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债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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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良的老爸投资失败欠下一屁股债不声不响玩失踪不算,还把女儿当做“抵押品”留给债权人。当林浣浣觉得她的处境已经囧到不能再囧,雷到不能再雷的时候,准备接手她的债权人得意洋洋地出现,竟是小时候被林浣浣死命欺负过的安家少爷安麟。为了换得三餐温饱片瓦遮头,林浣浣不得不忍气吞声接受被安麟恶劣的态度,被他当做小奴才一样肆意地差遣、使唤、欺负,直到有一天她终于忍无可忍绝地大爆发……
  
  之一
  
  这本该是个好端端的周末。
  我起床、洗脸、刷牙,蹦跳着走进厨房,准备享用十六年如一日的出自老爸之手的爱心早餐。
  结果等待我的不是盛放在保温壶里的热腾腾的豆浆,也不是煎得恰到好处的鸡蛋和火腿,而是一张竖放的信笺。
  信笺上写着:亲亲吾女,老爸不得不将这个很不幸的消息告诉你,我们破产了!
  你可想象我耳边响起的雷霆万钧。
  在冷汗横流中,我继续看下去:
  因为负债累累,老爸不得不跑路了。
  我觉得我已经快被雷成金黄色的,但更雷的句子还在后头:老爸思前想后,决定去南非淘钻石,怎么说这都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所费不过一张机票。
  为了买这张机票,我已经把这个月的家用全部提光了。
  不过老爸并不担心你的衣食住行,因为老爸最大的债权人为了确保自己的权益,已经决定接受你——老爸最为珍爱的宝贝作为抵押。
  我已经被雷得脊髓骨假性骨折,连站立的力量都没有了。
  首先,我爹离家出走了。
  其次,他在走前败光了所有的家产,剩下我一个人一文不名。
  最后,他干脆把我当一样东西抵押掉了,以解决他的后顾之忧。
  老天爷呀,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你分派这样一个无良的老爸给我??
  嘟嘟嘟,楼下传来莲花跑车特有的喇叭声。
  我隐约意识到这就是老爸“遗书”中提到的所谓的债权人,我心惊胆战地顺着二楼的窗户往下看,然后我再一次被雷倒了,我以为我不可能再被雷到了,至少在今天,这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天的早晨,太多的意外已经快把雷成一堆灰了,但自鲜红色的莲花跑车内走下的人,像一阵龙旋风一样吹起了我这堆可怜的灰。
  我能想象到的债权人是某位猥琐大叔,结果从天而降的却是他,安麟安少爷。
  
  之二
  
  安麟将亮银色太阳镜的镜脚塞入口中,用雪白的牙齿紧紧咬住,这实在是个恶心邋遢的动作,但大约是他长得实在俊美,这么肮脏的动作由他做来也显得漂亮干净。
  我匆忙收拾简单行李的时候,他一直不耐烦地狠皱眉头,他总是皱着眉头,好像世界上每个人都欠了他五百万美金没还。
  好了吗?
  好啦好啦。
  我抱着塞得鼓囊囊的背包离开我住了十六年零三个月的家,还来不及伤感地缅怀什么,背包被安麟一把夺去,我追到车边,就听车门咔的一声,锁死了,而我站在车外。
  跟上来!安麟嘴角一挑,笑容邪恶得撒旦看到都会甘拜下风。
  你当我是火星来的呀?你当我是波音飞机呀?只要一撒腿就是超音速?我暴怒吼叫,但安麟已经发动跑车,呼啸而去。
  为了我的行李,我仅剩的家当,我不得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地撒腿狂奔直追而去。
  安麟身上的善良,就像万绿丛中的一点红,显然他很怕我会迷路,所以每当我面对岔路口茫然无措的时候,都会发现不远处停靠着一辆炫目得要死的红色跑车,只要一确定自己英伟的身影被我汗淋淋的视线触及,安麟立即又一踩油门绝尘而去,留我一人面对呛鼻的尾气狂咳不已。
  一个上午的长途拉练之后,终于抵达了安家大宅。
  我双手撑在膝盖上,喘得像条狗。安麟啪地将我的背包丢到我的脚边,然后一脸清爽(NND,一滴汗都没有,而我都快被我自己的汗水淹死了)地宣布:林浣浣,以后你就是我的奴隶。
  本来,我以为接二连三的狂雷已经把我雷出了免疫力,至少在这个倒霉的星期天的上午,我不会再被任何人任何事雷倒了,安麟打破了我的想象极限。
  真的很想破口大骂,可惜,我喘得太厉害了,一个完整的句子也说不出来。
  有人递来一瓶水,我不知道是谁这么好心肠雪中送炭,擦擦眉毛上凝聚的汗水,我转脸道谢。
  我看到了李焚苏。
  
