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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小说《蝴蝶梦》运用三层嵌入叙事结构，通过采用故事内、故事外和不可靠叙述者对故事进行叙述，并且在叙述者“我”的叙述自我和经验自我之间转换聚焦，增强了小说的真实性和复杂性，渲染了其悬疑恐怖的气氛，体现了写作形式对主题的深化作用。
关键词：嵌入叙事 不可靠叙述者 聚焦转换 深化主题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蝴蝶梦》（Rebecca）是英国女作家达夫妮·杜穆里埃(Daphne du Maurier，1907-1990)的代表作。这部小说一直被誉为是最好的悬疑浪漫小说，自1938年第一次出版以来，得到了新闻界、评论界的广泛赞誉。国内外学者对这部小说的评论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一类是对小说主题如哥特主义、女性主义的研究和小说中的女性形象分析。再有就是对作品中体现的悬疑制造手法、象征手法以及勃朗特姐妹对达夫妮·杜穆里埃作品的影响的研究。也有一些读者从叙事学的角度对其进行了分析，主要集中在叙事视角方面。这些评论角度虽然可以扩大我们对该作品的解读视野，但是对这样一部有着特别叙述结构的小说，对其叙事技巧的研究并不系统完善，因此本文将依托叙事学理论对《蝴蝶梦》进行完整、细致的分析。
一 嵌入叙事结构
一般说来，作品的叙事结构通常包含框架叙事（frame narrative）和嵌入叙事（embedded narrative）两大部分。按照普林斯（G.Prince）的定义，“嵌入叙事”指“叙事中的叙事”，与之相对的“框架叙事”“为其它叙事提供一种背景”。约翰·巴思曾将这种叙事策略解释为“故事中套着故事的故事”（tales within tales within tales）。热奈特区分不同的叙事层次（narrative levels）说，一个故事（narrative）中叙述的事件在叙事层次上要高于讲述这个故事的叙述行为（narrating act）发生的层次。他将叙事层分为：外叙事（extradiegetic）层、内叙事（intradiegetic）层和元叙事（metadiegetic）层。嵌入叙事对于虚构文学作品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小说《蝴蝶梦》在结构安排上极为精细、奇特。作者基本采用了倒叙的手法，以一种循环的方式进行叙述。全书共二十七章，可以分为三个叙事层次。其中前两章可视为全书的一个序言，从叙事层次的角度分析，它可以被认为是一个外叙事层，描述叙述者“我”和丈夫迈克西姆当前在异乡的流亡生活。其余二十五章为内叙事层，描述“我”记忆中流亡之前在曼陀丽山庄的生活。吕蓓卡的故事为小说的元叙事层，这一叙事层隐藏在内叙事层中。在外叙事层中，作者首先从故事的结尾写起，描述叙述者“我”和丈夫迈克西姆当前在异乡的流亡生活。尤其在开头部分描写了“我”梦中的曼陀丽山庄。在叙述过程中，“我”不时地表达出对过去生活的怀念，但同时又遮遮掩掩，似乎害怕碰触对往事的回忆。在本叙事层，叙述者描述当前生活时采用现在时态，站在故事内，以故事的女主角身份进行叙述，但在提及过去的生活时则跳出故事，用回忆的口吻，以故事外叙述者的身份进行评论和叙述。这一叙述层为内故事层叙事的展开提供了框架，埋下了伏笔，设下了圈套，使读者迫切想要了解曼陀丽山庄为何被毁？“我”和迈克西姆为何流亡他乡？吕蓓卡是谁？丹尼斯太太又是谁？虽然故事的结尾在先，却打破了以往倒叙会削弱悬疑功能的旧例，更增加了小说的悬疑色彩。
