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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分离离,吵吵闹闹,像块朽木一般在我心间腐烂。索性今天我勇敢了,忍着剧痛,将它一点一点地从心里挖拣出来,两不相欠……
一
马骁楠消失后的第99天,我终于搁下了一个摇滚女郎的死不认账,开始疯狂地搜寻一切与他有关的信息。一个礼拜的电话轰炸后,我不得不向事实妥协,蓬头垢面地转过几条马路,亲自到报社申请寻人启事。
一个月的工资,换了当日报纸上的一块弹丸之地。我多希望,隐藏在城市深处的马骁楠,能够看到今天的报纸,看到这一块空地上的无聊言辞。其实,我太过于了解马骁楠,即便他真看见了,也不会回来。
很早之前,他便对我说过,他爱上了别的女人。那女人,有修长的身材和瀑布一般的头发。我讪笑着跟马骁楠说,修长的身材多简单,我可以减肥;瀑布似的头发算什么,我可以长到脚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充满了故作的鄙夷和淡漠。可即便如此,我装得再好,还是有隐隐约约的泪,如尘埃一般,从心底慢慢地弥散开来。
我起身进了排练厅的洗手间。马骁楠抱着吉他,噼里啪啦地跑着音阶,略带嘲讽地说,丫头,我看算了吧,这辈子,你就继续假小子的伟大事业吧。
我真的为马骁楠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减肥计划。至于那蓬松夸张的摇滚头,也在第二天清晨变成了零碎而又干净的短发。当然,所有都来得悄无声息。我习惯了这样默然的改变,从第一次爱上一个已婚男人开始,这颗顽如毒瘤的种子,便牢牢地埋在了我的血液里。
唯独有一次,马骁楠火了,摇着我的肩膀逼我说我爱他,我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说了,不代表真爱;而没说,不代表不爱。直来直往的马骁楠竟然因为这句话,跟我断绝来往了整整两个月。
顿时,偌大的排练厅里,宽敞了许多。我简直恨死了他。对于一个不善于表达爱情的女人来说,她的全部语言,就是她的四肢。
马骁楠啊马骁楠,如果我不爱你,我会因为你想要的一把吉他,只身南下,不辞千里之苦吗?如果我不爱你,我会因为你无心的一句话,而义无反顾,打乱整个乐队的预定行程吗?如果我不爱你,我会因为怕失去你,开始疯狂减肥,并渴望烦人的头发长快一点儿吗?
不管你知不知道,你还是消失了。我几乎能想象出,你换手机号码时的决绝。而你身旁的那个女人,也一定会因为这样,更加迷你到死心塌地。
二
马骁楠消失后的第123天,街道两旁的合欢树终于遮住了头顶的翠蓝。马骁楠,我真害怕这样的颜色,因为你曾告诉过我,不论怎样,我们都会活在同一片蓝天下。是的,直到此刻,我们都还在同一片蓝天下生存。你没有违背誓言,亦不曾欺骗我。可是,同一片蓝天下的你,现在身安何方?
马骁楠消失后的第125天,我收到了一封极为简短的信件。信上说,丫头,我们分手了,你不必再来找我。我几乎把信封上的每个污点都记在心里了,可还是找不到马骁楠寄信的地址。他唯一留下的,就是当地邮局所盖下的那块黑色印记。
他与我在同一座城市。我们呼吸着同一座城市里的空气,走着同一座城市里的马路,看同一座城市里的新闻,却在领悟着截然不同的爱情哲学。
我从网上找到了一家同城快递,打了电话,不到十分钟,一个骑着黑色自行车的小伙儿,便立在了我的门前。我将一封没有地址的信交给了他,他愣愣地看着我。我说,邮吧,随便你邮到哪儿,地址不要重复就行。以后,你每天都来一次。
