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奇侠

来源 :开心世界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zz5616527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图\九遥
  
  第一回 寒江秋月惊孤鸿
  
  白云飘飘,和风习习,湖水轻荡,洋溢着神奇而柔美的色彩。
  一位少年坐在湖边,两眼呆呆地直视着前方三尺处一位身穿紫衣的少女。
  那少女正翩翩起舞,轻盈旋转间,飘然若仙。
  转瞬,骄阳西沉,皓月当空,少女停下舞步,走过来依偎着少年坐下,微笑着抬头看着少年。妩媚的姿势透着俏皮,目光里柔情流转,依稀有泪光闪烁。
  少年舔舔嘴唇,竭力平定了一下心神,问道:“姑娘,你……你是谁?”
  紫衣少女巧笑嫣然,微微张开樱唇,答道:“汪汪!”
  少年诧异道:“什么?”
  少女低头俯颈,张嘴朝少年的手臂就是一口,咬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叫道:“姑娘这是何意?”
  刹那间,“汪汪”声大作,少年猛地睁开眼睛,什么湖水轻荡,什么紫衣少女,全都无影无踪,映入眼帘的只有一条满身癞瘢的大黄狗。
  这时,身后的店铺开了门,一名伙计模样的汉子肩扛门板,瞅着少年,鄙夷道:“管母狗叫姑娘,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少年站起身,这才明白自己刚才做了个梦,于是不理伙计的调侃,沿着长街慢慢往前走去。
  此时,正值晚秋,天边晨曦微现,灌县城内雾气弥漫,市集尚未开张,街巷里冷冷清清。
  不知不觉间,少年来到一座矮脚楼旁,突然觉得困意袭来,扭头东张西望,发现这里既无当街店铺,也没有恶犬骚扰,于是裹紧破烂衣衫,找个背风的墙角倒头便睡。
  才刚合眼,少年就感觉香风缭绕,飘飘然如升天宫。忽然,有一人站在了面前。
  少年定睛一看,又是那位紫衣少女。这次,他从头到脚仔细地观察了少女一番,发现她每根头发丝都清晰可辨,哪里是梦中幻影?分明是活脱脱的真人啊!
  “不会是大黄狗成了妖精,托梦给我吧?”少年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这时,少女拉着他的手腕,缓缓地领他前进。
  他举目四顾,不由大惊失色,原来这是间新婚洞房,梁柱雕龙刻风,家具红漆闪亮,到处贴满了“喜”字。
  他惊喜交加,问道:“今天是咱们成亲的日子?”
  紫衣少女点点头,牵着他坐到床头。
  绣被软榻,触手生温,少女身上散发出缕缕幽香,令人魄醉魂销。少年正不知所措时,少女已拉住他的右手,牵引着他的手伸入自己的亵衣内,往上,再往上,直至胸前……他立即觉得指尖触处柔滑酥软,接着脑中一阵天旋地转。
  烛花“啪”的一声响,少年猛然惊觉,记起了最要紧的话,忙大声问道:“姑娘,请问你的芳名……”
  少女还没回答,忽然一盆热汤淋下,他醒过神,仰头张望,只见矮脚楼窗户里探出个马脸女人,正拿着手绢捂嘴怪笑。
  马脸女人扬起手中的小木盆,笑道:“哟,大清早就找姑娘,小兄弟好兴致啊!老娘送你一盆洗脚水,你先尝尝鲜!哈哈……”
  原来矮脚楼里开了家小妓院,“姑娘”便是妓女的俗称。少年栖身秽地,口出浪言,难免受到调戏。
  他起身捋了捋袖子,闻了闻湿衣服,脂粉香里夹杂着腥骚味,可能真是女人的洗脚水。
  那妓女兀自前仰后合地笑,和梦中那少女相比,活像是蒙了人皮的罗刹鬼母。
  少年皱眉摇头,叹息道:“流年不利,活该我倒霉。”说着,撩起衣襟略作擦拭,便赶紧离开了矮脚楼。
  走了一会儿,忽地站住,喃喃自语道,“绝对不是梦!她的模样我这辈子都忘不了,若是梦中幻觉,怎能如此深刻?”
  不知不觉间,少年已行至长街尽头,右边滚滚奔腾的岷江直连天际,凛冽的江风刮来,冻得他直打哆嗦。
  他双手抱肘,面朝江面出神,忽发奇想:一滴水,不管怎样流转,最后总会找到大海。如果我利她有缘,今生必能见面。
  想到此,他一阵冲动,指天大叫道:“无论是人是妖,只要她在这世上,我定要找……”话没说完,突感眼前金星乱冒,肚子也开始唱起了空城计。
  少年深吸一口气,勒紧了裤腰带,向市集走去。
  岷江右岸有座二王庙,乃祭祀秦朝李冰父子的场所。庙前坪坝宽阔,素来商贩云集。少年走到此地,抬眼见饭馆、酒馆、茶馆鳞次栉比;卖熟肉的、卖包子的、卖花糕的,大小摊档竟有百十来家。
  少年伸手掏出仅有的五个大钱,向一家面摊走去。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人叫道:“天有大六九,人间小算盘,若遇蹊跷事,问我王半仙。”他心念一动,转头看去,只见一个摊位边摆了张八仙桌,桌旁撑着幌子,写有“观相测字,无不灵验”八个大字。
  桌后坐个老头儿,一张蟹壳脸,几根黄胡子,摇着算盘乱嚷:“测祸福,问凶吉,家财遗落,牛马走失,万事无所不知。”
  少年紧捏铜钱,踌躇良久,忽地咬牙发狠道:“罢罢罢,此事不明,我吃饭也不香。”想到这儿,当下便走近桌前,朝老头儿拱手作揖。
  老头儿眼睛半眯,瞥见少年衣衫褴褛,爱理不理道:“你算命?”
  少年问道:“方才听先生讲,可测走失的牛马,敢问能否测人?”
  老头儿道:“爹失了,还是娘跑了?趁早报官去,莫耽搁我做生意。”
  少年把五个大钱逐次排在桌子边沿。老头儿见钱眼开,拨了拨算盘,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小哥,要测甚事?”
  少年嚅嗫道:“此事太诡谲,不知从何讲起。”
  老头儿上下打量着少年,道:“那就慢慢讲。嗯,我观小哥面相,实为良家子弟,因躲避灾祸,背井离乡,从湖南流落到四川。”
  少年面露惊色,点头道:“真是王半仙,半点不差,我确是避难至此,不想用光了盘缠。”
  其实仅凭口音,王半仙便知他是湖南人,看他的衣服,虽然破烂,但布料很好,不像是长期窘困的乞丐。
  王半仙暗自偷笑,有心探探他的来历,便道:“既问诡谲事,先说清前后因由,小哥报上姓名吧。”
  少年答道:“小可姓桃,名夭夭,湖南武陵人氏。”
  王半仙又问:“贵庚几何?生于几时?”
  桃夭夭回答:“今年十六岁。四月十五寅时生的。”
  王半仙眯眼晃头,故弄玄虚道:“寅时属阴,本姓属木,该当阴气犯桃花,所问关乎风流情事么?”
  桃夭夭微显迟疑,道:“先生高明,定能为我解疑。最近半个月里,我睡觉时常常会梦见同一个女子,容貌极美,举止与真人无异,就是从不开口讲话……万望先生指教,到哪里去找那紫衣女子?”
  王半仙刚含了口茶水,险些当场喷出来,暗笑年轻人做春梦那是常事,这傻子居然当真!
  他心中发笑,脸上神色肃然,郑重道:“性命攸关啊,幸亏小哥遇到我。待我从头道来,本城常有狐妖作祟……”
  桃夭夭急道:“她对我情真意切,绝非什么狐狸精!”
  王半仙不耐烦了,拿起算盘,啪啪地拨打珠子,瞪圆眼睛假意道:“怪不得难测,原来是紫农仙子与你老爹夙缘未了,故显灵托梦给你。紫衣仙子乃思凡下界的仙女,根器绝佳的男子方能见着。”
  桃夭夭半信半疑,道:“我爹?我没出世我爹就死了,他跟仙女有何缘分?”
  王半仙道:“天机不可泄漏,况且老子的风流债,做儿子的怎好打 听?”
  桃夭夭被堵住了话头,不便细问,只得道:“烦请先生指点,如何拜见紫衣仙子?”
  这时,恰好有个小姑娘扶着个老婆婆来问卜,王半仙忙着招揽生意,草草敷衍他道:“出城西行四十里,遇事大吉,快去吧。”
  桃夭夭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问道:“若找不到那仙子,又该怎样?”
  王半仙道:“一日找不到,找两曰;一月找不到,找两月。倘若两月无果,你尽管回来砸我的摊子。”
  桃夭夭不知道算命卜卦的人半月便要换场地,因此听王半仙言辞确凿,便安心离去了。
  走了半盏茶的工夫,他再也走不动了,看见对面饭馆的案架上悬着肥亮的羊肉,桌前台后的盘子里盛满了猪蹄、板鸭、红烧肉,恨不得喉咙里飞出爪子。
  正眼热时,忽见有个小乞丐跑到桌前,五根炭条似的手指伸进而碗里,随即笑嘻嘻地逃开数步。
  那吃面的客人嫌小乞丐脏,又不便追打一个孩子,只好放开碗走了。小乞丐大功告成,近前抓住面条,狼吞虎Ⅱ因,不一会儿便吃光了碗里的面。
  看到此,桃夭夭很受启发,也想效法一下。他定睛窥探,瞅准饭馆伙计端着个铜锅,小心地放在柜台前面,看伙计的样子,锅很重,想必装满了美味佳肴。
  伙计刚把锅放稳,他便大步流星地赶过去,伸手直插锅底,立时烫得大叫道:“我的妈呀!”然后甩着手便跳起来。
  饭馆伙计惊诧之余,暗赞此人有种,竟敢赤手伸进沸腾的油锅。
  桃夭夭跑过两条街,方才停下步子,此时,他的手已经肿起来了,好在他很豁达,当下苦笑道:“偷鸡不成,倒蚀把米,问世间‘霉’是何物?直教人咎由自取!”
  桃夭夭心里记挂着紫衣仙女,不自觉地顺街往西走了半里,城门洞遥遥可见,忽闻有人高声叫好,扭头看去,街边茶馆中坐着个蓝衫少年,臂套铜钉护腕,腰悬五尺宝剑,一副武生公子的打扮。
  这蓝衫少年倚桌品茶,正昕坐堂老先生讲评书,听到热闹处,不住拍桌喝彩。
  桃夭夭望见那桌上摆满了花生、粽子、云片糕等点心,不觉满嘴流涎,暗道:偷食不成,干脆蒙食。盘算好,便慢慢地靠近了那张桌子。
  蓝衫少年正聚精会神地听书,没注意到有人走来。坐堂先生精神抖擞,惊堂木拍得啪啪响,唾沫星子飞出了五尺远,此时,他正在讲《九天玄武荡魔志》——真武大帝率领龟蛇二将,邀集各路神仙和四方妖魔鬼怪打得热火朝天。
  蓝衣少年舔嘴咂舌,满脸跃跃欲试的神情。
  桃夭夭斜身坐下,右手在桌面上挪动,小指尖勾住云片糕,一点点勾到面前。
  添茶的伙计看见了,两眼一瞪,他忙装作听书的样子,鼓掌高呼道:“好啊!妙啊!”
  蓝衫少年扭过头,发觉对面多了个人,问道:“兄台喜欢听书?”
  桃夭夭连连点头:“喜欢,太喜欢了。”
  蓝衫少年憋了满腹的感慨,正想找人谈论,当即欢喜道:“兄台是否知道《九天玄武荡魔志》?书场中神魔志怪之书众多,像《封神榜》《平妖记》等,可要论及仙家法术,《九天玄武荡魔志》之中最为精彩……”他只顾着滔滔不绝地讲解,根本没有注意到桃夭夭不停地把云片糕放进嘴里。
  蓝衫少年讲了一通后,终于端起茶盏,叹道:“评书虽好,可惜难述玄门儿女的英姿。世外仙侠,纵横三界,云海星驰,种种神功道法,非凡人所能想象。”
  桃夭夭咽下一块杏仁饼,接道:“兄台所言极是,俗语有‘宁作神仙的毛驴,不当皇帝的御马’,若能陪伴神仙云游天涯,既逍遥自在,又长生不老,强似终年劳碌,为五斗米折腰!”
  蓝衫少年笑逐颜开,抚掌道:“说得好!适逢知己,人生大幸也!在F胸中抱负,当可对兄倾吐。”当下命添茶伙计撤掉茶盅,摆上酒菜。
  顷刻间,酒热菜齐,两人边听书边叙谈,席问,两人互通了姓名。监衫少年姓陆,名宽,字达远,今年十八岁,祖籍福建泉州,世代都是海运客商,家道十分殷实。
  桃夭夭不愿多谈自己身世,支吾几句,岔开话道:“陆兄千里入川,想来定有要事。”
  陆宽道:“实不相瞒,愚兄到四川是专门来求仙的。久闻蜀山玄门神异,我想拜山投师。”
  桃夭夭奇道:“求仙?拜师?想学些什么呢?”
  陆宽道:“学仙术啊!先父早年驾船出海,风浪将船打翻,幸得峨眉仙客乱尘大师经过,施展法术救了先父。从此先父感怀仙人恩德,常说若非家里有妻儿老小,定会跟了仙人学仙术。愚兄也对蜀山仙人很是景仰。如今祖业由家里大哥掌管,我落得清闲,正好求仙,也算偿了先父的夙愿。”
  一席话说得桃夭夭暗暗摇头,心想我吃了他的东西,应当劝他两句,于是正色道:“恕小弟冒昧,当今士绅子弟均以考取功名为正业,陆兄相貌堂堂,气度磊落,正该科举及第,荣耀门楣,怎么会痴迷于怪力乱神的法门呢?”
  陆宽叹道:“唉,我二哥从小苦读,后来好不容易中了秀才,送入京城太学进修,结果除八股文外万事不懂,连鸡蛋也不知怎样打开,你说这读书有何用处?”
  桃夭夭一时语塞,挠头道:“反正总比求仙好,跟仙家打交道,只会让你麻烦缠身。”
  陆宽道:“听贤弟的口气,似乎和仙家渊源深厚?”