  之三
  
  我插班就读大名鼎鼎的U中,这本来是件十分值得高兴的事情,我的反应本来应该和我那票死党一样,幸福得狂流口水,当我在E—mail上告知她们,这学期我不得不转学,眼下正在U中就读的时候,她们的反应整齐划一,全部去找面纸,省得狂流不止的口水让键盘短路。
  我们都是偶像剧的死忠,这方面我和死党们的脑残程度是不相伯仲的,而U中就是一个永恒地上演偶像剧的美妙场所,至少在脑残的我们看来。
  这是一所收费昂贵得令人很有卖血冲动的私立高中,据说校内学生课余时间最常做的消遣就是斗富。
  很显然就算在那些君主立宪制还未废除的国家,一个国家也仅能有一个或者几个王子,撑破天也不可能超过十个,但在U中,遍地是王子!
  遍地是王子呀!
  这是什么概念?
  按照博弈理论,我就算在学校里走路栽个跟斗,就能压倒十个王子。
  曾经,到U中就读,是我梦寐以求的,但现实中,我进U中的唯一途径,就是找一个异时空,然后穿越过去。
  如今,安麟为我打开了一扇通往金光闪闪王子遍地的U中的大门。但——可怕的是,我必须像条小哈巴狗一样爬着进去。
  我必须永恒地处在安麟这个混账王八蛋的视线范围之内,我必须帮他提书包,我必帮他清理粘到口香糖的球鞋,我必须毕恭毕敬地帮他开车门,我还必须帮他做值日,更倒霉的,我还得帮他递情书送玫瑰,或者送绝交信和黄菊花。(真的是菊花,真是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啦!)
  更让我觉得无法忍受的是,安麟为了向人证实我确实是他花了天价买来的奴隶,他总会让我表演一个超级白痴的动作:
  浣熊,捏耳朵!
  我不得不用双手的拇指食指分别捏住两边耳垂。
  我必须忍他,因为我是个一文不名无家可归的倒霉小孩。
  我必须委曲求全待在安家,因为只有这样我才可有片瓦遮头三餐温饱。
  忍安麟简直比吞碎玻璃还要难,但我竟然一路忍了下来。不能否认,U中的教学质量狂好,名师济济,除了必修课,还有五花八门丰富多彩的选修课,什么花样滑冰,什么爵士乐赏析,还有西哲概论。我超喜欢西哲概论这门课,这门课的客座讲师就是李焚苏,说真的,有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搞不清李焚苏到底是干什么的。我想我到死都忘不了我在安家大宅门口撞见他的那一刻。他在笑,眉目间洋溢的温暖,就像舒展的花瓣里积聚的无形的芬芳,幽幽的,便沁了人的心脾。
  我从未见过比他更好看的男子。
  真的,只能用好看来形容,令人完全移不开视线。
  李焚苏的西哲课,每周只有一次,在礼拜四的下午。每到这一天,我都不惜想尽办法讨好安麟,务必令他带我去上这堂西哲课。
  安麟有时肯,有时不肯,他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魔王。
  每天放学之后回到安宅,安麟埋头去弹他的钢琴,我方可偷得浮生半日闲,每每这时,我都在心里痛骂我那个没天良的老爸,真希望他在南非大沙漠被流沙埋了,等我没有那么生气的时候才放他出来,哼!
  
