停的,原本是爸妈千篇一律的活法。我爸应该去挑水了,我妈应该在抱柴准备做吃的。我们那时候一天只吃两顿,第二顿都安排在我放学回家之后。我们上学的年代都是上午读书,下午在学农基地搞劳动,回家的时间跟生产队收工的时间差不多,所以每天统统吃两顿。再说,反正一年四季就是吃红薯,要么整个煮来吃,要么切成片、剁成末再煮,活红薯吃完了再吃干红薯沫。不管哪种吃法,吃得越多越作气,一放下碗筷肚子里就叽叽咕咕,动辄打屁像吹号,午餐和晚餐混成一顿吃的话,起码可以少闹几次笑话。
  大人们常说,夫妻之间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我爸妈以往也是这副德行,不管早上闹得怎么不可开交,下午回家后必然风平浪静,该说什么说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但这天下午有些怪,我爸没有去挑水,蹲在稻场边抽烟,那种老旱烟卷成的喇叭筒。我妈也没去做吃的,一门心思坐在大门口的木椅上发呆。
  刚看见我妈时,我还皱了一回眉头。看样子又流过泪,但流完之后也该顺手擦一把脸吧?又不是小孩了,满脸泪痕在夕阳下亮光闪闪,丑死人了。再一定睛,我发现木椅旁边的地板上有好大一片血迹,旁边还有一把血糊糊的菜刀。地上的血迹已经干了,却还在夕阳下亮光四起。刀口上的光亮闪得更来劲,刺得我的双眼都有些找不到方向了,就跟小伙伴们用镜片里的阳光射我一样。
  看来事情已不是那么简单。我又不是一头猪,几步靠过去之后马上弄清了原委。我妈的左手悬在木椅一侧,小指头却不知去向了。半截指头血糊糊的,肿得像个蛇脑壳。
  随后的好些日子里,每当瞟见我妈少了一个小指头的左手,我便忍不住在心里恼火:把我爸打成聋子的明明是她的右手,她为什么要剁左手的小手指啊?再一想似乎也有道理:肯定是我妈习惯了右手拿刀,她又不是左撇子。
  这当然是后话。好些日子之后,我发现少个小指头根本不影响过日子,这才冷不丁冒出这些乌七八糟的想法。我妈又不是我的敌人,事发现场我根本没心情去琢磨这些鬼打钹的问题。我当场就吓出了眼泪,并直接冲到稻场边,恨不得一脚把我爸踹到爪哇国去。我坚信是我爸在报仇,可这样的报仇法也太狠了吧?那也是我第一次想帮我妈狠狠揍我爸一顿。冲向我爸的那一刹那,我甚至想起我妈以往打我爸的场面。活该!看来打轻了,今天早上怎么不一棍把他打死算了?!
  冲到我爸跟前后,我才意识到自己肯定踢不动那么大一堆横肉,于是转身捡了块拳头大的石头。可我正要对准我爸的额头砸出去的时候,我爸却张着大嘴死死盯着我发笑,整个脸上就剩两排吃过狗屎一样的大牙。
  “幺儿,你妈糊涂到家了,她自己把自己的手指剁了。”
  我刚扬过头顶的手,比手中的石块还僵硬。似信非信间回头望望我妈,我妈看都懒得看我一眼,看来我爸没说谎。我相信,就算给他吃一箩筐豹子胆,他也不敢说谎的。   可接下来,我爸却扯了个连菩萨都难得弄明白的大谎:
  “幺儿,你听见雷声了吗?这么红光亮日怎么还打雷啊?今天一天打到黑。”
  我抬头望天,天空里连云丝丝儿也没有。我盯着我爸吼:“你放屁!哪里打雷了?”
  “你说什么?大声点!好大的雷声,我听不见你说话!”我爸的嗓音更像打炸雷。
  “没——打——雷!”我的嗓子都会喊破。
  “幺儿,你……你早上没吃啊,说话怎么像蚊子撒尿?”我爸看着我,不好意思的样子,嗓音也立马回归到软绵绵的状态,说完还一路笑一路摇头。
  尽管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我依然没明白究竟怎么回事。望着我爸那张找不到半点理由的笑脸,回味着那几声肉巴巴的“幺儿”,我不再恼火了,跟着他的笑脸轻松了许多。
  第二天早上,大天亮了我爸还没起床。我担心我妈又会动手,没想到跟以往的情形又不一样。我妈煮红薯的时间比以往哪天都早,我起床的时候就已经满屋飘香,闻起来比吃起来还有味。
  生产队的广播准时喊开了,一个劲催社员们出工。我妈风急火急,几大口红薯噎得像鸬鹚吞鱼,一边梗脖子一边伸手递了我一个,随后仰头灌了一瓢瓜凉水,再顺手一瓢瓜将我爸的两个红薯扔在锅底,转身扛起锄头就要出发了。我发现不对头,这才故作轻松多了句嘴:
  “妈,爸今天不出工吗?我去叫他起床!”