  桃夭夭自觉说漏了嘴,忙道:“我胡扯的,陆兄别当真。”
  陆宽举杯饮尽,伸手轻抚宝剑,悠然道:“贤弟太小瞧玄门了,个中多少豪杰,身怀异术,斩妖除魔,我若能学到他们的本领,定将扫尽人间不平事!”
  桃夭夭发怔,问道:“扫尽不平事?”
  陆宽慨然道:“正是!行侠仗义,我辈责无旁贷!我若学仙成功,日后定会扶正祛邪!”说着,弹剑吟咏,唱起了唐诗。
  陆宽唱完后微微一笑:“贤弟行色寒薄,想必是受困于此地,我赠贤弟些银两,贤弟还是回家去吧!”说着从怀中掏出几块碎银子,扔在桌子上。
  桃夭夭也不推辞,抬手揽银入怀,笑道:“多谢厚赐。陆兄率性慷慨,还须管好钱袋子,否则迟早会落得小弟的下场。”
  陆宽眉毛微扬,问道:“贤弟也爱济贫?”
  桃夭夭道:“是啊,出门时我带了很多钱,后来遇见穷人就施舍,不几天就变得穷困潦倒啦。”
  陆宽道:“难怪我俩投缘,原来都有侠义济世的胸怀。”说着,两人相视而笑,颇有相见恨晚的意味。
  接下来,两人推杯换盏,谈得很是尽兴。突然,街上传来嘤嘤的哭声,还夹杂着叮叮当当的铁器拖曳之音。
  两人停杯望去,只见街口走来三十多个女孩儿,大的有十三四岁,小的仅有三四岁。这些女孩儿的手脚都戴着镣铐,两旁紧随着数名青衣汉子,个个如狼似虎,挥舞着皮鞭驱赶着左右围观的路人。
  桃夭夭见状,疑惑道:“奇怪,小孩子怎么可能成为囚犯呢?官府抓错人了吧?”
  旁边烫酒的伙计道:“哪里是官府抓错人啊?这些女孩儿是他们从附近村庄抢来的,全是清白人家的女孩儿。”
  桃夭夭大惊:“光天化日之下,抢了人还敢招摇过市?太无法无天了!”
  伙计摆摆手,示意他们小声点儿,自己则转身躲进了里面的灶房。说书的先生也不说了,抱着家什低头开溜了。
  这时,街上的那些女孩儿走不动了,接二连三地坐倒在青石板路上。 青衣汉子们扬鞭要打,后面走来个青年男人,白袍箭袖,威风八面,像是这群汉子的头目。
  他摆手喝止众大汉:“她们是上师练功用的灵物,要小心押运。今晨动身早,大伙儿暂且歇息片刻吧!”
  桃夭夭看到此,把伙计拉出来追问详情。
  伙计再三摇头,就是不说。桃夭夭皱眉道:“既为良家女儿,因何要用铁链捆绑?强人当街行凶,街坊四邻袖手旁观,这是你们蜀地的风俗吗?”
  伙计瞅了瞅他的破衣烂衫,冷笑道:“客官,混吃喝也就罢了,多管什么闲事啊?”
  桃夭夭掏出怀里的银两,塞到伙计手里,道:“跟我讲清缘由,银子便是你的。”
  伙计掂了掂银子的分量,满脸堆笑道:“客官是外乡人,千万别招惹祸端,本地的行市凶险得很。”说着,冲外面那白袍男子努嘴道,“那是本城豪门公子,名唤周天岁,家中有几千门客,金银财宝堆得比山都高,方圆百里内无人敢正眼看他。”
  桃夭夭问:“他们抓这些女孩子干什么?”
  伙计道:“周天岁的老爹周尚义专喜道术,据传是道宗青城派掌门人。最近,周尚义拜一个番僧为师,那番僧住在川西金轮寺,唤作‘如意仙萨伽多波法王’,他要用未及笄的处女修炼法术,因此周天岁才带人到各村搜罗童女。”
  桃夭夭问道:“什么法术要用童女修炼?”
  伙计面露难色,叹道:“内中情形,我等百姓怎能知晓?嗯,那些失了女儿的家长们,也曾各处寻找……后来倒是找着女儿了,但全都赤条条地横尸荒野了。这些女孩儿生前都被奸污,死状惨得很……唉,真是作孽呀!”
  桃夭夭强忍怒火道:“官府衙门干什么吃的?他们不管吗?”
  伙计苦笑道:“周老爷财多势大,只手遮天,县太爷是他的门生,知府火人与他联姻,谁敢老虎头上拍苍蝇啊?先前几个失了孩子的家长联名状告周家,却被定了‘挟制官府,诬谤士绅’的罪名,被打了个半死不说,还被绑在县衙前示众,弄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桃夭夭拍案而起,大声道:“天下竟有这等混账事,陆兄,路见不平,该当如何?”
  陆宽探头望向街里,见那些青衣汉子个个膀大腰圆,凶神恶煞,不禁有些害怕,道:“兄弟小声点儿,切莫莽撞。”
  桃夭夭道:“我们不是应当行侠仗义吗?”
  陆宽嚅嗫道:“这个……行侠也得有本领嘛!我刚才的意思是指学成仙术后,再……”
  伙计也劝道:“客官莫逞血气之勇,枉自送了性命。”
  察觉到茶馆内的动静,几名汉子朝这边观望。陆宽脸色发白,赶紧把宝剑藏到身后,颤声道:“桃贤弟,有道是‘君子量力而行’。倘若咱们练成仙术,扶危除恶自然威风得很,可现今你我势单力薄,手段低微,强出头何异于送死?兄弟家中有亲人吗?你客死异乡,叫他们徒然牵挂,于心何忍啊?”
  桃夭夭一凛,犹如当头浇了盆冷水,慢慢坐回凳上。伙计和陆宽这才松了口气,收拾东西准备躲进里屋。
  这时,街上的青农汉子再次挥鞭,催促女孩儿们继续赶路,但她们年幼体弱,个个累得都起不了身。刹那间,青衣汉子的皮鞭便抽在她们身上,她们尖厉的哭叫声听得人心发寒。
  突然,从城门方向跑来个老者,老泪纵横地呼喊:“云儿,秀英,我的孩子啊……”
  有两个女孩儿应道:“爷爷!爷爷!”
  等老者跌跌撞撞地跑到近处,一个青衣汉子狞笑道:“老不死的,佛爷受用你孙女,是你家十八辈子的造化。”说着抬腿迎胸猛踢,将老者踢得吐血晕厥。
  围观的路人都是敢怒不敢言,眼瞅大汉们转身,才壮着胆子将老者搀入茶馆。
  那两个女孩儿仍哭喊着,声声传入桃夭夭耳中,直听得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终于,他站起来,自言自语道:“对这种惨事无动于衷,活着也是白活!”说罢,头也不回,走出了茶馆。
  陆宽与伙计见势不妙,慌忙钻进里屋,隔着布帘子偷眼观望。
  桃夭夭大步冲进街中,对那伙人大吼道:“你们给我站住!”
  众大汉根本想不到这声吼叫是冲他们来的,所以都没有回头。桃夭夭急了,追到走在最后面的那个大汉身后,朝他屁股狠狠踢了一脚,骂道:“狗奴才,叫你站住,耳朵聋了吗?”
  那大汉转头瞪着桃夭夭,见他是个瘦弱的少年,不由勃然大怒:“臭小子,发疯了吗?”说着双掌朝前猛推,将桃夭夭推倒在地。
  桃夭夭望着众大汉的背影,忽然大声哭喊道:“周天岁,我的儿,你爹我好惨啊!”
  周天岁闻声微惊,停步回首,看见一个破衣烂衫的少年正哭天抹泪地叫自己的名字。
  几名大汉举鞭欲打,周天岁挥手止住,喝问:“你是何人?”
  桃夭夭晃头不应,直着嗓门乱嚷:“周天岁,我的混账儿子,忤逆的畜生,你可把你爹害惨啦……”
  众大汉呆若木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周天岁看他举止奇异,有恃无恐,倒有几分疑惑,问道:“你出口就侮辱本公子,请问你与我周家有何仇恨?”
  桃夭夭仍不答,假哭道:“儿子啊,咱们周家伤天害理,干尽了坏事,迟早要遭报应的啊!你老子我行将就木,没几年好活啦,阴曹地府早已为我备下油锅了,你小子不替当爹的积阴德赎罪,还要祸害无辜女童,真是不仁不孝的畜生啊!如不悬崖勒马,痛悔改过,岂止老爹我下油锅,你也会不得好死啊!”
  周天岁打量着桃夭夭,暗暗思量道:近年我青城派威震江湖,招致许多道派的忌恨,莫非这少年有高手撑腰,特意来寻衅?想到这儿,他双手抱拳道:“青城道宗七代弟子周天岁,请教尊驾尊姓大名,令师是哪座仙山的前辈?”
  桃夭夭也拱手道:“灌县劣绅周尚义,纵子行凶贻害乡里,各山仙家尽可诛之。”
  听到这儿,周天岁怒气渐盛,右肩微沉,左手二指略弯,厉声道:“既如此,鄙人领教尊驾道法。”话音刚落,指尖剑气激射,这是青城剑术“神羿破日”。
  周天岁因不明对方底细,只用半成功力试探,只见青光横空飞来,刺中了桃夭夭的右胸。
  桃夭夭当即仰倒,鲜血从口鼻里汩汩涌出。
  周天岁松了口气,冷笑道:“无名鼠辈,胆敢捋虎须,不怕老爷活剐了你!”
  桃夭夭抚胸喘息,抹抹嘴角的血迹,咬牙奋力起身,笑道:“小爷怕鬼,怕妖,怕老婆,就是不怕耍横斗狠。周天岁,你若不放了这些女孩儿,小爷我跟你没完。”
  周天岁喝道:“老爷事急,没工夫理你,赏你条狗命,滚吧!”说着右掌挥动,凌空扇了桃夭夭一个耳光。掌风蕴含劲力,将桃夭夭整个身子带起,重重摔倒在街边杂货铺的石阶上。
  周天岁挥臂命众人继续赶路,刚走了三五步,忽见桃夭夭以手撑地,又爬到大路中央挡着。
  此时他的半边脸已肿得老高,却仍旧道:“好儿子,有种杀了小爷!要不休想逃脱……”
  周天岁已动了杀机,他一步步走近桃夭夭,森然道:“混账泼皮,不知好歹,今天老爷就成全了你!”
  白刃划出一道血光,一条胳膊已掉落在地,却是周天岁的右臂!
  看到血淋淋的手臂,桃夭夭突然感到眼前一黑,在晕过去之前,他看见有一个紫色身影飘过。   正是他魂牵梦绕的紫衣少女。
  
  第二回 绝尘妙境觅芳踪
   
  桃夭夭醒来时,日头已偏西,他挣扎着坐起来,发觉跟前站着一个人,抖抖索索的,正是茶馆的伙计。
  见桃夭夭醒来,伙计道:“客官,你终于醒了!”
  桃夭夭游目四顾,发觉地而上有一摊血污,周围还散落着破碎的铁链,忍不住问道:“女孩儿在哪里?”
  桃夭夭原意是问紫衣少女,伙计却以为他是问那些被抢来的女孩儿,于是答道:“阿弥陀佛,客宫功德无量!你伤了周天岁后,那伙贼人没头苍蝇似的逃了,女孩儿们也都趁机跑了!”
  桃夭夭惊道:“你……看到是我伤了周天岁?”
  伙计讪笑道:“小人在里屋念佛,没敢仔细瞧。”
  桃夭夭凝神思索,越想越觉得离奇:紫衣少女扶危惩恶,又救我性命,果真是位善良的仙子啊!她托梦传情,想必是青睐我这英雄少年l哈哈……想到此,桃夭夭心旷神怡,手舞足蹈,连右胸内的伤痛都忘记了。
  伙计朝四周望了望,摸出三个烧饼,塞给桃夭夭,道:“客官快走吧,适才镇里赵保长告知各家各户,休要与你牵扯,免得日后缠上官司。小人看客官是好人,所以奉劝你两句:强龙不压地头蛇,三十六计走为上。”
  桃夭夭道:“我在这里躺了半天,官衙差役怎么不来捉拿我啊?”
  伙计道:“周天岁那样的霸王都被你卸了膀子,谁还敢来惹你啊?如今县衙的差官们正看势头呢!客官你豪气盖世,什么都不怕,只是我等百姓……”
  桃夭夭恍然大悟,点头道:“我明白了,我这就走,绝对不会连累你的!”说着,晃悠着站起来,转身往城内走去。
  伙计微露疑色,道:“客官,您还是出城吧!”
  桃夭夭摆摆手,笑道:“我还没玩尽兴呢,现在我要去周天岁家打秋风了!”
  桃夭夭边说边晃晃悠悠地往前走着,行人见了他都惊惶失措,纷纷躲开,连商铺、馆子也都关门歇业了。
  原来,周天岁被人砍断胳膊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好事者危言耸听,女人们添油加醋,把桃夭夭描述成了三头六臂的魔王。
  桃夭夭本想打听一下周家在何处,无奈身边空无一人,只好跟着感觉往前走。
  突然,他看到一座高楼,上悬匾额“泰和坊”,两旁柱子上镌刻着对联:玉液琼酿浮日月,金盆银骰转乾坤。底下落款是“青城周公亲撰”。显然这里是赌坊兼酒楼。
  桃夭夭看了看,暗想这是周尚义的买卖,不进去捣乱,有悖天理。当下便昂首挺胸,大踏步往里面闯。
  赌坊的武师刚要阻拦,发现来者外貌酷似传说中的魔头,便仓皇退后。
  桃夭夭在屋中央站定,猛地大喝:“小爷我今早和周天岁赌博,他欠我三十个大嘴巴子,快叫那杀才前来还账!”