小说的内叙事层描述的是“我”对流亡之前生活的回忆。叙述基本上按照线性的顺时时序进行，这一部分介绍了“我”和迈克西姆如何在蒙特卡洛相识到结婚，以及婚后“我”在曼陀丽山庄的生活。在本故事层，叙述者“我”仍是叙述的焦点，站在故事内以故事女主角的身份来讲故事，因而基本是属于故事内叙述者。在“我”讲述自己故事的过程中，嵌入了对吕蓓卡故事的描述，即元叙事层。吕蓓卡的故事并非通过“我”讲出，而是借由书中其他人物如丹尼斯太太、迈克西姆、弗兰克、费弗尔之口，以及通过“我”的想象和猜测来完成的。一般说来，小说的内叙事层是整部小说的主叙述层，即小说主要讲述的故事。但在本部小说中，内叙事层叙述者“我”的故事却并非如此。虽然叙述者“我”以第一人称讲述自己的亲身经历，但人们对其故事的关注程度却远不及对吕蓓卡的关注程度。达夫妮·杜穆里埃著本书的目的意在讲述吕蓓卡的故事，但她并没有直接从吕蓓卡一方写起，而是将这个故事嵌在了另外一个故事当中。
这种嵌入式的叙事赋予了《蝴蝶梦》深厚的叙事向度，大大丰富了小说的文本层级结构，增强了小说的多样性和复杂性，使得框架叙述里镶嵌了嵌入叙述，而嵌入叙述里又形成了新的框架叙述，最终实现了框架叙述与嵌入的叙述良性互动，达到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叙述模式，增强了小说的悬疑色彩，使之更加引人入胜。
二 多样型叙述者
叙述者是连接读者和作品的桥梁。按照不同的取向，在叙事作品中可以区分不同种类的叙述者。这些不同种类的叙述者之间可以相互交叉与涵盖。
第一种区分是由热奈特提出的“异故事叙述”（heterodiegetic）和“同故事叙述”（homodiegetic），两种叙事人称。异故事叙述者没有参与自己所述故事，同故事叙述者则在自己所述故事中充当角色。在小说《蝴蝶梦》中，叙述者“我”在外叙事层和内叙事层都在讲述自己的经历，“我”即是故事的女主角，故属于同故事叙述者。而在元故事层，由于吕蓓卡在“我”来到曼陀丽山庄之前就已死去，“我”和她并未产生任何接触，吕蓓卡的故事都是源自他人的讲述以及“我”的想象和猜测，“我”并未参与其中，因此在元故事层，“我”属于异故事叙述者。
第二种区分是由布斯提出的可靠的叙述者与不可靠的叙述者。这一区分是按照叙述者与隐含作者之间的关系来进行的。可靠的叙述者在讲述或者做出行动时，他的意愿是和隐含作者保持一致的，是能够代表作者的思想的；而不可靠的叙述者则与隐含作者的道德和价值规范不吻合，不能代表隐含作者的观点。《蝴蝶梦》中的叙述者“我”即是作为不可靠叙述者出现的。首先，“我”在外叙事层和内叙事层都是既作为讲述故事的叙述者，同时又作为其所讲述的故事中的一个人物而出现的同故事叙述者。“我”的“视点”因为受到了限制，所以作为小说中的人物形象，“我”无法像无所不知的叙述者那样可以了解所有事情的根本始末。其次，伴随着视野受到限制而来的，是“我”的思想和“我”作为人物的行动受到制约。“我”只能表达作为人物叙述者自身的内心活动与思考，不能任意深入其他人物的思想，只能根据其他人物的言行举止进行判断、揣摩和思考，因此很大程度上会抹上主观的感情色彩。例如，“我”对迈克西姆的真实情感和想法、迈克西姆和吕蓓卡的婚姻情况及吕蓓卡死亡的真正原因都一无所知，“我”只有通过察言观色来暗自揣摩迈克西姆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和吕蓓卡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因此，“我”经常处于一种怀疑、揣摩和想象的状态，这种想象给“我”和迈克西姆之间带来了许多误会，给故事设置了悬念，而读者跟随着“我”的叙述，也对故事产生了极大的阅读兴趣。再次，“我”的性格也决定了“我”作为叙述者的不可靠性。寡言、内向、自卑、易受人影响，这些性格特征对“我”看待事件和人物都有一定的影响。例如，“我”对吕蓓卡的情况极为好奇，但却因为自卑和内向不敢向别人正面提出自己的疑问，因此经常会就所见所闻甚至是一些对话进行大量的联想，读者在看到“我”的这些联想时，也会产生一些怀疑，这到底是作者的想象呢？还是真实情况的确如此呢？这不但给吕蓓卡和曼陀丽蒙上了神秘的色彩，也增加了小说的悬疑气氛。