  “不管他!快去读你的书!”
  我噘噘嘴,不敢再说一个字。
  反正迟到一会儿也不会死人,等我妈彻底消失在出工的路上后,我立马从上学的路上掉头杀回家。我得让我爸赶快起床去出工,不然我妈要是一个闪念折转回家的话,我爸又会遭大殃的,肯定要把他打得上屋跳下屋,还会一边赶着打一边骂他是个大懒虫,懒来懒去连“吃屎都没人屙”。这是我妈的口头禅,动不动还拿来教训我的。进门后,我直接冲到我爸的床边,发现他根本没有起床的迹象,一头蒙在被子里,鼾声一阵接一阵,就像见了生人懒得动身的老狗憋着嗓子吓人。
  我恨不得效仿我妈一回,但琢磨了一会儿,越琢磨越拿不定主意。最后断定:就算我拿根扁担来,肯定也打不过我爸。于是,我不由分说掀开他的被子,扯起嗓子喊道:
  “大懒虫!日头晒到屁股啦!快起床!”
  我爸的身子像受惊的蟒蛇一样缩成一坨,慌乱之中还仰了仰脑袋,一边跟我抢被子,一边找了个妄想让我相信的理由:
  “幺儿你干什么?又吹风又下雨,反正出不了工,你去读你的书,让我多睡一会儿!”
  我给弄迷糊了。明明是上好的晴天,我爸又在耍什么花招?
  “幺儿听话,快去读书,迟到了老师会揪耳朵的!”我爸又笑了。
  ……
  与之大同小异的口板,我爸一连耍了个把星期。个把星期后,我爸再也不提什么雷声风声雨声。一开始,每逢别人开口,他便死死盯住别人的嘴巴,要么屁都不放,要么满脸笑容送去一句:“安静了,彻底安静了。”别人继续啰唆,我爸继续望着对方分分合合的嘴皮,一定就像看无声电影。到了别人怎么也停不下来、我爸又实在猜不出别人在说什么的时候,他就会反问一句:“你不知道我听不见了吗?”随后咧开大嘴摇摇头,一副大获全胜的样子,“有气力你就吼吧,反正我听不见了!”
  说话者都是邻里乡亲,都是一番好心,想劝我爸去找医生。也许我爸早已明白了别人的心思,但他以听不见为旗帜,让别人连水都洒不进一滴。
  弄出这么大的祸端,我妈自然坐不住了。打我爸的第二天傍晚,她就把赤脚医生请进了家门。可惜瞎子点灯白费蜡,医生进门时,我爸不看僧面看佛面,还让医生翻来覆去照了好半天耳洞,最后还接了药,有滴的也有吃的。但医生一转身,我爸就把那几个药瓶扔进了茅坑。这回,连我都想打我爸几棍,可我妈却从此未再弹我爸一个指头。
  二
  我爸决定和我妈分开过日子,与几天之后发生在我妈身上的另一件破事有关。
  那个天清地朗的上午,我妈在千人百众面前,“咕咕噜噜”喝了一瓦罐猪楼水。
  我妈喝猪楼水的时候我并不在身边。事情的来路去脉,是我妈被抬到学校隔壁的大队医疗室后,我从乡亲们有头无尾的议论声里明白个大概的。我妈被抬过去时,四周八围全是猪楼水的臭气,因为她是一路呕过来的。看她呕吐的样子,比看别人蹲茅坑还作呕。我妈接连呕了三天,第一天呕得吓死人,动不动就是一阵天长地久的“哇呕”声,肠子肚儿都快翻出来,眼珠子都快掉下来,身子都快缩成死去的虾子。起初我真担心她会死掉,后来又觉得还不如干脆死掉算了,一则她自己就轻松了,二则她一死我就可以快点忘掉她把我爸打成聋子的事。可后来的两天,慢慢就只有“哇呕”声而没了内容,渐渐连“哇呕”声也少了,直至彻底安然无恙。
  有趣的是,我妈事后半点也不后悔。因为生产队兑现了承诺,硬是给她记了整整六百分工分。偶尔有人问她当时是怎么喝下去的,我妈也一脸得意,几乎就是要给别人当老师:“告诉你吧,忍一口长气,几大口就灌完了。”随后还拿出一大堆道理,似乎想让问话者羡慕她,“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我划不来吗?又没要命,百事不想睡了三天,还让我今年赶上了甲等劳力。”
  我妈的账算得一点没错。那时候,甲等劳力是指壮年男人,出一天工记十分工分,女人再怎么卖力每天只有八分。但生产队规定,不论男女每年必须出三百天工,那额外得来的六百分工分,就等于她平均每天多了兩分。
  这件破事,源于社员们的一次打赌。
  那天上午,社员们在给小麦苗施肥。那时候的化肥还是稀奇物,什么庄稼都靠现在所说的有机肥。牛栏羊圈里的土杂粪啊,鸡屎粪啊,茅坑里的猪楼水啊,等等。那天施的就是猪楼水。男人挑,女人灌。中途休息的时候,有个家伙拍拍干瘪的肚子,突然问了一个让人脑袋发胀的问题:
  “喂,小麦喝猪楼水,人再吃小麦,多麻烦啊。为什么我们不直接喝猪楼水?”