从此,我便用上了这个愚蠢至极的方法。我想,城市那么小,总有一天,马骁楠一定能看到我写的信。确切地说,我那根本不算是信。很多时候,封上信封,我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反正,这成了我生活中的一种习惯。
马骁楠消失后的第150天,我已邮出了25封地址不明、内容不同的信件。也是在这一天,那个寄信的小伙儿,对我发出了邀请。他说,感谢你对我们公司的大力支持,按照公司规定,每个长期客户,都可以在月底享有一次外餐的机会。今天,我们帮您订在了好客来,菜式虽然单调了些,但味道的确不错,希望您能试试。
我没多想,欣然应邀。自从马骁楠消失之后,已经很久没有男人这么盛情地请过我吃饭。再者,对于天上掉馅饼的事儿,我想任何人的反应大都一致。
他叫赖小北,25岁,单身,某公司邮递员。
三
赖小北公司的外餐味道不错,只是让我有些措手不及。他在回程的路上说了一句我爱你。我顿时哑然,半晌之后,狼狈地问,这也是公司附赠的产品?他笑笑,我们各自保持了缄默。我一直没跟赖小北说,我有男友,我之所以那么疯狂地写信,便是为了找到他。
当夜,我一直想不明白,一向深恶拖泥带水的我,为何会对赖小北的事情犹豫不决。难道,我也在无形中爱上了他?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马骁楠消失后的第152天,我收到了回信。信上依旧没有地址。但出乎意料的是,对于这封有意旧情复燃的信件,我竟没有半点欣喜。
赖小北的自行车已经在我的门前遁隐了足足两天。这两天,我没有打他的电话,亦不曾为马骁楠写下只言片语。这场追逐爱情的游戏,我马不停蹄地跑了152天,还是追不上马骁楠不知去向的踪影。我真累了。我似乎从始至终都很清楚,马骁楠不会回来,而我之所以这样,无非是想让自己彻底死心。
如今,我收到了马骁楠的信件,该如何走剩下的路呢?我暗骂自己,这样的问题简直多余。我不是一直都深爱着马骁楠吗?我不是一直都在寻找他的消息吗?我不是一直都想和他重归于好吗?为何现在胆怯了呢?
是的,是的,我的确深爱着马骁楠,可是,我却不能和他在一起。不是因为我的身体依旧肥胖,也不是因为我的头发没有长长。只是,有一道深深的裂口,在心间越演越烈,马骁楠缝合不了,而我,亦不能自行修复。
我给马骁楠写了长长的信件,从白天写到黑夜,从黑夜写到黎明。直到后来手抖得再也握不住笔,才慢慢写了日期。那是我与他相恋整整三年的过往。分分离离,吵吵闹闹,像块朽木一般在我心间腐烂。索性今天我勇敢了,忍着剧痛,将它一点一点地从心里挖拣出来,两不相欠。
四
马骁楠消失后的第154天,我打了赖小北的电话。他不到五分钟便气喘吁吁立在了我的门前。我将那封厚如书稿的信件交到了他手里,告诉他,扔到这个城市蓝天最广的地域。
赖小北走后,我心里忽然空缺了一大块。我不知道,以后该写信给谁。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冠冕堂皇地见到赖小北。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爱他,但隐约有一种幸福的错觉。
次日下起了瓢泼大雨。向来讨厌阴天的我,忽然希望,这雨从此不要再停,那么,我便有一种永生的希冀。我可以想,赖小北之所以没来,完全是因为下雨。
事实证明,我的忧虑纯属多余,三日后天放晴,赖小北急冲冲地给我打了电话,他说,你可是我所有客户里最不厚道的一个,晚上有演出也不告诉我。我伏在窗前咯咯地笑,好啊,欢迎你晚上来看演出。
傍晚提着吉他出门的时候,转身便看到了合欢树下的赖小北。他摇着车铃说,上来吧,现在可是下班时间,堵车呢!
