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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件简介
2009年底，山东省平度市东阁街道金沟子村启动“城中村”改造工作，村委会召开村民代表会议，通过了收回土地使用权的决议。村里按照平度市规定的补偿标准对村民宅基地的附属物进行评估，并按照1：1的标准给村民分配安置房，最后有5户村民拒绝搬迁。2013年8月9日上午，郭晓刚受公司委派驾驶挖掘机来到金沟子村旧址整理建筑垃圾，被村民阻拦。下午1点左右，郭晓刚连同挖掘机，被几个村民扣留，《新世纪周刊》的记者陈宝成很快赶到现场。陈宝成和村民以抓到“强拆”房屋的“嫌疑人”为由报警。民警赶到现场后，要求陈宝成等人到派出所调查处理，但陈宝成等人拒绝离开，说是要保护现场，要求现场处理。陈宝成手拿自制刀具以正当防卫为由，威胁围观群众及民警，并有村民在封闭驾驶室内以点燃浇在郭晓刚身上的汽油相威胁，警方先后派人进行了五轮谈判。僵持局面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下午2点左右，郭晓刚才被警察解救出来。这样，郭晓刚被困近25个小时。不久，陈宝成和其他6个村民因涉嫌非法拘禁罪被刑事拘留。
事件发生后立即引起广泛关注，犯罪嫌疑人的家属和部分律师认为，平度市公安局故意拖延至25小时以后以非法拘禁罪抓人，这是公安局设的“局”。据说，江平、贺卫方、徐昕等10位法律学者联名向青岛市委书记及市长发出声明，对陈宝成被刑事拘留一事深表担忧和关注，呼吁青岛妥善解决有关矛盾和问题。一批律师组织律师团前去为犯罪嫌疑人辩护。鉴于陈宝成事件的广泛影响性和问题的普遍性，笔者对事件中的法律问题进行粗浅分析，以求对我国已经开始的大规模的城镇化进程中破解征收拆迁困惑有所裨益。
一、《村民大会决议》能否决定整村搬迁
金沟子村的整体搬迁决定来自村民代表会议通过的《村民大会决议》。陈宝成说：“这是不合法的。”有律师说：“这是明显违反国家土地制度的。”那么，金沟子的整体搬迁方式到底合不合法呢？
加快城镇化是党中央和国务院的战略部署。2010年8月30日，中共平度市委、平度市人民政府根据青岛市委、市政府的有关规定，出台了《关于加快推进城乡住房建设和危房改造的实施意见》，提出：“对城镇规划区范围内的村庄，根据村（居）民意愿和村庄发展需要，政府统筹、市场运作，积极进行整体拆迁改造，实现村（居）民住房改善、城市形象改观和富民产业发展的有机统一。”众所周知，城镇化能改善村民居住环境，提高村民的生活水平和生活质量，符合该村村民的整体利益。《土地管理法》第65条规定，为乡（镇）村公共设施和公益事业建设，需要使用土地的，农村集体经济组织报经原批准用地的人民政府批准，可以收回土地使用权，对土地使用权人应当给予适当补偿。《村民委员会组织法》第24条第一款规定，涉及本村公益事业的兴办，经村民会议讨论决定方可办理。该条第2款规定：“村民会议可以授权村民代表会议讨论决定前款规定的事项。”第26条规定：“村民代表会议有三分之二以上的组成人员参加方可召开，所作决定应当经到会人员的过半数同意。”根据集体土地征收的有关规定，上报土地征用材料需要村民签字的《补偿安置确认表》，因此，金沟子村通过村民代表会议决定实行整体搬迁，是符合国家政策的一项公益事业，是落实平度市委、市政府部署的重大决策，所走的程序符合法律规定。最高人民法院[2006]民立他字第23号答复规定，村民小组长以村民小组的名义起诉和行使诉讼权利应当参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村民委员会组织法》规定履行民主议定程序。《村民委员会组织法》在2010年10月28日第十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十七次会议进行修订，修订后的《村民委员会组织法》第2条规定，召开村民会议，应当有本村十八周岁以上村民的过半数，或者本村三分之二以上的户的代表参加，村民会议所作决定应当经到会人员的过半数通过。