  说话的家伙一向没个正经。他的话一出口,生产队长就有些烦他,反问道:“既然你这么想,那就喝一瓦罐让我们开开眼界?”   “真的假的?要不我们赌一把,我喝一瓦罐猪楼水,你送我三百分工分,外加三天假。”那家伙脱口而出。
  人人都明白,他开出一个天大的价钱,肯定是想把队长吓退的。有句俗话就是这么说的:打脱不如吓脱。谁都以为队长输定了,三百分工分是什么概念?一个甲等劳力天天出工都得干一个月。可队长不是吓大的:“三百分?只要你敢,翻倍,我给你六百分!”
  正在他们俩纠缠不休时,我妈不声不响提起身边的瓦罐,直奔田垄上的粪桶而去。我妈舀起一瓦罐猪楼水时,大家都以为她要送给那位和队长打赌的家伙,都在嘻嘻哈哈等着看笑话。可大伙错了,只见我妈一声不吭,仰起脖子就“咕咕咕”来了个一干二净。
  事后多年里,大伙的思维一直停留在那场赌局里,以为我妈就是为了那六百分工分。但我妈跟我说,她几巴掌把我爸打成聋子后就一直想死,那些天正在琢磨怎么个死法。
  只可惜,她自己没死成,却把我爸彻底赶开了。说起来也真是怪了,我爸自己又没喝猪楼水,我妈喝过猪楼水后也才呕三天,可我爸却莫名其妙患上了呕吐的毛病。不是一天到晚呕,只有吃东西的时候才呕。我妈煮的红薯也好,炒的什么菜也好,只要经过我妈的手,即使洗得再干净,我爸一动嘴巴就会翻肠倒肚,直至连黄水都要呕出来,哪怕躲在一边去吃都不行。我妈找不到原因,我爸找不到原因,我也找不到原因,连大队的医生都找不到原因。
  如此这般熬了半个月之后,我爸才决定自己分开过的。
  我是那天下午放學回家后发现异常的。太阳眼看就要下山了,锅里的红薯也煮熟了,但不见我爸。因为早已习惯了享受我爸那声软绵绵的“幺儿”,一进门,我就向我妈打听我爸的去向。我妈很不耐烦:“管他是死是活!你快去胀肚子!”
  我再不乐意也不敢跟我妈对嘴,望一眼灶台,也便没把我爸的去向太当回事,但拿着筷子去戳锅里的红薯时,我又发现了一大蹊跷:锅底只有一个红薯。那个红薯肯定是我的。那时候,我和我妈每顿都只吃一个,只有我爸才有吃两个的资格。我妈说过,因为我爸是主劳力。但眼下,锅里没有给我爸哪怕留一个红薯,我便再次犯起了迷糊。尽管我想到另一种可能,那时候白天要出工,大家都是抢早赶晚给自己家砍柴。我爸是不是拿着红薯一边吃一边上山去砍柴了?或许躲到山里吃就不呕吐了呢?可一抬眼,砍柴的镰刀揪索分明还静静地待在眼前,我便不顾一切,戳着红薯冲出门去,气呼呼地问:
  “妈,我爸到底死到哪里去了?”