当赖小北载着我穿过这条合欢小巷的时候,我忽然有种恸哭的悸动。很久很久以前,马骁楠也曾这样载过我,我甚至还清楚地记得,他露出的后腰上有一颗豆大的黑痣。
演出非常成功。赖小北在台下险些把嗓子喊哑,我很难想象,他瘦弱的身体为何能爆发出那么大的动静。乐队主唱在后台嚷嚷着说,丫头新找的男朋友可真实诚,那么卖力地给咱们鼓劲儿,是个好小伙儿。剩下的人纷纷过来起哄,我只是笑,没作解释。
接到赖小北第一封情书的时候,我的头发已经盖住了耳垂。打开淡蓝色的信笺,心墙轰然坍塌。后知后觉的我赶忙将马骁楠给我的第二封信从抽屉里翻寻出来,仔细对比。原来,这真是赖小北的笔迹。可怜的是,在伤痛中自怨自艾的我,竟一直不曾看出来。
我答应了赖小北。至少,我觉得可以忍痛将自己的爱情割舍成全别人的人,是真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马骁楠消失已经整整285天。窗外的合欢树依然,只是,我心间的树顶早已换了蓝天。
责编/毕春晖
E-mail:bchaa@163.com
一
马骁楠消失后的第99天,我终于搁下了一个摇滚女郎的死不认账,开始疯狂地搜寻一切与他有关的信息。一个礼拜的电话轰炸后,我不得不向事实妥协,蓬头垢面地转过几条马路,亲自到报社申请寻人启事。
一个月的工资,换了当日报纸上的一块弹丸之地。我多希望,隐藏在城市深处的马骁楠,能够看到今天的报纸,看到这一块空地上的无聊言辞。其实,我太过于了解马骁楠,即便他真看见了,也不会回来。
很早之前,他便对我说过,他爱上了别的女人。那女人,有修长的身材和瀑布一般的头发。我讪笑着跟马骁楠说,修长的身材多简单,我可以减肥;瀑布似的头发算什么,我可以长到脚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充满了故作的鄙夷和淡漠。可即便如此,我装得再好,还是有隐隐约约的泪,如尘埃一般,从心底慢慢地弥散开来。
我起身进了排练厅的洗手间。马骁楠抱着吉他,噼里啪啦地跑着音阶,略带嘲讽地说,丫头,我看算了吧,这辈子,你就继续假小子的伟大事业吧。
我真的为马骁楠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减肥计划。至于那蓬松夸张的摇滚头,也在第二天清晨变成了零碎而又干净的短发。当然,所有都来得悄无声息。我习惯了这样默然的改变,从第一次爱上一个已婚男人开始,这颗顽如毒瘤的种子,便牢牢地埋在了我的血液里。
唯独有一次,马骁楠火了,摇着我的肩膀逼我说我爱他,我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说了,不代表真爱;而没说,不代表不爱。直来直往的马骁楠竟然因为这句话,跟我断绝来往了整整两个月。
顿时,偌大的排练厅里,宽敞了许多。我简直恨死了他。对于一个不善于表达爱情的女人来说,她的全部语言,就是她的四肢。
马骁楠啊马骁楠,如果我不爱你,我会因为你想要的一把吉他,只身南下,不辞千里之苦吗?如果我不爱你,我会因为你无心的一句话,而义无反顾,打乱整个乐队的预定行程吗?如果我不爱你,我会因为怕失去你,开始疯狂减肥,并渴望烦人的头发长快一点儿吗?
不管你知不知道,你还是消失了。我几乎能想象出,你换手机号码时的决绝。而你身旁的那个女人,也一定会因为这样,更加迷你到死心塌地。
二
马骁楠消失后的第123天,街道两旁的合欢树终于遮住了头顶的翠蓝。马骁楠,我真害怕这样的颜色,因为你曾告诉过我,不论怎样,我们都会活在同一片蓝天下。是的,直到此刻,我们都还在同一片蓝天下生存。你没有违背誓言,亦不曾欺骗我。可是,同一片蓝天下的你,现在身安何方?
马骁楠消失后的第125天,我收到了一封极为简短的信件。信上说,丫头,我们分手了,你不必再来找我。我几乎把信封上的每个污点都记在心里了,可还是找不到马骁楠寄信的地址。他唯一留下的,就是当地邮局所盖下的那块黑色印记。
他与我在同一座城市。我们呼吸着同一座城市里的空气,走着同一座城市里的马路,看同一座城市里的新闻,却在领悟着截然不同的爱情哲学。
我从网上找到了一家同城快递,打了电话,不到十分钟,一个骑着黑色自行车的小伙儿,便立在了我的门前。我将一封没有地址的信交给了他,他愣愣地看着我。我说,邮吧,随便你邮到哪儿,地址不要重复就行。以后,你每天都来一次。
从此,我便用上了这个愚蠢至极的方法。我想,城市那么小,总有一天,马骁楠一定能看到我写的信。确切地说,我那根本不算是信。很多时候,封上信封,我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反正,这成了我生活中的一种习惯。