  刹那间,楼上楼下的人都噤若寒蝉,忽然,有人喊道:“快拿上钱跑!”顿时,赌客们便一窝蜂地散了。
  桃夭夭连呼过瘾,又登上二楼。众酒客看他上来,如睹瘟神出世,大呼小叫,作鸟兽散。
  桃夭夭转了一圈,泰和坊已是人去楼空,他耍足了威风,随即端些酒菜,凭栏而坐,一边赏景,一边吃喝,吃饱了躺到赌台中间,摊开四肢呼呼大睡。
  半个时辰后,桃夭夭悠悠醒来,用清水洗了脸,脑子顿时清醒了许多,此时,他又想起了紫衣少女,于是便打算出城寻找。
  此时,夕阳半沉,暮色初现,桃夭夭出城走了约七八里,伤势复发,嘴里咳出了血水。
  他弯腰喘息良久,再起身时,只感觉头晕眼花,东西南北已混沌难辨。无奈,只得顺平坦地势往前走,不料竟渐渐进了密林。
  蜀中山林多雾,相传常有精灵妖兽出没,白天过往客商必结队同行,夜间便无人敢冒险了。诗仙李白感叹巴蜀恶灵凶残,曾有“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的名句。
  不知过了多久,云稀月现,幽暗的森林光影斑驳,枝桠晃来摇去,仿佛变成了活物。
  桃夭夭脊背生凉,暗想我若遇到鬼怪,该如何是好呢?
  正想着,忽见一棵大树前现出个白乎乎、圆滚滚的东西。桃夭夭大惊,但还是深吸了口气,捡起一块石头,使尽平生力气猛掷过去。石头正中怪物面部,只听怪物哇地一声大叫。
  桃夭夭大喜,笑道:“果然邪不胜正!恶鬼,再尝尝我的‘鞋底神功’!”说着疾步上前,抬脚猛踢。
  那怪物左翻右滚,忽发人声:“救命!救命啊!厉鬼害人啦!”
  桃夭夭愕然倒退两步,定睛仔细端详,只见地上趴着个男子,裤子褪到了膝盖,月光照在他的屁股上,白晃晃的,十分醒目。
  桃夭夭喝道:“你是谁?”
  那人听见他问话,反而平静了些,道:“你……你不是鬼?”
  桃夭夭道:“我问你呢,你在这荒郊野外干吗?”
  那人爬起来,一边系裤腰带,一边道:“晚生肠胃失调,故寻隐蔽之所,欲求豁然贯通之快,无意冲撞了兄长,失礼,失礼。”
  桃夭夭当下也抱拳道歉,并请教对方名讳。那人叫姜显亲,是位秀才。
  两人正说话间,树林里火把忽现,接着钻出来六个戴方巾的男子。原来他们是应考的川东书生,因途中遇雨,耽搁了几日,众书生怕误了考期,这才深入密林,走近道赶往省城。
  双方聊得很是投缘,姜显亲等人便领桃夭夭来到宿地。众秀才你推我让,依次坐在火堆旁,聊天歇息。
  居中那位长者名叫董致中,头戴青绢帽,面似老树皮,一把山羊胡子迎风飘扬,俨然一副学究派头。
  还有个叫蒋文卿的,把桃夭夭的名字念了两遍,道:“尊兄夜入密林,足见胆量,却为何取个女人名字?来日在考卷上填上尊讳,考官见了岂不笑话?不如改之。”
  桃夭夭正色道:“我娘取的名,宁可让人笑话,也不能改。”
  蒋文卿撇嘴摇头,假意拨弄柴火,鼻子里哼哼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这是《诗经》里的句子,意指像桃花一样美艳的少女,正好给人家作媳妇。蒋文卿念这两句诗,是在挖苦桃夭夭的名字不男不女。
  谁知桃夭夭还未生气,董致中先变了脸色,道:“文卿兄常读圣贤书,何以语出淫邪,有辱斯文?”
  蒋文卿讪然低头,不敢回嘴。
  桃天夭奇道:“储经》里的诗句,怎么会淫邪呢?”
  董致中瞥了他一眼,道:“世上除《四书》外,余者皆属邪门歪理!《诗经》虽是五经之首,然朱子曾曰‘凡《诗》之所谓《风》者,里巷歌谣,男女相与咏对,各言其情也’。作八股文时想那些风情文字,岂能静心治学?不是淫辞是什么?”
  众秀才晃身摇肩,大赞老先生品行端正,桃夭夭凑近姜显亲,悄声道:“董先生好德行,跟家中夫人电这般正经吗?”
  姜显亲没听出他话语里的讥讽,老实答道:“致中先生自幼发奋,立志不取功名绝不娶妻,考了四十余次,一直没中,故仍是单身。”
  桃夭夭点了点头,暗想老头儿考试考傻了,真是可怜。
  董致中又问桃夭夭学业怎么样,拜于哪位宗师门下。桃夭夭说,自己从未参加过科考,小时候曾随母亲读过唐诗宋词,至于琴棋=陆画,兵书地理,都有所涉猎。
  蒋文卿冷哼道:“什么唐诗宋词,我们家乡的女子才读这类闲书。令 堂可曾教过你《女儿经》、《烈女传》?”
  姜显亲忙拉蒋文卿的袖子,暗示他别得理不饶人。此时,桃夭夭黯然低头,似乎被道破了心事。
  众秀才见此,再无顾忌,开始摇头晃脑地高谈阔论起来,后来甚至把潮湿的裹脚布解开烘烤,一时间,臭气与酸气齐飞,秀才共朽柴一色。桃夭夭被熏得胸口作痛,脑袋发昏。
  突然,天际有电光闪过,几声闷雷之后,雨点儿便淅淅沥沥地洒下来。众人忙找大树避雨,可雨点还是从树叶间落下,将大家淋成了落汤鸡。
  桃夭夭提议赶快寻找乡村宿歇,否则,夜里更难熬。众秀才纷纷赞同,大家收拾好行囊,相互搀携着朝林子外面走去。
  众人出了密林,又转过两三处山坳,发现前方有灯火闪烁,一排瓦房傍山而建,房前有青竹篱笆,屋后有桑树婆娑,檐中悬着个木刻横匾——绝尘轩,看起来十分雅致。
  众秀才顿时变得兴奋无比,唯独桃夭夭犯疑,这荒山野岭,怎么会有一排瓦房呢?
  一个叫鲁超的秀才抢先推开篱笆,叫道:“有人吗?我们是赶考的学生,想借阁下的房子避避雨,不知可否?”
  话音刚落,屋里传来一阵钗环的叮当声,接着一阵香风袭来,房门戛然而开:“贵客远来,奴家失迎,快请进屋吧。”
  说话的是一位妙龄女郎,她头戴五风金钗,腰系葱绿绸裙,上半身只穿了件抹胸,露出凝脂般白嫩的肌肤。
  众人跨过门槛,举目四顾,发现屋中央摆放着一张八仙桌,墙角立着香炉,正袅袅升起青烟。
  外边凄风冷雨,屋里秀色可餐,众书生恍入梦境。
  女郎唤出两名白衣童子,吩咐摆凳抹桌子,道:“寒舍简陋,各位官人休嫌怠慢。”
  鲁超作揖道:“打扰娘子了!请男主人出来叙话吧!”
  女郎面露羞色,道:“奴家姓苏,贱字中玉,年前私聘于成都府杨通判家。夫君公务繁忙,加之正房夫人妒意重,故修此绝尘轩,安置奴家。通判偶尔才来一趟,今晚并不在家。”
  众秀才闻言点头,姜显亲悄声道:“现今省城官绅都不纳妾,都喜欢在郊外金屋藏娇,俗称‘二奶’。此女所言确是实情。”
  蒋文卿艳羡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看来古人并不曾欺骗我们啊!”
  说话间,白衣童子已经端来了酒菜,大盘小碟摆满了八仙桌。苏中玉手持酒壶,笑道:“贵客光临,无以为敬,村醪野齑,权当洗尘,诸位请入座吧!”
  众秀才蠢蠢欲动,却都没有动弹,董致中面色严肃,把袖子一甩,转身往门外走去。
  蒋文卿等人忙拉住他,董致中回头瞪着眼道:“这里只有一个女子,咱们怎能与她在此饮酒?”
  正拉扯间,忽听有人赞道:“好酒!”
  众秀才扭头望去,只见桃夭夭已经坐到桌边,左手持杯,右手拿筷子,正埋头大吃大喝。
  苏中玉喜道:“相公举止好洒脱。”
  “这顿饭算我欠苏小姐的,以后有机会,一定还席。”桃夭夭说罢,目不斜视,继续大快朵颐。
  董致中要走,蒋文卿要留,其余的人进退两难。
  正在这时,外面篱笆轻响,进来一个背背篓的小女孩儿,十一二岁的模样,梳着小辫儿,满脸泥点,一进屋便叫嚷:“我是岭前贾郎中的孙女,采药走累了,借你家歇歇脚。”
  苏中玉沉了脸,倒竖柳眉,喝道:“哪里来的野丫头?还不出去!”
  白衣童子挽起袖子,凶巴巴地推搡那个小女孩儿。
  桃夭夭忙起身阻拦,道:“苏小姐,你不是很好客吗?怎么专喜男客?却对小孩子这么凶?要撵就把我们都撵走吧!”
  苏中玉面皮微红,生怕众书生离开,于是便使眼色命童子退后,道:“村野女童,怎能与读书人相提并论?”
  桃夭夭不理她,帮小女孩儿放下背篓,拉着她坐到凳子上,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一个人进山采药呢?”
  小女孩儿道:“我叫巧儿。我家很穷,不采药就没饭吃。”说着,伸手拿过桌子上的鸡腿,张嘴便啃。
  桃夭夭笑道:“好,万事吃为先,填饱肚皮最重要!”
  巧儿道:“那当然,有肉不吃,准是大傻瓜!”
  众秀才都臊得满脸通红,忍饥受寒还被小孩子奚落,这算哪门子礼法?
  蒋文卿急了,道:“现在屋里有两个女子,我们可以留下了吧?”
  众人纷纷附和,这时,董致中的肚子也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他扭捏了一阵,终于不再坚持离开了。
  秀才们趁机簇拥着董致中入席,见此,苏中玉喜笑颜开,来回布菜斟酒。
  此时,众秀才也顾不得什么君子形象了,一阵风卷残云,大盘小碟便全都空了。
  酒足饭饱后,众秀才端着酒杯闲谈,蒋文卿赞叹道:“毕竟是官宦人家,仓猝间摆的酒宴,竟比大饭馆还要强百倍。”
  董致中眯起眼,打着嗝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吾辈固所愿也。”
  苏中玉抿嘴赞道:“先生好学问,出口成章。”
  蒋文卿胡吹道:“致中先生乃川东大才子。涪州、万州的地方官儿,到任必先拜访先生,请教崇礼敦化之道。每年秋末,那些中举的学生便登门谢师,送的牌匾、锦旗,足足能装三间大屋呢。”
  苏中玉惊喜道:“奴家读书少,平生最钦佩饱学的才子。董先生气度非凡,果真是位名士,难怪奴家一看见他,敬爱之情便油然而生呢!”
  董致中活了六十岁,首次听见女人对他说“爱”字,当时便兴奋得鼻头发红,眼睛眯成了缝。
  巧儿坐在桃夭夭身侧,悄声问道:“桃大哥,他们在讲些什么啊?”
  桃夭夭道:“他们在胡侃,你小孩子家少管。”话一出口,忽然惊觉,直直地盯着巧儿道,“你怎么知道我姓桃?”
  巧儿满不在乎地答道:“瞧你的样子就晓得啦!你印堂粉红,现桃花,非但姓桃,而且很快还要走桃花运哩。”
  桃夭夭惊疑之极,仔细打量下巧儿,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哪里有什么桃花?
  此时,苏中玉已经跟秀才们打得火热,渐渐说出了“才子多情…‘佳人寂寞”等风话。
  蒋文卿几人仗着酒劲,近身与苏中玉厮磨,捏捏碰碰,把苏中玉弄得娇笑不已。
  蒋文卿伸了个懒腰,道:“俗话说得好,饱暖思……”“淫欲”两字尚未出口,董致中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把桌上的汤碗都震翻了。
  苏中玉知董致中吃醋,近前拉住他的手腕,娇声道:“董郎何故生气呢?奴家的心都快被你吓出来了,不信你摸摸。”说着,拉着董致中的手就按在了自己胸脯上。
  董致中何时享过这等艳福,当场两眼发直,天灵盖像开了条缝,三魂七魄全都被吸走了。
  桃夭夭忙用手遮住巧儿的脸,道:“小孩子不宜看这个。’锐着,忽觉头晕脑涨,腿也软绵绵的。
  巧儿低声道:“方才那酒叫‘缠丝软筋露’,人喝了会变得意乱情迷。你假装睡觉,莫乱动。”说着从背篓里掏出几片草叶,送到桃夭夭鼻端。
  桃夭夭立即觉得神清气爽,连胸口的伤痛也消失了。此时他才发觉巧儿绝非常人,忙依她的叮瞩,趴在桌子上佯装打瞌睡。
  众秀才也都挪不开脚,只是~个劲儿与苏中玉打情骂俏,毫无半点戒心。
  苏中玉笑道:“喝了我的酒,必喝我的茶,否则出不去这门的。”   旧时俗谚云:酒是色媒人,姻缘茶说合。男女问论“喝茶”,即是成亲的意思。众秀才喝过催情的美酒,又得了这露情的话头,立即争相献媚,生怕落了人后。
  苏中玉又道:“茶室狭窄,仅容两人对坐,董先生德高望重,先跟奴家去醒醒酒吧。”
  董致中斜眼睨视左右,比中了状元还得意,当即扶着苏中玉的肩膀,半倚半搂,转身进了“茶室”。
  不一会儿,苏中玉便粉面含春地转回来,娇喘道:“毕竟是老年人,两个回合便缴械投降了。唉,奴家意犹未尽,哪位愿意来接力?”
  众秀才心痒难耐,抓阄决定次序,姜显亲幸得榜眼之荣,也搂着佳人入内“喝茶醒酒”了。
  就这样,众秀才依次“喝茶醒酒”,个个有去无回,最后只剩下桃夭夭和巧儿。
  苏中玉走出来,恨恨地瞪了巧儿一眼,冷笑数声,也不说话,便飘然出屋了。
  巧儿面露难色,想了想,压低声音说:“她向我挑战呢,我且和她过过招。桃大哥,你乖乖待着,别乱动,不然性命难保。”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东西,塞进桃夭夭的手里,“这个送你,随身带着可以驱邪,方才那女人忌惮我,全是因为这玩意儿。”
  桃夭夭接过来一看,发现是一块绿油油的玉牌,形似竹片,重如黄金,中间刻个“镇”字。
  他料定这是仙家宝物,忙道:“你给了我,自己怎么办?此物既可驱妖,你拿着才是物尽其用。”
  巧儿不耐烦道:“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我回去让天机师兄重雕一个就是了。你再婆婆妈妈的,我给你贴张‘倒运符’,让你倒霉一辈子!”说完顿足挫腰,飞身出了房门。
  桃夭夭把牌子揣入怀内,思量着巧儿天真可爱的神态,以及她提到的师兄,既有师兄,必有师门,那她是哪位仙师的徒弟呢?转念,桃夭夭又想起了董致中等人,竟然忘了巧儿的嘱咐,站起身悄悄朝后摸去。
  桃夭夭把这排房子的每个房间都打开来看,可是里面全都空空如也。奇怪,几个大活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莫非他们被苏中玉囫囵吞了?