  “死了!”我妈比我还来气。但她硬邦邦扔出两个字时,眼睛明显有些找不到方向。
  我肯定不会相信我妈的鬼话,死个人又不是死只老鼠,假使我爸真死了,我妈不可能就那么说说了事,起码要正儿八经流场眼泪,然后请个班子敲两天锣鼓。可我爸究竟去了哪里呢?我连红薯都不想吃了,里屋外屋开始找。首先去了茅房,没有;想起我爸经常躲在门旮旯里吓我的情形,我又手忙脚乱一处一处找,也没有;最后,我一边骂他大懒虫,一边冲进了卧房。
  卧房里也没有我爸的影子,连被子都比狗窝还冷。我失望了,毫无目标发了一会儿呆,之后又发现了另外一些蛛丝马迹:我爸床头的那根旱烟杆不见了。那根烟杆足有一米长,爷爷留下的。那是一根暗光闪闪的紫竹,两头的烟嘴烟仓都是紫铜做的,怎么看都是个传家宝。爷爷死后,我爸就当宝贝一样收了过来。他大白天从来不用,只有晚上倚在床头才会满脸乐呵享用几次,可现在旱烟杆不见了。随后我发现,我爸一直挂在床头的几件破衣服也不见了,一双破雨靴也不见了……
  我慌了,眼泪说来就来,裤裆里都有滴滴答答的感觉。冲出门后,我冒着挨打的危险跟我妈喊了一句:
  “你告诉我!我爸到底死到哪里去了?”
  我妈出人意料没有对我动粗,只是不认识我一样,双眼一瞪,说:
  “长两条腿的我管得住吗?”
  “家里的鸡不是也长两条腿吗?”我没弄明白自己哪来的胆量,而且还钻起了牛角尖,一边流泪一边跟我妈对嘴。
  “我把他当鸡杀了,你吃吗?”
  我妈的反问很果断。问我的时候那么凶,但问完差点笑了。肯定是我钻的牛角尖让她忍不住想笑。想笑未笑间,她还破天荒把泪糊糊的我拉到身边,一句接一句安慰起我来,完全就是讨好我的口气:
  “幺儿,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动不动就撒猫儿尿。你相信他会死吗?他就是一根砍不断的‘绵绞藤’,我看他能跑到哪里去!不信等着,过几天他肯定会回来,看我到时候怎么收拾他!”
  “你还想打他?要是把他打死了,你肯定也活不成!”尽管我已相信我爸还活着,但想到我妈都已经把他打成了聋子,我不想我爸再受我妈的欺负。
  我妈的笑容不见了,一言不发瞪着我,简直想把我吃了。
  我慌了,赶紧转换口气,一边擦眼泪一边小心翼翼问我妈:
  “要、要是他不回来呢?”
  “不回来?就算他真死了老娘也不怕!没他老娘讨米叫化也养得活你!”
  “……”我不知说什么好了,但我相信我妈说得没错,因为别人经常说:宁死做官的老子,不死当叫花子的娘。
  见我终于认了输,我妈嘟噜了几下嘴皮,一个轻描淡写就把我彻底收拾了:
  “你给老娘记住,要不是你这泡血,老娘的骨头都可以当鼓槌了。”
  我的魂都会吓掉。门前的水井又没盖盖,房前屋后满山都是树丫,家里的灶台上还有菜刀,我妈要是想死的话谁也管不住。我妈要是真寻了短见,我怎么办?
  见我吓得像个傻子,我妈再次缓过气来,又叫了我一声“幺儿”。
  “幺儿,你听话好不好?快把红薯吃了。”
  您有所不知的是,我妈以前似乎从没叫过我“幺儿”,这天居然一连叫了我两声,尽管味道远远没有我爸的叫法那么足,但依然让我的骨头阵阵发酥。我可怜巴巴地待在我妈身旁,侧脸望望远方,西边的天空已经比我妈的眼神还模糊,看来天真的要黑了。毫无办法,我只能先把这个夜晚过完再说。   实话实说,好久之前我就听别人讲过,说我爸在外拉板车的三年时间里,也“帮别人养过老婆孩子”。以前之所以不信,是因为我爸每次回家后,对我的态度半点也没变,照样声声“幺儿”不离口,照样给我买糖果的钱,我绝不相信对我这么好的老爸会去帮别人养老婆孩子。连我妈似乎也不相信。有一次,有个女人当着我的面,一本正经提醒我妈:你得把你家那位管紧点。
  你猜我妈怎么说?她眼都没眨一下,就硬邦邦地反问道:“抓贼拿赃抓奸拿双,你抓到现场了吗?”
  “就是。”我还在旁边插嘴帮过我妈。
  可现在我不是抓现场了吗?望望那幢该死的小木楼,我十万火急掉头回家,直接杀到我妈跟前,毫不犹豫拉起我妈就要开跑,一边拉一边气喘吁吁地说:
  “快快快,我爸到隔山婶婶家去了!刚才把大门都关死了!”
  出乎意料的是,我妈死死瞪着我,也是一句反问:“哪个家里不去人?!”
