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云端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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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对于即将上初三的学生来说,暑假是短暂的。
   考完期末考试,大家才轻松了几个星期,学校就发下通知:速速返校上课!我们这群盼暑假都快望穿秋水的孩子自然是一百个乃至一万个不情愿。但这是学校的命令,谁敢说“我不上”?
   教室里是没有空调的,有的只是四只老式电风扇,一吹起来就“呼啦呼啦”或者“吱啦吱啦”地响。我们是不敢把风速调到最大的:说不准它用力过猛,就把扇叶甩飞了。微微的风徐徐吹来,有种“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感觉。可现在是夏天,怎一个“热”字了得的夏天。我总认为我们学生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下(一边听课,一边用本子驱热,但动作不能太明显,声音不能太大,不然会影响上课,老师是不允许的)学习是很值得同情的,但事实上老师比我们更惨,一节课下来衣服就全湿了。有一次我们物理老师实在耐不住热了,“同学们,你们先做会儿题,看会儿书,我去去就来啊!”说罢一溜烟跑回办公室凉快去了。
   我前座的那位男生每天中午会发一下花痴———祈祷上帝能够吹风。他声情并茂、无比夸张:“我亲爱的上帝,来点儿风吧!再大的风我也不怕,我时刻做好了准备,我时刻等待着你的来临。来吧!吹起来吧!”说完,他便张开双臂作“迎风”状。这天我的同桌兼好友鸭鸭有些看不惯,甩过去一本英语书,“毛病呀,没看到大家都在看书吗?影响别人不说,还影响班容,要是校长、教导主任来检查,看到此情此景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会认为特尖班出了个疯子!”鸭鸭发泄完,前座的那位男生就转过身,给鸭鸭一个大白眼,然后收拢了“迎风”的双臂,开始背英语单词了。接着教室就逐渐趋于平静,当然我的意思是说,除了叽哩呱啦的背书声和沙沙的运笔声以外没有其他不合时宜的声音。
  
  二
  
   我们的数学老师姓赵,我叫他赵老师,鸭鸭叫他Mr Zhao,前座那位男生叫他“那个赵先生”。赵老师是教导主任,听说他教的班数学几乎每次都拿第一。
   上赵老师的第一节课前,想像力丰富的鸭鸭递给我一张纸。“这是什么?”我有些好奇。“我凭想像给我们Mr Zhao画的肖像。”我打开纸一看,呵,好一个贝克汉姆!“我的预测能力很强的。”鸭鸭很自信。我笑笑说:“但愿你这次没有失误。”说完我们便坐端正,等待赵老师的到来。
   语文老师曾教导我们给人的第一印象要好。可现在赵老师却迟到了,而且直到上课铃打过了半个钟头还没来,显然他给我们的第一印象不太好,哦不,简直是糟糕透了!鸭鸭低头看了看表,“Mr Zhao真会耍酷,迟到了整整30分钟耶!”这也叫做酷,那那种上班天天迟到,约会次次来晚的人岂不是酷到极点了?!前座那位男生也发起了牢骚:“见鬼!我以前从没遇到过像那个赵先生一样会迟到的人,他是爬错楼梯了,还是走错班级了?”我说:“兴许老师是在考验我们的耐心,做数学题是很需要耐心的!”
   又过了一会儿,赵老师来了。先是一阵“噔噔噔”的皮鞋与地面的撞击声,紧接着人便出现在了教室门口。我想在见到赵老师的那一刻鸭鸭一定失望透了,因为赵老师不仅是个中老年男人,而且还腆着一个正处于发福阶段的大肚皮,整个人显得很臃肿。我的头脑里忽然闪过一只柴油桶的形象。
   赵老师的教书水平确实很棒,这点我同意,而且举双手赞同。但我对于赵老师的口头禅就不大喜欢了:“不会做了吧!知道难度了吧!我就知道你们是不行了。难吧?不会做吧?”一想到他说这话的神情和语调就很想跑上去给他两下子,然后告诉他,你少看不起我们!当然这只是想想罢了。鸭鸭就不同了,她属于大胆型的女生,她写了好些表达对赵老师的不满的信投进“校长意见箱”。可赵老师还是老样子,我真怀疑校长根本没打开过那只信箱,它或许是校园里的一种装饰品吧!
  