由上可见，达夫妮·杜穆里埃在选择叙述者方面进行了非常精巧的设计，不管是同故事叙述者还是异故事叙述者，亦或是不可靠叙述者，这种多样型叙述者的使用，使得小说的叙述更加全面、细致，也深化了小说复杂、悬疑的主题。
三 双重聚焦
申丹认为，第一人称叙述者在叙述过程中的身份有两种：一种是叙述自我，一种是经验自我。叙述自我远离了故事发生的时间，就发生过的事情进行叙述，聚焦方式为外聚焦；而经验自我则是讲述自己正在经历的故事，聚焦方式为内聚焦。在小说《蝴蝶梦》中，作者采用了叙述自我和经验自我交替进行的双重聚焦方式。小说的前两章基本描述的是“我”和迈克西姆的异乡生活，这其中的叙述者主要以经验自我展开叙述，交代了现在两人的生活状况：迈克西姆总是怅然若失，心不在焉；而“我”则靠阅读过期报纸和关注无聊的比赛来打发时光。作者运用现在时对故事进行叙述，讲述的都是“我”正在经历的事情。这种以经验自我为叙述者的内聚焦方式让读者和“我”的距离进一步拉近，增强了叙述的真实感，使故事更加直接生动，更易造成故事的悬念，激发读者的好奇心。从第二章的后半部分开始，当叙述者渐渐开始从讲述现在的生活转入自己在曼陀丽山庄被烧毁之前的生活时，叙述者便开始了在经验自我和叙述自我之间的转换。首先，叙述者运用一些表达方式直接指出自己在进行回忆，将自己置身于故事之外。如：“站在这，我又回忆起曼陀丽午后四时半的情景……”，“我记得有一次同范霍珀夫人住在乡下……”，“我至今仍记得那盘火腿拼猪舌……”；其次，叙述者在讲述往事的过程中经常会对自己和一些事件进行评述和比较，如“叙述自我”对“经验自我”的性格和外貌做出的评价：“那时候，我满怀急切的希望，一心只想取悦于人，却处处显得极度的笨拙”、“那时，我一定显得年幼无知，而自己当时也深知这一点”。通过这种评述与比较，读者对两个自我有了更深的了解，拉近了读者和“我”的距离，使读者更容易走进“我”的心里，了解“我”真实的感受；再次，叙述者在讲述吕蓓卡的故事时采用了以叙述自我为叙述者的外聚焦方式，她从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感中以及他人对吕蓓卡的回忆中完成了对吕蓓卡故事的叙述，这种叙述方式让读者对吕蓓卡的故事从不同角度进行了认识和了解，使得吕蓓卡的形象更加丰满、生动，也更加增添了她的神秘色彩。
当叙述者的叙述自我作为聚焦者时，她站在故事之外，聚焦方式为外聚焦；当叙述者的经验自我为聚焦者时，她站在故事之内，聚焦方式为内聚焦。作者采用这种叙述自我和经验自我交替、内聚焦和外聚焦互相转换的叙述方式凸显了小说的复杂、离奇的效果，从形式上增加了小说的悬疑色彩。
四 结语
在《蝴蝶梦》一书中，达夫妮·杜穆里埃的叙事技巧得到了充分的展示。通过嵌入叙事，作者将元叙述层的故事重点化，增加了故事的复杂性，体现了其以“实有”衬“虚无”的独特表现手法。通过不可靠叙述者的叙述增加了小说的悬念色彩，使之更加符合“悬疑小说”的范畴；又通过叙述自我和经验自我的双重聚焦增加小说的真实性，拉近了读者和作品的距离。总之，作者通过外在的表现形式深化了作品的主题和内容，使之真正达到了形神统一。
参考文献：
[1] John Barth.“Tales within Tales within Tales.”The Friday Book:Essays and Other Nonfiction.NewYork:G.P.Putnams Sons,1984.