  桃夭夭站在一间房前,屏息静思,忽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雨水滴在了沙地上。
  桃夭夭循声找去,只见墙角立着个木架子,架子匕挂了几匹华美的绸缎,下边放着细眼的竹筛。
  他揭开筛盖,里头铺满了桑叶,桑叶上养着蚕,那窸窸窣窣的声音便是蚕啃食桑叶时发出的。
  桃夭夭笑道:“种桑养蚕,抽丝织锦,苏小姐倒有几分良家主妇的作派啊……”说未说完,他脸上的笑容便凝滞了,眼里流露出恐惧。
  原来,筛子内的蚕不多不少,刚好七条,白白胖胖的蚕扭动着身子,真像秀才摇头晃脑的样子。
  其中有条蚕肉黄皮皱,长得特别丑陋,头顶有块绿色东西,指甲盖大小,细看下,竟是董致中那顶青绸书生帽!
  桃夭夭骇然叫道:“哎呀,蚕也装老学究,好厉害的妖法!”说着上前将竹筛掀翻。
  那些蚕立即飞起,喷出白花花的细丝,射中了桃夭夭的臂膀。细丝遇风即长,绕着桃夭夭的身子缠裹。
  桃夭夭连蹦带跳,还是没有挣脱丝线,情急中呼道:“巧儿,快救桃大哥……”还没叫完,细丝便粘住了他的上下唇,把他的嘴封了个严严实实。
  桃夭夭夺门而逃,匆忙间晕头转向,窜进了屋子后面的厨房。那白丝迅速延伸,从大腿直缠到足踝,桃夭夭脚尖踢着了脚后跟,一下子摔倒了。
  相比前面的房子,厨房粗陋而凌乱,木柴散落了满地,墙壁熏得黄黑。桃夭夭倒下时,脑袋紧挨着泔水桶,酸腐气扑面而来,他急忙转头朝向墙壁,却发现墙根有个小洞,大概是用来排污水的。他顾不得脏,凑近小洞透气,忽见屋外空地上站着一个白衣女子,相貌是苏中玉,但气色阴森,和刚才的苏中玉判若两人。
  苏中玉忽然冷笑道:“贾郎中的孙女,你想藏到什么时候啊?快给我现身!”
  对面空无人影,却响起了巧儿的笑语:“我是假郎中的孙女呀!有本事你找我啊!蚕娘子,咱们玩捉迷藏好不好?”巧儿的声音时远时近,没有确切的方位。
  蚕娘子苏中玉冷笑道:“小小障眼法,竟敢在老娘面前显摆!哼!赤蝗,激筒准备好了吗?”
  随着蚕娘子的话音落地,绝尘轩内跑出个白衣童子,手拿竹筒道:“无根水已装入激筒,请娘娘使用法宝!”
  桃夭夭读过几本道家的典籍,对道术略有所知。激筒就是水枪,是旧时防火的器具。无根水就是没落地的雨水,以符咒催炼后,能破解诸多幻象。
  蚕娘子接过激筒,目运妖光,口念魔咒。
  巧儿好像很害怕,哀求道:“好娘娘,慈悲娘娘,千万千万别喷我呀!你那么漂亮,怎么能用激筒那种凶器呢?”
  蚕娘子狞笑道:“臭丫头坏我好事,求饶已经晚了!”说着真气凝沉丹田,手推筒杆,水雾激射腾空,急速向四面八方扩散。
  这时,蚕娘子忽觉臭味冲鼻,像是那片水雾发出的,不禁生疑,这一生疑,真气就乱了,水雾凝成的水珠哗啦一下就散了,犹如当头下了一场急雨,把蚕娘子浑身都浇湿了。
  蚕娘子嗅了嗅湿透的衣服,一股尿骚味扑鼻而来,她厉吼道:“赤蝗,你装的是什么水?”
  白衣童子赤蝗慌了,支吾道:“盛无根水的罐子紧挨着马桶,娘娘唤得急,我……我手忙脚乱,可能错装了马桶里的水。”
  蚕娘子大怒,骂道:“你竟敢糊弄老娘,回头我拿你喂蜈蚣!”说着抬手一个耳刮子,打得赤蝗满眼闪星星。
  巧儿咯咯地笑个不停,道:“我早告诉你了嘛,千万别喷,你偏不听。唉,不听巧儿言,吃亏在眼前啊。”
  蚕娘子铁青着脸,道:“臭丫头,你是自寻死路,作了鬼可别怪我心狠!青蚨,拿金钱收魂瓶来,待我收了死丫头的魂魄!”
  另外那名童子应声跑出来,怀里抱着个黑乎乎的东西,顶上开了圆孔,看起来三分似酒坛,七分像皮袋。
  巧儿道:“喂,你弄错了吧?从来只有神仙收妖怪,哪有妖怪收神仙的道理?”
  蚕娘子冷笑道:“青蚨乃金钱灵气化成的异虫,最擅长炼制盗魂的法宝。金钱瓶勾魂摄魄,别说你个黄毛丫头,真仙也难逃……”蚕娘子边恐吓巧儿,边回手取法宝,不小心竟把手伸进那东西的圆洞内,刹那间,犹如万针刺骨,哎哟一声便跳起来。
  皮囊内一阵响动,接着飞出来几十只马蜂。
  赤蝗挨了打,正感觉委屈,见青蚨也犯了错,当即斥责道:“叫你拿收魂的法宝,你却拿个马蜂窝来,胆敢糊弄娘娘,待会儿让蜈蚣吃了你!”
  青蚨的道行比赤蝗低,刚炼成人形,人话还讲不利索:“瓶……瓶子小,又滑溜,娘娘叫的时候,我正摘桑叶,失手掉落……在蜂窝里了。”
  青蚨说着,便要扔掉马蜂窝,这时恰巧有只马蜂飞过,他挥掌用力扇去,却正好扇中了蚕娘子的后臀,青蚨更加不知所措,又语无伦次地赔罪:“我……娘娘……该死……”
  青蚨和赤蝗一边拌嘴,一边乱扯乱打,蚕娘子的衣裙被他们撕得稀烂。蚕娘子当下强忍羞愤,张嘴喷出真气,将马蜂吹散,把两个童儿掉转过身,见他们背后贴有黄纸片,分别写着“时乖”“运蹇”几个字。
  蚕娘子道:“哼,果然不出我所料,你们做事漏洞百出,原是霉运附 体,中了小丫头的暗算!”说着一把把纸符撕碎了,然后面朝漆黑的林荫,缓缓地道,“丫头,你是峨嵋派卜筹门弟子对不对?我眼拙了,竟小瞧了你。”
  青蚨看了看碎纸片,道:“我明白了,我们推她出门的时候,她偷偷把纸符贴到我们背后的……好厉害的法术!峨嵋不臭门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赤蝗道:“大笨蛋,是卜筹门!峨嵋派是玄门正宗,分为九门玄术,上筹门会控制运势,大到一国的运数,小到一人的运气,均可扭转。咱们刚才处处晦气,就是让那小丫头转了咱们的运啦!”
  巧儿见法术被识破,惊道:“既然认得我,干吗还跟我斗法?快快逃命去吧,不然,峨嵋弟子定饶不了你们!”
  蚕娘子冷笑道:“早三年,遇到峨嵋弟子我定然回避,如今东瀛神道与海外妖皇结盟,已率部侵入中原,峨嵋派灭亡在即,谁还怕你们?小丫头,老娘耗尽法力,也要将你抓出来生吞活剥!”说完鼓腮凝气,双唇间白光闪现,那是蚕娘子多年修炼的内丹。
  随着内丹升腾,方圆一里之内乌云翻滚,飞沙走石。蚕娘子的头发猛然披散开来,并随风向四而伸长,如同撒开的巨网。
  看到此,桃夭夭焦灼万分,只盼巧儿快些逃走,谁料有几根发丝缠住了巧儿的小腿,将她扯翻在地,至此,巧儿的隐形幻术便失效了,巧儿被蚕娘子的头发丝拉向了蚕娘子。
  巧儿也不惊慌,仰头大叫道:“雪姐姐,你再不出手,巧儿就要变蚕宝宝啦!”
  一语未了,树林中剑光疾闪,一阵噼啪声过,千万根头发丝齐齐断开,蚕娘子颓然瘫倒。
  两名童子也被剑光照出原形,分别化为青色螟蛉和红色蚂蚱,战战兢兢地爬着。
  不知何时,空地上已多了…人,只见她紫衣飘飘,倩影窈窕,清丽堪比天仙,素洁宛若傲梅,纤纤玉指,轻柔舒展,伸到巧儿身前。
  桃夭夭唇干舌燥,一颗心几乎冲破胸膛!
  他嘴里不能讲话,心里却喜极大呼:“是她!是她!她的名字里原来有个‘雪’字。”
  
  第三回 总为乱花迷人眼
  
  巧儿拉住紫衣少女的手,一跃而起,嘴里却抱怨道:“小雪师姐,你来得好慢,让妖怪欺负我半天。”
  少女低头端详了巧儿一阵,见她并未受伤,才道:“我送那些女孩儿回家,耽误了好多工夫,你不等我赶到,就逞强和妖怪缠斗,若有好歹怎么办?看我回去不让欧阳师姐重重地罚你!”
  巧儿听了“欧阳师姐”几个字,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蚕娘子张嘴收回内丹,盯着少女道:“你叫小雪?你是峨嵋剑仙门的弟子?”
  少女小雪没有回答她,反问道:“蚕娘子本属巴蜀灵兽,向来只在深山修炼,为何出世害人?你将男子变成蚕种,盗其阳气培育内丹,已犯了峨嵋派的戒妖令,你可知罪?”
  蚕娘子道:“峨嵋派大祸临头,自身难保,谁还管你们的戒妖令?”
  小雪道:“最近蜀中群妖不服峨嵋的约束,多半和你提到的大祸有关。你既知原委,就跟我回峨眉山,向常生子师兄禀明详情,或许可以饶了你的性命。”
  蚕娘子打量了小雪一眼,冷笑道:“自古有谚:峨嵋九阳,剑仙最强。如今峨嵋派个雏儿现世,可见其势已衰,无人可用。你想要老娘心服口服,先拿点儿真本事出来!”
  小雪道:“蚕娘子,你最好跟我走,若我用剑收了你,你百年的道行也将被废掉。”
  蚕娘子哈哈大笑道:“雏儿狂妄,来收我呀!”说着吐出内丹,运功催动,霎时间,旋风平地升腾,卷起碎石,形成烟柱,朝小雪飞速移动。烟雾里仿佛有无数利刃穿梭,所经之处,岩石四分五裂。
  小雪神色镇定,待旋风接近,左手掏出个小陶盒子,右臂轻轻伸展,叫声:“疾!”掌心光华绽放,瞬间如金乌落地般耀眼,四下里唯见白茫茫一片,继而光芒聚敛,缩进那小盒子中。
  桃夭夭直看得目瞪口呆,待周围风平尘落,蚕娘子却没了影儿,而那小盒子里竟多了条拇指粗的大蚕。
  巧儿凑近盒子,笑道:“好白好乖哦!蚕娘子,天机师兄做的‘子午锁魂匣’比你的绝尘轩舒适吧?”
  小雪道:“等师尊出关后,将她送进镇妖塔,那地方住着才叫舒服呢!”说着合拢盒盖,揣入怀内,接着顺手一挥,一道金黄色剑光闪过,赤蝗和青蚨立即被斩成两截。
  巧儿见状不忍,叹道:“两个小妖挺好玩的,就这么呜呼哀哉了,真可怜!”
  小雪收起剑光,道:“小妖不除,必成大患。”
  巧儿道:“师姐,你使的是菊英剑吗?师尊说此剑容易加重你的杀欲,叫你慎用……”
  小雪微笑道:“好了,除掉两个虫儿,你便这般哕嗦,回去我抓两百只蚂蚱,塞进布袋里跳啊跳,给你玩个够。”
  巧儿道:“我心领了,你还是少杀点生吧!师姐,房里那些书生怎么办?有位桃大哥挺有意思的,我给你引见引见。”
  小雪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摇摇头,道:“蚕娘子已收服,她的妖术自会消散,我不愿意结交外人,咱们还是快走吧!”说着挽住巧儿的胳膊,运功驾起了剑光,转瞬便隐没于灿灿朝霞内。
  又过了半个时辰,阳光穿过窗棂,洒到桃夭夭身上,缠缚桃夭夭四肢的白丝化成了水渍。
  桃夭夭站起来,扶着墙慢慢踱出门,走到草地中央,那是小雪曾站立的地方。
  小雪正是他梦中的紫衣少女,举止却和梦里妩媚的情态大相径庭,但此刻桃夭夭情深入骨,反觉小雪清雅脱俗,英姿飒爽。
  桃夭夭把自己想象成小雪的情郎,恍惚看见万千男子齐献殷勤,而小雪正眼也不瞧他们,只是小鸟依人地依偎在自己怀中。想到此,桃天天眯起眼,大声道:“天意!梦中和她相会,此乃天作之合!命里注定的情缘!”
  说着,他忽然用手指向苍穹,咬牙起誓道:“玉皇大帝,如来佛祖,元始天尊,你们给我听好了,我若不能与小雪终生厮守,死后便入十八层地狱,滚油锅,爬刀山,来世变成大王八,人见人踩!”