  三
  
   我时常提到“前面的那位男生”,先前我并不认识他,后来才知道了他的名字。“后来”是一个什么样的时间概念呢?嗯,大概是开学后的第三天吧!那天,他突然转过头来向我和鸭鸭作自我介绍,语速之惊人就像读先前已经练过好几遍,此刻已经能背得滚瓜烂熟的台词一样———“你们好,我的名字叫曹帅,我是二月份出生的,大概比你们大,所以你们理应叫我哥哥;但这样似乎太肉麻,所以我建议你们以后就叫我帅哥吧!我不介意的。”我听了一愣,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但随即马上笑了起来。而此时鸭鸭已放肆地笑成一团了,还说:“帅哥,你长得很‘帅’啊———蟋蟀的‘蟀’!”“你的自我介绍可真逗人!”我半讽刺半夸奖说。“哪能不逗,这台词耗了我好几百个脑细胞。”他笑着说。
   就这样我们认识了,并且成了朋友。事实上,我认为他长得一点儿也不帅,我甚至觉得“曹帅”根本不该是他的名字。但按照张爱玲小姐“名字往往代表一种需要,一种缺乏”的理论,这“帅”字起得倒也贴切。
   鸭鸭说:帅哥,这称呼我不喜欢,这太讽刺。
   曹帅的英语是很棒的,叽哩呱哇地说了一大串,听得我和鸭鸭在那儿一愣一愣的,“什么?你说什么来着?”而此时曹帅是说什么也不会给你翻译的,他就希望你没听懂,然后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
   曹帅的数学不怎么好,但不是很差,至少一元二次方程会解,简单的函数题会做。他说学好数学能有什么用,会简单加减法就是了。难道你去买菜时,对摊主说,已知我要买3斤土豆,但买菜前老婆打电话给我说家中已有1斤土豆,求我要买几斤土豆。如果每斤土豆1.5元,我将付你多少钱?摊主不把你轰走才怪呢!
   当然曹帅的话有些片面,但并非全无道理。
  
  四
  
   这件事发生得有点唐突,甚至有点冤枉。
   上完第二节英语课就是出操的时间,出操的音乐已雄纠纠地从喇叭里传来,同学们都到走廊里整队去了。可朱老师把我们几个(我、曹帅、金池恩)留了下来,让我们做一份试卷,算是为了全国英语竞赛的初赛选拔。万万没想到的是我们班的另外三位同学也没去出操,他们躲进了厕所,以为这样就不会被发现了。当然这只是他们天真的想法。6个人哪,整整6个人没出操,这对于本来班级人数就很少的特尖班来说是多么明显!
   做完操,鸭鸭急匆匆地跑来,气喘吁吁地说:“惨了惨了,那个王Sir(我们的体育老师,全校出了名的“凶师”)知道了,马上就要来了。”说罢,鸭鸭便转过头望窗外,我也朝窗外望去,王Sir———他来了!
   看着他气势汹汹的样子,我的心“咯噔”一下:这次是凶多吉少了。他走到窗口,板着铁青的脸:“今天你们班哪些学生没出去做早操的,体育委员把他们的名字记下来,待会交给我。你们不想做操是吧!行,那就永远不要做了,还有我的体育课也别上了!”说完他就带着体育委员的纸条走了,走时仍是气势汹汹的。我的心又“咯噔”一下———体育课怎么能说不上就不上了呢?怎么说也是45分哪!就在我快掉下第一颗泪珠时,鸭鸭递来了纸巾,“别哭了,有什么好怕的,体育课怎么会说不上就不上呢?他只是在气头上,吓吓你们。”可我哭得更凶了,一点儿也没有停下的意思。我并非是在装可怜,而是真的害怕失去45分啊!
   这件事闹得挺大的———我认为。因为后来朱老师和王教导(我们语文老师)都去说情,才得以让我们重新继续上体育课。
   说情归说情,后来王教导给我们上语文课时大发雷霆,又是拍桌子,又是摔课本,看得出他很气愤,如果我没估计错的话他的火山喷发持续了半节课。然后他又让我们写检讨。
   那可是我第一次写检讨啊。我甚至连检讨书的格式都不会,只是不会写也还得写呀!回家后憋了足足一个钟头才憋出一篇检讨来。后来这件事便逐渐趋于平静了。
  
  五
  
   写着写着忽然想起了我们的音乐老师。她刚毕业,所以多多少少总会带着一点学生味。她长得不怎么漂亮,笑时两颗小虎牙就不由自主地暴露出来了,我觉得她很青春,很有活力。
   学校每周为我们安排一节音乐课。从开学到现在总共应该上过四节音乐课,但事实上我们只上过三次,一次是被教师节冲掉的。
   第一节音乐课的内容是自我介绍,不过主角儿不是我们,是她。她罗哩罗嗦地说了一大串关于自己的事,包括她的大学生活,她为什么要选择做老师。
   我听着听着便不耐烦了,当然我并不是指她说得不好听,或者不好玩,我只是想到我还有好几张讲义没看,还有好几本练习册没补完,心情便有些烦,有些躁。
   第二节课上了音乐欣赏。我们欣赏了一些古典音乐和一些圆舞曲。
   第三节课她就开始正式教我们一些乐理知识和练习发声、唱歌。
   我对我们音乐老师的自我介绍有些不耐烦,但有一件事我记得特别清楚———她说她爱看文学作品。我想我之所以能把这一点记得这么清楚并非偶然,因为我也有同样的爱好,可现在我却不能满足我自己了,因为妈妈为了我能考上重点高中,把那些她认为对我学习无益的书(诸如《简爱》、《母亲》、《呐喊》等)全都搬进了她和爸爸的书房。我能理解妈妈的苦心,所以我不怪她。
   只是,音乐课,就更像生命中的小小奢侈了。我想,很久很久以后,我还会回想起圆舞曲在教室里回荡的情景,如同置身云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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