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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它的译者张媛媛在“译后记”里说的那样,“爱”在《明星之爱》这本书里只是个大而化之的词。米歇尔·芒梭用访谈聚焦的、要特写式地展示给读者的是那些“明星”更突出的方面。她的提问有时,不,常常,不止于镜头般的凝视,而是从镜头般的凝视里突然弹出雕刻之刀,凿剔她的石料——那些明星们身上多余的包装和不必要的伪饰,揭示真相,把他们重新塑造。那会是同一个而又另一个明星,米歇尔·芒梭让你重新去看待的明星。
她说,“公众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令人兴奋也令人筋疲力尽的神秘力量”。小说家玛格丽特·杜拉斯、弗朗索瓦·萨冈,歌者芭芭拉、吉尔日·甘斯布尔,演员伊莎贝拉·阿佳妮、卡特琳娜·德纳芙、克吕什、莎朗·斯通,电影导演伍迪·艾伦,时装设计师伊夫·圣·罗兰……“他们有着让人感动或让人受不了的大胆,因为他们不掩饰想要活得更好、更强的迫切愿望。”他们实在都是些生活舞台上的大演员,米歇尔·芒梭则在书中借着回忆自己的母亲——她所崇拜的第一个明星,称许他们是“正如波德莱尔所说的那个‘一方面接近妓女,另一方面接近诗人’的女演员。”
这种称许让我想到了近来从别处读到的两句话。一句话出自建筑师菲利普·约翰逊之口:“妓女有什么不好?只要她足够高级。”是啊,无论什么,只要它足够高级,它就不再是别的什么了,只能以“高级”名之!米歇尔·芒梭选定的明星们个个都足够高级,以至于个个都更接近诗人。而关于诗人,影评人大卫·丹比说了这么一句话:“诗人也许在将自己创造成一个人物”。明星们为公众也为自己扮演的那个人物如此高级,看上去竟然像全知全能而又极富人情味的神祗,而且充满了理想或浪漫的诗意。那是由明星们自我创造和完成的吗?那还真少不了像米歇尔·芒梭这样的明星崇拜者和她为之工作的像《玛丽·克莱尔》这一类媒体的功劳。
有意思的是,对明星人物的访谈,也把访问者米歇尔·芒梭自己塑造成了一位明星。将其凿剔的刀斧,正是她那哪怕大而化之的“明星之爱”。她告诉我们,“采访是一件意味着诱惑和征服的事情。”在明星们面前,米歇尔·芒梭的提问总是那么精确,光彩照人,往往超乎明星们个性鲜明、时而惊世骇俗的回答。明星们像一面面明镜,将她反映在她聚焦明星的凝视之眼里。这种相互映照和相互塑造保证了这本有可能散漫无边的访谈录获得成功,使之真的有了焦点,内倾和聚拢为一本像样的书。
“艺术家被某种超越他们的东西穿透了。” 米歇尔·芒梭愿意把明星们全看作艺术家,作为其中的一员,她接着说:“这‘某种东西’就是我与这本集子里的艺术家们一起寻找的东西。”
(《明星之爱》 (法)米歇尔·芒梭著,张媛媛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年3月,定价:19.80元)
(陈东东:专栏作家,第三代诗人代表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