村民会议或者村民代表会议可以做出决议，对不履行搬迁义务的村民向法院提起民事诉讼，村民会议或者村民代表会议决议对全体村民具有法律效力。形成村民会议决议或者村民代表会议决议后，村民小组长针对少数拒不履行该决议的村民，向法院提起民事诉讼，待法院判决生效维持决议效力的，依法申请法院强制执行。基层组织有凝聚力、群众呼声较高、容易形成村民大会或者村民代表会议决议的新启动的“城中村”改造项目，可以采取该种方法实行村民自治协议拆迁。广东猎德、杨箕成功地采取该方法，其特点是将社会矛盾下移至最基层解决。最高人民法院[2006]民立他字第23号规定，赋予村民大会决议或者村民代表会议决议强制力保障，通过强制力保障促进了协议拆迁，同时，能够在预计的时间内完成拆迁。“少数服从多数”符合法律规定。
二、陈宝成的维权是否合法
陈宝成是拒绝搬迁的5户之一，如果陈宝成认为村委会违法，他完全可以走法律途径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物权法》第63条规定：“集体经济组织、村民委员会或者其负责人作出的决定侵害了集体成员合法权益的，受侵害的集体成员可以请求人民法院予以撤销。”因此，不同意拆迁的村民应该依法起诉村民大会决议，请求法院撤销《村民大会决议》，实现维护自己合法权益的目的。但少数村民坚持既不起诉也不搬迁的“死磕”办法，不仅影响了整体搬迁项目的建设进程，还损害了村集体和绝大多数村民的利益。村委会应当依法向法院起诉，通过法院判决及强制执行解决“钉子户”问题，而不应该采取私人暴力。
陈宝成有没有权利要求警察必须现场处理问题呢？《人民警察法》第21条规定，人民警察对公民的报警案件，应当及时查处。第35条规定，以暴力、威胁方法阻碍人民警察调查取证的，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因此，警察接到陈宝成报警后赶到现场，要求陈宝成等人到派出所调查处理，这是依法履行职务的行为。至于警察是到派出所调查处理还是现场调查处理，公安机关有自己的办理案件程序，陈宝成不应当干涉公安机关办案，陈宝成也没有权利要求警方按照自己的意愿办案。也就是说，如果陈宝成认为挖掘机司机涉嫌故意毁坏财物罪，他将犯罪嫌疑人予以控制，报警后，警察赶到现场，陈宝成应将犯罪嫌疑人交给警察，并配合警察调查就可以了。当陈宝成要求警察现场处理不成，就扣押司机，其行为的性质就立即发生变化即从合法变为违法。 三、平度市公安局是否设“局”
陈宝成和其他6个村民被涉嫌非法拘禁罪刑事拘留后，其家属和媒体广泛议论的，是平度公安局有意将解救时间拖延至25小时之后，以便于以涉嫌非法拘禁罪追究陈宝成等人的刑事责任。难道非法拘禁罪必须满足一定的时间要求吗？2006年7月26日，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渎职侵权犯罪案件立案标准的规定》明确要求，只有非法剥夺他人人身自由 24小时以上的，才应予立案。此规定意味着普通公民应该适用超过24小时的入罪标准。也就是说，“在不具有其他情节的情况下，普通公民也只有非法剥夺他人人身自由 24 小时以上的，才成立非法拘禁罪。”不过学者还认为，非法拘禁罪“应根据具体犯罪的动机、手段、后果和危害程度等因素综合分析确定”。
平度警方回应称，司机被困25个小时后才被救出，是为了保证人质安全。平度市公安局副政委石德欣表示，拘禁时间满24小时，只是公安机关立案标准之一，而非必要条件。石德欣表示：“在这个案子中，张朋珂等人通过暴力的方式，对铲车司机浇汽油，限制人家这么长时间，就构成了非法拘禁的立案条件。就是三个小时、四个小时都够立案标准。”笔者赞同平度市公安局副政委石德欣的观点。
四、金沟子村委会处理拒迁户的方法是否妥当
