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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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滚石登上高峰,迈入新世纪。大时代结束,华人世界进入新的一轮,一个轻时代,一个娱乐时代,一个游戏心态的时代,一个低龄化市场的时代。在音乐与时代的互动互生中,滚石原有的一切,越来越轻,越来越变异。
  
  ■ 黄金的两面
  
  有人把周华健视为最能代表滚石气质的歌手。为什么?“因为他够普通。滚石和周华健有太多的共同点,平凡却不平庸,聪明却不精明,大众却不从众,自信却不自负”(冬青)。这代表了大众的观点,经历了上世纪90年代滚石黄金期的大部分歌迷,可能都会有近似于冬青所说的印象,并会自然地这么以为。
  1988-2001年滚石唱片的黄金期,不只有魔岩唱片,还有周华健,还有苏慧伦、徐怀钰,还有香港大牌明星,还有李宗盛,不是唱歌的那个李宗盛,而是在幕后为女歌手呕心沥血写情歌的那个李宗盛。是的,在大众眼中,这就是滚石。能听到魔岩的只是脑袋里装着文艺的、有知识分子情趣的、欣赏文化价值的少数人,听周华健、李宗盛情歌,看偶像苏慧伦、徐怀钰,追捧唱普通话的香港大牌明星,才是大多数滚石歌迷所为。
  这黄金期的后半程,滚石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所有不可能想象的事,竟然都发生了。
  第一件不可能想象的事,是周华健居然成为全台湾最卖钱的歌手。实在是风靡得超乎想象,这最会唱歌的歌手俨然还成为那一时期最大的偶像。也就是说,他既是实力唱将,也是偶像歌手,鱼与熊掌兼得,能不让人意外?以至于在周华健十年演唱会的前夕,张培仁说:“有一点我坚信———华健一定能比胡里奥唱得更久更久!”
  从1987年发表第一张专辑《心的方向》开始,到次年专辑《我付出我的真爱》走红,到1993年专辑《花心》开始他的超级明星生涯,周华健的走运简直就像是滚石行运的指数。滚石死活打不过飞碟的那几年,甚至动过把陈升扭成偶像与王杰争一争的歪心思,没想到在周华健这里,事情居然搞成了!
  连精选带英文加粤语,周华健出了40多张专辑,累计销量超过了3500万张(统计至2003年)。3500万张是个什么概念?周华健之后的另一个“周”,2000年代的最大偶像周杰伦,唱片总销量为2800多万张。
  90年代的周华健是如此厉害,以至媒体给了他两个封号。一个是台湾媒体封的,叫“国民歌王”;另一个是香港媒体封的,叫“天王杀手”。
  第二件不可能想象的事,是一向不会做青春偶像的滚石,居然接连诞下两个青春偶像。旗下头号玉女、一直半红不熟的苏慧伦,通过“滚石韩国”将韩国流行样式介绍进入台湾,把《柠檬树》、《鸭子》和《傻瓜》等外国歌填成的中文歌一唱,居然成了新新人类的代言人,红极一时。然后,同样以韩式音乐风味为参照,包装制作出了徐怀钰这个“X世代”代言人,也取得商业上的巨大成功,使滚石终于借韩流攻克了低龄化偶像市场。
