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耀与《诗歌报》

来源 :诗歌月刊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woxiaosong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众所周知,昌耀是中国当代诗坛上一位杰出的诗人,1980年代是他创作的黄金时代。《诗歌报》创办于1984年,在1980年代中后期也曾辉煌一时,成为当时最受青年诗人喜爱的富有探索性的诗歌报纸。在杰出诗人昌耀和卓越的《诗歌报》之间,也曾发生过一些交集,而这些交集无疑是当代诗歌史的重要史料。值此昌耀逝世二十周年之际,笔者梳理旧报,并采访《诗歌报》前主编蒋维扬老师,初步理清昌耀与《诗歌报》之间的关系,以供当代诗歌研究者参考。
  一
  1986年5月6日,昌耀的《一百头雄牛》(外二首)发表在了《诗歌报》总第40期第三版的头条位置:
  一百头雄牛噌噌的步武。
  一个时代上升的摩擦
  彤云垂天,火红的帷幕,血酒一样悲壮。
  犄角扬起,
  遗世而独立。
  犄角扬起,
  一百头雄牛,一百九十九只犄角。
  一百头雄牛扬起一百九十九种威猛。
  立起在垂天彤云飞行的牛角砦堡,
  号手握持那一只折断的犄角
  而呼呜呜……
  血酒一样悲壮。
  一百头雄牛低悬的睾丸阴囊投影大地。
  一百头雄牛低悬的睾丸阴囊垂布天宇。
  午夜,一百头雄性荷尔蒙穆穆地渗透了泥土。
  血酒一样悲壮。
  一九八六年三月二十七日
  另外两首是《穿牛仔裤的男子》《钢琴与乐队》。其中《穿牛仔裤的男子》的创作日期是1986年4月3日。可见昌耀几乎是把刚刚新鲜出炉的几首新作直接寄给了《诗歌报》,而后者也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予出发表。昌耀是“归来诗人”当中创作力最旺盛、风格最独特的一位,在当时诗坛上声誉日隆。其诗风所呈现的现代主义倾向,显然与《诗歌报》的美学定位有相近之处,无疑会受到后者的欢迎。
  《一百头雄牛》发表后,很快便被新疆诗人、《中国西部文学》杂志诗歌编辑郭维东推荐在被誉为“中国诗坛第一选刊”的内蒙古《诗选刊》1986年第7期以头条位置转发,从此不胫而走,成为了一首脍炙人口的昌耀诗歌代表作。
  二
  1986年7月,浙江青年诗人伊甸和诗友沈健从嘉兴出发,开始了访问师友的西北之旅。到达青海省会西宁后,他们拜访了著名诗人昌耀,并受到了昌耀的热情接待。结束西北行之后,他们俩合写了一篇介绍昌耀近况的人物通讯《嗥叫的水手——昌耀印象》寄给了《诗歌报》。这篇文章很快发表在1986年11月6日总第52期《诗歌报》第2版上,并配发了昌耀的照片。
  乍见昌耀有些失望,中等个儿,略略有些苍白的脸盘,络腮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加之一套灰不溜秋的廉价西装,一副地道的机关科员或中学化学教师模样。昌耀这就是王昌耀?百读不厌的《慈航》的作者?驰名诗坛的西部怪侠?鄙夷栖止于猪背上的寒鸦,白牙露着狰狞;金牙掠过狂喜,三头肌可怕地抽搐的汉子?冲着暴虐的大海作韧性之嗥叫的水手?
  尽管不久以前我们不无悲哀地知道了昌耀已届知天命的年龄,可我们想象之中,他依旧很帅,很魁伟,很有点阿久津刚的味道,一谈起来便纵横捭阖,洋洋洒洒,锋芒逼人。百闻不如一见啊!望着昌耀有些笨拙的倒茶,搬凳子的动作,我们失望而烦恼地感叹着。
  三杯红茶,三杯高粱糟烧。例行的尴尬客套沉默和顾忌的铁锁被冲了去,腮红耳热,心灵袒露,花木灼灼,万壑峥嵘。遂觉得诗如其人的古训还是有些道理的。
  昌耀很倔。他的倔让他吃了二十几年苦头,而今依旧聪明不起来。比如前些年香烟紧俏,买烟要低声下气地求人,他就咬紧牙关戒掉了大得吓人的烟瘾(据有关朋友透露,昌耀戒烟的最根本原因是经济上的,姑且存此待考);再如他至今还恰守将两首诗的感触和材料压作一首来写的习惯,不肯去赚凭他的名望唾手可得的稿酬。
  没有后悔/直到最后一分钟。(巨灵)倔犟,固执。百折不挠如一条河流或道路,遍体鳞伤地朝着善与美的良知的净土跋涉。这就是诗人,灵魂意义上的诗人。我开始恭恭敬敬地称呼昌耀老师了!