[2] G Genette.Narrative Discourse.Trans.J.E.Lewin.Ithaca:Cornell Univ.Press,1980.
[3] Shlomith Rimmon-Kenan.Narrative Fiction.2nd ed.London:Methuen,2002.
[4] Bal Mieke.Narratology:Introduction to the Theory of Narrative.Toronto& Buffalo:U of Toronto P,1997.
[5] William Nelles.“Stories within Stories:Narrative Levels and Embedded Narrative.”Narrative Dynamics.Ed.Brian Richardson.Columbus:The Ohio StateUP,2003.
[6] Daphne Du Maurier.The Rebecca Notebook and Other Memories.London:Pan Books Ltd.1981.
[7] 申丹：《叙述学与小说文体学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
[8] [英]达夫妮·杜穆里埃，蔡晓英译：《蝴蝶梦》，中国致公出版社，2003年版。
作者简介：
张黎黎，女，1981—，河北正定人，硕士，讲师，研究方向：英美文学，工作单位：石家庄铁路职业技术学院。
黄永新，男，1978—，河北鹿泉人，硕士，副教授，研究方向：语料库语言学、外语教学，工作单位：石家庄铁路职业技术学院。
关键词：嵌入叙事 不可靠叙述者 聚焦转换 深化主题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蝴蝶梦》（Rebecca）是英国女作家达夫妮·杜穆里埃(Daphne du Maurier，1907-1990)的代表作。这部小说一直被誉为是最好的悬疑浪漫小说，自1938年第一次出版以来，得到了新闻界、评论界的广泛赞誉。国内外学者对这部小说的评论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一类是对小说主题如哥特主义、女性主义的研究和小说中的女性形象分析。再有就是对作品中体现的悬疑制造手法、象征手法以及勃朗特姐妹对达夫妮·杜穆里埃作品的影响的研究。也有一些读者从叙事学的角度对其进行了分析，主要集中在叙事视角方面。这些评论角度虽然可以扩大我们对该作品的解读视野，但是对这样一部有着特别叙述结构的小说，对其叙事技巧的研究并不系统完善，因此本文将依托叙事学理论对《蝴蝶梦》进行完整、细致的分析。
一 嵌入叙事结构
一般说来，作品的叙事结构通常包含框架叙事（frame narrative）和嵌入叙事（embedded narrative）两大部分。按照普林斯（G.Prince）的定义，“嵌入叙事”指“叙事中的叙事”，与之相对的“框架叙事”“为其它叙事提供一种背景”。约翰·巴思曾将这种叙事策略解释为“故事中套着故事的故事”（tales within tales within tales）。热奈特区分不同的叙事层次（narrative levels）说，一个故事（narrative）中叙述的事件在叙事层次上要高于讲述这个故事的叙述行为（narrating act）发生的层次。他将叙事层分为：外叙事（extradiegetic）层、内叙事（intradiegetic）层和元叙事（metadiegetic）层。嵌入叙事对于虚构文学作品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小说《蝴蝶梦》在结构安排上极为精细、奇特。