  第三件不可能想象的事,是香港一批明星全被收编在滚石旗下唱起了国语歌,滚石队伍一时浩浩荡荡。不光有歌坛明星(张国荣、梅艳芳、林忆莲、杜德伟、黄凯芹),还有影坛明星(成龙、梁家辉、莫文蔚);不光有创作歌手(“Beyond”、泰迪罗宾、黄耀明、“星盒子”),还有偶像歌手(草蜢)。
  至尽也没有人反省:这几件盛事,就像是巨量涌入的新质,让滚石唱片原有的特色变得不那么鲜明了。黄金时代有两面,另一面也许不一定那么光亮。盛极必衰,衰落的因素也许就滋生在那盛极之中。
  周华健是最典型的例子。周华健是个创作歌手,符合滚石唱片人文、个性、有风格的创作歌手传统。即使是在周华健成了一个实力派偶像之后,他创作的歌依然非常有特色。如果把它们集中起来,我们会发现,《摆渡人的歌》、《寡妇村传奇》、《一言难尽》、《不愿一个人》、《亲亲我的宝贝》、《璀璨》、《两种》、《怕黑》、《明天我要嫁给你》、《幸福到想哭》……这些歌曲都非常周华健。它们不易归类,从情绪上看经常显露的是一种明亮的伤感,具有感性而诗意的思索偏好,旋律也很周华健,善于用半音音阶。
  这与那个“国民歌王”的形象不一样,被淹没其中,几乎令人不辨。
  周华健的外表和声音都有阳光、健康、恳切、亲近的特质,虽然他完全胜任走全创作、个性派之路,滚石却没有让他这样走下去,而是取他跨族群、跨年龄的亲和魅力与声音明亮、美好的金嗓类型去加力打造。频繁的发片,滚石众将一拥而上的写曲,为了持续获得大众的热烈响应以填词日本歌获得主打歌……周华健的成功,就建立在这一系列手段上。
  “国民歌王”成了,那个个性创作歌手却没影了。更晦暗不明的是,这耀眼的亮星让滚石之所以为滚石的创作歌手一途开始模糊起来。创作歌手成了大众偶像,一次次出镜中还带着一点创作歌手的样子,好男人周华健所张扬的形象已经不是他自己,而是一种制造出来的个性,本来,这正是滚石的对立面。
  香港明星的大量掺入起到了同样的效果。他们本身的形象和特质太过耀眼,量又这么大,掺入的速度又这么快,与滚石唱片的形象和特质并不是一回事。巨量的新质涌来,结果可想而知。
  苏慧伦和徐怀钰的暴红则毁掉了滚石之所以为滚石的另一个核心特质。本来,在滚石铁杆眼里,滚石唱片就不是偶像音乐,不是娱乐机器,现在好,“艺术性的流行音乐”品牌,在两个玉女的红光照耀下,也不再那么彰显了。
  李宗盛却不完全是负面的力量。作为创作歌手,李宗盛的成色一直纯粹,从来鲜明。作为制作人,他的所作所为一直是在巩固滚石的核心竞争力,擦亮“艺术性的流行音乐”那块金字招牌。此事堪称神奇,在整个90年代,李宗盛(还要包括滚石另外的制作人小虫等)居然与那么多的女人擦出了火花,陈淑桦、潘越云、黄莺莺、林忆莲、许景淳、赵咏华、辛晓琪甚至莫文蔚,她们不仅在商业上大获成功,并都拥有接近美声的品质。这件事的更神奇之处在于,李宗盛通过他苦心孤诣的探索,以民谣为梯,用口语化的歌词和精到的词曲咬合,让艺术女声完全落入凡间,有了走入生活真实的、更写实更诚挚的表现。民歌运动曲高和寡的文学化浪漫,在李氏的手里变成了大众化、市民化的通俗文学,其文学价值还蛮高。
  
