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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摘要：夸张修辞是一种典型的修辞认知，中国古典诗词中有大量的夸张修辞，尤其是数量夸张，在畅发诗人的主观情意方面发挥重要作用。基于大量译例，本文总结了古典诗词中夸张修辞的两种主要翻译策略，即再现和弱化删减，其中前者包括移植再现和改造再现。再现策略属于从修辞认知到修辞认知的转换，译文的文学性与原文基本相当，弱化删减则属于从修辞认知到概念认知的转换，译文文学性有所降低。考虑到译文本身的文学性，提倡设法再现原文的夸张修辞，以保证译文本身是一个生机灌注的整体。
关键词：中国古典诗词;夸张修辞;翻译策略;修辞认知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文学翻译中的修辞认知研究”（16CYY008）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冯全功，浙江大学外国语言文化与国际交流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翻译与修辞研究、《红楼梦》翻译研究。赵梦瑶，浙江大学外国语言文化与国际交流学院硕士研究生。
Title： On the Translation Strategies of Hyperbole in Classical Chinese Poems
Abstract： Hyperbole， as a typical kind of rhetorical cognition， can be found abundantly in classical Chinese poems， especially numeral hyperbole， which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in expressing a poet’s intentions and feelings. Based on many translation examples， this paper sums up two major translation strategies of hyperbole， namely， reproducing （by transplanting or by adapting）， and weakening or omitting. Reproducing strategy belongs to the category of converting rhetorical cognition in the original text into rhetorical cognition in the target text， and weakening or omitting belongs to the category of converting rhetorical cognition into conceptual cogni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literariness of the target text， it is proposed that the original hyperbole should be reproduced in order to guarantee that the target text itself is full of literary vigor.
Key words： classical Chinese poems; hyperbole; translation strategies; rhetorical cognition
Authors： Feng Quangong is associate professor at the School of International Studies， Zhejiang University （Hangzhou， 310058， China）. His major research interests include translation rhetoric， Hou Lou Meng translation studies and so on. E-mail： fengqg403@163.com. Zhao Mengyao is MTI candidate at the School of International Studies， Zhejiang University （Hangzhou， 310058， China）. E-mail： 972794270@qq.com
夸張是一种常见的修辞技巧，指“故意言过其实，或夸大事实，或缩小事实，目的是让对方对于说写者所要表达的内容有一个更深刻的印象”（王希杰 299）。可见，夸张的本质是“言过其实”，也就是陈望道（130）所说的“说话上张皇夸大过于客观的事实处”，“重在主观情意的畅发，不重在客观事实的记录”。夸张不仅是一种语言现象，也是一种认知方式。作为一种认知型修辞格，夸张偏离了事物的概念语义和逻辑规定，能够审美化地展开对象，激发受众的感性经验和审美想象，是修辞认知的家族成员之一（冯全功 128）。针对夸张的分类，根据焦金雷（76-78）所述，按照夸张的构成，可分为单纯夸张和融合夸张，前者是只存在夸张一种修辞手法，后者则同时融合了其他修辞技巧，其比喻、拟人等;按照夸张的程度，可分为轻度夸张、中度夸张、高度夸张和悖言夸张。
针对中国古典诗词中夸张修辞的翻译，学界多是顺带论述，在探讨修辞格的翻译时会涉及或兼论夸张修辞，专题研究比较少见。李国南（《汉语数量夸张的英译研究》）以中国古典诗词为例探讨过汉语数量夸张的英译，指出由于英汉语言文化差异的存在，此类夸张一般不宜如数直译。李国鹏（《毛泽东诗词中夸张修辞格的英译对比研究》）专门探讨了毛泽东诗词中夸张修辞的英译，发现译者选择直译或意译，不仅与原语中是否有与译入语相关表达方式有关，更与其他文化因素息息相关。本文旨在探索中国古典诗词中夸张修辞的特征与作用，进而对诸多英译本中的夸张进行评析，总结古典诗词中夸张修辞的常见翻译策略及其对译文文学性的影响，以期对文学作品中夸张修辞的翻译有所启发。 一、中国古典诗词中的夸张修辞简论
夸张修辞通常和情感意志关联在一起，所以在文学作品中更为常见。刘勰在《文心雕龙·夸饰》中有言，“自天地以降，豫入声貌，文辞所被，夸饰恒存”，“是以言峻则嵩高极天，论狭则河不容舠，说多则子孙千亿，称少则民靡孑遗”。夸张是为了畅发作者的主观情意，“辞虽已甚，其义无害”也。夸张在《诗经》中已有广泛运用，如《大雅·假乐》中的“干禄百福，子孙千亿”① 等。于广元（《夸张修辞格的历史发展和审美特色》）认为《诗经》及先秦歌谣中的夸张表达的是人们载歌载舞的欢愉、热烈和奔放;魏晋南北朝山水诗中的夸张展现的是山水景色恬淡宜人的优美，乐府诗中的夸张描绘的是男女之间哀怨缠绵的凄美。到了诗词鼎盛的唐宋时代，夸张修辞运用地更加广泛，包括融合夸张。融合夸张在古典诗词中颇为常见，诗趣横生，共同表达了诗人强烈的情感。
在古典诗词中有一种极为常见的夸张形式，夸张的语义通过具体数字来表达，不妨称之为数量夸张。薛祥绥在《修辞学》中有言，“古人措辞，凡一二不能尽者，则约之以三，以见其多;三之所不能尽者，则约之以九，以见其极多;此活用数词为虚数，而不可固执以求者也。推之十百千万，莫不皆然”（宗廷虎、李金苓 455）。这种说法类似于数量夸张。古诗人经常使用百、千、万等数字，或单独使用，或复合使用，或重叠使用。单独使用的如苏轼《江城子》中的“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复合使用的如白居易《琵琶行》中的“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重叠使用的如施酒监《卜算子》中的“识尽千千万万人，终不似、伊家好”。类似的数量夸张基本上都是扩大夸张。古典诗词中也会出现一些缩小夸张，如毛泽东《长征》中的“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等。有时诗人也会同时使用扩大和缩小夸张，通过对比表达诗人特殊的情感，如杜甫《曲江二首》中的“一片花飞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等。写景方面也有很多夸张的存在，外在宏伟的自然景象与诗人内心波澜的情感若合一契，如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中的“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融合夸张）等。一般而言，融合夸张与高度夸张更具审美感染力。
夸张修辞在中国古典诗词中的作用主要有以下几点：1）将抽象的事物具体化，使其变得具体可感，引发读者的审美聚焦与情感共鸣;2）采取“言过其实”的方式突显事物的本质或某一方面的特征，创造宏伟的意境，以强化诗歌的艺术感染力;3）借助夸张手法表达诗人内心强烈浓郁的情感，往往采取借景抒情的方式。
二、中国古典诗词中的夸张修辞翻译策略评析
通过对所搜集的中国古典诗词中夸张修辞及其对应英译的大量语料进行分析，把其中的翻译策略归为两大类，即再现与弱化删减，其中再现策略包括移植再现和改造再现两种。
（一）夸张修辞的移植再现
所谓夸张修辞的移植再现指对应译文中的夸张完全移植原文的形式，基本上没有任何更改的译法，数量夸张对数字的再现就是如此，也是译者最多采用的翻译策略。
（1）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李白《送友人》）
译文1：Here is the place where we must part. / The lonely water-plants go ten thousand li.（Tr.by A. Lowell） ②
譯文2：You go ten thousand miles， drifting away / Like an unrooted water-grass.（Tr. by S. Obata）
