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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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庄不是我一个人的,露珠来的时候,枣树上的叶子知道,地垄间的红薯蔓知道,风永远是不请自来,它熟悉每一道门,都是什么做成的,哪道门上还刻着刀印,哪个弹痕是谁的杰作;铁焊的门散发着炉火的甘醇,门把儿被许多手摸过,门里门外两重天。风喜欢闻木头的香气,狗尾巴草的新鲜味儿,风走来走去,四季就在它的身体里轮回反复,将一些人、一些事,带走,像蒲公英一样飘落,春暖花开时,那里便有一片绿拱土而出,年年岁岁,循环往复,大地之上,村庄还在,烟火升腾。
  我喜欢裸足在田园奔跑,放飞一只纸鸢,沿着一根长长的线,追逐太阳的脚步。纸鸢在空中自由飘荡,和一朵朵云彩亲切地交流,云站在村庄的高处,聆听与关注大地上的事情,牛马离开土地的哀叹,一座座房子从老瓦换成彩钢瓦的过程。一朵云,由最初的陌生到和我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我才发现住在村庄的云,比人更懂得珍惜在村庄里的时光。年少时,我采一枝柳条,当作一匹骏马,在高高的山梁上和云赛跑,云移动一步,我也紧随其后。云绕过树林,跨過沙漠,涉过大海,我穷追不舍,却只走了云万分之一的路。云累了就停在一块礁石的上空,陪海鸟唱一支悦耳的曲子,云后来返回村庄,回到村庄按部就班地活着,下降或者上升,像一尾鱼似的自由。它放慢脚步,等着行动迟缓的父亲,在一个有阳光的地方坐一坐,说说村庄的前世今生,说到伤心处,相拥着哭一会儿,大多数时候,云和父亲保持着老井般的深沉。
  九岁那年的夏天,我在菜园里看蚂蚁搬家,突然闻到空气中爆米花的味道。那个左腿残疾的外乡人,叫醒了整个村庄。父亲不为所动,他在给西红柿搭架,我说,我要吃爆米花。父亲不紧不慢地掀起衣襟擦一擦额上的汗珠,说,急什么?他指着挂在山腰的云说,瞧,这是我认识的一朵云,它的身上有很多疤痕。一朵有伤疤的云,它的故事与村庄息息相关,那朵云经常在村庄的动植物需要时,带来一场又一场雨。父亲每次去田地劳动,一定和云促膝交谈,久而久之,父亲对天边的云什么来头,判断从未失误过。我上学的清晨,父亲端详一下云朵,嘱咐我带把伞,抑或多穿一件衣服。父亲说的话有很高的准确度,不是刮风下雨,就是雪花纷纷。父亲不管走多远,都习惯每一个黄昏,摘一朵云回家,亲切地犒劳我们。
  我学着父亲的方式,经常对着天上的云发呆,捡一根树棍在地上画一朵云,云就是云,它不可能原地踏步。云是位诗人,在村庄高处,云演绎着千变万化的身形,让人着迷。云的口碑很不错,它横刀立马在艺术家的作品里,尘世中,多少麦克风将云吟诵?云成了游子的一块心病。《故乡的云》唱遍大江南北,黄河两岸,我唱着这朵云,在村庄的土街上,憧憬着有一朝,离开摇摇晃晃的老宅,驮上诗歌和梦想穿过村庄,向着日出的地平线挺进。
  一个真正把村庄爱到骨子里的人,他即便离开村庄,像云朵似的在天涯海角徜徉,有着奢华的包装,他的内心也会盛着故乡的点滴,决不肯随波逐流,人云亦云。十年的城市生活,并没有让我丢掉在乡下养成的习惯,我将家乡的泥土打包回来,在阳台种上花草,在那么不起眼的角落,喂养一勺春天,让一捧土长出绿色的叶片,开出粉红的花朵,让村庄和我一起住在城市,给心灵留一点儿村庄的空间。遭遇严寒时,互相依偎抱团取暖,借阳台上的一勺春天,修身养性,与村庄日夜缠绵。
  在城市,车笛声不厌其烦地碾过我的房子和身体,我幻想做一条鱼也成了泡影。所幸,我有了一间自己的房间,城里有楼,乡野有房,在城市与村庄之间,我变成一座桥梁。沧海桑田,世事变迁,我安之若素,闲看云卷云舒,静观潮落潮涨,在每一朵村庄的云上,写下我的名字,为漂泊在异乡的人疗伤,减轻乡愁的疼痛。
  (水云间摘自《辽宁日报》2021年3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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