  “快点!他们现在肯定在床上!”我急得像狗跳不过河。
  可我妈根本不领情。不领情不要紧,还果断甩开我的拉扯,顺手一巴掌扇得我天昏地暗,然后一字一句有如嚼铁钉:
  “你皮都没长开就管你老子!你给老娘记住,普天下还没听说儿子管老子的!”
  我懵了,眼冒金星,望着我妈莫名其妙了半天,随后一边抹泪一边歇斯底里叫嚣:
  “你也把我打成聋子算了!”
  是的,我妈打的也是我的脸,好在没打耳朵。要么是她没忘打我爸得来的教训,要么是她慌乱之中没有找准目标。
  我妈更加怒火中烧,继续盯着我吼道:
  “你再吼一句给老娘看看?”
  我哪怕杀人的心思都有,却不敢跟我妈对着干了。浑身继续哆嗦,委屈的泪水继续汹涌澎湃。我真想不明白,我百分之百是一番好心,怎么就落了个没有好报啊?
  既然想不明白,最后只好不去想了,直至连眼泪都不想再浪费。但我断定,我妈终究是相信我的,因为打过我之后,她也开始掉眼泪,就那么任由泪水一阵一阵地淌,照旧没有哭声,照样懒得伸手擦一下。
  六神无主中,我却莫名其妙担心起我妈来,生怕她的晕病又发作。慢慢地,我甚至有些后悔了,刚才真不该跟我妈说我爸的破事。好久的迷茫之后,我突然想起那两个准备送给我爸的红薯。顺手摸摸上衣口袋,红薯还一左一右装在口袋里。我赶紧搜出来比较了一下大小,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那个稍大一点的放在我妈身边;那个稍小点的则果断塞进自己的嘴巴,一口又一口,一口又一口,恨不得把它当作我爸身上的某块横肉。
  狼吞虎咽之中,一条毒誓也被我咬了出来,死死装进了心底:
  “菩萨老爷你给我记住,老子往后再也不理我爸这狗东西了!他哪天死在外面,老子都不会给他收尸!”
  从那天开始的好长一段时间,我说到做到,拉尿都不再面朝我爸居住的茅棚。连几天后的一个早上,有人上门奉劝我妈改嫁的时候,我都巴不得她马上答应。我想的是,只要我妈一答应,我就可以跟着她远走高飞,这辈子和我爸就可以老死不相往来了。
  五
  那位舌头比喜鹊还灵活的媒婆,就是曾经提醒我妈把我爸管紧点的女人。就年龄而言,她与“婆”字还半点也搭不上边。她之所以使出吃奶的力气要当媒婆,是因为她想下辈子变猫。她经常说,人一辈子如果能够凑成十二桩姻缘,下辈子就会变猫。不知怎么回事,那时候我们那里想下辈子变猫的远不止她一人,还找了一箩筐理由:变猫好啊,抓到老鼠有肉吃,没抓到老鼠吃人吃的食物,吃饱喝足之后一天到晚优哉游哉,兴趣来了还可以眯着眼睛“读书”,晚上钻进人的被子里也從不遭主人嫌弃。想想确实比人逍遥多了。这位媒婆,那时候就已经牵成了八对红男绿女,离十二对的目标越来越近了。
  在这之前,我看见她就想吐三泡恶涎水。但这回她一开口,我就相信她绝对是好心,相信她一定是在真心实意帮我妈和我计划未来的好日子。进门那会儿,她也没像过去那样见面就叽叽喳喳,而是顺着我妈的心情,满脸忧心忡忡。
  “现在信了吧?他和那位寡妇勾搭上了。”那口气,完全就是替我妈打抱不平。
  我妈叹了口气,不知说什么好。
  “你才三十多岁,人也长得漂亮,为什么非得吊死在一棵要死不活的树上?”
  “……”
  “听人劝得一半。我跟你讲,你现在不听我劝,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我妈还是不说一个字。
  “改个嫁又不是去‘卖肉’,你担心什么?”
  我妈继续沉默不语。
  “我告诉你,这次遇上的人家,你嫁过去了可以天天把肉当饭吃、把油当茶喝。”
  一直躲在门外当特务的我,都一连吞了好几阵口水。
  媒婆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门心思介绍起那位男人的家境来。那位男人真的很不一般,是位汽车司机,以前帮公家开车,现在自己跑货运,一天就要赚大几十上百块,家里还修了楼房,只因原来的老婆没生孩子,他不想无端把家业浪费掉,这才离了。
  “这样的男人打起灯笼火把都难得找啊。看看你现在这位,要钱没钱要本事没本事,现在连要人都没人了。你这是何苦呢?你现在是人过的日子吗?就算你不在乎这些,他还三天两头在外拉野尿!你还这么年轻,就不想有个男人暖暖被子?”