据金沟子新社区党支部书记陈卫生介绍，“截至目前，金沟子村382户村民中已有377户拆掉宅基地住进新居。拒拆户中，个别户提出以300平方米宅基地在整个平度市范围内换6套精装房的要求，远超标准。因为要求无法得到满足，包括陈宝成父母家在内的几户人家至今还生活在金沟子旧村。”平度市东阁街道办事处分管拆迁工作的负责人窦在龙说：“陈宝成父母家并没有被拆除，依然在村旧址东头。金沟子村的旧村改造工作是严格依法按程序进行的，始终坚持村民自愿的原则，即使99%的村民搬进了新居，我们也不会对那1%的村民实施强拆。”但是，另有报道，“该村今年年初召开村民大会集体表决，99%的上楼户中九成以上投票同意强行拆掉拒拆户。”7月4日，“根据这个民意，金沟子村为其中3户拒拆户装修了安置房，并组织人员将其财产搬离、登记、录像并封存后，对他们的老宅进行了拆除”。
笔者不想考证以上两个矛盾说法的真伪，但对于这两种做法都不敢苟同。对于漫天要价的拒迁户“绕道”搞开发，绝不强拆的做法不利于落实《城乡规划法》精神。如果认为拒迁户的做法损害了大多数村民的利益，损害了村集体的利益，可以依法向法院提起诉讼解决。现实中，“由于拒拆户的存在，很多招商项目担心资金安全，一直不愿投资建设，至今村集体年收入只有200多万元”。因此，笔者认为，既然认为拒迁户损害了集体利益，不应当赌气绕道开发，依法强制拆除拒迁户。但是，笔者对金沟子村委会的实际做法（假如报道属实）表示反对，因为法律没有授权村委会可以用村民大会决议的方式实施强拆。正确的做法是村委会向法院提起民事诉讼，请求法院判决确认《村民会议决议》有效，并判决拒迁户履行搬迁义务，拒迁户拒不履行判决的，村委会依法申请人民法院强制执行。
平度市旧城改造指挥部工作人员杨成波认为，平度旧城改造的补偿标准是青岛地区最高的，而青岛的补偿标准又高于全省。平度在青岛执行的标准基础上，又出台了另一种征地和补偿标准，即按宅基地面积补偿。“进门就开始算面积，对附属设施进行评估作价，同时还设有三项补偿费。”其实，正如俗语所说：“天高，欲望比天更高。”实践证明，并非拆迁标准提高了，被拆迁人就会痛痛快快地接受了，因为一些搬迁人不满足，幻想一夜暴富，于是乎漫天要价，不达到目的绝不罢休，誓当“钉子户”；还有一种情况是补偿不公平即存在厚此薄彼导致“钉子户”。这时，村委会对于拒迁户要采取符合法律规定的方式方法，使其不切实际的幻想破灭。试想，如果金沟子村委会将“抓阄选房”改为“先签先选”；将高于青岛市的补偿改为某时间点之前签约腾房的奖励，以及分组签约腾房奖励，这样，将被征收人善良的、积极向上的情绪最大限度地调动起来，或许结局会大不一样。
目前，陈宝成事件已经成为媒体广泛关注的事件，平度市的司法机关理应也必将会按照中央政法委《关于切实防止冤假错案的指导意见》的要求，不能因舆论炒作的压力，作出违反法律规定的处理。坚决做到依法办案，维护法律的尊严，让守法者得实惠，让违法者付代价，让法律起到引导人们遵守规则、服从秩序的作用。至于金沟子村的拆迁问题，如果确实存在不合法之处，应当及时改正，或者依法启动征收法律程序，做到依法征收，把好事做好。
参考文献：
1.王峰.山东平度拆迁调查：知名媒体记者“死磕”强拆.21世纪经济报道.2013.8.14
2.冯军.非法拘禁罪的司法认定——兼论检察官办案中的总体感觉与刑法教义.国家检察官学院学报.2012.4
3.赵秉志 阴建峰.非法拘禁罪构成中若干问题研讨.河南省政法管理干部学院学报.2004.2
4.苏万明.维权还是违法？——山东平度拆迁风波调查.新华网山东频道.2013.8.13
5.雷军.山东拆迁拘禁案记者取保被驳回 刑拘延长至30天.京华时报.2013.8.16
注：作者为法学博士，曾经在最高人民法院工作多年，办理过许多大案要案，担任过高级法院院长助理、审判委员会委员，对征收拆迁法律问题有深入研究，发表论文80多篇，出版专著多部，现任北京市房地产法学会常务理事、广州大学公法研究中心执行副主任。联系电话：13380083168，邮箱：1572943101@qq.com。