这里的“万里”无疑是一种夸张，译文1中的“ten thousand li”就是完全移植的，包括对中国计量单位“里”的音译处理。译文2中的“ten thousand miles”，虽然对其中的计量单位采取归化处理，但由于保留了原文的数字，也被归在了移植再现的范畴。这两种译法都无可厚非，也都再现了原文的夸张效果。类似的译法有很多，如 E. Pound 把李白《长干行》中的“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译为“Lowering my head， I looked at the wall. / Called to， a thousand times， I never looked back”;吴钧陶把杜甫《春望》中的“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译为“For three months the beacon fires soar and burn the skies， / A family letter is worth ten thousand gold in price”;H. Hart把杜甫《兵车行》中的“君不闻汉家山东二百州，千村万落生荆杞”译为“Have you not heard how in far Shantung / Two hundred districts lie / With a thousand towns and ten thousand homes / Deserted， neglected， weed-grown”等。这些数量夸张的翻译基本上都比较到位，但也有不太合适的，如 H. Hart 对“千村万落”的翻译，有过于拘泥于字面之嫌，不如对之稍加变通，W. Bynner 的对应译文“thousands of villages”以及孙大雨的“Thousands of villages and hamlets”，效果就相对好一些。由此可见，古典诗词中数量夸张移植再现的审美效果也要根据具体情况而定，不宜一概而论。
（2）不信妾肠断，归来看取明镜前！（李白《长相思·其二》）
译文1：If you do not believe that the bowels of your Unworthy / One are torn and severed. / Return and take up the bright mirror I was wont to use.（Tr. by A. Lowell） 译文2：That my poor heart is broken， / If you require a token， / Return！ Before your mirror bright / I’ll lay it open to your sight！（Tr. by W. Fletcher）
这里的“断肠”也是夸张修辞，形容伤心之极，是一个富有中国特色的表达习惯，在中国古典诗词中频频可见。译文1中的“the bowels of your Unworthy / One are torn and severed”是移植再现，给译文读者一种怪怪的感觉。译文2中的“heart is broken”是归化译法，属于改造再现，效果不错，大多译者基本上也是这样处理“断肠”的，如许渊冲就把此例译为“If you do not believe my heart is broken， alas！ / Come back and look into my bright mirror of brass”。其他如许渊冲把李白《春思》中的“当君怀归日，是妾肠断时”译为“When you think of your home on your part， / Already broken is my heart”等。类似的夸张修辞是否适合移植再现要看其文化个性以及跨文化适应性的强弱，“断肠”不宜直译就在于其文化个性较强，如果强行移植的话，审美效果不见得理想。如果中西具有认知通约性和相似的话语表达，移植再现的话就会显得相对自然，效果也比较理想，如许渊冲把李白《丁都护歌》中“一唱都护歌，心摧泪如雨”中的“泪如雨”（融合夸张）译为“tears fall like rain”，把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中的“卷起千堆雪”（融合夸张）译为“Roll up a thousand heaps of snow”等。
（3）长相思，摧心肝！（李白《长相思·其一》）
译文1：We think of each other eternally. / My heart and my liver are snapped in two.（Tr. by A. Lowell）
译文2：Yet mutual longings us enwrap， / Until my very heart-strings snap.（Tr. by W. Fletcher）
译文3：Ah！ long drawn yearning; it gnaweth my heart，—the dole！（孙大雨译）
译文4：We are so far apart， / The yearning breaks my heart.（许渊冲译）
这里“摧心肝”的意象和上例中“断肠”的意象比较相似，都是伤心欲绝之意，在中国古典诗词中也比较常见，如曹丕《燕歌行》中的“乐往哀来摧心肝”等。译文1中的“My heart and my liver are snapped in two”完全移植了原诗的意象，但稍显啰嗦，双重意象只再现一个即可。后面三个译文则都再现了其中一个意象（heart-strings snap， gnaweth my heart， breaks my heart），措辭更加简洁，也不妨视为移植再现的范畴。此外，译文3用的动词（gnaw）要比译文4（break）更新鲜一些。译文2把原文中“心肝”的意象转换为“心弦”，并与snap搭配，也很生动，也不妨视为夸张修辞的改造再现。
（二）夸张修辞的改造再现
夸张修辞的改造再现首先也是再现，只是并非原文形式的直接移植，而是通过改造相关话语或者采取目的语中的现成话语进行再现，具体包括更改数量夸张中的数字、重复使用相关词汇、使用本身具有扩大或缩小语义的词汇等。
（4）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屈原《离骚》）
译文1：But since my heart did love such purity， / I’d not regret a thousand deaths to die.（杨宪益译）
译文2：For this it is that my heart takes most delight in， / And though I died nine times， I should not regret it.（Tr. by D. Hawkes）
这里的“九死”也是夸张，毕竟人是不可能死九次的。译文1中的“a thousand deaths to die”便是改造再现，数量的加大似乎更能凸显其中的夸张效果。温家宝总理曾引用过这句话，口译员张璐将其译为“For the ideal that I hold dear to my heart， I’d not regret a thousand times to die”曾引起热议，其对夸张修辞的处理（a thousand times to die）和译文1有异曲同工之妙。译文2中的“though I died nine times”则是移植再现，其他译者也基本上是移植再现，如许渊冲的“to die nine times”，卓振英的“to die nine deaths”等。英语中也有“A cat has nine lives”的俗语，所以移植的效果也是不错的。通过改变数量夸张中数字的再现译法也很常见，其他如许渊冲把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中的“天台四万八千丈”译为“Mount Heaven’s Terrace， five hundred thousand feet high”;W. Bynner 把白居易《琵琶行》中的“千呼万唤始出来”译为“Yetwe called and urged a thousand times before she started toward us”;龚景浩把李白《秋浦歌》中的“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译为“My white hair streams back many miles long; / As long as my pensiveness is deep and strong”等。这些例子改变的是数字，不变的是夸张的效果，同样具有审美感染力。 （5）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柳宗元《江雪》）
译文1：From hill to hill no bird in flight. / From path to path no man in sight.（许渊冲译）
译文2：Not a bird o’er the hundreds of peaks， / Not a man on the thousands of trails.（孙大雨译）
译文1使用了特殊的短语，也就是“from hill to hill”和“from path to path”，表数量众多之意，译文2中的“hundreds of peaks”和“thousands of trails”则是通过改变数量夸张中的数字实现夸张效果的。译文1这种夸张再现的方法也是一种改造，主要是通过重复使用相关词汇实现的，尤其是名词重复。这种译法也比较常见，如许渊冲把李白《长干行》中的“千唤不一回”译为“I would not answer your call upon call”，把李白《远别离》中的“海水直下万里深”译为“And flow for miles and miles into the sea”，把袁枚《遣兴》中的“一诗千改始心安”译为“I cannot feel at ease till I write and rewrite”;翁显良把王昌龄《出塞》中的“万里长征人未还”译为“Through here legion after legion has gone forth to war”;H. Giles 把李白《秋浦歌》中的“白发三千丈”译为“My whitening hair would make a long long rope”等。一般而言，古典诗词中数量夸张最容易采取这种译法，这也是发挥目的语优势的一种表现，审美效果并不次于移植再现。