  发完誓,他便转回绝尘轩正屋,拣了几样器皿当盘缠,打算去峨嵋派寻找小雪。
  此时,众秀才已恢复人形,正坐在厢房中谈论夜里的经历,却不知曾被妖精迷惑。
  桃夭夭也不向他们辞行,转身走出了大门。白天行路方便了许多,他向‘个樵夫问明了方向,很快便走上了通往蛾嵋的官道。
  桃夭夭找家当铺当了器皿,沿途挥洒银钱,更兼周济穷人,到峨嵋县城时,身上仅剩四五十个铜子了。
  桃夭夭来到进山的道口,见道口屹立着石牌坊,两旁篆刻着一副对联:烟霞万古染胜境,佛光千秋映奇峰。牌坊顶部有一行斗大的字——天下第一仙山。
  桃夭夭沿着牌坊后的石梯蜿蜒而上,走了许久,前方终于传来悠扬的梵音,一座雄伟的寺庙呈现在眼前,寺门上写着“敕造大承恩寺”。
  这样的大庙宇必有大德高僧,何不进去请教?
  想到这儿,桃夭夭欣然迈开腿,刚要跨进门槛,旁边忽然有人喝道:“喂,没长眼吗?你往那儿闯啊?”
  桃夭夭转脸看去,门边小木阁里坐着个和尚,正朝自己伸脖子瞪眼睛,于是忙拱手道:“打扰师父清修了,小可仰瞻宝刹庄严,只望入内随喜拜佛。”
  和尚道:“你是外省人吧?难怪不懂规矩,过来先买两柱礼佛香,共五 文钱!”
  桃夭夭道:“礼佛是应当的。”说着,便伸手掏钱,忽又生疑道,“不买香不能进吗?外来的俗客必须花五文钱才能游览寺庙吗?”
  和尚道:“当然不是。五文钱仅限进门转悠;庭前化纸需二十文;禅堂撞钟需五十文;若想进大雄宝殿,须买两百钱的普贤菩萨开光描影。”
  桃夭夭愕然,叹道:“奇了,佛寺竟然开张做生意,你们真是敛财有道。”
  那和尚道:“怕花冤枉钱,就办个‘皈依牒’,五两银子随你游玩,岂不省事?”
  桃夭夭暗暗摇头,心想出家人如此贪婪,可叹可鄙,我不进去看了,省得惹上铜臭。
  想到此,他掉头取道上山,走了数步,还听和尚在后面揄揶:“外乡穷蛮子……”
  桃夭夭也不理会,只管埋头登山,转过几个弯,抬眼忽然看见林边有一座小庙,依山傍水而建,清幽别致。他绕到庙前,举目端详,檐下木匾上写有“伏龙庵”三个字。
  桃夭夭正打算去小庙里看看,恰巧小庙里走出了十余个乡民,他们边走边和庙祝争辩着什么,仔细一听,原来这些人是庵里的佃户,因今年收成不好,来求和尚减免他们的地租。
  那庙祝面色和蔼,笑道:“你们兄弟好不懂事,田租房产均是住持老和尚经管,我一个跑腿的如何做得了主?如果你们使乡里富户作几场大法事,白花花的银子进了账,我再在住持面前说些好话,住持自会高抬贵手的。”
  那几个乡民将信将疑,反复追问此法是否可行,庙祝恼了,喝道:“钱到事好办,火到猪头烂!没有银子进账,跟我瞎搅和有什么用?”
  他吼完忽然又想起灶房里正烧着菜,忙喊道:“孩儿他娘,留心锅里炖的蹄膀,多加些水。”
  庙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放心吧,酒已热好了,只等你吃饭了。”
  桃夭夭目瞪口呆,半晌道:“这下我可开眼了,和尚喝酒吃肉,还养女人!”
  有个青年佃户,看到桃夭夭目瞪口呆,悄声解释道:“他原先是本乡甲长,因看当和尚油水多,就去五台山混了张度牒,回来剃头做了庙祝。那女的是他老婆,平日帮着照管香火。他还有个八九岁的儿子,每日在城里卖些香烛纸钱。”
  桃夭夭吐舌道:“和尚有老婆,奇闻!奇闻!”
  不料,桃夭夭这话竟给庙祝听到了,庙祝这人倒也爽直,瞄了桃夭夭几眼,指着莲座底部的小佛像,笑问:“和尚没老婆,哪来的小和尚?”
  众人哄笑不已,桃夭夭面皮微红,忙离了小庙,转身继续上山。
  山道越来越狭窄了,前面危岩悬空,下方立着四个汉子,向过往香客收钱。桃夭夭大惑不解,近前问道:“青天白日的,你们怎么可以拦路勒索?”
  汉子们都是老实乡民,客客气气地解释道:“近些年香客太多,山道时常被踩坏,林木多遭损毁,向过往香客每人收十五个钱,用作护山、养林,这是县太爷恩许的。”
  一名外地香客接过话头,笑道:“峨嵋山啊,是人家守着吃的祖业,咱们只能入乡随俗了!”
  没办法,桃夭夭只得掏钱。再往上走,他渐感寒意森然,透肌刺骨,他几欲晕倒,不过,凭着一口倔强之气,还是强撑到了华严寺。
  此时,华严寺内正有高僧讲法,法师嗓门洪亮如狮了吼,门外隐约可辨:“观当前此念何处来?刹那观想。观当前此念何处去?刹那观注。咄,何云观想?物我两空,猛着精彩,方知无所从来,无所从去,即见真性如来……”
  桃夭夭倚门苦笑,暗叹:一棍子把脑袋打蒙,岂不物我两空?那样就见性成佛了!
  寺门旁有个数佛珠的老婆婆,姗姗走近,劝道:“小伙子,千万别站在门槛上,佛门虽大,只度有缘人。你站在佛门上,进又不进,出又不出,菩萨也难度你啊!”
  桃夭夭望着老婆婆那枯槁的面容,悲悯之情油然而生,弯腰深深作揖,腰板尚未挺直,忽闻有人轻声念道:“末法外道,如来门中毁如来;了空正觉,镜花背后无镜花。”
  桃夭夭大惊,暗道果然有高人!这两句偈子,正是斥邪显正的佛法真言!
  想到这儿,桃夭夭急忙循声搜寻,却见讲话的是个干粗活的沙弥,头戴破僧帽,身穿粪扫衣,背个破包袱,低头疾步而行。
  桃夭夭忙唤道:“大师请留步,小子愚痴,请大师开释!”
  那沙弥不应,只管往人群里钻。
  桃夭夭急追,三绕两转离开了华严寺,沿羊肠小径直登山顶,顷刻间便来到小径尽头,哪里还有沙弥的影子?
  桃夭夭站在舍身崖上,茫然发呆:沙弥,秀才,蚕妖,小雪,难道全是我的幻觉……
  此处之所以叫舍身崖,是因为这里云雾缭绕,空灵幽邃,人站在上面,极易有飞仙的念头。
  桃夭夭首次离家,数目来阅历世情,看有钱人暴戾,看读书人虚伪,看出家人贪婪,早先尊儒敬释的心都淡了,加之峨嵋派无处可寻,更觉心灰意冷,当下便迈出右腿,缓缓伸向崖外。
  在这紧要关头,背后霍地伸出两条臂膀,一把抱住了桃夭夭,喊道:“桃贤弟,你在此做甚?”
  桃夭夭惊出一身冷汗,离尘辞世的妄念顿时消散,回头一看,来人竟是陆宽!
  桃夭夭喜道:“陆兄,是你啊!”当下,两人携手走下崖顶,互叙别后情形。原来桃夭夭大闹灌县后,县衙差役紧闭城门,满城追拿行凶的妖人。陆宽避了两天风头,雇了辆大车才出得城来。为了求仙,便来到了这金顶,不料竟与桃夭夭重逢了。
  桃夭夭听完陆宽的讲述,笑道:“陆兄莫非知道峨嵋派在何处?”
  陆宽答道:“先父蒙乱尘火师相救,事后跪求收为弟予,大师赠言‘你家中尚有老小,怎可弃家修仙?倘若后辈子孙有根性好的,可让他前往峨嵋山九老洞,寻访峨嵋派,或能与我缘成师徒。’故此,峨嵋派定在九老洞中……咦,贤弟莫非也想入峨嵋派学仙术?”
  桃夭夭点头道:“是啊!”遂将自己所见所闻,以及对小雪的思念和盘托出,最后叹息道,“唉,佛祖是步步生莲,现今世道,却是步步要钱。小弟居家时曾读了些诗书,以为人间都像书里描写的那样处处正气浩荡,今日方知我太天真了。既然尘世无可留恋,我愿投身玄门,学得仙法,还能陪伴仙子,何乐而不为呢?”
  陆宽大喜道:“你醒悟了?做了神仙,美女娇娃就应有尽有了!哦,兄弟只爱小雪吗?真是痴情种子,愚兄祝贤弟学仙成功,早目抱得仙女归……”
  两人越谈越投机,后来找了家接待香客的小栈住下,又聊了大半夜才睡。
  第二天清早起床后,两人草草洗漱完,买了些馒头,问明了九老洞的方位,便急急赶去。
  一路走去,只见山道上行人稀少,连打尖歇脚的小摊也没有。陆宽忧心忡忡,道:“玄门正派怎么会门庭冷落?别是又错了吧?”
  桃夭夭不以为然,反觉世外仙府,本该远离尘俗的喧嚣。
  两人来到望仙坪,举目四望,发现崖壁中有个七八丈高的石窟,左近斜斜地立着石碑——九老洞。
  陆宽走近一看,大失所望,顿足叫道:“苦也,这就是九老洞吗?跟耗子洞差不多。”
  只见洞口与洞底相距仅数尺,既无楹联题字,又无香蜡供品,坑坑洼洼的,还有几只癞蛤蟆在里面爬来爬去。
  桃夭夭也很纳闷,他东张西望,忽然见岩石旁有个小男孩儿,四五岁 模样,手拿草棍儿,正在拨弄沙土。他心念微动,拉了拉陆宽的袖子,道:“陆兄,你快瞧!”
  陆宽眯起眼,见那孩子头扎小辫儿,浑身泥土,是最寻常的乡野村童,便没好气道:“瞧什么?又不是峨嵋仙师!”
  桃夭夭摇头道:“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这小孩儿从何而来?你不觉得怪异?”
  陆宽拍拍脑门,连声道:“有道理!有道理!”说着挨近那小孩儿,屈膝蹲身,招呼道,“小娃儿,过来问你点儿事。”
  小孩儿不应,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地面。
  幼儿最好动,绝无定力长久关注事物,这其中必有名堂!想到这儿,桃夭夭堆了一脸笑,柔声道:“小兄弟,你在干什么啊?”
  小孩儿头也不抬,道:“我在跟蚂蚁吵架哩。”
  桃夭夭又问:“为什么跟蚂蚁吵架啊?”
  小孩儿道:“它们偷了我的糖,不还,还骂人!”说完,朝沙堆上吐了口唾洙。
  陆宽嗤之以鼻,拍了拍桃夭夭的肩头,道:“贤弟,别问了,这小孩儿的言语颠三倒四,如何信得?他如果能跟蚂蚁讲话,我就能跟凤凰对歌了。”
  小男孩闻言瞅了瞅陆宽,撇嘴道:“你吹牛!兰师姐吹《正阳朝风笛》,凤凰才会现身跳舞,兰师姐都不会跟凤凰对歌,你怎么会?”
  “兰师姐”三个字犹如晴天霹雳,震得两人耳鸣身颤。桃夭夭强抑兴奋之情,对小孩儿道:“兰师姐是谁呀?是她教你跟蚂蚁说话的吗?”
  小孩儿点点头,道:“嗯,兰师姐是驭兽门弟子,她……”正说着,小孩儿忽然警觉起来,住了嘴。
  陆宽忍不住问:“小兄弟,你是蜀山峨嵋派的人吗?你认识乱尘大师吗?”
  小孩儿眼睛闪亮,忽地尖声大叫:“哕叉,婆伽梵,波哕点阁吉咱,跋阁哕迦那迦波哕婆!”吓得两人连连后退。
  小孩儿若有所思,喃喃道:“好像不是妖怪……不行,要仔细检查。”说着,绕着两人转了一圈,目光紧盯着两人的臀部。
  桃夭夭问道:“小兄弟,你刚才念的是什么?”
  小孩儿道:“是‘摩诃降魔咒’,凌波大师姐教我念的,妖怪听了就会现原形。大师姐说,最近妖怪多,若是遇到外人打探峨嵋派,就得念这个咒语。”说着,伸手摸了摸陆宽的屁股,点点头,道,“没有露出尾巴,看来你们不是妖怪。”
  桃夭夭道:“我们不是妖怪,自然没长尾巴。”
  小孩儿挥手道:“那你们走吧。”说完,依旧捏了草棍拨蚂蚁。
  陆宽觉得应该给小孩儿点诱饵,于是掏出两枚铜钱,俯身塞入小孩儿手中,笑道:“小兄弟,先拿着,你带我们去拜见凌波大师姐,我再给你二十个钱买糖吃,好不好?”
  小孩儿眉开眼笑,雀跃道:“这两个圈国,好像糖饼哦!”说着,将铜钱塞进嘴巴,嘎嘣嘎嘣地大嚼起来。
  桃夭夭大惊,道:“那是铜铸的,吃不得!”
  小孩儿抿嘴咂舌,吃得十分香甜,口水滴落在地面上,引来了蚂蚁围聚争食,显然,他的唾液中饱含了甜味。
  桃夭夭骇然道:“铜钱……被变成糖了……小兄弟,你的法术真奇妙!”
  小孩儿得意扬扬,仰着小脑袋瓜道:“这是凌波大师姐教我的,‘三番化糖术’能把小东西变成糖,我最爱吃糖了,没糖的时候我就把石子变成糖吃。”
  陆宽兀自不信,又掏出几个铜钱来,摊在手心道:“你再变给我看,不许掉包,就在我手里变。”
  小孩儿泄气道:“三番化糖术,每天只能变出三个糖,我先变的石子糖给蚂蚁偷了,刚才又变了两个圈圈糖,今天不能再变了。凌波大师姐说吃糖牙齿容易坏……嗯,等我长大了,学好本领,夭夭都变糖……变很多很多糖!”小孩儿顿足发誓,一副胸怀大志的样子。
  陆宽怅然缩回了手。
  小孩儿又道:“我的名字叫唐多多,好啦,我肚子饿了,我要回去了,再见!”说着,扔掉草棍儿,迈腿就要走,看两人作势要跟着他,忙道,“别跟着我!”
