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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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力帆X60一起探索涪陵
  在重庆再度直辖之前,涪陵只是川东地区一个不起眼的小城市。它的行政管辖属于四川省,这里工业基础十分薄弱,城市规模也不大,就在十多年前,涪陵到处都还是贫穷与落后的景象。如果你也是何伟(彼得·海斯勒的中文名)笔下《江城》的读者,在第一章里你便会看到这样的文字:涪陵没有铁路,公路非常糟糕,去哪里你都得坐船,但多半你哪里也不会去。
  《江城》记录的是1996-1998年的涪陵。在那个时候,渝怀铁路和长涪高速还没有动工。从距离上看,涪陵与重庆相隔不到100公里,但由于只有轮船可选,从重庆坐船顺江而下到涪陵需要花上4个多小时,逆水而上时间更是翻倍。不过涪陵对于重庆却又非常重要,在50年代“三线建设”时期,大量的乡下人从涪陵专区溯江而上来到重庆投身社会主义建设。我的外公和外婆就是在那个时候成为了“新一代重庆人”。更为重要的是,涪陵还是通往仕途巅峰的绝佳平台,原重庆市长王鸿举就是在涪陵扶摇直上,最后在1997年掌握了重庆的管理大权。
  涪陵最终划归重庆市,一切都在直辖以后变得乐观起来。1997年10月,三峡工程截流,缓缓上涨的江水为涪陵带来了发展契机。李渡新城区为移民提供了新的栖息地,而涪陵的陶瓷、制药和卷烟工业通过改组,在当地还创造了更多就业机会。于是也就有了外人口中对于涪陵的调侃——“一块砖、一包药和一根烟”。一瞬间,涪陵从四川省东部的落后小城市摇身一变,成为了重庆市最重要的经济区之一。
  我是从重庆开车沿长涪高速公路(沪渝高速其中一段)来到涪陵的,现在几乎再也没人选择坐船了,实际上这条运营航线早已消失。10月中旬晴雨难测,尤其是在重庆。出发前我向力帆借了台X60,在这种长江边的小城市似乎没有什么是比开一台自主车更自在的事情了——我不用顾及别人的目光,也不用担心停放问题,更何况X60应付涪陵的道路绰绰有余。如同何伟经历的涪陵一样,在朋友们口中,他们至今对涪陵仍没有什么好印象:脏乱的面貌、拥挤的集市、缺乏规划的道路,以及素质不高的当地人。
  涪陵城区并不大,开车从长江大桥进入穿城而过,算上堵车顶多20分钟便可抵达乌江对岸的江东。这座城市也被称为“小山城”,上上下下除了数不清的阶梯,还有螺旋状的道路。城里大多是上世纪90年代的建筑,但新旧建筑的对比却非常强烈。在高笋塘的核心地带,一座高达208米的“双子塔”拔地而起。这里是最繁华的商业地段,楼下的麦当劳和公交车站人流如织,就在这个名叫泽胜广场的对面,是正在重新装修的涪陵商都,在施工围栏上悬挂着宣传喷绘:OLAY、ECCO、Fed、MANGO、GIRDEAR、ERDOS……这些都是在各大城市常见的牌子。实际上小小的涪陵是中国的一个缩影,在这里一切都充满了生机。每当太阳升起,城里到处都是劳动的气息:挑着扁担的菜农、搬运货物的司机、骑着摩的揽客的男人、站在发廊门口的小姐,还有餐馆里热气腾腾的大铁锅。
  在《江城》里,何伟经常提到南门山的一个安静小园子,可以喝茶、看人打太极。但现在已被改造成了一个巨大的广场,LED屏幕在下雨天闪烁着奇怪的光芒,道路上的汽车仍旧不停按着喇叭。正如书中描述的:像中国任何一个城市一样,这里建筑的发展步伐掩埋了历史的遗迹,它们的目的仅仅是容纳人口。
  涪陵城区拥挤的道路并没有多少吸引力,相反我认为涪陵人才是最热情、最有魅力的。在取车的4S店外有一家修车店,我悄悄从车里取出《江城》问一个修理工是否看过这本书,他摇了摇头。这让我很意外,因为出发前我就得知涪陵的各大学校都把《江城》作为指定课外读物,应该是全城皆知啊!于是我又问起插旗山、白山坪、涪陵师专的大致方位,几乎都得到了准确回答。就在我和修理工一对一的聊天时,身边不一会儿就聚集了一大批人,全店的员工几乎把我和摄影师林浩围得水泄不通,其中一人说:“你们不是涪陵的呀?是重庆来的嗦?”
