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旬老人当情感医生,义务修复老照片4000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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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年1月2日,在北京天通苑社区的家里,81岁的袁宝钧老人像往常一样,9点准时进入“机房”。他坐在一台老式电脑前,用放大镜仔细端详着手中已经褪色的老照片,而后娴熟地在电脑上操作着Photoshop软件,对照片进行修补、复原。
  15年来,袁宝钧义务为大家修复破损老照片4000张。在他眼中,修复老照片的意义在于凝固瞬间历史、延续情感、定格人物,因此,他被大家亲切地称为“情感医生”。
  邻居思亲,引发修复老照片念头
  20年前,袁宝钧退休后加入了中国老年摄影协会,他定期会给所在社区丰台区芳草园的邻居们拍照片,热心肠赢得了大家伙的赞许。1997年的一天,一位邻居找他,说母亲最近神情恍惚,每天都会拿着父亲生前的照片看。但因时间久远,照片已褪色发黄,有些都模糊不清了。袁宝钧让他去照相馆修复一下,可邻居回来告诉他,修复老照片价格不是一般的贵,普通一张400元起价,合影则按人头算,一张全家福修完花了2000多块。
  这个消息让袁宝钧很惊讶,他琢磨自己能不能把老手艺捡起来,义务帮大家修复老照片呢?
  原来,袁宝钧退休前是北京印钞厂的工程师。1946年,不到16岁的他进了北京颐昌照相馆当学徒。三年里,他学会了照相技术和残破照片修复技术。解放后,袁宝钧到北京印钞厂当起了制版工人,师从中国印刷界赫赫有名的大师柳溥庆,一直到退休。
  袁宝钧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老伴儿,老伴儿非常赞同。早在1959年,袁宝钧就曾为国家领导人修复过旧照片。当时,师傅柳溥庆拿给袁宝钧一张褪色的“1924年摄于巴黎”的老底片,上面有周恩来、邓小平、聂荣臻等31位同志,是他们冒着生命危险保存下来的,让袁宝钧进行修复。经历近半个月的时间,袁宝钧用红墨水修版法精修,仔细将每张人脸修亮,去掉斑点杂质,修复得非常成功。后来,这张照片存放在了国家博物馆并印进了党史画册。
  袁宝钧的儿子起初有些疑问,因为父亲有高血压等老年病,担心繁重的修复工作会让他的身体受到影响。袁宝钧语重心长地说:“老照片尤其是全家福照,承载了一个家庭的血脉亲情,帮助大家修复老照片是非常有意义的。”
  最终,儿子还是理解了父亲的一片苦心。可新的问题出现了,因为袁宝钧当年修复照片用的是红墨水修版的办法,现在不仅制版材料难找,修复起来也非常花费时间。袁宝钧想到影楼去进修一下,可因为年龄原因,均被婉言谢绝。
  这该怎么办呢?
  向儿子求教,在电脑上学习PS
  就在袁宝钧一筹莫展之时,一个新的“家庭成员”给他带来了希望。
  1997年秋的一天,袁宝钧的儿子买回一台电脑,60多岁的他像年轻人一样,对这个“家庭新成员”充满了好奇。尤其当他了解到电脑上有一款软件可以修复图片时,就更加着迷了,坚持要儿子教他如何操作。在他看来,只要在电脑上学会了修改图片的技术,再把一些老照片通过扫描仪放进电脑里,就可以让破损的照片起死回生了。
  最初儿子很不解,都60多岁的人了,为何如此执着于这项技术呢?
  原来,袁宝钧父亲袁玉麟在抗日时期英年早逝,母亲在解放后不久也去世了。一家人从未拍过一张全家福,这是他内心最大的遗憾。儿子开始手把手地教袁宝钧,从简单的开关机,到五笔字根的背诵,再到Photoshop软件的使用。然而,就在袁宝钧兴致勃勃地学习电脑知识的时候,却因脑血栓而住院了。
  等他完全康复,两年时间过去了。家人原本以为袁宝钧会清清闲闲地安度晚年,可没承想,他还惦记着学习老照片修复技术。更让家人惊讶的是,袁宝钧怕自己占用电脑影响儿子工作,1999年,他花费2.5万元购买了台式电脑、扫描仪和打印机。
  不到三个月,袁宝钧已经可以熟练操作了。他在窗户外挂个板子,上面写道:旧照片修复工作室(免费),从此正式开始为大家修复老照片。一天,隔壁邻居家的保姆找到袁宝钧,说:“我从小跟奶奶一起生活在农村,如今我来到北京打工,都会随身带着奶奶的照片。可照片有些旧了,您能帮我修复一下吗?”