（6）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岑参《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
译文1：The sand-sea deepens with fathomless ice， / And darkness masses its endless clouds.（Tr. by W. Bynner）
譯文2：Beneath an endless sky of stagnant clouds， / Gigantic sheets of ice straddle the wastes.（张廷琛译）
译文3：Forbidding， indeed， the frozen vastness， the towering masses of chaotic ice， the pall of curdled clouds drab and drear.（翁显良译）
该例依然是数字夸张，译文1用了两个典型的形容词（fathomless， endless）来传达原文中的夸张修辞，很是自然。译文2中的两个形容词（endless， gigantic）也很到位。译文3对前半句中夸张修辞的处理还是比较到位的，用的名词（vastness， masses）也同样具有恢弘夸张之势，但后半句的夸张在译文中未表现出来。类似的如许渊冲把李白《登新平楼》中的“苍苍几万里”译为“The boundless land outspread’ neath gloomy skies”，把李白《赠汪伦》中的“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译为“However deep the Lake of Peach Blossoms may be， / It’s not so deep， O Wang Lun！ As your love for me”;包惠南把柳宗元《江雪》中的“万径人踪灭”译为“Endless roads—not a trace of men”;翁显良把李白《长干行》中的“千唤不一回”译为“no amount of coaxing could make me turn around”等。
（7）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李白《北风行》）
译文：The snowflakes from northern mountains， big as pillows white， / Fall flake on flake upon Yellow Emperor’s height.（许渊冲译）
该例是一个典型的融合夸张，译文同样是一个融合夸张，但意象改变了，也就是从原文的“大如席”变成了译文的“big as pillows white”，效果是一样的，但囿于翻译忠实观的影响，此类现象在中国古典诗词的翻译中并不常见。
（三）夸张修辞的弱化删减
夸张修辞的弱化删减指原文中有典型的夸张，译者由于措辞原因，原文的夸张效果有所减弱，或者译文未能体现出夸张的意味。这类译法或由于语言的模糊性引起，或由于译者未充分重视原文的夸张修辞，将其泛泛处理。
（8）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李白《长干行》）
译文1：My shamefaced head I in a corner hung; / Nor to long calling answered word of mine.（Tr. by W. Fletcher）
译文2：Toward the dark wall my head I declined， / When he called I was dumb to the boy.（Tr. by C. Gaunt）
译文3：And if one called my name， / As quick as lightening flash， / The crimson blushes came.（Tr. by W. Martin） 此例是典型的数字夸张，凸显了女主人公“羞颜未尝开”的特征。译文1（Nor to long calling answered word of mine）以及译文2（When he called I was dumb to the boy），由于省略了其中的数字，都未体现原文的“千唤不一回”之意。两家译文采取的都是过去时，在表次数方面比较模糊，可以是一次性的动作，也可以是经常性的动作，但很难激活原文的夸张修辞。译文3也省略了其中的数字，但变数字夸张为融合夸张（融合比喻，as quick as lightening flash， / The crimson blushes came），取得了和原文相似的审美效果。其他类似的删减译法还有很多，如许渊冲把李白《送友人》中的“孤蓬万里征”译为“You’ll drift out， lonely thistledown”，W. Fletcher 把其译为“Your lone sail struggling up the current goes”;翁显良把柳宗元《江雪》中的“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译为“No sign of birds in the mountains; nor of men along the trails”等。这里的翁译也是一种弱化或删减译法（mountains， trails 虽为复数形式，但数量比较模糊，二三、千万皆可也），未能体现原文的数量夸张，不利于通过对比凸显“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高洁形象。
（9）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杜甫《春望》）
译文1：For three long months war flames outspread， / Letters from home dearer than gold. （许渊冲译）
译文2：Now for these three months / The beacon fires have flared / Unceasingly / While a letter from home / Is as precious as gold.（杨宪益、戴乃迭译）
译文3：Beacon fires stretch through three months， / a letter from family worth ten thousand in silver.（Tr. by S. Owen）
該例中的“家书抵万金”是一个融合夸张（融合比喻），译文1（dearer than gold）和译文2（as precious as gold）都不妨认为再现了原文的比喻，但未能体现原文的数量夸张。如果把译文作为独立的文本，译文1和译文2也未尝不可，但和原文相比，还是少了一层夸张意味。译文3就能体现原文的融合夸张，由于其意象改变了，也不妨视为夸张修辞的改造再现范畴。许渊冲在别的版本中还曾把此句译为“The beacon fire has gone higher and higher; / Words from household are worth their weight in gold”，由于“words”本身是没有重量的，所以谈不上“worth their weight in gold”，因此也不见得合适。李白《渡荆门送别》中有“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之句，许渊冲将其译为“The water that from homeland flows， / Will follow me where my boat goes”，也删除了原文的数字夸张，但用的动词（follow）把“故乡水”拟人化了，或者说添加了拟人修辞，属于从修辞认知到修辞认知的异类转换（冯全功130）。其他弱化或删减的例子如翁显良把苏轼《江城子》中的“料得年年肠断处”译为“Be it the same every year： a night to weep”，许渊冲把李白《乌夜啼》中的“独宿孤房泪如雨”译为“And weeps， so lonely in her bower night and day”等。一般而言，如果不在其他地方进行审美补偿的话，夸张修辞的弱化删减译法会降低原文的文学性。
三、夸张修辞翻译策略对中国古典诗词译文文学性生成的意义
中国古典诗词中的夸张修辞对认识文学作品的陌生化具有重要意义，夸张修辞的翻译策略与古典诗词译文本身文学性的生成也密切相关。
（一）陌生化：中国古典诗词文学性的生成方式
文学作品之所以是文学作品在于其内蕴的文学性，根据俄国形式主义，陌生化是文学性的生成机制。俄国形式主义的代表人物之一什克洛夫斯基（10）在其专著《作为艺术的手法》中指出：“艺术的目的是为了把事物提供为一种可观可见之物，而不是可认可知之物。艺术的手法是将事物‘奇异化’的手法，是把形式艰深化，从而增加感受的难度和时间的手法，因为在艺术中感受过程本身就是目的，应该使之延长。”换言之，文学作品是要去感受与品味的，语言陌生化的目的就是在于延长感受过程，激发读者的审美联想，领悟原文的审美感染力。陌生化可以表现在形式组合方面，也可以表现在逻辑语义方面，前者包括意象的反常组合，尤其是纯粹的意象并置法（如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或语序的反常组合（如杜甫《秋兴八首》中的“香稻啄馀鹦鹉粒，碧梧栖老凤凰枝”），后者集中体现在各种修辞认知上，如隐喻、提喻、转喻、夸张、拟人、双关、通感、移就、象征、讳饰等。修辞认知具有反逻辑性、泛审美性、多含意性、语境依赖性、文化传承性等特征，能够使文学作品的话语表达变得相对陌生与奇异，是作品文学性的重要生成机制。其中夸张就是修辞认知的重要家族成员，也是把文学作品陌生化的重要手段之一。