  谈到诗艺,昌耀毫不忌讳地倾向于横的移植和借鉴。五十年代,他崇拜过普希金、莱蒙托夫。近年来,惠特曼、桑格尔、聂鲁达、埃利蒂斯,特别是美国当代最著名的一批诗人如杰弗斯、桑德堡等,都营养了他,丰富了他。
  他认为美国民族的进取开拓精神,永无满足永不服输的个性,敢于冒险敢于独出心裁的素质,与我国特别是西部这块土地上目前的精神状态十分吻合。鉴此,他对眼下诗坛上一些青年深表忧虑。他觉得诗必须在对生活独到而深刻的感触中孕育在思想和形式同时成熟的血光中临盆。“曳尾于泥涂”,他认为庄子这句话触及的正是诗人与生活之关系的精髓。因为不愿意重复自己,他今年写得很少。为此,他即将去一基层单位挂职,深入塔尔寺过上一段穿袈裟的生活。是的,昌耀的每一首诗都无不是从生活的泥泞中挖掘出来的。在西宁,我们到处看到昌耀写过的在常人看来毫无诗意的东西:24部灯,五路口,去格尔木的铁路,土伯特女人和他的三个男孩……
  有些人说昌耀的诗怪,晦涩,是现代派的东西,当我们谈起社会上的这些议论的时候,昌耀淡然一笑,抿了一口酒,半晌什么也没说。其实,昌耀诗中渗透着的哲学意识,宗教意识,地域意识,以及对民歌刚劲质朴风格的刻意追求,對古典诗词和西部口语的创造性运用,都无不有力地宣告着,他的诗从外到内,从形式到内容都是地地道道的中国式的,现实主义的。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来,干!干!干!
  夜半时分,望着昌耀老师来了三个客人就必须张着喝酒吹牛的十九平方米的房间,望着他热情大方的土伯特妻子和三个孩子,望着那块我们误用来洗了一次脸的抹布——与毛巾挂在一起一样白净,一样破烂的抹布——望着八瓦的台灯,简陋的书架,煤球炉,废纸篓和摊开的稿笺,握别的手,如同烙住了一般,依依难舍。一股酒劲勃涌而起,弄得我们好不蹒珊。再见,昌耀!再见,老师!在生活的最底层作着最韧性之嗥叫的水手。   确信从背后照亮我们的高树
  必是24部灯……
  据我所知,这篇文章是中国诗坛第一篇介绍昌耀诗歌历程的人物通讯,它的发表,对于当时的昌耀来说,具有重要的推广意义和宣传价值。当年,《诗歌报》的发行量已经达到了十万份,此文的推出,意味着在全国各地,至少有十万读者了解了昌耀的卓越才华,了解了昌耀的诗歌历程,了解了昌耀的诗学思想,了解了昌耀的人生状态,从而使昌耀走进了广大读者的心目中。
  三
  1988年,对于昌耀来说,是一个喜悲参半的年头。喜的是,他的那本出版于1986年3月的处女诗集《昌耀抒情诗集》由于脱销,出版社准備出版增订本(1 988年2月21日《诗歌报》总第83期刊登了书讯《
其他文献
我在家里  其实是我在墙里 在钢筋水泥里  借一阵风  你远远地看到我  看到我的身高 着装 胖瘦 肤色  看到我心灵的郁结  跳出體外  想近近地看我  你得转世  拆开城市的一砖一瓦  我只有一把钥匙  把小区比作银行 住户就是账号  我仅有的一把钥匙  就是密码  我不会有太多的钥匙 在裤腰高唱  我只有一把  在兜里陪我说话  这个城市 名利的蛋糕越做越大  岁月的铁屑  铸造成甜味的刀子
远山不远,近物不近  麦浪在田野上翻滚  门前的椿树微闭双眼  像此时的我  天空放出宽广的白  等待那一丝相思  忽远忽近的雨水  模模糊糊的影像  似红非红的印迹  想象不出明天早餐是个什么样子  泛着桃红的柿饼  画不出水煮茶蛋的圆  人间奇迹在那棵椿树上起死回生  不老的白,粉刷出嫩绿的绿  乌鸦跳到树上  不言,不语  这时,有一丝风  从远处飘来  立冬,有人在流泪  立冬的风,开始寻