王春敏/责任编辑
2009年底，山东省平度市东阁街道金沟子村启动“城中村”改造工作，村委会召开村民代表会议，通过了收回土地使用权的决议。村里按照平度市规定的补偿标准对村民宅基地的附属物进行评估，并按照1：1的标准给村民分配安置房，最后有5户村民拒绝搬迁。2013年8月9日上午，郭晓刚受公司委派驾驶挖掘机来到金沟子村旧址整理建筑垃圾，被村民阻拦。下午1点左右，郭晓刚连同挖掘机，被几个村民扣留，《新世纪周刊》的记者陈宝成很快赶到现场。陈宝成和村民以抓到“强拆”房屋的“嫌疑人”为由报警。民警赶到现场后，要求陈宝成等人到派出所调查处理，但陈宝成等人拒绝离开，说是要保护现场，要求现场处理。陈宝成手拿自制刀具以正当防卫为由，威胁围观群众及民警，并有村民在封闭驾驶室内以点燃浇在郭晓刚身上的汽油相威胁，警方先后派人进行了五轮谈判。僵持局面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下午2点左右，郭晓刚才被警察解救出来。这样，郭晓刚被困近25个小时。不久，陈宝成和其他6个村民因涉嫌非法拘禁罪被刑事拘留。
事件发生后立即引起广泛关注，犯罪嫌疑人的家属和部分律师认为，平度市公安局故意拖延至25小时以后以非法拘禁罪抓人，这是公安局设的“局”。据说，江平、贺卫方、徐昕等10位法律学者联名向青岛市委书记及市长发出声明，对陈宝成被刑事拘留一事深表担忧和关注，呼吁青岛妥善解决有关矛盾和问题。一批律师组织律师团前去为犯罪嫌疑人辩护。鉴于陈宝成事件的广泛影响性和问题的普遍性，笔者对事件中的法律问题进行粗浅分析，以求对我国已经开始的大规模的城镇化进程中破解征收拆迁困惑有所裨益。
一、《村民大会决议》能否决定整村搬迁
金沟子村的整体搬迁决定来自村民代表会议通过的《村民大会决议》。陈宝成说：“这是不合法的。”有律师说：“这是明显违反国家土地制度的。”那么，金沟子的整体搬迁方式到底合不合法呢？
加快城镇化是党中央和国务院的战略部署。2010年8月30日，中共平度市委、平度市人民政府根据青岛市委、市政府的有关规定，出台了《关于加快推进城乡住房建设和危房改造的实施意见》，提出：“对城镇规划区范围内的村庄，根据村（居）民意愿和村庄发展需要，政府统筹、市场运作，积极进行整体拆迁改造，实现村（居）民住房改善、城市形象改观和富民产业发展的有机统一。”众所周知，城镇化能改善村民居住环境，提高村民的生活水平和生活质量，符合该村村民的整体利益。《土地管理法》第65条规定，为乡（镇）村公共设施和公益事业建设，需要使用土地的，农村集体经济组织报经原批准用地的人民政府批准，可以收回土地使用权，对土地使用权人应当给予适当补偿。《村民委员会组织法》第24条第一款规定，涉及本村公益事业的兴办，经村民会议讨论决定方可办理。该条第2款规定：“村民会议可以授权村民代表会议讨论决定前款规定的事项。”第26条规定：“村民代表会议有三分之二以上的组成人员参加方可召开，所作决定应当经到会人员的过半数同意。”根据集体土地征收的有关规定，上报土地征用材料需要村民签字的《补偿安置确认表》，因此，金沟子村通过村民代表会议决定实行整体搬迁，是符合国家政策的一项公益事业，是落实平度市委、市政府部署的重大决策，所走的程序符合法律规定。最高人民法院[2006]民立他字第23号答复规定，村民小组长以村民小组的名义起诉和行使诉讼权利应当参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村民委员会组织法》规定履行民主议定程序。《村民委员会组织法》在2010年10月28日第十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十七次会议进行修订，修订后的《村民委员会组织法》第2条规定，召开村民会议，应当有本村十八周岁以上村民的过半数，或者本村三分之二以上的户的代表参加，村民会议所作决定应当经到会人员的过半数通过。