中国古典诗词中广泛存在的夸张修辞是其文学性与艺术魅力的重要表现。换言之，夸张是一种重要的陌生化手段，虽然“言过其实”，反逻辑特征十分明显，但又不失心理上的真实，能够更加酣畅淋漓地表达诗人的情意，如项羽《垓下歌》的第一句“力拔山兮气盖世”就通过夸张塑造了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形象。由此可见，俄国形式主义把文学性主要归在陌生的语言形式上，不考虑语言所表达的内容，这是值得怀疑的。正是由于内容或逻辑、语义上的反常，夸张修辞才给读者带来了心理冲击和审美体验。其他修辞认知（如拟人、通感）的文学性也主要体现在反逻辑上，不见得是纯粹的语言形式使然。金兵（165-193）专门探讨过文学翻译中原作陌生化手法的再现，把“类比式翻译”作为其基本策略，包括“模仿原文的修辞手法”，认为既然运用修辞手法（包括大多修辞认知）的目的是使语言更加准确和鲜明，如果仅仅译出基本意思而舍弃了这些手法本身，译文就会失去艺术感染力。总之，夸张修辞认知是实现语言和心理陌生化的重要手段，是作品文学性的重要生成机制之一，古典诗词中夸张修辞的翻译有利于加深对文学作品陌生化以及译文文学性的认识。 （二）夸张修辞的再现转换：中国古典诗词译文文学性的生成方式
冯全功、胡本真（97-103）从实证角度验证了把原文的修辞认知转换为译文的概念认知会弱化原文的文学性，把修辞认知转换为修辞认知基本上等化原文的文学性，把概念认知转换为修辞认知会强化原文的文学性。这种观点主要是针对内含修辞认知的译文片段而言的，也包括夸张修辞。然而，文学作品（包括译文）的文学性是一个整体存在，和很多因素相关，其中的修辞认知发挥着极其重要的作用，很大程度上体现了谭学纯（174-183）提出的“人是语言的动物，更是修辞的动物”的理论命题。针对夸张修辞，中西具有相通的认知心理基础，在各自的民族文学作品中也都大量存在。夸张修辞的再现策略（包括改造再现和移植再现）属于从修辞认知到修辞认知转换，整体而言，译文文学性和原文的基本相当，如把“虽九死其犹未悔”译为“And though I died nine times， I should not regret it.”（移植再现）或“I’d not regret a thousand deaths to die”（改造再现）。针对文化个性较强的一些夸张修辞，如古典诗词中经常出现的“断肠”“摧心肝”等，采取改造再现或适当变通更为合适，如把“是妾肠断时”译为“Already broken is my heart”，把“摧心肝”译为“Until my very heart-strings snap”或“it gnaweth my heart”等。其实，即使都是再现，译文的文学性也有高低之分，如上述“摧心肝”的两个译文表达就更加新鲜，同时也具有比喻的性质。所以译者在再现原诗中文化个性较强的夸张修辞时，不但要考虑译文本身的可接受性，还要考虑具体措辞的生动性。针对古典诗词中的数量夸张，也不见得都用移植再现，尤其是“千”和“万”的组合，如“千呼万唤”“千村万落”“千树万树”“千千万万”等，此类话语不妨采用改造再现（如译为 thousands of），或者通过英语中的重复手法（如译为 call upon call）以及其他具有夸张性质的词汇（如 endless， boundless）再现原文的夸张效果。夸张的弱化删减策略属于从修辞认知到概念认知的转换，文学性会有所降低，如把“千唤不一回”译为“When he called I was dumb to the boy”就远不如“And if one called my name， / As quick as lightening flash， / The crimson blushes came”生动形象。其中，后者还添加了隐喻意象，把原文的数量夸张变成了融合夸张，从不同角度塑造了一个害羞的新妇形象。
如果原文中的夸张修辞不宜移植再现，除了改造之外，也不妨把其转换成其他认知型修辞格，如比喻、拟人、移就、通感、双关等（属于从修辞认知到修辞认知的异类转换），以减少翻译过程中的审美损失，增强译文作为独立文本的价值。这也说明文学翻译是一门有失有得的艺术，失去的文学性要善于对之进行补偿，如采取修辞认知的异类转换策略或把原文的概念认知转为修辞认知等。针对中国古典诗词中夸张修辞的翻译，也会有原文中未出现夸张修辞，译文却添加了夸张手法的情况，这属于从概念认知到修辞认知转换范畴，有利于增强原文的文学性，但由于此类语料极其有限，本文未作探讨。夸张修辞只是中国古典诗词艺术特色的一部分，其他还有隐喻、拟人、通感、双关、象征、移就、拈连、典故等修辞认知形式。翻译中国古典诗词时，对这些修辞认知要尽量予以再现，不宜再现的情况下也要善于进行转换或补偿，包括采取异类转换的形式以及把原文的概念认知转换为修辞认知（如添加夸张、比喻、拟人、通感等），以确保译文的文学性和原文相当。
四、结语
针对中国古典诗词中的夸张翻译策略，本文根据所搜集的语料总结了两种，即再现和弱化删减，其中前者包括移植再现和改造再现。从理论上而言，还包括增添策略，但由于目前未搜集到典型语料，故本文未作讨论。由于中西具有相通的认知基础，一般而言，夸张的再现可以保留原文的文学性，删减会弱化原文的文学性，增添则会强化原文的文学性。有时也不妨把原文的单一夸张改为融合夸张，这也属于再现策略的范畴，但由于增添了比喻、拟人等其他修辞认知手段，具有從概念认知到修辞认知的转换属性，有利于强化原文的审美感染力。其实，夸张修辞再现的审美效果也不尽相同，译者要尽量提高译文的陌生化程度，同时也要照顾译文本身的可接受性。其中，再现策略和增添策略的使用要以适应原文的题旨和情境为第一义。总之，译文的文学性是一个整体存在，需要译者充分调用自己的修辞认知（包括夸张），通感各种补偿（如增添夸张修辞、把夸张转换为其他修辞认知），尽量减少由于语言文化差异造成的审美磨蚀，保证译文本身是个生机灌注的整体。
注释【Notes】
①本文绝大部分诗歌原文引自“古诗文网”，网址为：https：//www.gushiwen.org/。
②译文来源主要包括以下译著（正文中不再一一标明引用来源）：吕叔湘：《中诗英译比录》，北京：中华书局，2002;许渊冲：《李白诗选》（汉英对照），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07;许渊冲：《许渊冲经典英译古典诗歌1000首》（共10册），北京：海豚出版社，2012;孙大雨：《英译唐诗选：汉英对照》，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7;翁显良：《古诗英译》，北京：北京出版社，1985;张廷琛、魏博思：《唐诗一百首》（汉英对照），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91;许渊冲，陆佩弦，吴钧陶：《英汉对照唐诗三百首新译》，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88;杨宪益、戴乃迭：《古诗苑汉英伊丛——唐诗》，外文出版社，2001;唐一鹤：《英译唐诗三百首》，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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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魏家海
关键词：中国古典诗词;夸张修辞;翻译策略;修辞认知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文学翻译中的修辞认知研究”（16CYY008）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冯全功，浙江大学外国语言文化与国际交流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翻译与修辞研究、《红楼梦》翻译研究。赵梦瑶，浙江大学外国语言文化与国际交流学院硕士研究生。
Title： On the Translation Strategies of Hyperbole in Classical Chinese Poems
Abstract： Hyperbole， as a typical kind of rhetorical cognition， can be found abundantly in classical Chinese poems， especially numeral hyperbole， which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in expressing a poet’s intentions and feelings. Based on many translation examples， this paper sums up two major translation strategies of hyperbole， namely， reproducing （by transplanting or by adapting）， and weakening or omitting. Reproducing strategy belongs to the category of converting rhetorical cognition in the original text into rhetorical cognition in the target text， and weakening or omitting belongs to the category of converting rhetorical cognition into conceptual cogni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literariness of the target text， it is proposed that the original hyperbole should be reproduced in order to guarantee that the target text itself is full of literary vigor.