马骁楠消失后的第150天,我已邮出了25封地址不明、内容不同的信件。也是在这一天,那个寄信的小伙儿,对我发出了邀请。他说,感谢你对我们公司的大力支持,按照公司规定,每个长期客户,都可以在月底享有一次外餐的机会。今天,我们帮您订在了好客来,菜式虽然单调了些,但味道的确不错,希望您能试试。
我没多想,欣然应邀。自从马骁楠消失之后,已经很久没有男人这么盛情地请过我吃饭。再者,对于天上掉馅饼的事儿,我想任何人的反应大都一致。
他叫赖小北,25岁,单身,某公司邮递员。
三
赖小北公司的外餐味道不错,只是让我有些措手不及。他在回程的路上说了一句我爱你。我顿时哑然,半晌之后,狼狈地问,这也是公司附赠的产品?他笑笑,我们各自保持了缄默。我一直没跟赖小北说,我有男友,我之所以那么疯狂地写信,便是为了找到他。
当夜,我一直想不明白,一向深恶拖泥带水的我,为何会对赖小北的事情犹豫不决。难道,我也在无形中爱上了他?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马骁楠消失后的第152天,我收到了回信。信上依旧没有地址。但出乎意料的是,对于这封有意旧情复燃的信件,我竟没有半点欣喜。
赖小北的自行车已经在我的门前遁隐了足足两天。这两天,我没有打他的电话,亦不曾为马骁楠写下只言片语。这场追逐爱情的游戏,我马不停蹄地跑了152天,还是追不上马骁楠不知去向的踪影。我真累了。我似乎从始至终都很清楚,马骁楠不会回来,而我之所以这样,无非是想让自己彻底死心。
如今,我收到了马骁楠的信件,该如何走剩下的路呢?我暗骂自己,这样的问题简直多余。我不是一直都深爱着马骁楠吗?我不是一直都在寻找他的消息吗?我不是一直都想和他重归于好吗?为何现在胆怯了呢?
是的,是的,我的确深爱着马骁楠,可是,我却不能和他在一起。不是因为我的身体依旧肥胖,也不是因为我的头发没有长长。只是,有一道深深的裂口,在心间越演越烈,马骁楠缝合不了,而我,亦不能自行修复。
我给马骁楠写了长长的信件,从白天写到黑夜,从黑夜写到黎明。直到后来手抖得再也握不住笔,才慢慢写了日期。那是我与他相恋整整三年的过往。分分离离,吵吵闹闹,像块朽木一般在我心间腐烂。索性今天我勇敢了,忍着剧痛,将它一点一点地从心里挖拣出来,两不相欠。
四
马骁楠消失后的第154天,我打了赖小北的电话。他不到五分钟便气喘吁吁立在了我的门前。我将那封厚如书稿的信件交到了他手里,告诉他,扔到这个城市蓝天最广的地域。
赖小北走后,我心里忽然空缺了一大块。我不知道,以后该写信给谁。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冠冕堂皇地见到赖小北。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爱他,但隐约有一种幸福的错觉。
次日下起了瓢泼大雨。向来讨厌阴天的我,忽然希望,这雨从此不要再停,那么,我便有一种永生的希冀。我可以想,赖小北之所以没来,完全是因为下雨。
事实证明,我的忧虑纯属多余,三日后天放晴,赖小北急冲冲地给我打了电话,他说,你可是我所有客户里最不厚道的一个,晚上有演出也不告诉我。我伏在窗前咯咯地笑,好啊,欢迎你晚上来看演出。
傍晚提着吉他出门的时候,转身便看到了合欢树下的赖小北。他摇着车铃说,上来吧,现在可是下班时间,堵车呢!
当赖小北载着我穿过这条合欢小巷的时候,我忽然有种恸哭的悸动。很久很久以前,马骁楠也曾这样载过我,我甚至还清楚地记得,他露出的后腰上有一颗豆大的黑痣。
演出非常成功。赖小北在台下险些把嗓子喊哑,我很难想象,他瘦弱的身体为何能爆发出那么大的动静。乐队主唱在后台嚷嚷着说,丫头新找的男朋友可真实诚,那么卖力地给咱们鼓劲儿,是个好小伙儿。剩下的人纷纷过来起哄,我只是笑,没作解释。
接到赖小北第一封情书的时候,我的头发已经盖住了耳垂。打开淡蓝色的信笺,心墙轰然坍塌。后知后觉的我赶忙将马骁楠给我的第二封信从抽屉里翻寻出来,仔细对比。原来,这真是赖小北的笔迹。可怜的是,在伤痛中自怨自艾的我,竟一直不曾看出来。
我答应了赖小北。至少,我觉得可以忍痛将自己的爱情割舍成全别人的人,是真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马骁楠消失已经整整285天。窗外的合欢树依然,只是,我心间的树顶早已换了蓝天。
责编/毕春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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