  对于他们来说重庆是大城市,从那儿来的人都很洋气,这又足以说明现在的涪陵仍然很闭塞。从乌江二桥去往江东仅仅只需几分钟,在前往插旗山的路上我们经过了涪陵师专。校门口的牌匾早已换成了“长江师范学院”,由于“师专”的主校区已搬迁至李渡,所以这里的学生还不到1000人。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真正的学校大门前早已物是人非。不远处就是滨江路施工工地,由于下雨,宛如一块泥沼。经过询问才得知,“学生食家”几年前就已关张了,房子也拆掉了,老板黄小强现在在江东街上卖地板砖。后来这位热心的餐馆老板还提议要带我们去找黄小强,于是我们打算先去看看插旗山再说。
  插旗山又叫桃花山,上山的路并不陡,X60只需3挡便可稳稳前进。不过插旗山并没有真正的山顶,在半山腰处面向乌江的地方有一个小山头,那里就是石达开和士兵们插上太平天国旗帜的地方。这场在19世纪40年代由洪秀全领导并席卷全国的农民起义最终以失败落下帷幕,插旗山只见证了一个很小的历史瞬间,时光滚滚向前,它迎来了一拨又一拨的过客。
  插旗山的道路年久失修,破烂不堪。X60虽然只是前驱车,但由于高底盘和偏硬的悬架,应付这样的路面仍旧游刃有余,开起来一点也没有不自在。在“师专”我们带上了餐馆老板,她带我们来到了黄小强的建材店。刚一见面寒暄几句,他很快便明白了我们的来意,连忙招呼我们坐下慢慢聊。对于他来说应付我们这样的客人早已是家常便饭,“经常都有人来,太多了,每个月都有。”黄小强轻描淡写地说。“去年的时候,还有个女老外带起翻译来的,问了很多关于何伟的事情。”黄小强现在已是涪清路上的名人了。眼前的这个人与书中描述的个性很像,从店里的忙碌程度来看,他的老婆冯小琴掌管着一切。黄小强说儿子黄凯现在已经比他高了,在读高中。他接着说:“何伟这个人了不起,一般人没他那种意志力。他经常跑步,插旗山单面10公里,他一般跑完来回就到我馆子吃饭。”黄小强说:“那时候涪陵没得老外噻,何伟又长得帅,喜欢他的女的很多。”
  黄小强摸出手机向我展示着何伟的号码,“他一般隔两三年才回来一次,现在在开罗写东西。”在黄小强的言谈中可以听出来何伟是他最值得骄傲的朋友。但何伟毕竟只是涪陵的一个过客,而黄小强才是这里的主人。他是一个机会主义者,早年间为了谋生去过新疆下过广东,然后回到涪陵在“师专”门口开了家餐馆。不过现在房地产开发浪潮正在席卷涪陵,黄小强又看中了这个商机。我问黄小强后来还在开车没?他说一直都在开,还摸出钥匙指了指远处的比亚迪F6。“打算换车吗?”我问他。“想呀,怎么不想。我看上了现代ix35。”黄小强看看店里的冯小琴说,“就等老婆批准了。”   由于变化太快,又因为涪陵周边乡下进城务工的人太多,为了得到天主教堂的具体位置我们费尽周折。从《江城》的描述来看,教堂位于老城区,于是我们把目光聚焦在了乌江二桥下的那片瓦房区域。
  在涪陵任何事都有对立面。在老城区的山顶上,就是那座208米高的双子塔,而这一片区域至少汇集了三个时期的建筑。在涪陵一中保安的指点下,我们才得知天主堂就藏在五桂堂街深处。教堂的大门并不起眼,一进门依旧是标语:崇尚科学,关爱家庭,珍爱生命,反对邪教!在天主堂做祷告的人几乎都是中年女性,她们用当地话念着那些经书,我和林浩成了不速之客。后来我索性出门转转,寻找起了李神甫。