Key words： classical Chinese poems; hyperbole; translation strategies; rhetorical cognition
Authors： Feng Quangong is associate professor at the School of International Studies， Zhejiang University （Hangzhou， 310058， China）. His major research interests include translation rhetoric， Hou Lou Meng translation studies and so on. E-mail： fengqg403@163.com. Zhao Mengyao is MTI candidate at the School of International Studies， Zhejiang University （Hangzhou， 310058， China）. E-mail： 972794270@qq.com
夸張是一种常见的修辞技巧，指“故意言过其实，或夸大事实，或缩小事实，目的是让对方对于说写者所要表达的内容有一个更深刻的印象”（王希杰 299）。可见，夸张的本质是“言过其实”，也就是陈望道（130）所说的“说话上张皇夸大过于客观的事实处”，“重在主观情意的畅发，不重在客观事实的记录”。夸张不仅是一种语言现象，也是一种认知方式。作为一种认知型修辞格，夸张偏离了事物的概念语义和逻辑规定，能够审美化地展开对象，激发受众的感性经验和审美想象，是修辞认知的家族成员之一（冯全功 128）。针对夸张的分类，根据焦金雷（76-78）所述，按照夸张的构成，可分为单纯夸张和融合夸张，前者是只存在夸张一种修辞手法，后者则同时融合了其他修辞技巧，其比喻、拟人等;按照夸张的程度，可分为轻度夸张、中度夸张、高度夸张和悖言夸张。
针对中国古典诗词中夸张修辞的翻译，学界多是顺带论述，在探讨修辞格的翻译时会涉及或兼论夸张修辞，专题研究比较少见。李国南（《汉语数量夸张的英译研究》）以中国古典诗词为例探讨过汉语数量夸张的英译，指出由于英汉语言文化差异的存在，此类夸张一般不宜如数直译。李国鹏（《毛泽东诗词中夸张修辞格的英译对比研究》）专门探讨了毛泽东诗词中夸张修辞的英译，发现译者选择直译或意译，不仅与原语中是否有与译入语相关表达方式有关，更与其他文化因素息息相关。本文旨在探索中国古典诗词中夸张修辞的特征与作用，进而对诸多英译本中的夸张进行评析，总结古典诗词中夸张修辞的常见翻译策略及其对译文文学性的影响，以期对文学作品中夸张修辞的翻译有所启发。 一、中国古典诗词中的夸张修辞简论
夸张修辞通常和情感意志关联在一起，所以在文学作品中更为常见。刘勰在《文心雕龙·夸饰》中有言，“自天地以降，豫入声貌，文辞所被，夸饰恒存”，“是以言峻则嵩高极天，论狭则河不容舠，说多则子孙千亿，称少则民靡孑遗”。夸张是为了畅发作者的主观情意，“辞虽已甚，其义无害”也。夸张在《诗经》中已有广泛运用，如《大雅·假乐》中的“干禄百福，子孙千亿”① 等。于广元（《夸张修辞格的历史发展和审美特色》）认为《诗经》及先秦歌谣中的夸张表达的是人们载歌载舞的欢愉、热烈和奔放;魏晋南北朝山水诗中的夸张展现的是山水景色恬淡宜人的优美，乐府诗中的夸张描绘的是男女之间哀怨缠绵的凄美。到了诗词鼎盛的唐宋时代，夸张修辞运用地更加广泛，包括融合夸张。融合夸张在古典诗词中颇为常见，诗趣横生，共同表达了诗人强烈的情感。
在古典诗词中有一种极为常见的夸张形式，夸张的语义通过具体数字来表达，不妨称之为数量夸张。薛祥绥在《修辞学》中有言，“古人措辞，凡一二不能尽者，则约之以三，以见其多;三之所不能尽者，则约之以九，以见其极多;此活用数词为虚数，而不可固执以求者也。推之十百千万，莫不皆然”（宗廷虎、李金苓 455）。这种说法类似于数量夸张。古诗人经常使用百、千、万等数字，或单独使用，或复合使用，或重叠使用。单独使用的如苏轼《江城子》中的“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复合使用的如白居易《琵琶行》中的“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重叠使用的如施酒监《卜算子》中的“识尽千千万万人，终不似、伊家好”。类似的数量夸张基本上都是扩大夸张。古典诗词中也会出现一些缩小夸张，如毛泽东《长征》中的“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等。有时诗人也会同时使用扩大和缩小夸张，通过对比表达诗人特殊的情感，如杜甫《曲江二首》中的“一片花飞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等。写景方面也有很多夸张的存在，外在宏伟的自然景象与诗人内心波澜的情感若合一契，如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中的“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融合夸张）等。一般而言，融合夸张与高度夸张更具审美感染力。
夸张修辞在中国古典诗词中的作用主要有以下几点：1）将抽象的事物具体化，使其变得具体可感，引发读者的审美聚焦与情感共鸣;2）采取“言过其实”的方式突显事物的本质或某一方面的特征，创造宏伟的意境，以强化诗歌的艺术感染力;3）借助夸张手法表达诗人内心强烈浓郁的情感，往往采取借景抒情的方式。
二、中国古典诗词中的夸张修辞翻译策略评析
通过对所搜集的中国古典诗词中夸张修辞及其对应英译的大量语料进行分析，把其中的翻译策略归为两大类，即再现与弱化删减，其中再现策略包括移植再现和改造再现两种。
（一）夸张修辞的移植再现
所谓夸张修辞的移植再现指对应译文中的夸张完全移植原文的形式，基本上没有任何更改的译法，数量夸张对数字的再现就是如此，也是译者最多采用的翻译策略。
（1）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李白《送友人》）
译文1：Here is the place where we must part. / The lonely water-plants go ten thousand li.（Tr.by A. Lowell） ②
譯文2：You go ten thousand miles， drifting away / Like an unrooted water-grass.（Tr. by S. Obata）
这里的“万里”无疑是一种夸张，译文1中的“ten thousand li”就是完全移植的，包括对中国计量单位“里”的音译处理。译文2中的“ten thousand miles”，虽然对其中的计量单位采取归化处理，但由于保留了原文的数字，也被归在了移植再现的范畴。这两种译法都无可厚非，也都再现了原文的夸张效果。类似的译法有很多，如 E. Pound 把李白《长干行》中的“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译为“Lowering my head， I looked at the wall. / Called to， a thousand times， I never looked back”;吴钧陶把杜甫《春望》中的“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译为“For three months the beacon fires soar and burn the skies， / A family letter is worth ten thousand gold in price”;H. Hart把杜甫《兵车行》中的“君不闻汉家山东二百州，千村万落生荆杞”译为“Have you not heard how in far Shantung / Two hundred districts lie / With a thousand towns and ten thousand homes / Deserted， neglected， weed-grown”等。这些数量夸张的翻译基本上都比较到位，但也有不太合适的，如 H. Hart 对“千村万落”的翻译，有过于拘泥于字面之嫌，不如对之稍加变通，W. Bynner 的对应译文“thousands of villages”以及孙大雨的“Thousands of villages and hamlets”，效果就相对好一些。由此可见，古典诗词中数量夸张移植再现的审美效果也要根据具体情况而定，不宜一概而论。