  之四
  
  安家的人,除了安麟,对我都十分客气有礼。
  安叔敦,安宅的男主人,是个很可亲的大叔,每次见到我都会笑眯眯地招呼,小浣,在这里还住得惯吗?
  安叔敦很少在家。简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美丽哀怨的安夫人,她总是一脸愁容,但每次见我也都十分客气,虽说是浮于表面的客气,但和安麟的粗暴残忍一比,安夫人简直就是圣母玛丽亚。
  再有就是李焚苏,他不住在安家,却是安家的常客,安麟对他十分尊重,每次见到他都会向他点头致敬,即便他弹琴正弹到兴头上,也会立即停下走上前迎接。
  有一度我猜不透李焚苏的来头,直到有一次我看到安夫人埋在他肩头哀哀地哭泣,才恍然大悟,这原来是安夫人的秘密LOVER!
  天啦,上流社会的人果然寡廉鲜耻,秘密LOVER竟然也能这么公然地登堂入室?
  后来,我听见安麟用极小极小的声音称呼李焚苏:哥哥。
  我这才知道自己的思想有多无聊和龌龊。
  其实,李焚苏是安麟的继兄,现在的安夫人是安叔敦的续弦夫人,安麟的生母很早就因病过世了,李焚苏是现在的安夫人和前夫所生的孩子。
  李焚苏在安家享有如此崇高的地位,连性情桀骜的安麟都不得不对他俯首帖耳,是因为李焚苏是经商奇才,如今安家所有的产业都由他在背后打理,据说几年下来,已经增值十多倍。但经商并非李焚苏的兴趣所在,他最喜欢的还是哲学,不过为了确保母亲在安家的地位,他不得不委曲求全,埋头在商圈厮杀。在U中兼职教学,只是李焚苏的消遣。
  
  之五
  
  知道李焚苏的身世之后,我觉得自己又和他亲近了几分,因为我们分享了同样的无奈,为了无良、自私的父母自愿或不自愿地过着自己根本不想过的生活。
  安夫人确实特别美丽、娴雅,但她也特别爱哭,天气不好她要哭,天气太好她又要哭,新闻报道天灾人祸她哭,小猫怀孕她竟然也哭,一天随随便便就要哭上十趟八趟,她丝毫没有意识到她的脆弱对周围的人,尤其是深爱她的李焚苏而言,是多么巨大的负担。如同我的父亲完全不在乎他的不负责任给我的人生带来了怎样的混乱。
  我非常想念过去那票没格没调看见帅哥就猛流口水的死党,每日和她们互通邮件成了我最大的安慰。
  她们总是问我身处帅哥集中营的感想如何。
  我总是回答,眼睛天天吃冰激凌,都要拉肚子了。
  实际上成天跟在安麟屁股后面的我总是提心吊胆目不斜视,因为如果被安麟发现我偷瞄帅哥,他就会在我的左眼皮上写着“无耻”,右眼皮上写着“花痴”,除了眼皮上被写字很痛之外,只要我一眨眼,就会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死党问我U是不是像传说中一样好。
  我说是呀。我并没有撒谎。U中确实很好,好得像个传说,但就好像当你遥望一座宫殿时你会觉得它金碧辉煌,等你真的住进去,感觉到的却是无处不在的格格不入。
  我一点都不开心,我却不能告诉任何人,每天都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伪装出杂草女生的坚强和勇敢。
  安麟闲极无聊,在学校里和人打赌说我一口气可以做一百个伏地挺身。
  他到底是太没常识还是怎样?我看上去再彪悍 ,也是女孩子来的,怎么可能有这样强的臂力?
  结果我还来不及出声抗议,安麟已经和人谈妥赌资,然后贴近我小声威胁:如果你敢输,我就告诉李焚苏你暗恋他,然后再把你撵出我们家。
  我虽然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但我终究没能做到一百个,我做到第二十三时就已经精疲力竭溃不成军啦。安麟气得脸都歪了。
  今天这次不算!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喊,下礼拜!下礼拜重新来过!我一口气做一百五十个!
  那帮无聊男生听到这种保证满意地散去。
  安麟双手环胸神情狠毒地俯视狼狈地坐在地上脸红得像涂了鸡血的我。
  原来你真的很怕那个威胁呀!
  什么?我认命地自己爬起来,指望安麟好心伸手拉我起来,我可以一直等到2012,手里好像硌到了石子,很痛。
  告诉李焚苏你暗恋他呀!
  哼!
  安麟更大声地哼回来,然后掉头走开,我望着他拽拽的背影,白痴,我想,你一共说了两个威胁呢!还有一个是将我撵走呀!
  手心果然破了,我望着一点点冒出来的小血珠,忽然有那么一点点想哭。
  