  桃夭夭给陆宽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站住,道:“不跟,不跟,你尽管回家吧。”
  小孩儿向前走了七八步,霍地回头,发觉与两人的距离仍没拉开,便“哼”了一声,按住后脑勺一转,身影转眼便消失无踪,唯有小孩儿的笑语随风飘荡:“你们两个大笨蛋,跟我啊,跟班跟大娘,跟到河边洗衣裳,哈哈……快找我哦,找不到的话,我可真走了!”
  眼看求仙的线索就要断了,陆宽急得团团转。
  桃夭夭听唐多多的声音飘忽不定,记起巧儿也使过类似的法术,于是急中生智,把巧儿送的玉牌捏在指间,摇晃着道:“唐多多小兄弟,你看这是何物?”
  阳光照在那玉牌上,璀璨夺目,唐多多叫了一声,忽地现出身形,就像从一扇门里跳出来似的,仰头拍手道:“巧姐姐的‘镇魂珏’,她送你的吗?看来你们是好人了!”说着,举臂要拿玉牌,桃夭夭怕他变糖吃掉,忙收入囊中。
  唐多多并不着恼,神态比先前亲热多了,笑嘻嘻地问:“你们是谁?来这里干吗?”
  陆宽忙道:“我叫陆宽,他叫桃夭夭,我们是来投靠峨嵋派,拜师学仙的。”
  唐多多年纪虽小,也懂得门规,道:“想加入咱们峨嵋派,必须由本派弟子接引,你们的接引人是谁?”
  听唐多多直言“咱们峨嵋派”,陆宽像吃了颗定心丸,笑道:“唐多多小兄弟,干脆你做我们的接引人吧!以后我每天给你五十个糖吃。”
  唐多多垂涎欲滴,想了想,板起小脸道:“不行,至亲好友才能当接引人,这是大师姐讲的!你先每天给我五十个糖,咱们成了熟识朋友后,我再给你们当接引人。”
  桃夭夭不愿跟唐多多纠缠,便蹲下身子,郑重道:“我有个极好的朋友,她叫小雪,她可以做我们的接引人。你叫小雪出来好吗?”
  唐多多眨巴着小眼睛,茫然道:“小雪?我们这儿没有叫小雪的啊!”
  桃夭夭心头咯噔一下,脸色微微泛白。
  唐多多又道:“峨嵋派弟子比蚂蚁还多,谁叫小雪我也不晓得。”
  桃夭夭长舒了一口气,峨嵋派弟子众多,小孩儿未能遍识姓名,当属常情。想到这儿,桃夭夭描述道:“就是……小雪爱穿紫衣服,是一个长得很美的姐姐……”
  唐多多突然跳起来,道:“最美最美的美女,美女姐姐,是不是?”
  桃夭夭连连点头,喜道:“对,对,她是最美的。”
  唐多多道:“那好办,我马上叫她出来!”说着迈动小腿往洞口跑去。
  桃夭夭又喊住唐多多,把“镇魂珏”交给他,嘱咐道:“记着,跟姐姐讲清楚,这是我送……送她的信物,聊表相思,请她念我一片挚诚,务必前来与我相会。”
  唐多多叫道:“哎呀,你真麻烦,你喜欢她就直说嘛,我告诉她就是了!”说完撒腿直奔九老洞,入洞三尺,身影瞬间便消逝了,好像溶进了看不见的水墙。
  陆宽道:“好小子,别的事情糊涂,男女情爱一点就通,真是天赋异秉。”
  等了两盏茶的工夫,桃夭夭却如同等了两百年。忽然,洞内雾气缭绕,恰似玉帘缓慢掀开。
  陆宽颤声道:“好,有动静了。”
  桃夭夭面红耳赤,心跳如雷,思绪潮水似的翻腾:我……我终于要见她了,我要和小雪当面谈话了……她会不会生气?会不会觉得我轻 浮……
  正慌乱间,唐多多飞身跃出,振臂大呼道:“当当当,美女来了!”
  桃夭夭忙低了头,耳闻脚步声靠近,少女的裙摆映入眼帘,正是他熟悉的紫色。一时间竟手脚发抖,脑子发蒙,嘴唇哆嗦,像傻子似的表白道:“姑娘,我……桃夭夭,我喜欢姑娘,我……我愿和姑娘白头偕老!”说到这儿,桃夭夭猛然惊觉,暗骂自己莽撞。
  那少女幽幽一声长叹,好像并未生气。
  桃夭夭壮了壮胆子,抬眼观望,刹那间瞠目结舌,如同白日见鬼。
  眼前的确站着个身穿紫裙的女子,二十多岁,团白脸,水桶腰,屁股翘起,胸脯挺出,腰身扭成波浪状,摆的姿势形似嫦娥奔月,实际比傻大姐赶鸭子还难看。
  唐多多扬起小脸,得意地介绍道:“她是水仙姐姐,峨嵋派最美丽的女子!”
  水仙姐姐收起身段,鼓起金鱼眼,神情里带了几分幽怨,几分迷醉,缓慢地朝桃夭夭逼近,梦呓道:“我美丽,但忧郁;我纯洁,但高傲:我妩媚妖艳的外貌和冰清玉沽的气质,令我无论何时何地都会被人关注,我这张百看不厌的脸,配上让男人欲火中烧的身体,注定要背负红颜祸水的千古骂名。”
  陆宽轻拉桃夭夭的胳膊,悄声道:“贤……贤弟,幸好我没吃中午饭,你的仙女真……真叫人胆战心惊。如果峨嵋派的美女都如此,我看我还是不学仙了。”
  唐多多道:“水仙姐姐整天说自己是最美的,我想,你们找的美女肯定就是她了!”
  陆宽暗暗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好一朵水仙花,竟是臭美,我呸,狗尾巴草都比她看着顺眼。
  水仙姐姐泪眼含情,宛如怨妇发春,盯着桃夭夭道:“我十五岁束发及笄,师尊命我加入峨嵋派,自那以后,我的美貌与贤淑便轰动了整个峨嵋派,女弟子们忌妒,男弟子们疯狂地示爱。七年啊,时时刻刻,我都要躲避形形色色的痴情男子,我快被那群狂蜂浪蝶逼疯了……直到方才,多多给了我你的信物,转述了你的深情,我才勉强决定以身相许,借此断绝师兄弟们无穷无尽的纠缠。唉,桃公子,你运气真好,趁我还未改变主意,千万别错过这个大好机会哦!”说着紧紧握住桃夭夭的手腕。
  桃夭夭猛地回过神,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道:“姑娘,你误会了,我认错了人,其实我要等小雪……”
  水仙姐姐道:“等小雪那天和我成亲吗?这都九月份了,眼看就到小雪这个节气了嘛!哎呀,你好性急啊,讨厌讨厌,人家不嘛……”她嗲声撒娇,捏起粉拳轻轻敲击,打得桃夭夭面如土色,鸡皮疙瘩掉了…地。
  陆宽问唐多多:“这位水仙姑娘真是峨嵋派的弟子吗?”
  唐多多答道:“是记名弟子。巧姐姐讲过,师尊怕水仙姐姐到凡间去,所以才收她做徒弟。”
  陆宽点点头,暗道:也难怪,若把这么个疯女人放下山去,乾坤虽大也难再清静了,不过,遇着她却是我求仙的契机。
  想到这儿,陆宽满面堆笑,拱手道:“桃贤弟,恭喜啊恭喜,天降良缘,喜得佳人青睐。”
  桃夭夭慌道:“陆兄,莫起哄啊!小弟身陷危境,兄长快想法救命啊!”
  陆宽道:“好,我这就救你。”说着,转而朝水仙姐姐作揖道,“弟妹,我叫陆宽,跟桃公子是生死兄弟,我俩自外省千里迢迢来到四川,原为求仙,幸得弟妹亲自迎接,万分感谢。可否再劳烦大驾,做我们拜师的接引人?”
  陆宽一口一个弟妹,把桃夭夭气得鼻子都歪了。水仙姐姐倒乐开了花,应承道:“小事一桩,大家又不是外人,我跟常生子师兄打个招呼,你们就算入峨嵋派了。多多,你牵着这位陆兄长的手,我们带他们进玄真界。”
  四人手掌相握,迈步走进九老洞内。桃夭夭被水仙姐姐拖着,冲陆宽咬牙切齿道:“陆兄,你真有成人之美啊!”
  陆宽凑近他的耳朵,悄声道:“糊涂兄弟,利用水仙姐姐接引,咱们拜入峨嵋派,才好寻找你的小雪仙女呀!此乃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妙计也。”
  水仙姐姐看两人咬耳朵,道:“别光说话了,快进来吧!”说着,猛一拉桃夭夭,白雾飘过,奇异的仙境立时呈现在眼前。
  
  第四回 烟霞微茫邈碧空
  
  九老洞看似平常,其实里面大有玄机。那道洞壁名为“止僭障”,乃是峨嵋仙客用法术炼制的奇物。凡人眼里的坚硬岩壁,念出咒语即可穿越。
  两人跟着水仙姐姐和唐多多穿越到岩壁后,看到一座宽敞的大厅,大厅里弥漫着白雾。
  看水仙姐姐神色严峻,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桃夭夭暗暗吃惊,心想她别是当真想跟我成亲吧?哎呀,都怪我情急讲了那些胡话,现在百口难辩,清白难保,见了小雪如何解释呢?边想边咬牙挣扎,可是水仙姐姐力大如牛,手掌似铁箍,哪里挣脱得开?
  片刻工夫,四人穿过石厅,后面是大片的柳树林,绿条垂挂,小鸟啾唧,一派融融春光。
  陆宽颇感困惑,嘀咕道:“九月份的天气,柳树还抽条发芽,真是古怪。”
  唐多多道:“这儿叫长春麓,永远都是春天。”
  走出柳林,前面地势平坦,方圆十余亩的细沙地,就像兵营内演习阵列的校场。
  唐多多说这里叫“试炼场”,是峨嵋派内部比试法术的场所。再往两边看,西边排列着许多砖瓦房;东方红口高悬,彩霞与云蔼交相辉映,场地外竟是万丈深谷,不知那些房屋是怎样修成的。
  此刻正值午后,远近各处人来人往,几乎全是十多岁的少年男女,手里端着木碗、瓷缸、陶盒等食具,三五成群地围聚着吃饭。
  桃夭夭看男的都穿青绢箭衣,女的都穿紫绸劲装,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峨嵋派女弟子都穿紫衣,若早知此事,我怎么会把水仙姐姐错认成小雪?
  正这样想着,地面上突然冒出个瘦削的少年,端着碗向房舍急奔。后边一名弟子紧追不舍,喊道:“说好不许用‘遁地术’的!侯三儿,你好赖皮!”说着双足凌空,身形风驰电掣般从桃夭夭他们头顶飞过。
  瘦削少年一弯腰,不知怎地又钻入地下,仿佛凭空消失一般,只听地底下传来大笑声:“哈哈,追呀,追到我,鸡腿便归你!”
  桃夭夭看得目眩神迷,又觉陆宽轻拉他的袖子,扭头望去,那边有个绿眉少年蹲在地上,掌中托着大碗,一位少女举着陶罐往碗里倒水。附近的峨嵋弟子们聚拢,饶有兴趣地观看。
  转瞬,罐子倒空了,水并不溢出碗沿,竞像叠宝塔似的竖起,最终化作晶莹剔透的剑锋形状。
  众弟子齐声喝彩,赞道:“到底是尹师兄,乾坤十二剑,法力好强!”
  水仙姐姐紧握桃夭夭的手腕,从人群边经过,媚声道:“那是剑仙门高手尹赤电,我跟他很熟识呢。他若知道咱俩的关系,曰后定然关照你。”
  尹赤电目光笃定,凝视“水剑”道:“聚水成剑的剑法,我练得还不纯熟,必须用洁净的山泉方可成功,倘若剑气遇到浑浊的俗物,便会自行碎散……”话音未落,水剑“哗啦”破碎了。
  尹赤电猛地抬头,发觉水仙姐姐走近,泄气道:“难怪法术失灵,水仙姑娘,下次现身时请先打声招呼。”
  陆宽对桃夭夭悄声道:“瞧见了吧?峨嵋弟子个个身怀仙法,若能学得他们那样的神通,行侠仗义才有意思。”
  这时,有人喊道:“喂,水仙姐姐,你牵的是什么人啊,那么亲热?”   唐多多指着桃夭夭,跳着脚叫道:“他是水仙姐夫!水仙姐姐要跟他成亲的!”
  水仙姐姐粉脸飞红,肥腰扭成麻花,微嗔道:“小孩子家,谁让你多嘴的?”
  峨嵋弟子相顾愕然,随即轰然大笑。举陶罐的那名少女笑得失手摔了罐子,溅了尹赤电一身水。
  少女一边给他擦抹,一边笑问水仙姐姐:“何时办喜酒啊?兄弟姐妹们都来祝贺你呢!”
  旁边有男弟子起哄道:“我们多预备些尿布,权当贺礼。”
  “新郎官模样还行,怎么哭丧着脸啊?”
  “笑笑,靠近点儿,要有点儿如胶似漆的热乎劲嘛。”
  “喂,请问那位兄弟,要迎娶峨嵋派的大美女了,此刻有何感受?”
  顷刻间,戏言噱语此起彼伏,连陆宽都有些吃不消。桃夭夭料想难以辩解,干脆闭着嘴巴一声不吭。
  桃夭夭性子豁达又坚韧,愈是身处窘境,愈是泰然自若,暗想我当然要娶你们峨嵋派的美女,若娶不到小雪,我姓桃的誓不为人!
  峨嵋弟子看他气定神闲的样子,均感难以置信,笑声渐渐散去。
  桃夭夭的目光从无数张惊异的面孔上扫过,自顾自地搜寻着小雪。
  场地边有一群弟子盘膝围坐,中间一位剑眉风目的男子高声道:“六合元神乃六乙配于庚金为妻,结配而成,六合元神性和神静,专克白虎肃杀。今天风和日丽,正值六合神位旺势,你们赶快吃午饭,待会儿跟我去太乙峰炼六合风遁大法。”
  那群弟子纷纷扭头望向桃夭夭,也不理会剑眉男子讲话。
  陆宽却听得饶有兴趣,对桃夭夭道:“他们讲的是奇门遁甲吧?看起来峨嵋弟子是集体修行,并非单独修炼。”
  忽然有人接口道:“遁甲何须奇门?我们修的是三元遁甲,集天地造化之微妙,具移星换斗之神功!”