（2）不信妾肠断，归来看取明镜前！（李白《长相思·其二》）
译文1：If you do not believe that the bowels of your Unworthy / One are torn and severed. / Return and take up the bright mirror I was wont to use.（Tr. by A. Lowell） 译文2：That my poor heart is broken， / If you require a token， / Return！ Before your mirror bright / I’ll lay it open to your sight！（Tr. by W. Fletcher）
这里的“断肠”也是夸张修辞，形容伤心之极，是一个富有中国特色的表达习惯，在中国古典诗词中频频可见。译文1中的“the bowels of your Unworthy / One are torn and severed”是移植再现，给译文读者一种怪怪的感觉。译文2中的“heart is broken”是归化译法，属于改造再现，效果不错，大多译者基本上也是这样处理“断肠”的，如许渊冲就把此例译为“If you do not believe my heart is broken， alas！ / Come back and look into my bright mirror of brass”。其他如许渊冲把李白《春思》中的“当君怀归日，是妾肠断时”译为“When you think of your home on your part， / Already broken is my heart”等。类似的夸张修辞是否适合移植再现要看其文化个性以及跨文化适应性的强弱，“断肠”不宜直译就在于其文化个性较强，如果强行移植的话，审美效果不见得理想。如果中西具有认知通约性和相似的话语表达，移植再现的话就会显得相对自然，效果也比较理想，如许渊冲把李白《丁都护歌》中“一唱都护歌，心摧泪如雨”中的“泪如雨”（融合夸张）译为“tears fall like rain”，把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中的“卷起千堆雪”（融合夸张）译为“Roll up a thousand heaps of snow”等。
（3）长相思，摧心肝！（李白《长相思·其一》）
译文1：We think of each other eternally. / My heart and my liver are snapped in two.（Tr. by A. Lowell）
译文2：Yet mutual longings us enwrap， / Until my very heart-strings snap.（Tr. by W. Fletcher）
译文3：Ah！ long drawn yearning; it gnaweth my heart，—the dole！（孙大雨译）
译文4：We are so far apart， / The yearning breaks my heart.（许渊冲译）
这里“摧心肝”的意象和上例中“断肠”的意象比较相似，都是伤心欲绝之意，在中国古典诗词中也比较常见，如曹丕《燕歌行》中的“乐往哀来摧心肝”等。译文1中的“My heart and my liver are snapped in two”完全移植了原诗的意象，但稍显啰嗦，双重意象只再现一个即可。后面三个译文则都再现了其中一个意象（heart-strings snap， gnaweth my heart， breaks my heart），措辭更加简洁，也不妨视为移植再现的范畴。此外，译文3用的动词（gnaw）要比译文4（break）更新鲜一些。译文2把原文中“心肝”的意象转换为“心弦”，并与snap搭配，也很生动，也不妨视为夸张修辞的改造再现。
（二）夸张修辞的改造再现
夸张修辞的改造再现首先也是再现，只是并非原文形式的直接移植，而是通过改造相关话语或者采取目的语中的现成话语进行再现，具体包括更改数量夸张中的数字、重复使用相关词汇、使用本身具有扩大或缩小语义的词汇等。
（4）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屈原《离骚》）
译文1：But since my heart did love such purity， / I’d not regret a thousand deaths to die.（杨宪益译）
译文2：For this it is that my heart takes most delight in， / And though I died nine times， I should not regret it.（Tr. by D. Hawkes）
这里的“九死”也是夸张，毕竟人是不可能死九次的。译文1中的“a thousand deaths to die”便是改造再现，数量的加大似乎更能凸显其中的夸张效果。温家宝总理曾引用过这句话，口译员张璐将其译为“For the ideal that I hold dear to my heart， I’d not regret a thousand times to die”曾引起热议，其对夸张修辞的处理（a thousand times to die）和译文1有异曲同工之妙。译文2中的“though I died nine times”则是移植再现，其他译者也基本上是移植再现，如许渊冲的“to die nine times”，卓振英的“to die nine deaths”等。英语中也有“A cat has nine lives”的俗语，所以移植的效果也是不错的。通过改变数量夸张中数字的再现译法也很常见，其他如许渊冲把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中的“天台四万八千丈”译为“Mount Heaven’s Terrace， five hundred thousand feet high”;W. Bynner 把白居易《琵琶行》中的“千呼万唤始出来”译为“Yetwe called and urged a thousand times before she started toward us”;龚景浩把李白《秋浦歌》中的“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译为“My white hair streams back many miles long; / As long as my pensiveness is deep and strong”等。这些例子改变的是数字，不变的是夸张的效果，同样具有审美感染力。 （5）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柳宗元《江雪》）
译文1：From hill to hill no bird in flight. / From path to path no man in sight.（许渊冲译）
译文2：Not a bird o’er the hundreds of peaks， / Not a man on the thousands of trails.（孙大雨译）
译文1使用了特殊的短语，也就是“from hill to hill”和“from path to path”，表数量众多之意，译文2中的“hundreds of peaks”和“thousands of trails”则是通过改变数量夸张中的数字实现夸张效果的。译文1这种夸张再现的方法也是一种改造，主要是通过重复使用相关词汇实现的，尤其是名词重复。这种译法也比较常见，如许渊冲把李白《长干行》中的“千唤不一回”译为“I would not answer your call upon call”，把李白《远别离》中的“海水直下万里深”译为“And flow for miles and miles into the sea”，把袁枚《遣兴》中的“一诗千改始心安”译为“I cannot feel at ease till I write and rewrite”;翁显良把王昌龄《出塞》中的“万里长征人未还”译为“Through here legion after legion has gone forth to war”;H. Giles 把李白《秋浦歌》中的“白发三千丈”译为“My whitening hair would make a long long rope”等。一般而言，古典诗词中数量夸张最容易采取这种译法，这也是发挥目的语优势的一种表现，审美效果并不次于移植再现。