村民会议或者村民代表会议可以做出决议，对不履行搬迁义务的村民向法院提起民事诉讼，村民会议或者村民代表会议决议对全体村民具有法律效力。形成村民会议决议或者村民代表会议决议后，村民小组长针对少数拒不履行该决议的村民，向法院提起民事诉讼，待法院判决生效维持决议效力的，依法申请法院强制执行。基层组织有凝聚力、群众呼声较高、容易形成村民大会或者村民代表会议决议的新启动的“城中村”改造项目，可以采取该种方法实行村民自治协议拆迁。广东猎德、杨箕成功地采取该方法，其特点是将社会矛盾下移至最基层解决。最高人民法院[2006]民立他字第23号规定，赋予村民大会决议或者村民代表会议决议强制力保障，通过强制力保障促进了协议拆迁，同时，能够在预计的时间内完成拆迁。“少数服从多数”符合法律规定。
二、陈宝成的维权是否合法
陈宝成是拒绝搬迁的5户之一，如果陈宝成认为村委会违法，他完全可以走法律途径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物权法》第63条规定：“集体经济组织、村民委员会或者其负责人作出的决定侵害了集体成员合法权益的，受侵害的集体成员可以请求人民法院予以撤销。”因此，不同意拆迁的村民应该依法起诉村民大会决议，请求法院撤销《村民大会决议》，实现维护自己合法权益的目的。但少数村民坚持既不起诉也不搬迁的“死磕”办法，不仅影响了整体搬迁项目的建设进程，还损害了村集体和绝大多数村民的利益。村委会应当依法向法院起诉，通过法院判决及强制执行解决“钉子户”问题，而不应该采取私人暴力。
陈宝成有没有权利要求警察必须现场处理问题呢？《人民警察法》第21条规定，人民警察对公民的报警案件，应当及时查处。第35条规定，以暴力、威胁方法阻碍人民警察调查取证的，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因此，警察接到陈宝成报警后赶到现场，要求陈宝成等人到派出所调查处理，这是依法履行职务的行为。至于警察是到派出所调查处理还是现场调查处理，公安机关有自己的办理案件程序，陈宝成不应当干涉公安机关办案，陈宝成也没有权利要求警方按照自己的意愿办案。也就是说，如果陈宝成认为挖掘机司机涉嫌故意毁坏财物罪，他将犯罪嫌疑人予以控制，报警后，警察赶到现场，陈宝成应将犯罪嫌疑人交给警察，并配合警察调查就可以了。当陈宝成要求警察现场处理不成，就扣押司机，其行为的性质就立即发生变化即从合法变为违法。 三、平度市公安局是否设“局”
陈宝成和其他6个村民被涉嫌非法拘禁罪刑事拘留后，其家属和媒体广泛议论的，是平度公安局有意将解救时间拖延至25小时之后，以便于以涉嫌非法拘禁罪追究陈宝成等人的刑事责任。难道非法拘禁罪必须满足一定的时间要求吗？2006年7月26日，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渎职侵权犯罪案件立案标准的规定》明确要求，只有非法剥夺他人人身自由 24小时以上的，才应予立案。此规定意味着普通公民应该适用超过24小时的入罪标准。也就是说，“在不具有其他情节的情况下，普通公民也只有非法剥夺他人人身自由 24 小时以上的，才成立非法拘禁罪。”不过学者还认为，非法拘禁罪“应根据具体犯罪的动机、手段、后果和危害程度等因素综合分析确定”。
平度警方回应称，司机被困25个小时后才被救出，是为了保证人质安全。平度市公安局副政委石德欣表示，拘禁时间满24小时，只是公安机关立案标准之一，而非必要条件。石德欣表示：“在这个案子中，张朋珂等人通过暴力的方式，对铲车司机浇汽油，限制人家这么长时间，就构成了非法拘禁的立案条件。就是三个小时、四个小时都够立案标准。”笔者赞同平度市公安局副政委石德欣的观点。
四、金沟子村委会处理拒迁户的方法是否妥当