  ■ 轻,更轻
  
  在滚石的黄金时代,衰落的毁坏的因素——比如,周华健式的模糊——并没有马上呈现,原因在于有魔岩的对冲作用。
  2001年魔岩唱片关闭后,老滚石三块招牌(三条道路)在黄金时代中已经模糊的症状,立刻就显现了。回想起来,我正是从2002年开始,不再关心滚石新出版的唱片。
  此时对我来说,那个黄底黑箭靶不再有从前的意味;滚石旗下的歌手,再不是“我有话要说”的那种人,即使创作歌手,也轻飘飘的没什么份量。滚石曾经在流行音乐里超越了流行的那种文化意义,变得越来越稀薄。
  在前一个时代的末期,像我这样的滚石旧众,隐隐然已经积累了不少不满。比如,同样有创作歌手材质的任贤齐,似乎成为周华健道路的第二个翻版,且一代不如一代,他比周华健的音乐个性更弱,精神意味更缺乏。
  2002年之后一直到2010年,滚石变成了这样一个残阵:
  ——搞摇滚的,张震岳是个假坏小子,他的反叛是一种调皮的反叛,只能在生活中小捣蛋。
  ——摇滚乐团“五月天”,是个有其形(音乐)无其神(摇滚精神)的摇滚乐团。或者说,青春摇滚。大音量的摇滚乐放大了青年的诸种激情,但除此之外,和普通流行歌曲也实在没什么两样。演奏很好,音乐很好,感情滚烫,音乐很真,“五月天”唱起青春生活的那些委屈和兴奋,有时甚至让你想哭想叫。但也就是这些。
  ——2000年代,创作歌手的代表变成了陈绮贞,陈绮贞的内心完全是城市少女的内心,完全是生活—爱情的碎碎念。陈老师的学生说陈老师“哲学”,只因为她是哲学系毕业的。但是,陈老师甚至没有写出像李宗盛这样的“哲学”思想:“工作是容易的/赚钱是困难的/恋爱是容易的/成家是困难的/相爱是容易的/相处是困难的/决定是容易的/可是等待/是困难的”,更别说,1980和1990年代,提起滚石创作歌手的旗帜,还有罗大佑。
  ——2000年代,女唱将的代表变成了梁静茹,这是李宗盛打造的最后一个滚石女人。不用比齐豫、许景淳那些如在天空的典雅美声,就是陈淑桦、黄莺莺、林忆莲的高度也没有。女唱将换成更平易近人的样貌,代表2000年之后歌坛的整体转向:高高在上的艺术再也不吃香了,实力收起来,女唱将要上得厅堂,下得KTV。一句叫得响亮的口号:“甜美中可以有态度,微弱中可以有坚持。”
  ——到了近几年,滚石创作歌手,光良、李圣杰、曹格……没有态度,没有精神玩味,甚至,他们的个性、性格是什么?这一点识别也变得困难。
  那颗老滚石的核心,越来越衰竭。所有以前强的,现在变弱。所有那些重的,现在变轻。大众眼中的滚石人物,只剩下一个陈升,踽踽独行,愈老弥坚。
  
  ■“轻时代”的重压
  
  2000年代,时代的主音变成了周杰伦。滚石好像错失了机会、看走了眼,十数年华人R&B和嘻哈风潮,好像跟它无关似的。看滚石这十年的所作所为,与世隔绝,好像与周杰伦们不在同一个时空。
  从专业的角度看,滚石唱片像是对民谣和摇滚类型更敏锐。2000年代滚石的局部成功,张震岳、“五月天”、陈绮贞、梁静茹,无一不走在这条老路上。
  但如果我们只看到这一点,以为滚石唱片对其他的音乐类型就是不灵光,立马就会发现一件无比诡异的事:滚石实际上是最早探索R&B音乐的唱片公司:早在1991年,小虫和杜德伟即倾心于R&B,前后进行了长达7年的耕耘,一直到R&B风潮爆发的前夜;周杰伦崛起的前后脚,滚石也发掘了它的R&B全才少年,生于台北、长于美国的孔令奇;并且,滚石很早就有自己的嘻哈小子,在台湾的嘻哈与节奏布鲁斯场景中,MC Hotdog是目光最犀利舌头最毒深具社会洞察力的人物。但奇怪的是,它们都没有成为社会的风气。
  滚石对各门艺术创造的包容性,它对各类音乐的敏锐触觉,显然超前于一众唱片公司。但滚石的趣味和前瞻性在于音乐本身,对如何鼓噪一个新风尚,如何将一种新事物搅和成时尚,一直并非其所擅长。
  从反面看,这种缺陷,正是滚石三面招牌之所以成立的题中应有之意。早在与飞碟缠斗时期,滚石就连连在商业上落败,输给王杰、输给张雨生、输给“小虎队”、输给“红唇族”、输给“忧欢派对”。不过,这也给人“滚石属实力派,飞碟属偶像派”的深刻印象。滚石的诸位主脑,似乎不屑媚俗,在制造青少年偶像和弄潮时尚方面一直笨手笨脚,也许,他们压根儿就不是这类人,他们不缺乏对新音乐探索的热情,但是对时尚、对青少年娱乐,压根儿就没有真正的热爱。
  滚石生于大时代,也成于大时代。在外部环境上,滚石恰逢台湾经济最好的阶段;政治环境上,则是1988年的“解严”带来的文化和思想上的开放。滚石从萌生到绿阴覆地,两岸三地风云激荡,参差同时经历了沧桑巨变。旧制崩坏,社会翻覆,人心不古。感情激烈而深沉,思想渴求着启示,滚石这棵大树,正是从这大时代的深土里勃发。
  等滚石登上高峰,迈入新世纪。大时代结束,华人世界进入新的一轮,一个轻时代,一个娱乐时代,一个游戏心态的时代,一个低龄化市场的时代。
  音乐与时代,唱片公司运作与社会文化更迭,其间一直是一种互动互生的关系。在互动互生中,滚石原有的一切,越来越轻,越来越变异。而新时代的新风尚,青少年偶像、城市时尚、低龄化市场,在这片它完全欠缺生命激情更欠缺运作手段的领地,可以想象,滚石会是怎样的进退失据。
  