（6）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岑参《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
译文1：The sand-sea deepens with fathomless ice， / And darkness masses its endless clouds.（Tr. by W. Bynner）
譯文2：Beneath an endless sky of stagnant clouds， / Gigantic sheets of ice straddle the wastes.（张廷琛译）
译文3：Forbidding， indeed， the frozen vastness， the towering masses of chaotic ice， the pall of curdled clouds drab and drear.（翁显良译）
该例依然是数字夸张，译文1用了两个典型的形容词（fathomless， endless）来传达原文中的夸张修辞，很是自然。译文2中的两个形容词（endless， gigantic）也很到位。译文3对前半句中夸张修辞的处理还是比较到位的，用的名词（vastness， masses）也同样具有恢弘夸张之势，但后半句的夸张在译文中未表现出来。类似的如许渊冲把李白《登新平楼》中的“苍苍几万里”译为“The boundless land outspread’ neath gloomy skies”，把李白《赠汪伦》中的“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译为“However deep the Lake of Peach Blossoms may be， / It’s not so deep， O Wang Lun！ As your love for me”;包惠南把柳宗元《江雪》中的“万径人踪灭”译为“Endless roads—not a trace of men”;翁显良把李白《长干行》中的“千唤不一回”译为“no amount of coaxing could make me turn around”等。
（7）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李白《北风行》）
译文：The snowflakes from northern mountains， big as pillows white， / Fall flake on flake upon Yellow Emperor’s height.（许渊冲译）
该例是一个典型的融合夸张，译文同样是一个融合夸张，但意象改变了，也就是从原文的“大如席”变成了译文的“big as pillows white”，效果是一样的，但囿于翻译忠实观的影响，此类现象在中国古典诗词的翻译中并不常见。
（三）夸张修辞的弱化删减
夸张修辞的弱化删减指原文中有典型的夸张，译者由于措辞原因，原文的夸张效果有所减弱，或者译文未能体现出夸张的意味。这类译法或由于语言的模糊性引起，或由于译者未充分重视原文的夸张修辞，将其泛泛处理。
（8）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李白《长干行》）
译文1：My shamefaced head I in a corner hung; / Nor to long calling answered word of mine.（Tr. by W. Fletcher）
译文2：Toward the dark wall my head I declined， / When he called I was dumb to the boy.（Tr. by C. Gaunt）
译文3：And if one called my name， / As quick as lightening flash， / The crimson blushes came.（Tr. by W. Martin） 此例是典型的数字夸张，凸显了女主人公“羞颜未尝开”的特征。译文1（Nor to long calling answered word of mine）以及译文2（When he called I was dumb to the boy），由于省略了其中的数字，都未体现原文的“千唤不一回”之意。两家译文采取的都是过去时，在表次数方面比较模糊，可以是一次性的动作，也可以是经常性的动作，但很难激活原文的夸张修辞。译文3也省略了其中的数字，但变数字夸张为融合夸张（融合比喻，as quick as lightening flash， / The crimson blushes came），取得了和原文相似的审美效果。其他类似的删减译法还有很多，如许渊冲把李白《送友人》中的“孤蓬万里征”译为“You’ll drift out， lonely thistledown”，W. Fletcher 把其译为“Your lone sail struggling up the current goes”;翁显良把柳宗元《江雪》中的“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译为“No sign of birds in the mountains; nor of men along the trails”等。这里的翁译也是一种弱化或删减译法（mountains， trails 虽为复数形式，但数量比较模糊，二三、千万皆可也），未能体现原文的数量夸张，不利于通过对比凸显“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高洁形象。
（9）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杜甫《春望》）
译文1：For three long months war flames outspread， / Letters from home dearer than gold. （许渊冲译）
译文2：Now for these three months / The beacon fires have flared / Unceasingly / While a letter from home / Is as precious as gold.（杨宪益、戴乃迭译）
译文3：Beacon fires stretch through three months， / a letter from family worth ten thousand in silver.（Tr. by S. Owen）
該例中的“家书抵万金”是一个融合夸张（融合比喻），译文1（dearer than gold）和译文2（as precious as gold）都不妨认为再现了原文的比喻，但未能体现原文的数量夸张。如果把译文作为独立的文本，译文1和译文2也未尝不可，但和原文相比，还是少了一层夸张意味。译文3就能体现原文的融合夸张，由于其意象改变了，也不妨视为夸张修辞的改造再现范畴。许渊冲在别的版本中还曾把此句译为“The beacon fire has gone higher and higher; / Words from household are worth their weight in gold”，由于“words”本身是没有重量的，所以谈不上“worth their weight in gold”，因此也不见得合适。李白《渡荆门送别》中有“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之句，许渊冲将其译为“The water that from homeland flows， / Will follow me where my boat goes”，也删除了原文的数字夸张，但用的动词（follow）把“故乡水”拟人化了，或者说添加了拟人修辞，属于从修辞认知到修辞认知的异类转换（冯全功130）。其他弱化或删减的例子如翁显良把苏轼《江城子》中的“料得年年肠断处”译为“Be it the same every year： a night to weep”，许渊冲把李白《乌夜啼》中的“独宿孤房泪如雨”译为“And weeps， so lonely in her bower night and day”等。一般而言，如果不在其他地方进行审美补偿的话，夸张修辞的弱化删减译法会降低原文的文学性。
三、夸张修辞翻译策略对中国古典诗词译文文学性生成的意义