  这是一张破旧泛黄的老人照,照片上的人虽然容貌模糊不清,依稀能看出是一位穿着棉袄的农村老太太,脸上挂着慈祥的微笑。对待第一次修复,袁宝钧很是认真。两天后,当他将修复好的照片送到小保姆面前时,见到奶奶清晰的容貌,她一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看着她幸福的表情,袁宝钧内心无比欣慰,更加坚定了要将义务修复老照片进行到底的信念。
  老照片展新颜,拯救历史温暖情感
  起初,找上门来修照片的人并不多,袁宝钧决定走出去,主动上门。这天,他来到北京市第一社会福利院,向院长说明了自己的来意。那一天,袁宝钧带回去6张旧照片。在修复老照片的过程中,他对全家福格外看重。当6张修复完好的照片送回去之后,几位老人看到照片上栩栩如生的亲人,立刻湿润了双眼,对袁宝钧感谢不已。为此,福利院还特意给袁宝钧送了一块匾,以表感激之情。
  这件事之后,上门找袁宝钧修复老照片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2000年的一天,袁宝钧家里来了一个客人,这位近40岁的女子拿着一张黑白原片,说是祖父生前的照片,希望能够修复。袁宝钧握着放大镜仔细观看,照片已斑驳起皮,依稀可见是一位戴着瓜皮帽的中年男子,穿着民国时期的小马褂。根据人物的身份、时代背景,袁宝钧判断帽子应该为反光质地,衣料则是英国礼服呢。接着,他通过观察锁骨、肱二头肌的凸起,整理出衣服的纹样、褶皱。之后,他又仔细描绘出男子的法令纹和眼泡,确定光线和色调。
  四天后女子来取照片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喜地说:“太像了,真不知道该怎样感谢您!”袁宝钧微笑着,一个劲儿地说:“甭客气。”
  一来二去,袁宝钧义务帮助大家修复照片的消息越传越远,客人络绎不绝,有社区邻居,有北京郊区赶来的农民,还有外地人慕名托朋友前来。这天,袁宝钧刚起床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对方自称是深圳的吴先生,因为家里要续写家谱,需要复原祖父遗像。他求助过深圳的照相馆,也找过画师,他们均表示难度太大而拒绝了。偶然听到一位北京的朋友谈到袁宝钧的义举,特意来求助。袁宝钧一口答应了,吴先生通过邮件将残缺的扫描照片发了过来。经过十多天的努力,终于完成了精修。吴先生深受感动,赞不绝口,并赠旗致谢:“修复历史,妙手回春。”   修复烈士照片,一次次感动落泪
  几年下来,找袁宝钧修复老照片的人越来越多。2005年,袁宝钧和家人搬迁至昌平区回龙观东二区,他又开始在新的社区为大家义务修复老照片了。
  一天,烈士陈毅安的儿子陈晃明前来拜访求助,希望为父母修复陈旧的结婚照。原来,陈毅安是黄埔军校第四期毕业生,在1930年的长沙战役中,身为前敌总指挥的陈毅安为掩护彭德怀不幸中弹牺牲,年仅25岁,他被毛主席授予“共和国第九烈士”。当年,彭德怀在陈毅安的上衣兜里发现了这张带血的照片,在收藏多年后转交给陈毅安妻子。
  照片背后震撼心灵的故事让袁宝钧的眼睛湿润了,他答应陈晃明一定尽全力修好烈士夫妻的合影。12天过去了,袁宝钧最终将残留着血迹的照片修复完好。陈晃明接过这张意义非凡的照片,顿时泪如雨下,要知道,这是他70多年来第一次见到了不曾谋面的父亲。
  在袁宝钧修复的烈士照片中,东北抗日联军抗战勇士范廷桂让他记忆犹新。范廷桂当年与赵尚志一起带领抗日联军和日军斗争,最后壮烈牺牲。在东北烈士纪念馆建馆时,希望能将范廷桂的照片挂在馆里,可家人没有找到他生前的照片。直到多年后,范廷桂的外甥女在帮助母亲整理旧物时,发现了舅舅当年的一张中学生毕业照,可因年头太长,照片上的人脸只有黄豆大小。多家照相馆表示无法修复,家人找到了袁宝钧。
  袁宝钧当即就答应了,接下来的4天里,他一手拿着放大镜看照片,一手点击鼠标在电脑上修改,完成了照片初稿。照片上烈士的耳朵部分已经毁坏,为了还原真实人像,他参照了烈士家属的照片后,又对照片作了修改。如今,这张照片已经挂在了东北烈士纪念馆。
  “烈士为国家献出了生命,我应该为烈士家属做些事情。”每每想到照片背后的故事,他都会暗暗落泪。在家属眼中,袁宝钧修复一张照片就是拯救了一段历史,他是一位名副其实的“情感医生”。
  传承技术,耄耋老人希望更多人拯救历史
  在帮人修复老照片时,袁宝钧还曾做过一次真人临摹。
  袁宝钧的邻居中有一位外交部的退休官员,父亲死于当年唐山大地震。等他从秘鲁公干回来后,连一张父亲的照片也没找到,思亲之余,他想到姐姐和父亲长得最像,就给姐姐画了一幅油画。如今退休在家,想让袁宝钧帮他看看,能不能根据姐姐的油画来创造一张父亲的照片。
  在详细了解其父亲的面貌特征后,袁宝钧对局部进行不断的修改,头发改成白发,衣服换成中山装,上衣口袋夹根笔……三个小时后,邻居说有点像了,再进一步细改。最后将照片冲洗出来之后,邻居兴奋地说:“太像了,您看能不能拿来母亲的照片,将父母的照片合在一起?”袁宝钧开心地答应了。
  2013年,我国文字学专家陈光尧之子找到袁宝钧。原来,其父和连战父亲连震东有张早年合影,他获知连战将于中秋节携台胞来大陆寻根。袁宝钧用了三天时间,就把照片给修复好了,后来这张照片送到连战手中时,连战惊喜不已。
  在修复老照片15年的时间里,袁宝钧还为我国航天事业奠基人钱学森夫妻修复了结婚照。图书《我的伯父周恩来》一书中的历史照片,也有袁宝钧的功劳。
  袁宝钧的名气越来越大,找上门来的居民也越来越多。可81岁的他毕竟年事已高,他与昌平区民政局合作,办起了免费的老照片培训班,招收了32名学员。他招收学员的标准要具备三项:会PS,有一定的美术基础,愿意义务为大家服务。
  转眼进入2015年,让袁宝钧欣慰的是,其中12名学员已基本出师,并坚持在为大家服务。
  (编辑·麻雯)
  mawen214@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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