  ■ 两头怪兽
  
  滚石30周年中,几天前我接受《长江商报》的采访,记者反复提及的两个词是:人文性,理想主义。
  谈到人文性,我们喜欢拿商业性与之对立;而谈到理想主义,我们喜欢用利益追求与之截然划清界限。
  不错,滚石唱片有一个极鲜明的特色是它的人文关怀,但它也关切商业性;滚石唱片或许也不乏理想主义,但它也用心地揣摩利益追求。
  文化工业必须有圆满的商业性和利益追求,以实现资本回收和利润,据此完成艺术生产的循环或扩展。滚石诸位首脑,从来不乏审度势、对受众市场的分析定位,他们并非义无返顾的理想主义者,甚至,某种意义上讲还相当世故。
  不说李宗盛情歌的一次次成功,得益于对时势、对商业可能的老谋深算;就算是歌手李宗盛,甚或人文、理想如罗大佑、陈升,创造大众艺术、实现社会的普遍共鸣,一直都是他们音乐创作的哲学。
  段钟沂讲过滚石唱片的一个制度,试听会——当时公司有一个制度叫作试听会,唱片已经录完,母带都出来了,调查部门就会去抽样,从街上找路人甲乙丙丁带到公司来,挑三首歌给他们听,听完给意见,然后我们再开会讨论,讨论之后,也许调整主打,也许重新录制,甚至干脆先不发了。
  滚石唱片的三条道路、三个招牌,其实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服从于雅俗共赏的原则,谋求高品质的大众音乐。滚石唱片的制作人文化,说到底就是这样一种企业文化。雅俗共赏的大众音乐,是滚石唱片的基石。
  这个基石从未动过,我们关注到的1980、1990、2000年代的诸种变化,只是因时代变化而连锁发生的大众内涵的变化。在审时度势上,滚石永远有强于小型制作公司的锐敏眼光。举例来说,李宗盛制作梁静茹的那种变化,真是眼光毒辣,一击而中。
  所以,时势的影响与顺应时势的变化,对滚石唱片来说一直具有根本性。到后两个十年,滚石这艘大船一直漂浮在这样三个时局中:从文化上看,这是大时代的尾声;从商业上看,全球化、全球同化以及此一形势下全球唱片公司的兼并潮,汹涌而至;从市场危机上看,网络新媒体取代唱片介质的换代威胁,步步紧逼。
  应该说,对时局的把握,滚石唱片非常清醒,也非常敏锐。全球唱片业从1990年初飞黄腾达,“十年内变成大厂交相购并缩编,小厂关门大吉的局面”(杨忠衡)。这个兼并潮幕后,有着深刻的时代成因,力量强大到不可抗拒。转眼之间,五大唱片公司的兼并作业就席卷了台湾,本土唱片公司一夜被吃掉。为了自保,也为了对抗,滚石被逼到华山一条路上:利用它的核心竞争力,主要是音乐创作、音乐制作、唱片发行所积累的基业,主动向外扩张,投入到资本运作的战争中。而为了应对网络新媒体的威胁,早在1999年,滚石唱片便布局数字音乐、网络音乐,应对“当唱片完全无利可图时,如何维持音乐事业的获利”的“后唱片时代”。
  滚石唱片辉煌的黄金时期,从经济上看与东亚经济、世界经济最景气的暖春季节正相交叠。但到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爆发,局势骤变。
  此时,滚石唱片面对着两头怪兽的轮番猛攻。
  从滚石唱片发达时就不断困扰的盗版问题,随着网络时代来临,逐渐演变为人人皆盗,唱片上的资本回收和利润被蚕食,变得越来越小。这是电子怪兽。全球五大唱片公司挟巨资杀到,掀起台湾唱片业的并购潮,立稳后与国际扩张的滚石全面竞争。这是资本巨兽。自上世纪末开始,全球的音乐工业开始急剧萎缩,滚石遇到的问题,实际上也是整个唱片产业遇到的问题。
  这两桩战事,都是唱片业从未遇到过的。可以说,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是本土微力与时代巨力的战争。
  滚石唱片向外扩张,开局时境况不错,最高纪录在全亚洲有12个分公司,从1992到1996年,滚石马来西亚、滚石新加坡、滚石香港、滚石韩国、滚石日本、滚石泰国……纷纷成立,“投资非常大,赚来的钱立刻全部都投入进去。”
  1999年,滚石唱片营收25.8亿新台币,是30年里的最高位;“到2000年,就下滑到18.5亿。2003年最惨烈,报表数字跌到7.4亿最低谷。”(段钟沂)
  滚石唱片那些年,唱片利润以2位数的百分比在缩水,“打击唱片事业的首要因素,(从时间的演进上),依顺序是光碟烧录机、MP3、宽频网路(宽带)和社会风气”(杨忠衡)。而滚石所遇到的瓶颈,有跨入未知领域导致的新技术瓶颈,但最根本的,是一个本土小厂的资源和人才,与庞然大物的两头时代巨兽相比,实在是太渺小。
  两场战事惨烈无比,在数字战争领域,滚石电视、滚石多媒体、滚石可乐、滚石网路、手机……“阵亡者”的名单长长一串。而在资本战争领域,银根吃紧,滚石分支不得不一一关张。
  危机来临,应对之策,说到底就是舍与保,但在这里,滚石发生了最根本的应对不当。
  公司要保的,很自然的,是利润最大的主业。滚石的主业是什么?很显然,雅俗共赏的大众音乐。
  壮士断腕。2001年,魔岩唱片就是这么被砍掉的。
  但是,这是一次天地变局,新时代的规则、逻辑、生存依据,已经完完全全发生了异变,已经不再秉守老滚石时代的规则。很快历史就宣告答案:数字怪兽所蚕食的,首当其冲是大众音乐。随着社会风气——大众分化,分众时代来临,受冲击的首先是大公司运营。应对着唱片市场的崩盘,独立制作公司却可以安然地在数字怪兽、资本巨兽的阴影下,以很小的资金、很少的员工、灵动的游击和小众的市场,找到一片庇护所。
  2000年代唱片业的整个趋势,就是大公司运营的瓦解和大众音乐的覆灭,而退败中的滚石,却正押宝在这两个东西上!
  
