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禅大师领我进了美术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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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识苦禅先生很偶然。1979年年底,我国恢复了国际奥委会席位。在人民大会堂有个庆祝大会,李苦禅、黄永玉等一批画家送画祝贺。当时人民体育出版社拟出版一本作家、画家养生健身的书《生活在微笑》,我知道苦老好武,便应诺写他。席间,我说起此事。苦禅先生很痛快地答允我采访他。
   1980年10月29日上午,我应约将写他的稿子送去审阅。我将稿子从头到尾念了一遍。他很满意,对文中的一段描述,他更为高兴。那段文字是写上世纪50年代在中央美术学院校尉胡同口,有一位吴桥卖艺人正在耍刀。苦老路过看了一会儿,说:“不怎么地道。”那个卖艺人火了,说:“看客,你耍一个给大家看看。”苦老说了声:“稍候!”他回家中拿来套在鲨鱼皮口袋中的双刀,耍得兴来时,还将刀抛向空中。看客们纷纷扔钱。吴桥卖艺人从地上捡起钱,奉送给苦老:“这都是你的!”苦老将双刀插进口袋,拱拱手,说:“我是美院教授,给你帮个场而已。”
   苦老听得入神,说:“别人也写过,一笔带过去了,你写得具体生动,水银落地,无孔不入。”
   9时半,他站到画案前开始作画。他拿起一支长毫笔,在一块圆形砚台里蘸足浓墨。先从鹰的背部画起,以排墨法只几笔就写出了鹰背,然后用侧锋勾出翅肩和两侧白翅,接着抹涂下面的飞羽,再以较干的浓墨抹出尾部。稍停片刻,他拿起一只小银勺,舀了一点清水,放到笔肚上,把墨调淡,抹涂胸部,抹出大腿。画成鹰的身体之后,换成小笔。苦老持笔打量画稿,稍作思考,就勾鹰嘴。鹰嘴成方形,用“金石味”的笔法一笔一笔勾写出来。然后用淡墨画头部和颈部。画颈部是用笔连续横扫数笔,顿时,颈部的动感跃然纸上。最后,又用“金石味”的笔墨,一笔一笔写出足爪,爪子画得长直而厚重。鹰伫立的山石,用的是拖、侧笔,有时还用几笔逆锋,并用“斧劈皴”笔法皴出山石的质感,墨色深浅不一,以增加山石的体质感和厚重感。用清水调色,用色极省,嘴、爪染淡花青,山石染淡赭色。
   苦老一边着墨着色,一边给我讲述画鹰的笔墨。他说:“我画的鹰不是普通的老鹰,把山鹰、鹫和隼综合于一体,画我心中的鹰。显神处着意夸张,无益处毅然舍弃之。我将鹰嘴和鹰眼都画成夸张的方形,是为了强调鹰的雄健威猛。我常在鹰画上题写‘苍鹰不搏便鸳鸯’。”
   画如其人。苦老的鹰就是他的人格的写照。他对我说:“画思当如天岸马,画家何异人中龙。”他说,“在绘画中,我就是创造万物的上帝。”
   鹰是苦老的代表作。画就这幅4尺鹰之后,苦老坐在藤椅上小憩。他对我说:“你要我画画,随时说話。”
   我鼓起勇气说:“我早就想求一幅画。你的画,那么贵,怎么好开口呢?”
   苦老喝了一口茶,说:“讲钱不是朋友,朋友不讲钱。你就点吧,画什么?”
   我本来想求一幅竹子,但说出来的话却是:“苦老,您老随意吧!”
   “鹰画得熟些,就画鹰吧!”
   苦老要了一张4尺三裁的宣纸。他一边挥毫一边与我聊天。“艺术要有创造。光模仿不是艺术。搞艺术就得吃苦。怕苦就不要搞艺术。”“画画要有悟性,要有才。我有一位同乡画到了70多岁,画的荷花叶还是像四两一个的葱花饼。没有悟性,没有才气,趁早干别的去。”“范曾想在人物画上下功夫,很有才气的。他父亲比我小一岁。有人说他骄傲,不骄傲出不了大成就的……”
   从画第一笔鹰开始,苦老就像给一个入室弟子讲课一样,从笔墨技法讲到人品画品。不仅给我上了一堂绘画课,更让我亲眼目睹了他作画时的风韵神采。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一位大师作画,第一次听大师深入浅出讲画理。这年,苦老已83岁。
   “你可以画画!”在等待画干的时候,苦老突然说。
   听了苦老的话,我既兴奋又感到有些突然,便问他:“苦老,你怎么就能判定我能画画呀?”苦老说:“文人画,文人画,本来就是我们文化人画的。以我的教授经验,我以为你对画很有悟性,你就画吧!”
   从苦禅大师嘴里说出来的这几句话,像一把火,一下子点燃了埋在我心中的艺术之火。如果不是苦禅大师这么鼓励我,我这一辈子也就是一个画迷而已,永远停留在钟情的层面,而不会动笔作画。
  选自《我的笔名叫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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