金秋十月,丹桂飘香,新中国喜迎70周年华诞,《诗歌报》以及延续她的《诗歌月刊》也迎来了创刊35周年的高光时刻。作为她忠实的读者和作者,我有近似于丽日晴空的心情。35年来,《诗歌报》坚守先锋、探索、包容的办刊精神,发现和培养了一代代极具前卫和先锋意识的中青年诗人,为当代汉语诗歌的建设和发展做出了有目共睹的重要贡献。到今天,《诗歌报》业已成为一座当代汉语诗歌的辉煌大厦。尽管只是这座辉煌大厦屋檐下飞出的
宗仁发的诗宗仁发灰尘在常州一家酒店的大堂有个叫吴萍莎的姑娘每天手拿抹布为每一个新到的客人擦去行李上的灰尘她面带微笑不容分说这是她的职责看到蒙尘的旅行箱焕然一新心中怦然一动谁能来拭去那些暗影中飘飞的东西呢苏东坡三两知己几亩薄田上表再上表乞求在常州定居在这里可以远离纷争在这里可以种地谋生看似平常的生活可对于大人物(不管你得不得志)都是奢望过常州三十年前的记忆随那辆绿皮车一起逝去这座城市陌生而又熟悉喝酒
1  清晨的桃花潭  踏歌声还在沉睡  诗意和浓雾早已苏醒  围拢在汪伦的墓前  一尾鱼沿着青弋江洄游  又一个痴迷的诗人  在桃花潭踟躇忘返  十里桃花  萬家酒店  是我生命里致命的毒药  一闻驻足,一饮失足  遭遇这千古传诵的邂逅  两颗心怦怦乱跳  激动莫名  瞬间在此触发  一见如故的友情  因一首诗,千年咏叹  怀古,只是感同身受的内伤  两个陌生人  在唐诗里成为朝夕相处的兄弟  桃
一行白鹭飞过江面  我看见,夕阳下的一行白鹭  飞过茫茫大江。  每一只,都像一个洁净的词语,  镀上了金色。  我看见,一行白鹭  像一个完整的、明亮的句子,  轻灵于  一道语法中。  思想的倒影,移动在水面。  美的幻觉,被赋予了形式。  结冰之诗  写作的停滞期:一条结冰的河流。  枯寂的心境:河两岸的冷杉林雪景  被黄昏延迟了。  哦,雪上明亮的黄昏  拖长了沉思的树影,  寒风呼呼地吹
五年前,我坐在波士顿的一家商务办公室里,接到一个电话。有时人们说人受到一次召唤(双关语,同时有接到一个电话之义——译者注)。生活选择他们走上一条路。这个电话问我是否愿意来西雅图的华盛顿大学做驻校诗人。  当时我有一种观念,认为诗歌是不能教的,它的神秘本质是逃避解释、拒绝分析的。我认为诗歌不能由诗人来教。我不怀疑这门课可以由教授来教。我不是在達特茅斯、剑桥、哈佛从他们身上学到了什么吗?  然后我把这
一些始终未能说出来的话,被  藏在各种设定的场景中,比如  他用“你头发长了”来表达  “我们好几年不见”。然后你牵着  你的小女儿,以表示:“我现  在过得很好。”你只点头笑笑  仿佛语言是一根漂浮的针,时软  时硬,稍不注意就会穿破既定的  默契,一些真实的想法也不能用  语言来点破,但又客观存在,比如:  “是回忆叫我们变得陌生”,但  “你陌生的眼神中又藏有一丝温暖”。  “可我该怎么去面
市二院隔离病区   一道上锁的玻璃门   隔开一对夫妻   门里是一线医生许靖   门外是他妻子   一线护士孟利   他们短暂的相聚   只在转运病人时出现   相聚就是告别   告別就是加油   我想我可以一直记住   他们身穿防护服   互相点赞的形象
深冬回乡  白雪映得枝上的柚子  更加橙黄  我知道,这些果实  是我的兄弟  父亲生前种下三株柚子  让它们相互陪伴  也让它们陪伴孤独的我  不管我离开多久走得多远  它们都代替他站在门口  默默等我  开花结果,都有深意  比如,那一个个橙黄的柚子  就是兄弟们,在大雪里挂起的灯盏  高高地照着,让我看清  所有离家与回家的路  都是柚子树的根须  今夜的雪,依然还在你固执的心底  三十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