  在一旁的一个房间里有个男人睡在沙发上,我拿出《江城》讲明我的来意。那个男人开了口:“进来坐,坐!”他推了一下眼镜说:“老李神甫已经作古了,他是我二爷爷。老人家两年前就走了。”后来那个男人继续说:“我现在是这里的神甫,我叫李光明。我二爷爷走了之后,我就来这里了。”他说:“以前也有人来找过,也是因为这本书。”和黄小强一样,李神甫也应该接待过不少慕名而来的游客。李家原是大足人,老李神甫叫李海柔,在19岁时便到重庆的一家法国教会学校学习,后来当上了神甫,然后几乎后半辈子都献给了涪陵。半个世纪过去了,这家天主教堂依然矗立原地,只是神甫换了人,但依旧是李家人在执掌。相比外面飞速发展的涪陵,天主堂是这座城市难得的安静之地,但很难想像这里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我很喜欢何伟对于涪陵和乌江的描述。在第八章他写道:在涪陵这样的小地方,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产生已经拥有整座城市的感觉。订酒店时,我们选择了体育场旁的太极酒店,这里出门就有几家酒吧,往山上走还有许多餐馆,如果沿体育馆那条下坡路走10分钟,便是商业中心了。在涪陵,出门干任何事都不会花太多时间,在这里总有一种懒散的感觉,时间因此都变慢了。
  尽管涪陵并不是一座旅游城市,但它本身却是非常立体化的,每移动一处地方都能欣赏到不一样的风景。除了在插旗山可以眺望全城,在城市另一头的制高点天王殿,又可眺望奔流向东的长江。天王殿正在进行整修,几个月之后这里将迎来春节期间的香火高峰,它可比天主教堂受欢迎多了。在国道319线涪陵战备渡口,还有和乌江难得的亲近机会。而就在长江之下近40米处,有一座水下博物馆,这里展示着白鹤梁最珍贵的中段石刻,长度只占原来整个题刻1600米其中的55米。白鹤梁是古人用来记录水文的工具,后来也有文人墨客留下“到此一游”。最有趣的还是石梁上那一对石雕鲤鱼,它们诞生于唐代,而在元朝则有这样的记录:江心石鱼出则大稔(意思是:只要看到石鱼露出水面,来年就是个丰收年)。
  现在,三峡大坝让长江和乌江失去了原来的面貌,但它们却依旧一如往常。从性格来看,乌江正好与长江相反。何伟这样写道:跟乌江的水流相比,其他事物都显得慢悠悠。到了乌江的河口,就连浩大的长江都仿佛停滞不前了,跟乌江支流的激越不同,它那浑浊的水流似乎慵懒了许多。正因为《江城》,涪陵被更多人知道,被更多聊起,它也因此变得更加可爱。在这里停留几天,我学会了留心观察,学会了理解和包容。开着力帆X60,我始终扮演着一个旁观者的角色。这座城市,还有这台符合当地气质的车,一切的一切,都有了十足的亲近感。在《江城》里,有句话让人久久无法平静:能再次回到长江上的感觉真好,哪怕它的旧时激流只存于我的记忆之中。
  1. 在乌江二桥的桥头可以看到涪陵三个时期的建筑风貌
  2. 插旗山见证了无数个历史瞬间,然而在时间长河里一切照旧
  3. 去往插旗山的路上可以看到乌江对岸的涪陵全城
  4. 在“涪陵师专”真正的大门前,一切都因为新修建的滨江路而没落
  5. 过江大桥对于涪陵来说尤其重要
  6. 无论在城里哪个角落,“双子塔”都是视线里的焦点
  7. “老板”黄小强和他的老婆
  1. 对《江城》和江河的迷恋,让我也学会了热爱涪陵这座小城市
  2. 尽管都是天字辈的建筑,但天王殿无疑要比天主教堂更有人气
  3. “天主堂”隐藏在老城区五桂堂街深处,这里一切都显得非常平静
  4. 几十年过去了,天主堂依旧保持着当初的模样
  5. 五桂堂老街是涪陵难得有味道的地方
  6. 涪陵人对江河的热爱并不会因为天气的寒冷而降低热情
  《江城》,又被译作《消失的江城》。随着三峡大坝截流,长江水上涨,涪陵这座重庆下游的小城市也迎来了新的机遇。正如“何伟”所说,“这并不是一本关于中国的书,它只涉及一小段特定时期内中国的某个小地方。”《江城》是作者中国三部曲中的第一本书,曾在美国畅销十年,获得过Kiriyama环太平洋图书奖。如果想要了解一个我们曾忽略的“中国”,《江城》是最好不过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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