作者基本采用了倒叙的手法，以一种循环的方式进行叙述。全书共二十七章，可以分为三个叙事层次。其中前两章可视为全书的一个序言，从叙事层次的角度分析，它可以被认为是一个外叙事层，描述叙述者“我”和丈夫迈克西姆当前在异乡的流亡生活。其余二十五章为内叙事层，描述“我”记忆中流亡之前在曼陀丽山庄的生活。吕蓓卡的故事为小说的元叙事层，这一叙事层隐藏在内叙事层中。在外叙事层中，作者首先从故事的结尾写起，描述叙述者“我”和丈夫迈克西姆当前在异乡的流亡生活。尤其在开头部分描写了“我”梦中的曼陀丽山庄。在叙述过程中，“我”不时地表达出对过去生活的怀念，但同时又遮遮掩掩，似乎害怕碰触对往事的回忆。在本叙事层，叙述者描述当前生活时采用现在时态，站在故事内，以故事的女主角身份进行叙述，但在提及过去的生活时则跳出故事，用回忆的口吻，以故事外叙述者的身份进行评论和叙述。这一叙述层为内故事层叙事的展开提供了框架，埋下了伏笔，设下了圈套，使读者迫切想要了解曼陀丽山庄为何被毁？“我”和迈克西姆为何流亡他乡？吕蓓卡是谁？丹尼斯太太又是谁？虽然故事的结尾在先，却打破了以往倒叙会削弱悬疑功能的旧例，更增加了小说的悬疑色彩。
小说的内叙事层描述的是“我”对流亡之前生活的回忆。叙述基本上按照线性的顺时时序进行，这一部分介绍了“我”和迈克西姆如何在蒙特卡洛相识到结婚，以及婚后“我”在曼陀丽山庄的生活。在本故事层，叙述者“我”仍是叙述的焦点，站在故事内以故事女主角的身份来讲故事，因而基本是属于故事内叙述者。在“我”讲述自己故事的过程中，嵌入了对吕蓓卡故事的描述，即元叙事层。吕蓓卡的故事并非通过“我”讲出，而是借由书中其他人物如丹尼斯太太、迈克西姆、弗兰克、费弗尔之口，以及通过“我”的想象和猜测来完成的。一般说来，小说的内叙事层是整部小说的主叙述层，即小说主要讲述的故事。但在本部小说中，内叙事层叙述者“我”的故事却并非如此。虽然叙述者“我”以第一人称讲述自己的亲身经历，但人们对其故事的关注程度却远不及对吕蓓卡的关注程度。达夫妮·杜穆里埃著本书的目的意在讲述吕蓓卡的故事，但她并没有直接从吕蓓卡一方写起，而是将这个故事嵌在了另外一个故事当中。
这种嵌入式的叙事赋予了《蝴蝶梦》深厚的叙事向度，大大丰富了小说的文本层级结构，增强了小说的多样性和复杂性，使得框架叙述里镶嵌了嵌入叙述，而嵌入叙述里又形成了新的框架叙述，最终实现了框架叙述与嵌入的叙述良性互动，达到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叙述模式，增强了小说的悬疑色彩，使之更加引人入胜。
二 多样型叙述者
叙述者是连接读者和作品的桥梁。按照不同的取向，在叙事作品中可以区分不同种类的叙述者。这些不同种类的叙述者之间可以相互交叉与涵盖。
第一种区分是由热奈特提出的“异故事叙述”（heterodiegetic）和“同故事叙述”（homodiegetic），两种叙事人称。异故事叙述者没有参与自己所述故事，同故事叙述者则在自己所述故事中充当角色。在小说《蝴蝶梦》中，叙述者“我”在外叙事层和内叙事层都在讲述自己的经历，“我”即是故事的女主角，故属于同故事叙述者。而在元故事层，由于吕蓓卡在“我”来到曼陀丽山庄之前就已死去，“我”和她并未产生任何接触，吕蓓卡的故事都是源自他人的讲述以及“我”的想象和猜测，“我”并未参与其中，因此在元故事层，“我”属于异故事叙述者。