  之六
  
  我和安麟之间的渊源可以追溯到脸上挂满鼻涕都还不觉得脏的小时候。
  安麟有专人打点他的衣着,所以一般都很干净,每次出现都像被彻底消过毒一样。
  我们同样都是没娘的孩子,但我不孤独,我有一大帮朋友,安麟不是。他总是穿得美美的、站得远远的,像是很不屑又像是很羡慕地望着我和小朋友们热火朝天打成一片。
  一天安麟忽然对我招招手。我犹豫了一下,跑过去。其实我很讨厌他,因为我爸在他爸面前总是低声下气的样子。可是虽然我还是小孩子,我也知道我不能太怠慢他。
  你来我家玩!安麟像是命令似的说。
  我一个人才不要去呢!我顺手抹了抹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来的鼻涕。
  安麟皱皱眉头,好吧,那些家伙也可以来。说完,像是很后悔和我讲了话似的扭头走开,我趁他不备将手背上的鼻涕擦到他衣服后面。
  干什么?”
  没什么呀,就摸摸你!我面不改色地继续说,好朋友都是要这样摸来摸去的,你不知道吗?
  安麟又老气横秋地皱起了眉毛,就在我以为他愚蠢地听信了我的谎言的时候,他扬手打了我一个耳光。
  然后我和他打了有生以来的第一场架。
  后来,我还是带着小朋友去安麟家玩了。我到现在都记得当时他穿着特笔挺的小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的样子,像个微缩版的王子。
  现在想想,小时候的安麟真的在我手上吃过不少亏,我放过恶狗追他,害他跌进游泳池,还剃过他的头。
  听上去是三桩罪行,实际上发生在一场“惨剧”中。
  那场惨剧就发生在我带着一票很野蛮的小朋友登门拜访他的那一次。绝无仅有的一次。
  我抱着我的雪纳瑞按响门铃,狗狗大约感受到我对安麟的厌恶,一看见他就猛扑过去,安麟吓得抱头鼠窜,然后失足跌进游泳池。我追上了我的雪纳瑞,安麟狼狈地从水里爬出来,他把湿得不像样子的小西装脱下来放在草坪上对着阳光晾晒,为了补偿他,我只好陪他一起坐在草坪上等衣服晒干,正午的阳光晒得我昏昏欲睡,但我没有睡着,因为安麟睡着了,长长密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似的覆盖在他嫩嫩的脸颊上,我盯着他看了很久,然后取出了随身携带的小剪刀,我经常给我的雪纳瑞修毛的,因为我很爱它,我对着安麟的头发如法炮制,我的初衷其实真的是好的,我想给他剪个漂亮的头发,当做对他的补偿。
  但结果,我把他的头发剪得像被疯子修理过的草坪。
  安麟睡醒后,发现他全身落满了碎发。
  惊天动地的惨叫,引来了所有的大人。
  就在我以为我大祸临头的时候,安麟一边抽抽搭搭,一边对围绕着他的那些紧张得要命的大人说,头发是他自己剪的。
  我和那票小朋友被安家大人还算客气地送出了门,我回头,看到安麟头上扣顶棒球帽远远地目送我们。
  说真的,小时候的安麟还是有点可爱的,现在的他却是彻头彻尾的一颗蛋,在这颗蛋前面你可以加上很多定语,比如“王八”啦,“混”啦,“鸟”啦,“臭”啦等等。
  
