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归大明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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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电脑里一直保留着这样一条资料:“大芽芽:《客座赘语》里记载的明代假花,有纸花、绉纱花、绢花、通草花、蜡花、角花、鱼鳞花。”
  这是大概两年前年轻网友“大芽芽”发出的一条微博,没人能体会我看到这条微博时的澎湃之情。在波尔图,我亲眼看到过用鱼鳞做的工艺假花啊!2014年的仲春时节,我和一位闺友到葡萄牙短游,在波尔图一家很小的古玩店里,看到一对耳夹上缀着精巧的小白花,仿佛细绢制成,就随口问:这是丝绸做的?没想到,女店主用英语回答:不,是魚皮做的。我立刻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是说“鱼鳞”,不禁激动了!啊啊啊,早就知道,中国历史上曾经用鲥鱼鳞制作女性贴在面庞上的“花钿”,因为看不到实物,所以完全无法想象鱼鳞花钿能是什么样子!现在居然看到了鱼鳞做的饰品!
  女店主见我很兴奋,又拿出一枝插在底座上的小花树,树上缀满鱼鳞做的白色小花,显然是一件案头的陈设品。我和闺友对着花树赞叹一番,经店主同意后拍照留影,又买下那对耳夹作为珍贵的实物资料。女店主说,以鱼鳞做花,是葡萄牙的一种传统工艺,当时我和同伴就嘀咕,这一工艺是否在所谓“大航海时代”由中国传入葡萄牙的呢?不管怎样,在葡萄牙看到了中国历史上曾有的工艺品的相似物,是非常开心的经历。因此,大芽芽指出明代有鱼鳞做的假花,让我再次翻滚起那个念头:当葡萄牙人终于进入印度洋贸易圈之后,在中国与大西洋西岸之间究竟发生了多少文化交流?鱼鳞制花工艺是否就是其中的一项?
  对我来说如此有吸引力的一条资料,是大芽芽(孙鹏飞)在重病期间坚持读书的收获。因此,年初,猝然得知他去世的消息,真是有种说不清楚的难过。我与他从未谋面,只限于微博上的有限交流,知道他是一位“汉服爱好者”,对明朝的士大夫文化有着无限的向往,出于这种自发的兴趣,尽管并没有专业背景,却能扎进故纸堆里,不断发掘历史的细节。他在大学期间诊断出重病,不得不休学就诊,但手术并未能阻止病情恶化。其间,同学、朋友以及“汉服圈”的同道们几次发起募捐,真正地践行了“同袍”的定义。
  大芽芽心里清楚,他的情况并不乐观,偶尔也在微博上流露出痛苦的心绪。但是,尽管恶症让他逐渐行动不便,他始终坚持借助微博发布翻阅古代文献所得。他的发现不止一次对我产生启示,让我佩服这位年轻人读书之细致。尤可钦佩的是,在病情恶化的最终阶段,他还宣布,接受朋友们“定制小像”,朋友出题,由他来绘成穿着明代服饰的、理想化的“肖像”,以此收入些微润笔,通过劳动获得报酬。这些有趣的作品一幅又一幅地发表在微博上,外行人也许只看到画面颇可爱,但,同道们却能理解其中的精彩,画里对明代服饰的表现是如此准确,水平完全不输于专家学者啊。我不敢想象,他是忍受着怎样的折磨挥动画笔的,这个年轻人,尽了最大努力维护尊严。
  朋友们把他这些作品制成鸡年的年历发售募捐,收到这份年历的第二天,他去世的消息就在朋友当中传开,圈子里一片伤感。在为他送别时,他的好友曾经发表一条微博,说希望尽快得到一顶“四方平顶巾”,让他能穿着最心爱的全套明代儒生服装离开。那条微博下的留言非常感人,四川的、北京的、苏州的……各地开汉服店的朋友纷纷主动联系,看是否能通过快递及时把巾冠送到。这一刻让人惊觉,芽芽竟有这么多的同道,竟有这么多的年轻人在做汉服、开网店,以实际的方式重塑对古代中国的梦想。
  在“大芽芽系列丁酉年台历”中,因为他的生日在四月,所以这个月份的插画是大芽芽为自己画的卡通小像,头戴逍遥巾,身着蟒纹妆花披风,内衬白绫道袍,俨然一位潇洒的明代富贵公子。用画笔,他让自己的理想形象常驻在四月的春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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