据金沟子新社区党支部书记陈卫生介绍，“截至目前，金沟子村382户村民中已有377户拆掉宅基地住进新居。拒拆户中，个别户提出以300平方米宅基地在整个平度市范围内换6套精装房的要求，远超标准。因为要求无法得到满足，包括陈宝成父母家在内的几户人家至今还生活在金沟子旧村。”平度市东阁街道办事处分管拆迁工作的负责人窦在龙说：“陈宝成父母家并没有被拆除，依然在村旧址东头。金沟子村的旧村改造工作是严格依法按程序进行的，始终坚持村民自愿的原则，即使99%的村民搬进了新居，我们也不会对那1%的村民实施强拆。”但是，另有报道，“该村今年年初召开村民大会集体表决，99%的上楼户中九成以上投票同意强行拆掉拒拆户。”7月4日，“根据这个民意，金沟子村为其中3户拒拆户装修了安置房，并组织人员将其财产搬离、登记、录像并封存后，对他们的老宅进行了拆除”。
笔者不想考证以上两个矛盾说法的真伪，但对于这两种做法都不敢苟同。对于漫天要价的拒迁户“绕道”搞开发，绝不强拆的做法不利于落实《城乡规划法》精神。如果认为拒迁户的做法损害了大多数村民的利益，损害了村集体的利益，可以依法向法院提起诉讼解决。现实中，“由于拒拆户的存在，很多招商项目担心资金安全，一直不愿投资建设，至今村集体年收入只有200多万元”。因此，笔者认为，既然认为拒迁户损害了集体利益，不应当赌气绕道开发，依法强制拆除拒迁户。但是，笔者对金沟子村委会的实际做法（假如报道属实）表示反对，因为法律没有授权村委会可以用村民大会决议的方式实施强拆。正确的做法是村委会向法院提起民事诉讼，请求法院判决确认《村民会议决议》有效，并判决拒迁户履行搬迁义务，拒迁户拒不履行判决的，村委会依法申请人民法院强制执行。
平度市旧城改造指挥部工作人员杨成波认为，平度旧城改造的补偿标准是青岛地区最高的，而青岛的补偿标准又高于全省。平度在青岛执行的标准基础上，又出台了另一种征地和补偿标准，即按宅基地面积补偿。“进门就开始算面积，对附属设施进行评估作价，同时还设有三项补偿费。”其实，正如俗语所说：“天高，欲望比天更高。”实践证明，并非拆迁标准提高了，被拆迁人就会痛痛快快地接受了，因为一些搬迁人不满足，幻想一夜暴富，于是乎漫天要价，不达到目的绝不罢休，誓当“钉子户”；还有一种情况是补偿不公平即存在厚此薄彼导致“钉子户”。这时，村委会对于拒迁户要采取符合法律规定的方式方法，使其不切实际的幻想破灭。试想，如果金沟子村委会将“抓阄选房”改为“先签先选”；将高于青岛市的补偿改为某时间点之前签约腾房的奖励，以及分组签约腾房奖励，这样，将被征收人善良的、积极向上的情绪最大限度地调动起来，或许结局会大不一样。
目前，陈宝成事件已经成为媒体广泛关注的事件，平度市的司法机关理应也必将会按照中央政法委《关于切实防止冤假错案的指导意见》的要求，不能因舆论炒作的压力，作出违反法律规定的处理。坚决做到依法办案，维护法律的尊严，让守法者得实惠，让违法者付代价，让法律起到引导人们遵守规则、服从秩序的作用。至于金沟子村的拆迁问题，如果确实存在不合法之处，应当及时改正，或者依法启动征收法律程序，做到依法征收，把好事做好。
参考文献：
1.王峰.山东平度拆迁调查：知名媒体记者“死磕”强拆.21世纪经济报道.2013.8.14
2.冯军.非法拘禁罪的司法认定——兼论检察官办案中的总体感觉与刑法教义.国家检察官学院学报.2012.4
3.赵秉志 阴建峰.非法拘禁罪构成中若干问题研讨.河南省政法管理干部学院学报.2004.2
4.苏万明.维权还是违法？——山东平度拆迁风波调查.新华网山东频道.2013.8.13
5.雷军.山东拆迁拘禁案记者取保被驳回 刑拘延长至30天.京华时报.2013.8.16
注：作者为法学博士，曾经在最高人民法院工作多年，办理过许多大案要案，担任过高级法院院长助理、审判委员会委员，对征收拆迁法律问题有深入研究，发表论文80多篇，出版专著多部，现任北京市房地产法学会常务理事、广州大学公法研究中心执行副主任。联系电话：13380083168，邮箱：1572943101@qq.com。
王春敏/责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