  我听得心都快跳出来,恨不得冲进门去,让媒婆赶快带着我去认了那个“新爸”。
  “你别说这个了,我哪里也不去!”
  媒婆口水都会讲干,最后就这样被我妈果断一句,直接丢进了冰窟窿。
  更让我恼火的是,那天下午,连我也被我妈丢进了冰窟窿。我刚放学回家,我爸又在茅棚那边没完没了地拉嗓子。我妈瞟了我一眼,不紧不慢提着两个小篾篓,不声不响钻进我家的地窖,装了两小篓红薯,然后在米缸里舀了两升大米(从包产到户开始,我们就不再天天吃红薯了),装进一个塑料袋,不轻不重吩咐我:
  “快给他挑过去。”   “谁?”我还以为我妈改变了主意,要我帮她送给劝她改嫁的那位媒婆。
  “家里除了你我还有谁?”
  我懵了。难道我妈神经不做主了吗?
  “我、我才不去!打死我我也不去!”我一副宁死不屈的派头。
  “你想找死吗?”我妈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根本不跟我讲任何道理。
  我泪水流成河也是白搭,我妈半点也不同情我,还把她刚才的反问加几个字眼,叮叮当当重复了一次:“老娘再问你一次,你是不是想找死!”
  我又急又恼,尿都快急了出来。尽管极不情愿,但我知道斗不过我妈。被迫挑起两个小篾篓出发时,我的鼻涕眼泪就不说了,双脚都跺得满地发抖。一路上,我一直都在骂人。这回,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要骂谁。也不是我自己想骂的,是骂声自己非要钻出来的,钻得我满脑子都是。跌跌撞撞挑着两个小篾篓,我不情愿地在那条蚯蚓寻娘一样的小路上,爬几步擦一把眼泪,把半截衣袖都擦得像尿布。
  爬到离我爸的茅棚不远的一个拐弯处后,我正犹豫不决想做最后的决定,拐弯那边突然有些响动,我爸冷不丁从拐弯那边冒了出来。真是烦死了,嗓子不该喊的时候他一天到晚不歇家伙,这会儿该喊几句时他却像一抹幽灵,一刹那把我的魂都快吓掉。
  “幺儿,你挑的是什么啊?”我爸望着我,依然是过去那种甜蜜蜜的诡笑。他挑着两捆张牙舞爪的干树枝,问我的同时停了下脚步,龇牙咧嘴换了一下肩,那条后来终归被他拿过去的钎担一闪一闪,一左一右的两捆干树枝也跟着一闪一闪,像他长出的一对羽毛凌乱不堪的翅膀。
  我知道,那两捆干柴肯定是他又要送给我和我妈的,但我半点也不领情。想起几天前的那个早上,我像躲瘟神一般,将红薯篓和那个装着两升米的塑料袋往路边一扔,转身就跑得脚不沾灰了。
  我没有直接跑回家。因为跑了几步之后,又想到那两个小篾篓。我不把小篾篓带回家的话,我妈问起来怎么办?没办法,我只能掉转方向,躲进路边的丛林里。显然,我得等我爸转身。躲在麻黑的丛林里,我一个劲在心里发横:硬不给你送,硬不给你送,硬要你转身的时候自己挑!我的计划是,我爸把小篾篓挑进茅棚前我绝不会露面。等他把红薯挑进门后,我再趁他不注意时悄悄杀进去,把小篾篓拿出来就是了。我又在心里发誓,再也不跟这狗东西交往了。
  我爸一去一回似乎比过去哪次都快,想必照样没让我妈发现。转回来时,他刚开始爬坡,嗓子又闲不住了,长腔短调一阵接一阵,一副刚吃过肉的劲头。来到那两个小篾篓旁边后,他一边弯腰拾捡被我先前扔了一地的红薯,一边左顾右盼,像只准备偷鸡的黄鼠狼,随后故意清了下嗓子,不阴不阳开口说道:
  “幺儿,天都快黑了呢,你还不出来的话,当心林子里有‘绿眼睛长头发’哦。”
  我浑身发麻,被迫一个弹跳而起,几大步钻出了丛林。
  我爸哈哈大笑。恼火的是我死不争气,居然也被他逗笑了。这一笑,我就知道自己彻底完蛋了。可这不能怪我,真不是我自己愿意笑的。极不情愿跟进我爸的茅棚后,我更没办法讲硬气了。因为还没进门,我就被一股浓浓的香味裹住了。
  我不由自主缩缩鼻子,我爸更加耀武扬威:
  “幺儿,你不知道,老爸今天的运气比皇上还好。刚才送柴过去,就是要喊你过来享受美味的,没想到你给我送吃的来了。一会儿也给你妈端点过去尝尝。”
  我爸锅里煮着一锅野兔肉。好大好大一只,剥皮剖肚后放进小铁锅里煮的时候,锅盖都没办法盖紧。我一站在旁边,脚板底下就像贴了膏药,再也挪不动了。我爸拿筷子戳下一块往我嘴里塞的时候,我还假装抿着嘴,但头一扭,就把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接下来,我只能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听我爸唠叨野兔的来历。反正问他等于白问,只好听他自己啰唆,他想怎么讲就怎么讲。他说,这家伙真是活到头了,居然跑进了他的茅棚。他马上起身关上门,上屋下屋追,追了好几个来回,把他的那根拨火棍都打成了兩截。我爸越说越得意,最后说:
  “我明白了,这家伙是来告诉我往后怎么过日子的。”
  我抬头望望我爸,不明白他想卖什么关子。
  “往后我就去打猎。不仅我天天有肉吃,你也要过来吃,实在吃不完的就拿去卖,听说一只野兔可以换好几天的大米!”