  之七
  
  我咬牙切齿地趴在地板上练习伏地挺身,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我就在心中默念一些励志的名言,什么风水轮流转,什么自作孽不可活,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当然了,眼下报仇的君子是安麟,不晚的十年是算在我头上的。
  我和安麟的梁子结大了,并且是在很多年前。
  虽然我觉得在非洲淘到钻石的可能性比自己长对翅膀直接飞到月球上还要渺茫,但我还是衷心地希望我那个不长进的老爸可以带着亮闪闪的钻石衣锦还乡,到时候……哼哼!我不把安麟的脸揍成像屁股一样,我就不是人!
  四十!四十一!……四十八!四十九!太好了,马上就要半百了,砰,门被推开了,受到惊吓的我像被踩扁的香蕉皮那样跌在地上。
  一双穿着夹趾拖鞋的大脚丫子噌噌地走了两步,到距离我鼻尖半厘米的地方停住。
  竟然不臭,指甲还修得特别整齐。
  我抬头,怒视安麟,不知道敲门呀!
  安麟很不屑地哼了一声,脚丫子转了个角度,踢了踢我的肩膀,怕人知道你会数数呀!青蛙都没你这么吵!我以主人的身份命令你,睡觉!马上!
  砰,门被甩上,干净漂亮的大脚丫子从我眼前消失了,哼,睡就睡,反正我也累到不行了。我翻个身,连床都不想去爬了,直接一闭眼,黑甜梦境立即将我俘获。
  在梦里我看见我老爸金光闪闪地骑一头骆驼来到安家大门口,他说,闺女,跟爸回家!
  然后啪的一声,我额头上挨了好重一个栗暴,我猛地张开眼,白晃晃的日光笔直映入,还有几乎融在光线中的安麟的脸。
  起床了!白痴!
  我愤恨地坐起来,太凶残了,梦都不给做久点。我跳下床,然后动作定格,为什么我会在床上,我记得很清楚昨晚我直接睡在地板上的,已经走到门口的安麟像是听见了我心中的疑问。
  想死出去找棵树!睡地板?
  难道是他把我从地上抱到……呃,或者是扔到床上去的?
  真是晴天霹雳呀!
  一整天我都处于半死状态,就连安麟发出“浣熊捏耳朵”的指令我都无法及时回应。晚上回到家安麟罚我不许吃饭,不过不要紧,因为连我的胃部都被我拿来纠结这个问题:安麟竟然抱了我!
  就算是在我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就算是他可能只当我是一袋摆错地方的大米,不挪挪实在碍眼,可是“抱”就是“抱”呀!
  更何况,他很有可能是柔情蜜意地抱了我呢?
  当我因为陷入遐想而不自觉地飞红了脸蛋的时候,李焚苏恰好走进来。
  我听见安麟重重地哼了一声。
  