  陆宽猛然扭头,背后并无人,再转脸看那剑眉男子,他正站在原地招手道:“喂,小子,你找谁呢?我在这儿。”
  说话的正是那男子,只是他瞬问移行换位,神出鬼没,直看得陆宽目瞪口呆,一时忘了应答。
  唐多多道:“他是黄幽黄师兄,遁甲门的老大。”
  黄幽身高体壮,二十多岁,青衣用铁链缠绕,前胸后背形成“井”字花样,阳光映照在他身上,闪闪发光,显得十分威风。
  黄幽分开身旁的弟子,问道:“这两人是谁?哪位同门的亲戚么?”
  陆宽回过神,忙作揖道:“仙师容禀,乱尘大师早年与先父有约,接纳晚辈入山学仙,故此晚辈千里迢迢赶到峨嵋,践约拜师。”
  黄幽打量了他几眼,道:“师尊闭关很久了。你们想入峨嵋派,去自然宫找常生子师兄面谈吧。”说完,指派了两名弟子给陆宽他们引路,桃天天急着打听小雪的下落,所以上来就问这两人叫什么。
  这两人倒也爽快,分别做了自我介绍,一个叫杨纶,一个叫应贤锡。
  桃夭夭又问:“请教两位兄长,贵派有位女弟子唤作小雪,如今她在何处?”
  杨纶挠挠头,道:“小雪?峨嵋派四百余名弟子中,叫小雪的不下五个,你问的是哪一个?”
  桃夭夭道:“好像是剑仙门的,十五岁左右,我听巧儿喊她小雪师姐。”
  杨纶与应贤锡对视一眼,笑道:“哎呀,是她啊!好家伙,拜师当天,便打探咱们峨嵋派的头号美女,桃兄真是志存高远啊!”
  唐多多插嘴道:“头号美女是水仙姐姐!桃兄是水仙姐夫!”
  他的赞美就像春雨,引得水仙姐姐搔首弄姿,屁股左摇右晃。杨、应两人便又趁机打趣,这么一闹,便把话题岔开了。
  峨嵋派头号美女想必就是小雪了,如此看来,小雪的美名尽人皆知,恐怕倾慕者也很多……想到这儿,桃夭夭忽然忐忑起来。
  杨纶与应贤锡领着陆宽和桃夭夭他们穿过试炼场,四面空谷深幽,一条石垄斜向伸入云端,仅六尺来宽。步入其中,犹如悬空走钢索。
  陆宽紧握唐多多的小手,往左右俯瞰,两边均是万丈深崖,不由腿脚发软,颤声道:“好……好高啊。”
  应贤锡笑道:“别怕,摔不死,即便摔死了,也有法子医活你。”
  行不多时,垄道前风势转急,呼啸声如同天阙崩裂。陆宽牙关紧咬,半步也迈不开。桃夭夭也惊骇失色,叫道:“风太大了j危险啊。”
  杨纶摆手示意无妨,仰头大喊道:“风雷门的师兄,请收起法术,让我们过去!”
  狂风顿时止息,云雾消散处,只见许多峨嵋弟子漂浮于半空。为首者宽眉方脸,一双金色眼珠熠熠生光,点头道:“哦,是你们啊!怎么不随黄幽练功?”
  杨纶指着陆宽道:“黄师兄吩咐,带求仙的外客拜见大师兄。”
  陆宽回头道:“这位仙师腾云驾雾,定是峨嵋派高手了。”
  应贤锡悄声道:“此乃风雷门首徒何九宫,他因修炼五雷真法,瞳仁才放出金光。”
  何九宫瞪着黄澄澄的双睛,手指桃夭夭道:“他又是谁?”
  唐多多应声答道:“他姓桃,托我送信物给水仙姐姐,说要跟水仙姐姐成亲!”
  风雷门众弟子面面相觑,皆忍俊不禁,一人道:“可惜啊,好好一朵鲜花,插在了牛屎上。”
  另一人道:“褚师弟讲清楚啊,到底谁是鲜花,谁是牛粪?”
  又一人道:“别管谁是鲜花,反正俺暗恋水仙姐姐好多年啦,现今梦想破碎,我才最伤心哩!”
  水仙姐姐扬起下巴,不屑一顾,道:“哼,庸俗!”
  桃夭夭原本要询问小雪的现状,见众人恣意调侃,自知问不出什么结果,索性默然含笑,放眼观赏远处的奇景。
  何九宫神情威严,喝道:“少说废话,今日练不成三花御风阵法,休想吃晚饭。杨小川,控制住风头,其余人随我演习!走!”说完驾起狂风,率领众弟子飞向云海深处。
  此时,云开日现,天空碧蓝如同无边的锦缎,下方奇峰耸立,宛若撑起天庭的柱子。
  峰峦之间相距数百里,底部完全被云雾笼罩,好像腾空飞升的神剑,石堑笔直穿过山涧,恰似这壮美画卷里的一条走廊。
  陆宽欢喜赞叹道:“唉,还未拜师,我觉得已经是神仙啦。”
  石堑尽头是座木桥,横空飞架,连接着秀拔的峰岫。杨纶说那是“璇玑峰”,其后还有“无量峰”和“元始峰”,合成“虚无三峰”,乃是峨嵋派历代仙客修炼的重地。走过木桥,地势平阔,峰顶白云蒸蔚,现出金壁辉煌的飞檐和屋顶,显然有座宏大壮观的宫殿。近处松树旁立着石碑,上撰三字“玄真界”。字体刚健苍劲,气势非凡,仿佛要乘风破石飞去。
  应贤锡笑道:“玄真界乃纯阳仙境,妖怪到此必然畏惧现形。两位谈吐坦然,看来确是至诚拜师的清白子弟。”
  话没说完,忽然前方有人喝道:“站住!自然宫清静圣地,俗人岂可乱闯?”话音刚落,雾气中走出六名少年,皆身穿青袍,腰束金带,背后背着长剑。当先一人细眼白脸,眉宇间充满傲慢的神色。
  杨纶拱手道:“外客求仙拜师,黄师兄命带他们进自然宫,烦劳周师弟禀报常生子师兄。”
  那周师弟冷哼两声,道:“你们不懂规矩也就罢了,黄幽身为遁甲门首徒,竟然随意引人入山,行事如此轻率,难怪本派门规日渐松懈。”
  陆宽忙赔笑道:“仙师明鉴,晚辈求仙是奉了先父遗愿,与黄仙师并无关系。”
  周师弟两眼朝天,冷笑道:“哪儿钻出来的小虾子,这里也有你讲话 的份儿?”说着,斜睨着桃夭夭,问道,“你又是何人,叫什么名字?也是来拜师的吗?”
  桃夭夭看这人十分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又听他出言不逊,当即笑答:“小可姓外,单名一个公字,平生最爱追打恶犬,近闻峨嵋派门规松懈,狗腿子横行,特意上山来除害的。”
  那周师弟眉头皱起,冷哼道:“你叫外公?这名字真古怪……”说着,他好像忽然明白过来了,顿时勃然大怒,手按剑鞘,喝道,“好小子,你敢耍老子!”
  应贤锡忙打圆场,道:“师弟莫恼,这位桃兄也是来学仙的。师尊闭关前留言,为了光大峨嵋,凡遇根基好的年轻人即可收录,不必深究其出身来由。黄师兄所为也是遵循师命。桃兄初来乍到,很多事情不知道,故此惊讶……”
  周姓弟子见他搬出师尊之命,不好再阻挠了,狠狠瞪了桃夭夭几眼,鄙夷道:“獐头鼠目的穷酸相,还想学仙?哼,外面候着,接引人和我进去!”
  桃夭夭还想反唇相讥,又看陆宽满脸忍辱求全的表情,也就一笑而罢。
  水仙姐姐平素最喜欢卖弄风情,在璇玑峰上也大为收敛,牵着唐多多,跟随众弟子走向自然宫。
  杨纶望着众人背影,冷笑道:“什么剑仙门弟子,要不是与常生子交好,哪个将他放在眼里?”
  桃夭夭道:“听兄长所言,那姓周的跟贵派首脑有亲?”
  杨纶道:“他叫周天使,家道豪富,常生子与他父亲是朋友,所以荐他入了峨嵋派,还升为剑仙门正式弟子。他有大师兄作靠山,平日欺生凌弱,许多兄弟姐妹敢怒不敢言。两位若是加入峨嵋,今后得避着他点儿。”
  应贤锡道:“唉,周师弟并非师尊亲收的门徒,若有过错,等师尊出关再论。”
  几人闲谈了片刻,里面便有几名少年领着唐多多出来了,却不见水仙姐姐和周天使。
  有个少年道:“大师兄和凌波师姐正商议迎接师尊出关的事,没空接见外客。他吩咐说,求仙者既能通过接引桥来到玄真界,可见意志诚恳,根器端正,所以让你们先去厨房帮工三个月,如其志不改,方行拜师大礼。”
  唐多多道:“水仙姐姐托我带个话儿,大师兄命她去袁家村收稻谷,最近两日没空陪情郎,请桃大哥不要过于思念。”
  桃夭夭长舒了一口气,暗道:阿弥陀佛,肥女慈悲,让我多活两天。
  陆宽喜形于色,道:“三月后便可拜师?那我们现在算是峨嵋派的人了吧?”
  杨纶苦笑道:“厨房里熬三个月,呵呵,岂止成仙,西方极乐世界也能去了。开花婆婆的竹板子,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应贤锡忙打断话头,道:“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大师兄作了安排,大家照办即可。”说完拱拱手,拉着杨纶去太乙峰找同门修炼法术了。
  唐多多年幼体弱,闹腾了半天,困倦了,便自己回屋歇息。
  桃夭夭和陆宽由峨嵋弟子带领,原路返回试炼场,来到最靠近山崖的那几间瓦房前。
  此刻日影已偏西,峨嵋弟子们多在山林峰峦间修行,试炼场内人影稀疏。带路的人朝瓦房内喊道:“大娘在吗?有新到学仙的,大师兄吩咐交给你调理!”
  房中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神情憔悴,身穿土黄短袄,瘦得跟竹竿似的黄衣少年抱着柴火应道:“开花婆婆下山收盐巴菜蔬了,现在还没回来,把他们交给我安排吧。”
  带路弟子交代完毕,便转身离开了。黄衣少年问了两人的姓名,道:“进来吧,还没吃饭吧?这儿的规矩是:平常素菜豆腐米饭管饱;初二、十六开荤打牙祭,今天正好有肉,你们运气不错。”说着拿了两个脸盆似的陶碗,盛满了饭菜放在灶台边,招呼两人来吃。
  桃夭夭移目顾盼,只见厨房整洁敞亮,前后足有十余丈宽,六口大锅一字排开,占据了大半边屋子。锅铲靠墙立着,像是翻砂用的玩意儿。
  看罢,两人谢了那黄衣少年,抱起陶碗便吃起来。
  黄衣少年道:“今后苦日子多着呢,哪有闲工夫客套?我名叫r志玄,人送外号小钉子。唉,想我当初的模样,跟钉子是风马牛不相及。”说完叹了口气,点燃几根香,冲墙壁上的…张画像鞠躬。
  陆宽见状诧异,问道:“丁兄何故灶房拜祖?厨房内烟熏火燎,将祖先遗像置于此处,岂非大不敬?”
  丁志玄道:“这不是我祖宗的画像,而是我四个月前的样子,我自己画的。”
  桃夭夭定睛细看,画中人圆脸宽额,胖乎乎的。再看眼前的丁志玄,尖嘴猴腮苦瓜脸,与画像判若两人。
  丁志玄叹息道:“我也是上山学仙的。大师兄晓谕,求仙者必须在厨房帮工后,方有资格拜师。先前有二十多位同伴,都经不住辛苦,陆续下山回家了。唯有我天生倔性子,熬成这副伶仃瘦鬼相。唉,如今我时常烧香祈神,只盼成为正式弟子后,能够稍微恢复点昔日的风采。”
  好端端的胖小子竟被折磨得形销骨立!陆宽和桃夭夭相顾骇然,哪还有心思吃东西。
  桃夭夭放下碗筷,问道:“峨嵋派号称玄门正派,为何虐待求仙者呢?他们使了什么手段,把丁兄变成这副惨样?”
  丁志玄道:“其实谈不上虐待,就是活儿太重。你想,数百人每天三顿吃喝,光洗菜、淘米、烧火已够我忙得昏天黑地了。而且此地位于峨嵋后山,既无柴草,也无水源,若要用水用柴,全靠肩挑背扛,还要走七八里的山路。等所有的活干完了,往往已是深夜,也只有到这时,我才有时间吃饭。天长日久,再胖的人也会瘦成竹竿的。”
  陆宽脸色发白,勉强笑道:“以后咱们作伴,干活轻松多了。”
  丁志玄道:“干重活是小事,最难熬的是开花婆婆的竹板子。哦,开花婆婆是掌管厨房的厨娘,比母老虎还凶,若是遇见帮工偷懒,立即拿竹板狠抽屁股。那板子被她施了法术,打不出血,伤不了筋骨,只是干巴巴的痛,但感觉皮肉就像被打开花了一样,所以大伙儿称她开花婆婆。”
  陆宽听后呆若木鸡,桃夭夭道:“剑仙门的周天使,也是挨够了竹板子才拜师的么?”
  丁志玄道:“人家出身豪门,又跟常大师兄关系好,自然不受这份罪……好啦,别光顾闲聊。你们吃饱了么?嗯,剩了许多菜蔬白饭,也难怪,不做事吃不了这么多,不过厨房里的规矩是不许剩饭的……”说完走近窗户,拿起水缸旁的一根小铁棍,朝窗框下悬着的小铜钟连敲了三下。
  片刻间,窗外山谷内传来了啼叫声,三只黄毛猕猴跑来,直起后腿,从后门摇摇摆摆地走进厨房。
  丁志玄把两盆剩饭摆到地上,猴子们并肩坐好,其中一只眉梢雪白,似乎是头儿,其余两猴等它先吃了几口,才抓起食物往嘴里塞。
  丁志玄指了指那小铜钟,解释道:“每当厨房有剩菜剩饭,我便敲消灾钟召唤猴子来受用,敲几下,来几只,来多了要争食大闹,因此,绝不能乱敲钟。这些猴子世代居住于后山逸性谷内,多少沾了点仙气,附近山民称它们为金毛居士哩。”
  桃夭夭看得有趣,笑道:“好个金毛居士,残羹剩饭照单全收,深得佛家‘无色无分别相’之法理,比外而的和尚强多了。”
  白眉猴子忽然扬起头,怪声怪气道:“小子,少耍贫嘴,可知那物事为何叫消灾钟?”说着,爪子指向小铜钟,“佛经日:钵中一粒米,重如须弥山,今生不得道,披毛带角还。唐诗云: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 中餐,粒粒皆辛苦。农民种地千辛万苦,你等却这样浪费粮食,如何能得道成仙?来世投胎,只会变成长毛长角的畜生!我们吃掉剩饭,原本是为你们消灾,你不知感激我们,反而取笑我们,是何道理?”