  就是这顿该死的野兔肉,让我没法再去记恨我爸了,想恨也恨不起来。连几天前那个真真切切的早上,似乎也变得越来越假。离开我爸的茅棚时,我一不小心,还把我爸听不见别人说话的事都给忘了,端着他让我带给我妈的那碗野兔肉时,我脱口而出:“你还是回家跟妈一起睡吧,我不怕你打鼾。”
  “你……”我爸望着我,很恼火的样子,“幺儿,你……算了,我都给你兔肉吃了,你想必不会骂我的。”
  六
  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我爸后来的日子依然过得风生水起,但靠的并不是打猎。那天,他凭一只自寻死路的野兔计划未来的时候,连我都不太相信。尽管那时候打猎不受管制,但那时候的猎物也少得可怜,连如今已经成灾的野猪都似乎绝迹了。喜欢打猎者,大都是安静不下来的时候,要想找个法子打发一下空闲时光。就算偶尔能给肚子里加点油水,也是守着“山中有肉见者有份”的行规,猎物一到手就吆喝一帮伙计,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几下就戳完了。真正靠这个行当过日子的,方圆十里还没听说过。更何况,连打猎的时间也是约定俗成的。除了冬天大雪封山时不分白天黑夜,平常的日子里都是晚上行动。白天一则得干正事二则很难得手。既然是晚上行动,弄不好还会错把同行当猎物。我爸一看就不是那种既能吃苦又能冒险的料。
  我爸真正过日子的路子是五山六岭收“荒货”,也就是山外人说的捡垃圾、收废品。
  那时候的废品不像现在家家户户当宝贝。尽管需要用钱的时候连一枚硬币都要在手心里捏出水来,但谁都没把几块破布废铁当回事,谁想拿去快点拿去就是了,反正烧了也是烧了,还会烧出一屋的臭味,似乎谁想靠废品换钱就是对不起十八代祖宗。我爸乐此不疲步入这个行当后,每天肩上搭着两个破麻袋,手里拄着一根打狗棍,走了东家串西家。一开始,谁都不愿把他当人看,哪家的狗子一发声,主人必定出门看个究竟,但帮我爸驱赶狗的同时,都会鼻头一哼头一摇,完全就是把他当讨饭的表情。七十二买卖,不如栽田打土块,自古就是山里人的歌路句。更让人无法说清的是,山里的狗原本从来不咬熟人,可只要我爸在哪家门口一现面,某条狗一张嘴,隔壁邻里的狗都要成群成堆冲过来,就像战场上听到冲锋号的士兵争先恐后捉俘虏的阵势。
其他文献
随着信息技术的飞速发展以及新教学理念的不断普及,学者们对智慧课堂结合具体学科的教学模式的研究不断深入。对智慧课堂的定义,国内学者评述不一。华东师范大学祝智庭教授主张借助信息技术的力量,将课堂由课内延伸到课外,由物理环境延伸到网络虚拟环境,创建具有一定智慧(如感知、推理、辅助决策)、多元评价、个性服务的学习时空环境。[1]东北师范大学钟绍春教授提出,智慧课堂应以主动、轻松愉快、高质高效和提升学生智慧
【摘 要】 如何对企业高管进行更有效的薪酬激励是公司治理领域的重要话题,相对业绩评价理论认为把相对业绩纳入到高管薪酬合约中能够实现对高管的有效激励。文章以房地产行业2007—2013年的数据为研究对象,就相对业绩评价是否在高管薪酬契约中存在进行检验。研究结果表明在以总资产收益率衡量企业业绩时,相对业绩评价在房地产企业高管薪酬合约中得到广泛使用,且这一结论通过多项稳健性检验。  【关键词】 相对业绩
近日,来自曼彻斯特大学的弗斯博士研究了16个随机对照试验的数据(共涉及45826名患者),他发现,吃高纤维、营养更丰富的食物对情绪有非常积极的影响,减少快餐和精制糖的摄入也是如此。  换句话说,吃很多快餐不仅会使你发胖,而且会使你抑郁。从弗斯博士的研究来看,这似乎对女性尤其适用。  因此,为了改善情绪,要减少食用加工食品及外卖食品、精制谷物(比如糕点),取而代之的是地中海飲食,主要包括蔬菜、深海鱼