  之八
  
  李焚苏!林浣浣喜欢你!
  安麟的话令所有人都愣住,甚至连对着一瓶开始枯萎的百合花伤感掉泪的安夫人都震惊地扭过头来望着我。
  安麟捏住我的下巴硬把我的脸扭向李焚苏,“瞧,她在脸红哦!”
  李焚苏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我用力推开安麟,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其实,我最该做的事是立即从安家搬出去,但——我做不到。
  我们家和安家的渊源可以追溯到好几十年前,我爸爸和安麟他爸是发小,后来我爸给安麟他爸当过一段时间的私人助理兼司机,再后来,安家利用他们人脉和资源帮我爸起家,再再后来,就是我爸在金融危机中“光荣”破产,虽然安麟说什么他是拿我当抵押品扣押在他家的,听上去好像是纨绔大少的胡作非为,实际上却是安家念着旧情,出面承担了我爸的债务,又将我接来和他们同住,是为了令我父亲没有后顾之忧,专心在外打拼,尽快东山再起。
  就是因为我明白所有的利害关系,所以安麟再恶形恶状,我也不能甩脸走开。我不可以这么任性,为了爸爸我必须委曲求全,我必须在安家这座高贵的屋檐下低下我小小的头颅。
  对,我是为了爸爸所以才这么屈辱地留在安家!对,就是这样的!我一遍遍对自己说。
  外边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我竟希望走进来的人是安麟,虽然他从来不会敲门,虽然就算他跑进来一定是给我更多的羞辱。
  我可以进来吗?温文尔雅的问询,是李焚苏。
  我起身去开门,李焚苏站在门边俯看着我,他大约刚刚从外边应酬完,身上散发着酒精和烟草混合的味道,我爸身上常有这样的味道,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眼泪汹涌地滚落。
  林浣浣,浣浣……李焚苏无措地想说些安慰的话,可我就像个孩子终于找到了可以撒娇的对象,我干脆扑进他怀里,然后口齿不清地咕哝,我不喜欢你,李焚苏,你不要听安麟那个王八蛋胡说八道,他最浑蛋了!
  我听见李焚苏在我头顶发出浅浅的笑声,嗯,我知道。
  他的手落在我的头顶上,安抚地轻拍了两下。
  
  之九
  
  事情的发展出乎我的意料,李焚苏忽然变成了我的护花使者,只要他在场,他就会阻止安麟欺侮我。
  于是,在学校安麟不能再拿我当小奴隶使唤,在家里他不能随意呵斥我或者不许我吃饭。终于安麟气急败坏地质问李焚苏:哥哥,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林浣浣呀?
  李焚苏微微一笑,将问题踢回去,你说呢?
  安麟气结,你怎么可能喜欢上她、她这种……安麟绞尽脑汁想要寻找可以狠狠诋毁我的词语。
  可爱的女孩?李焚苏不紧不慢地接下去说。
  安麟气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好跑一边去猛砸他心爱的钢琴。我在惊天动地的噪声中困惑地望着李焚苏,我真的不知道我是交了什么好运,可以享有到他这样的保护。
  我已经和他说得很清楚我不喜欢他呀。我也很肯定李焚苏绝对不喜欢我,他看向我的目光虽然温柔和煦,可是没有丝毫的波澜。
  如果我真的喜欢林浣浣,你怎么办?祝福我们?李焚苏好像打定主意要气死安麟。
  轰然的琴声戛然而止,片刻后以更疾风骤雨的方式响起。
  李焚苏向我挑挑眉,太吵了,我们出去。
  