  桃夭夭与陆宽听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陆宽猛然跳起来,叫道:“啊,活见鬼!猴子也会讲人话!”
  丁志玄忙道:“它是峨嵋逸性谷内的灵兽,别号通臂仙,山中群猴统归它管辖,道行很深的,切莫轻慢相待。”说完又冲白眉猴作揖赔礼道,“通臂仙见谅,他们是新来的,不知高低。”
  通臂仙忙着抓菜捞饭,含糊道:“算啦,我大猴不计小人过。孩儿们,手脚麻利点儿!”
  另两只猴子听到头儿的命令,只是吱吱地回应,并不会说话。
  桃夭夭既吃惊又好笑,抱拳点头道:“大猴义正辞严,博古通今,受教,受教。”
  通臂仙不再理他,把饭菜塞入嘴里,连盆子都舔得干干净净,随后领着小猴回山谷了。
  丁志玄洗好碗筷,仔细扫净地面的渣子,才直起腰道:“隔壁是睡觉的房间,你们赶紧整理床铺吧。待会儿开花婆婆回来,自会分派你们事务。我到山下挑水去了,稍后还要做晚饭。”说着,拿了扁担水桶,迈步走向门外。
  陆宽愁容满面,坐在角落里想心事。桃夭夭追上丁志玄,和他一起去担水。两人沿着陡狭的石板路走了大半个时辰,来到山谷底部的水潭边,把木桶放进潭里。
  桃夭夭抬头擦汗,忽见远处炊烟袅袅,房屋影影绰绰,似乎住着许多人家,便好奇地道:“我只当此地远离尘世,不料也有村镇。”
  丁志玄抬眼看了看,道:“那是峨嵋派的附邻,有三四百户,男女老幼总共千把人,皆种田养蚕。”
  桃夭夭问道:“请教丁兄,何为附邻?”
  丁志玄详细解释道:“峨嵋后山有三个村子:袁家村、黑水村、小石寨。因为地处深山,物产贫乏,没什么油水,所以官府历来不管,村民们也省掉徭役税赋,平常白耕自织,很少和外界往来。倘若遇到妖怪或者灾荒,峨嵋仙人必定降妖伏魔,消除灾祸。老百姓既无官差之累,又无天灾之苦,日子过得清静安乐。大伙儿庆幸跟峨嵋派做邻居,依附其庇护,故此称为‘附邻’。还有农户向往峨嵋仙人的神通,送自家子弟上山学仙,将家中余粮施于峨嵋派,作为孩子们的口粮。如此年岁久了,峨嵋弟子也定期到村子里化募粮食。今天开花婆婆下山,就是为了收粮收盐巴的事。”
  桃夭夭道:“既然峨嵋仙人神通广大,何不施展法术变出粮米来?让老再姓丰衣足食,省得成天劳作辛苦。”
  丁志玄摇头道:“桃兄弟有所不知,峨嵋派虽然法术神奇,但最重视的是自然二字。人世沧桑的变迁,天地万物的兴灭,均有天道演化的规律,如果用法术强加干预,借以满足欲望,那么世间必将陷入混乱,仙人也就堕入魔道了。”
  说话间,水桶装满了,桃夭夭抢过扁担,挑到自己肩上,笑道:“丁兄所言精妙,深悟道家的宗旨。依我看,完全有资格当峨嵋弟子。”
  丁志玄叹道:“实不相瞒,我就是黑水村的人,自幼对峨嵋派的道义耳熟能详,家父是村里的教书先生,因感念峨嵋派恩德,命我必须拜入峨嵋师门,还给我取名志玄,唉,若非如此,我怎能忍耐到这个时候?”
  两人说说笑笑,沿石梯往上攀登。小径崎岖,山坡陡长,他们交替挑水桶,时间长了,竟都走得满头大汗。
  眼看快到厨房了,桃夭夭脸红腿软,坐到路边喘息。
  丁志玄苦笑道:“桃兄弟明白了吧?就这么折腾几个月,你也会变成瘦鬼的。”
  桃夭夭抚摩着胸口的伤痛处,挥了挥手,示意稍微歇息歇息再赶路。
  丁志玄放好水桶,掏出毛巾,也坐下抹脸扇风。
  休息了片刻,桃夭夭缓过劲来,凝眸观赏山谷景色,只见峰峦层叠,翠微葱茏,苍茫的云气忽而升腾,忽而沉降,变幻着千姿百态的形态。
  周围幽静空灵,恍如梦境,桃夭夭深深吸了口气,只觉清冷的花草香沁入心脾。
  他怡然情动,忍不住问道:“丁兄对峨嵋派很熟悉,可否认识剑仙门的弟子?”
  丁志玄道:“剑仙是峨嵋派最高级的玄门,弟子居住于无量峰,平常苦修法术,深居简出。凌波大师姐剑术如神,身份仅次于师尊,但多年来见过她的人即很少。你打听剑仙门,敢情有熟识的朋友在里面么?”
  桃夭夭踌躇道:“算不上熟识……有位叫小雪的女孩儿,大约十五岁上下……”
  丁志玄咬唇思索,沉吟道:“小雪……”
  桃夭夭瞪着丁志玄,满怀希望道:“可能不是全名。她容貌极美,好像带着一把叫菊英的神剑。”
  丁志玄一拍大腿,笑道:“是她啊!你问的是东野小师姐,呵呵,剑仙门的美女高手。别人喊她东野小雪,料想那就是她的名字了。”
  桃夭夭轻轻念叨:“东野小雪,东野小雪……”
  丁志玄道:“很古怪的姓氏,对吧?大概是化外蛮夷的后裔。”
  桃夭夭摇头道:“不是,春秋时鲁国便有人叫东野毕,还是出入朝堂的官吏呢,可见东野是我华夏的族姓。”
  丁志玄笑道:“管她是哪里人,反正是绝色大美人!剑仙门我不太清楚,其余男弟子谁不思慕她?只是东野小师姐情窦未开,整天只知练剑修道。唉,苦了众多痴情男子,近水楼台摸不着月亮,唯有饱餐秀色。兄弟打听她,莫非也想……”
  听他言语轻浮,桃夭夭微觉不快,转念又想小雪还没有意中人,悬着的心才落到肚子里,当下起身挑起水桶继续爬坡。
  陆宽见两人回来,忙迎出来,说自己已打扫干净房间,被褥也已经铺好,晚饭后可以早点歇息。
  正说着,山道里传来了“嗒嗒”的怪音,既像马蹄踩踏石板,又像是槌子敲击木鱼。
  桃夭夭回头观望,只见山道里有十余匹骡马,背上驮着麻袋,正朝这边而来。细看,那些牲畜没有皮毛肌肉,浑身锃亮发光,竟然是用木头拼合而成。骡马的体态大小和真牛马相似,行动轻巧灵动,走起来关节“咯咯”直响。
  丁志玄道:“这叫木牛流马,是奇巧门高手侯天机制作的,能够自动翻山越岭,常用它们运送粮食、盐巴等货物。”
  忽然,地面上又传来犬吠声,然后从骡群里蹿出一条小狗,摇着尾巴满地撒欢,神态甚是活泼。但仔细辨认,小狗的脊背纹路清晰,肢体运转奇特,竟也是用檀木雕成的。
  丁志玄笑道:“它叫来福,侯天机师兄亲手做的小玩意儿,看样子挺喜欢你们。”
  桃夭夭凝视半晌,喃喃赞叹道:“真乃巧夺天工!鲁班复生,也不过如此。”话音未落,屁股上“啪啪啪’链中三下,一股热辣辣的痛楚立即传遍全身。
  只听有人喝道:“给我把盐包和荞麦搬进灶房!你们偷懒是要挨竹板的!”
  (未完待续)
  责任编辑:程程
  联系QQ:243279684
  
  下期预告
  小雪带桃夭夭去见凌波大师姐,求大师姐收桃夭夭为徒,凌波却让桃夭夭下山做一件功德事——提妖,然后才收他为徒,桃夭夭一不会武功,二没有法术,他能提到妖怪吗?桃夭夭和陆宽带着唐多多去泸州酒楼吃饭,遇到黄知府宴请万学道,并请来美女助兴。唐多多喝醉酒念起了《摩诃降魔咒》,结果美女竟变成了狐狸,桃夭夭能否降服此狐妖?更多精彩,下期呈现,敬请期待!
其他文献
【摘 要】在中职语文教学中,对尝试教学法的“先练后讲,以练为主,先学后教,以学为主”取代了传统教学模式的“先讲后练”,通过在灵活运用尝试教学法,可以对学生的实践能力进行一定的培养,在尊重学生的主体地位的同时,改变了过去的学习方式,让更多的学生从尝试教学中习得了更多的知识。  【关键词】尝试教学法 职教 语文教学  尝试教学法是中职语文教育中常用的一种教学方法,它是在注重学生交流的过程中,让学生对课
期刊
【摘 要】学生由初中升入高一,首先遇到的问题是英语新课标教材中的词汇量巨增,语法难度增大,老师又几乎完全用英语授课,面对这种突变,使学生感到不知所措。而且学生英语水平相差较大,他们来自不同的学校班级,原来所学的英语语音、语调也有所差异,很难适应高一英语的学习。高一又是初中向高中过渡阶段,易造成两级分化,怎样才能使学生顺利完成从初中向高中英语过度呢?我认为高一英语老师应注重培养学生学习英语的兴趣,激
期刊
【摘 要】提高学生综合分析能力是帮助学生解答应用题的重要教学手段。通过多变的练习可以达到这一目的。教学时,可以根据教学需要和学生实际情况,组织对应用题改变问题,改变条件或问题和条件同时改变的练习,达到目的。但“变”要为“练”服务,“练”要做到有计划、有针对性。因此,教师就要精心设计练习题,加强思维训练,使学生练得精、练得巧、练到点子上。  【关键词】教学 精心设计 提高  一、一题多问  一题多问
期刊
在课堂教学中要采用多样化的教学组织形式,使教学充满趣味性和人文性从而使学生能保持高昂的学习热情学习兴趣,积极参与学习与交流,为综合语言运用能力的形成打好基础。  在课堂教学中,经常会遇到这样的问题,当教师所讲的内容不能对学生的情感形成新的刺激时,学生的学习热情就会下降,课堂气氛就会沉闷。此时,教师就要抓住学生的心理,恰到好处的采取必要的手段调控学生情感,充分发挥学生学习的主动性。例如,在教学六年下
期刊
德育渗透就是寓思想教育于语言文字的教学与训练之中。教师在培养学生自学能力的过程中。切莫忽视思想教育。思想教育要有计划,要根据教学目的、教学内容和小学生的年龄特点,选择好思想教育的“渗透”点。采用多种形式让学生在学习语文知识、培养语文能力的过程中,潜移默化地受到熏陶感染,以达到“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境界。怎样在语文教学中渗透思想教育呢?  一、充分理解课文,由浅入深地激发学生爱国热情  语文课
期刊
【摘 要】高中英语的写作教学越来越显得重要,其重要性几乎占据了英语学习的半壁江山。根据《普通高中英语课程标准》(实验)(以下简称《课标》)对写作技能目标的要求,在基础教育结束时学生须“能根据所读文章进行转述或写摘要;能根据用文字及图表提供的信息写短文或报告;能写出语意连贯且结构完整的短文,叙述事情或表达观点和态度;能在写作中做到文体规范、语句通顺。”  【关键词】英语教材 写作教学  由此标准我们
期刊
【摘 要】声乐教学中心理互动效应对教师以及学生都会产生或者积极或者消极的影响,如何保持积极的影响,如何变消极影响为积极影响,这就需要教师从课堂教学的具体情况出发,合理运用心理互动效应,对学生进行正确的引导,让学生以积极、健康的心理状态参与到学习活动中来,有助于达到良好的教学效果。  【关键词】声乐教学 合作性 对抗性 竞争性 心理互动  心理互动效应是指由于人的言行或事物的发展而在人的心理上引起的
期刊
【摘 要】中职生正处于个性张扬而学习上曾经失落的记忆中,英语教学借语言训练的机会,应该注重情感与教学的结合,让学生提升学习积极性与学习效率。近年来,情感教学模式被引用到中职英语教学中,并且取得了一定的成绩,本文将通过对情感教学模式在中职英语教学中的应用来探讨情感教学模式,并为广大的中职教育工作者提供一定的借鉴和参考。  【关键词】情感教学模式;中职英语教学;实践研究  随着我国社会经济水平和教育水
期刊
现如今,随着教育改革的进一步实施,老师们都忙着提高自身素质和业务水平以求达到高效课堂,然而,与此同时却往往忽略了学生的“听课”的效率。听课是学生学习知识的重要环节和途径。学生要想学得好,学得轻松,就应该听好每一节课。只有学生听好了课,掌握了我们所教的知识,那么我们的课堂才算是真正的高效课堂。因此,作为教师就必须要先教会学生听好课。  怎样听好每一节课呢,我认为,可以从以下几方面去做:  一、提前预
期刊
【摘 要】学生的艺术表演力的培养要求从学生的实际出发,采用合理的教学方法和手段,通过对学生文化修养的提升、优秀的舞蹈编排和学生人格心理的健全,积极促进学生表演力的提升。但是应当看到学生艺术表演力的培养需要很长的时间,作为教师一定要以耐心、细心、精心的态度坚持不懈的对学生艺术表演力进行培养。  【关键词】舞蹈教学 艺术 文化素养 表演力 人格心理  舞蹈教学不仅要重视学生舞蹈基本功的练习,也要重视对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