新的研究表明,年轻的心脏干细胞可能恢复老化的心脏,甚至可能扭转其他衰老迹象。来自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洛杉矶的雪松·西奈心脏研究所的研究人员发现,将来自于新生鼠的干细胞注射到老年鼠体内,似乎恢复了老年動物的心脏功能。  研究者认为,这一现象说明心源性细胞是可以有”重生“的。以前的实验已经显示,使用心脏干细胞输注可能治疗心力衰竭。这一新的发现说明,干细胞可能会扭转与心脏老化有关的问题。(《医学快报》)
【摘要】伴随着留学热潮的持续升温,海外文学创作文本中的留学生形象也越来越受到重视。本文试从中西文化冲突和交织背景下,留学生文学群像的心理状态入手,深入分析处于文化交流与碰撞漩涡之中的留学生形象在时代背景下折射出的人文精神嬗变和历史变化的轨迹。  【关键词】交织 冲突 母体文化 异域文化    行进到本世纪初,有关留学生题材的文学作品大量呈现在读者面前。探究这些体裁不一、形态各异的文学作品,其中不仅
通过稳定的汇率体系,美国在成为最大的工业国的同时,奠定了美元全球主导货币的地位。    中国处于工业化与城市化的关键阶段,在这样的时候,汇率不能轻易改变。  据佛里德曼《美国货币史》的研究,直到1960年,美国与黄金挂钩的汇率没有改变,除了中间为满足白银生产商的要求收购白银以外,汇率一直保持在较为平稳的水准。直到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美元一直与黄金挂钩,只不过二战前是直接挂钩,二战后是美元与黄金直接
花语最早起源于古希腊,那个时候不止是花,叶子、果树都有一定的含义。在希腊神话里记载过爱神出生时创造了玫瑰的故事,玫瑰从那个时代就成为了爱情的代名词。  大众对于花语的接受是在19世纪左右,那时人们的观念不是很开放,并不善于用直接的语言表达情感,而花是美好的象征,人们就依照花的特性,为每种花赋予一种语言,表达一个心愿。    野蔷薇的浪漫    人工栽培的蔷薇花并不会结果,不过野蔷薇却会长出娇艳欲滴
【摘 要】 XBRL是XML在商业报告领域的规范化,发展步伐迅猛。XBRL吸收了XML的结构层次特点,并有其独特的地方。它通过分层机制,有利于把握商业事实内在语义,便于计算机理解,促进了财务信息数据挖掘。  【关键词】 XBRL; XML; 层次结构; 数据挖掘    XBRL(eXtensible Business Reporting Language,可扩展商业报告语言)是用于企业财务数据电子
8月的第一個周末,美国发生了两起枪击事件,共造成30多人死亡。接连发生的袭击让舆论再次关注如何遏制暴力的话题。  在美国社会的这一轮讨论中,除了控制枪支暴力的常规议题,还出现了一个新议题:如何抵御网络仇恨言论。因为警方在调查其中一起发生在德克萨斯州的枪击案时发现,白人男性嫌疑人曾在匿名网站8chan上发布针对墨西哥移民的仇恨言论。  8chan是一些极端主义者为尽情散播仇恨言论而开设的站点。事实上
【摘要】高校作为学生的服务主体,须潜心研究学生未来发展的主、客观需求,并以此为“标的”树立服务型办学理念、构建自上而下的服务体系,创新服务思想和服务内容,致力教学管理改革,以培养符合社会与国家需求的各类专业人才。  【关键词】办学理念 服务体系 教学改革    理念决定思路,思路决定出路,办学理念是学校的灵魂。只有确定了科学的办学理念,学校的各项工作才能不断创新,学校才能持续、快速、健康发展。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