  之十
  
  李焚苏带我去了一个非常奇妙的地方,名字叫做“鲸腹”。这是一家餐厅,里面完全没有灯光,一片漆黑,服务员都是盲人,所以行动自如,而客人们一进来就伸手不见五指。李焚苏说,阻隔了视觉,反而可以令味觉变得更加敏锐,可能体味食物的美好。
  而且,“鲸腹”这个名字取得多么好,让人一下子想起《木偶奇遇记》。黑暗中传来李焚苏轻柔舒缓的笑声。
  李焚苏是为了迁就我才进行这样幼稚的谈话吧,还《木偶奇遇记》,就算我比他小很多单也早过了看童话的年纪呀,他却拿我当一个极小极小的孩子在对待,他绝对不喜欢我的,我更加坚信这一点。
  可是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呢?
  你知道吗,浣浣,其实一直都是安麟在坚持要对你父亲伸出援手。吃完美味的大餐之后,李焚苏忽然说。
  什么?我真的有点听不懂。
  在商言商,我曾经劝阻过他不要蹚这浑水,但他就是不听,你知道他一直对我十分尊重,可以说是言听计从。
  怎样呢?我真高兴这里一片漆黑,所以李焚苏不可能看见我脸上忽然冒出的期待的表情。
  你说怎样呢?李焚苏圆滑地将问题挡回来,并发出轻轻的笑声,就在我有点恼羞成怒的时候,他又说,也是安麟坚持要把你接到安家来。
  我极力克制心底一点点怒放的喜悦,因为他非常喜欢拿我当奴隶使唤吧。
  是这样吗?李焚苏故意问。
  走出“鲸腹”餐厅时,我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明亮美好得让我觉得我的人生还有无穷无尽的希望,只要我不放弃我就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就在一刻,安麟杀风景地出现了。
  谁准许你和别的男人一起出来吃饭的?就算你只是我养的一头马,配种前也必须由我这位主人替你选择对象!安麟口不择言。
  李焚苏在一旁尴尬地轻咳一声。
  因为我还在琢磨李焚苏刚才对我说的那些话,心中百感交集,脑子不免有点混乱,脱口说出,喂,你口下留点情,打狗也要看主人!
  李焚苏极力忍住才没当场笑喷。
  自己把自己比成一条狗的女孩子想必不是天天能够见到的。
  安麟的脸部开始扭曲,他在继续发怒还是哈哈大笑之间痛苦地犹疑,最后他选择曲起手指猛地向我额头敲来,狗!狗!狗!你就是我的狗!我想怎么打你就怎么打你!
  周围的人群吃惊而感兴趣地看向我们,我猜主要是看我,哪有大姑娘这样被人凌辱都不反抗的。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根已经被点燃的爆竹,拼命忍住不许自己爆炸,但是我终于忍无可忍,一拳挥出,正中安麟的鼻梁。
  安麟砰地向后直挺挺地摔倒,我诧异地看着鲜血从他陡然红肿起来的鼻子里流出。
  我……那个……都怪你没事要我练伏地挺身,臂力练出来了,这……这就是后果呀……我结结巴巴地说。在一旁忍了很久的李焚苏终于爆发出惊天的笑声。
  