  ■ 蜕变或重生
  
  滚石唱片并没有死。它惨淡经营10年的数字音乐产业,终于结出一果:“目前来看,滚石最重心的业务实际放在‘滚石移动’的经营和布局上,利用其30年来积累的音乐资源投身数字音乐领域,迎接大3G时代的来临,争取寻求新的音乐盈利模式和行销管道。仅以当下而言,滚石移动不仅获得了大量风投,营收部分也蒸蒸日上。在这一领域,滚石暂时没有再落伍。”(许平柯)
  而在唱片制作上,滚石俨然回到了它的当初,一家独立公司,每年只出十几张专辑。显然,在一个小众时代,它的制作方式需要调整,现在的滚石唱片,循着历史的惯性依然企图操持大众类型,要想再次发亮,它必须回到当年光脚狂奔、无所畏惧的勇敢天真,创造独立、纯粹、个性鲜明的音乐,重树人文大旗。眼下的现实是,大众音乐已经覆灭,雅俗共赏已无可能。
  回顾滚石的诞生、发展,段钟沂常说的一句话是,“每一步都是意外,所有的事情都是因缘造就的,也可以说是命运。”
  2010年11月27、28日,台北小巨蛋,滚石自主版权的2000多张唱片封面的画面,在大屏幕上滚动。这里,正在举行滚石唱片30周年纪念演唱会。长达5个小时的时间里,周华健、李宗盛、张震岳、顺子、莫文蔚等80位歌手轮番上阵,近万观众笑中带泪,大合唱了近50次。
  生于大时代,落幕于大时代。滚石唱片本身也成为了时代背景的一部分,塑造了几代华人青年的人生观、审美观。生于六七十年代的人,生命中有一些很重要的记忆,回荡着滚石的歌声,无形中,滚石变成了人人生命中的一部分。不管滚石的未来如何,可以肯定的是,这个老滚石是不可能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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