中国古典诗词中的夸张修辞对认识文学作品的陌生化具有重要意义，夸张修辞的翻译策略与古典诗词译文本身文学性的生成也密切相关。
（一）陌生化：中国古典诗词文学性的生成方式
文学作品之所以是文学作品在于其内蕴的文学性，根据俄国形式主义，陌生化是文学性的生成机制。俄国形式主义的代表人物之一什克洛夫斯基（10）在其专著《作为艺术的手法》中指出：“艺术的目的是为了把事物提供为一种可观可见之物，而不是可认可知之物。艺术的手法是将事物‘奇异化’的手法，是把形式艰深化，从而增加感受的难度和时间的手法，因为在艺术中感受过程本身就是目的，应该使之延长。”换言之，文学作品是要去感受与品味的，语言陌生化的目的就是在于延长感受过程，激发读者的审美联想，领悟原文的审美感染力。陌生化可以表现在形式组合方面，也可以表现在逻辑语义方面，前者包括意象的反常组合，尤其是纯粹的意象并置法（如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或语序的反常组合（如杜甫《秋兴八首》中的“香稻啄馀鹦鹉粒，碧梧栖老凤凰枝”），后者集中体现在各种修辞认知上，如隐喻、提喻、转喻、夸张、拟人、双关、通感、移就、象征、讳饰等。修辞认知具有反逻辑性、泛审美性、多含意性、语境依赖性、文化传承性等特征，能够使文学作品的话语表达变得相对陌生与奇异，是作品文学性的重要生成机制。其中夸张就是修辞认知的重要家族成员，也是把文学作品陌生化的重要手段之一。
中国古典诗词中广泛存在的夸张修辞是其文学性与艺术魅力的重要表现。换言之，夸张是一种重要的陌生化手段，虽然“言过其实”，反逻辑特征十分明显，但又不失心理上的真实，能够更加酣畅淋漓地表达诗人的情意，如项羽《垓下歌》的第一句“力拔山兮气盖世”就通过夸张塑造了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形象。由此可见，俄国形式主义把文学性主要归在陌生的语言形式上，不考虑语言所表达的内容，这是值得怀疑的。正是由于内容或逻辑、语义上的反常，夸张修辞才给读者带来了心理冲击和审美体验。其他修辞认知（如拟人、通感）的文学性也主要体现在反逻辑上，不见得是纯粹的语言形式使然。金兵（165-193）专门探讨过文学翻译中原作陌生化手法的再现，把“类比式翻译”作为其基本策略，包括“模仿原文的修辞手法”，认为既然运用修辞手法（包括大多修辞认知）的目的是使语言更加准确和鲜明，如果仅仅译出基本意思而舍弃了这些手法本身，译文就会失去艺术感染力。总之，夸张修辞认知是实现语言和心理陌生化的重要手段，是作品文学性的重要生成机制之一，古典诗词中夸张修辞的翻译有利于加深对文学作品陌生化以及译文文学性的认识。 （二）夸张修辞的再现转换：中国古典诗词译文文学性的生成方式
冯全功、胡本真（97-103）从实证角度验证了把原文的修辞认知转换为译文的概念认知会弱化原文的文学性，把修辞认知转换为修辞认知基本上等化原文的文学性，把概念认知转换为修辞认知会强化原文的文学性。这种观点主要是针对内含修辞认知的译文片段而言的，也包括夸张修辞。然而，文学作品（包括译文）的文学性是一个整体存在，和很多因素相关，其中的修辞认知发挥着极其重要的作用，很大程度上体现了谭学纯（174-183）提出的“人是语言的动物，更是修辞的动物”的理论命题。针对夸张修辞，中西具有相通的认知心理基础，在各自的民族文学作品中也都大量存在。夸张修辞的再现策略（包括改造再现和移植再现）属于从修辞认知到修辞认知转换，整体而言，译文文学性和原文的基本相当，如把“虽九死其犹未悔”译为“And though I died nine times， I should not regret it.”（移植再现）或“I’d not regret a thousand deaths to die”（改造再现）。针对文化个性较强的一些夸张修辞，如古典诗词中经常出现的“断肠”“摧心肝”等，采取改造再现或适当变通更为合适，如把“是妾肠断时”译为“Already broken is my heart”，把“摧心肝”译为“Until my very heart-strings snap”或“it gnaweth my heart”等。其实，即使都是再现，译文的文学性也有高低之分，如上述“摧心肝”的两个译文表达就更加新鲜，同时也具有比喻的性质。所以译者在再现原诗中文化个性较强的夸张修辞时，不但要考虑译文本身的可接受性，还要考虑具体措辞的生动性。针对古典诗词中的数量夸张，也不见得都用移植再现，尤其是“千”和“万”的组合，如“千呼万唤”“千村万落”“千树万树”“千千万万”等，此类话语不妨采用改造再现（如译为 thousands of），或者通过英语中的重复手法（如译为 call upon call）以及其他具有夸张性质的词汇（如 endless， boundless）再现原文的夸张效果。夸张的弱化删减策略属于从修辞认知到概念认知的转换，文学性会有所降低，如把“千唤不一回”译为“When he called I was dumb to the boy”就远不如“And if one called my name， / As quick as lightening flash， / The crimson blushes came”生动形象。其中，后者还添加了隐喻意象，把原文的数量夸张变成了融合夸张，从不同角度塑造了一个害羞的新妇形象。
如果原文中的夸张修辞不宜移植再现，除了改造之外，也不妨把其转换成其他认知型修辞格，如比喻、拟人、移就、通感、双关等（属于从修辞认知到修辞认知的异类转换），以减少翻译过程中的审美损失，增强译文作为独立文本的价值。这也说明文学翻译是一门有失有得的艺术，失去的文学性要善于对之进行补偿，如采取修辞认知的异类转换策略或把原文的概念认知转为修辞认知等。针对中国古典诗词中夸张修辞的翻译，也会有原文中未出现夸张修辞，译文却添加了夸张手法的情况，这属于从概念认知到修辞认知转换范畴，有利于增强原文的文学性，但由于此类语料极其有限，本文未作探讨。夸张修辞只是中国古典诗词艺术特色的一部分，其他还有隐喻、拟人、通感、双关、象征、移就、拈连、典故等修辞认知形式。翻译中国古典诗词时，对这些修辞认知要尽量予以再现，不宜再现的情况下也要善于进行转换或补偿，包括采取异类转换的形式以及把原文的概念认知转换为修辞认知（如添加夸张、比喻、拟人、通感等），以确保译文的文学性和原文相当。
四、结语
针对中国古典诗词中的夸张翻译策略，本文根据所搜集的语料总结了两种，即再现和弱化删减，其中前者包括移植再现和改造再现。从理论上而言，还包括增添策略，但由于目前未搜集到典型语料，故本文未作讨论。由于中西具有相通的认知基础，一般而言，夸张的再现可以保留原文的文学性，删减会弱化原文的文学性，增添则会强化原文的文学性。有时也不妨把原文的单一夸张改为融合夸张，这也属于再现策略的范畴，但由于增添了比喻、拟人等其他修辞认知手段，具有從概念认知到修辞认知的转换属性，有利于强化原文的审美感染力。其实，夸张修辞再现的审美效果也不尽相同，译者要尽量提高译文的陌生化程度，同时也要照顾译文本身的可接受性。其中，再现策略和增添策略的使用要以适应原文的题旨和情境为第一义。总之，译文的文学性是一个整体存在，需要译者充分调用自己的修辞认知（包括夸张），通感各种补偿（如增添夸张修辞、把夸张转换为其他修辞认知），尽量减少由于语言文化差异造成的审美磨蚀，保证译文本身是个生机灌注的整体。
注释【Notes】
①本文绝大部分诗歌原文引自“古诗文网”，网址为：https：//www.gushiwen.org/。
②译文来源主要包括以下译著（正文中不再一一标明引用来源）：吕叔湘：《中诗英译比录》，北京：中华书局，2002;许渊冲：《李白诗选》（汉英对照），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07;许渊冲：《许渊冲经典英译古典诗歌1000首》（共10册），北京：海豚出版社，2012;孙大雨：《英译唐诗选：汉英对照》，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7;翁显良：《古诗英译》，北京：北京出版社，1985;张廷琛、魏博思：《唐诗一百首》（汉英对照），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91;许渊冲，陆佩弦，吴钧陶：《英汉对照唐诗三百首新译》，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88;杨宪益、戴乃迭：《古诗苑汉英伊丛——唐诗》，外文出版社，2001;唐一鹤：《英译唐诗三百首》，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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