  之十一
  
  安麟的鼻梁被我打断了。李焚苏说在没有闹出人命之前,他必须将我送出安家,他会在外边帮我找个住处,并在我父亲从非洲回来之前照料我的生活。
  但是她是我的抵押品!鼻子肿得像胡萝卜的安麟瓮声瓮气地抗议。
  哦?李焚苏难得地流露出一直隐藏在儒雅外表下的精明商人的犀利。
  李焚苏望着安麟,我也望着安麟,我真希望他说出“我不许你带林浣浣走”,可是他没有。
  我默默地收拾好行李,李焚苏说不着急拿走,等隔天他有空来帮我取,同时为了庆祝我的乔迁之喜,他决定再请我大吃一顿。地点还是在“鲸腹”餐厅。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只有食物的香气飘散着。我一点胃口也没有,李焚苏显然也一直没有动筷。
  浣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诚实地回答我,好吗?
  当然好。我用力点头,等我反应过来李焚苏根本看不见我之后,才急忙说了句,好,你问。
  你其实一直都很喜欢安麟,对吗?
  我大吃一惊,第一反应就是矢口否认,但我立即意识到在李焚苏这种聪明到骨子里的家伙面前撒谎无疑是自取其辱,更何况,我有什么好不坦白的呢?我已经从安家搬出来了,以后能不能再见到他还是个未知数。
  是。
  说出这个字,我莫名地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接下来的话就像汩汩流出的泉水那样自然而然地冒出来了,这几年我一直都会去安麟的网络相册偷他的照片,转帖在自己的QQ空间,我的那票好色好友就是因为看多了安麟的照片,所以才将U中视为人间胜地,以为里面遍地帅哥。
  我听见李焚苏发出轻轻的笑声。
  可是安麟对我说过,这些年你都避开他,好像已经彻底忘掉了他这个人。你们,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对吗?
  嗯,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那时安麟很孤僻,而我则很开朗,我有很多朋友,安麟老想和我一起玩,但我总是拿乔。
  回想起自己当年的霸道和骄横,实在和今日的安麟不相上下呀,我心情复杂地清了清嗓子,我一直很不喜欢我爸爸和安先生之间不对等的关系。后来我爸自己开了公司,家里也稍微有了点钱,普通人看来我们也算是富人了,可是我知道和安家一比,还是天壤之别。我没有故意避开安麟,只是觉得没有再接近的必要了,两个世界的人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不想痴心妄想害自己伤心,我原本只想拿安麟当那种高高在上的、永远触及不到的偶像来喜欢的。
  可是,忽然你有了一个机会可以接近他。李焚苏适当地插话道。
  对。虽然我一直骗自己我留在安家是为了爸爸,但实际上我是为了安麟,虽然他老说拿我当奴隶,他对我一直都不好,但是可以那么近距离地接近他,我就觉得好幸福好幸福……
  终于说出了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我忽然觉得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什么。是的,我是失去了,我失去了今生唯一的一个可以接近安麟的机会。想到这里,我的鼻根发酸、眼睛刺痛。
  啪!李焚苏打开了打火机。摇曳的火苗映亮了他的脸,还有——坐在他旁边的安麟的脸。
  我爆发了有生以来最剧烈的惨叫,然后不顾周围仍是一片漆黑地向外冲去,我一路跌跌撞撞,碰凳子撞桌子打到人弄翻酒,我听见有人跟在身后制造同样的噪音。
  “鲸腹”餐厅开业以来第一次在营业时间灯光大作。
  无所遁形的我望见了几步外无所遁形的安麟。我一身的狼狈,衣服上满是油迹汤渍,安麟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头顶上甚至还粘了一片生菜叶子,配上他红彤彤的鼻子,真是滑稽到不行,我忍不住,捧腹大笑。
  安麟一直紧张地望着我,好像我是一枚透明泡沫随时都会消失不见,但我的笑声令他定下心来,他终于也弯起了嘴角,一个虽然清浅但是很深情的笑容慢慢成了形。
  李焚苏去了经理室商谈赔偿的事,我和安麟站在杯盘狼藉之中,被莫名其妙打断用餐的顾客们愤怒地看着我们,但安麟浑然不觉,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柔和,喂,浣浣。
  什么?
  其实那次我并不是真的想打你耳光。
  我愣了愣,想起五岁的我曾骗安麟“好朋友之间就是要摸来摸去”。
  我是想摸摸你看上去很像苹果的脸颊,可是我太紧张了,手便重重地落了下去,我还来不及向你解释,你已经扑向我开始拳打脚踢。安麟一边用缅怀的口吻追溯童年的囧事,一边又慢慢抬起手掌来。
  眼前这个忽然变得很斯文的安麟令我想起那一年穿着笔挺的小西装站在金碧辉煌的别墅门口引颈眺望的小男孩,那个孤单的小王子。其实我对安麟的喜欢便是萌芽于那一刻。不等安麟的手掌落下来,我踮起脚,轻轻贴上了他的嘴唇。
  我真想向全世界宣告,我终于可以和安麟在一起了。
  
  尾声
  我问安麟李焚苏为什么要这么尽力地撮合我们。安麟说,大约他是怕做了亏本的买卖,在商言商,他说什么都是要赢得最大的商业回报的。
  我大笑。不管怎么说,要不是因为李焚苏极有策略地介入,我和安麟这对欢喜冤家,只能停留在冤家的阶段,只知道用伤害对方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在意,拼命自苦,自怨自艾,不知道还要经过多少次咬牙切齿多少次伤心流泪才能像今日这般欢喜、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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