第二种区分是由布斯提出的可靠的叙述者与不可靠的叙述者。这一区分是按照叙述者与隐含作者之间的关系来进行的。可靠的叙述者在讲述或者做出行动时，他的意愿是和隐含作者保持一致的，是能够代表作者的思想的；而不可靠的叙述者则与隐含作者的道德和价值规范不吻合，不能代表隐含作者的观点。《蝴蝶梦》中的叙述者“我”即是作为不可靠叙述者出现的。首先，“我”在外叙事层和内叙事层都是既作为讲述故事的叙述者，同时又作为其所讲述的故事中的一个人物而出现的同故事叙述者。“我”的“视点”因为受到了限制，所以作为小说中的人物形象，“我”无法像无所不知的叙述者那样可以了解所有事情的根本始末。其次，伴随着视野受到限制而来的，是“我”的思想和“我”作为人物的行动受到制约。“我”只能表达作为人物叙述者自身的内心活动与思考，不能任意深入其他人物的思想，只能根据其他人物的言行举止进行判断、揣摩和思考，因此很大程度上会抹上主观的感情色彩。例如，“我”对迈克西姆的真实情感和想法、迈克西姆和吕蓓卡的婚姻情况及吕蓓卡死亡的真正原因都一无所知，“我”只有通过察言观色来暗自揣摩迈克西姆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和吕蓓卡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因此，“我”经常处于一种怀疑、揣摩和想象的状态，这种想象给“我”和迈克西姆之间带来了许多误会，给故事设置了悬念，而读者跟随着“我”的叙述，也对故事产生了极大的阅读兴趣。再次，“我”的性格也决定了“我”作为叙述者的不可靠性。寡言、内向、自卑、易受人影响，这些性格特征对“我”看待事件和人物都有一定的影响。例如，“我”对吕蓓卡的情况极为好奇，但却因为自卑和内向不敢向别人正面提出自己的疑问，因此经常会就所见所闻甚至是一些对话进行大量的联想，读者在看到“我”的这些联想时，也会产生一些怀疑，这到底是作者的想象呢？还是真实情况的确如此呢？这不但给吕蓓卡和曼陀丽蒙上了神秘的色彩，也增加了小说的悬疑气氛。
由上可见，达夫妮·杜穆里埃在选择叙述者方面进行了非常精巧的设计，不管是同故事叙述者还是异故事叙述者，亦或是不可靠叙述者，这种多样型叙述者的使用，使得小说的叙述更加全面、细致，也深化了小说复杂、悬疑的主题。
三 双重聚焦
申丹认为，第一人称叙述者在叙述过程中的身份有两种：一种是叙述自我，一种是经验自我。叙述自我远离了故事发生的时间，就发生过的事情进行叙述，聚焦方式为外聚焦；而经验自我则是讲述自己正在经历的故事，聚焦方式为内聚焦。在小说《蝴蝶梦》中，作者采用了叙述自我和经验自我交替进行的双重聚焦方式。小说的前两章基本描述的是“我”和迈克西姆的异乡生活，这其中的叙述者主要以经验自我展开叙述，交代了现在两人的生活状况：迈克西姆总是怅然若失，心不在焉；而“我”则靠阅读过期报纸和关注无聊的比赛来打发时光。作者运用现在时对故事进行叙述，讲述的都是“我”正在经历的事情。这种以经验自我为叙述者的内聚焦方式让读者和“我”的距离进一步拉近，增强了叙述的真实感，使故事更加直接生动，更易造成故事的悬念，激发读者的好奇心。从第二章的后半部分开始，当叙述者渐渐开始从讲述现在的生活转入自己在曼陀丽山庄被烧毁之前的生活时，叙述者便开始了在经验自我和叙述自我之间的转换。首先，叙述者运用一些表达方式直接指出自己在进行回忆，将自己置身于故事之外。如：“站在这，我又回忆起曼陀丽午后四时半的情景……”，“我记得有一次同范霍珀夫人住在乡下……”，“我至今仍记得那盘火腿拼猪舌……”；其次，叙述者在讲述往事的过程中经常会对自己和一些事件进行评述和比较，如“叙述自我”对“经验自我”的性格和外貌做出的评价：“那时候，我满怀急切的希望，一心只想取悦于人，却处处显得极度的笨拙”、“那时，我一定显得年幼无知，而自己当时也深知这一点”。通过这种评述与比较，读者对两个自我有了更深的了解，拉近了读者和“我”的距离，使读者更容易走进“我”的心里，了解“我”真实的感受；再次，叙述者在讲述吕蓓卡的故事时采用了以叙述自我为叙述者的外聚焦方式，她从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感中以及他人对吕蓓卡的回忆中完成了对吕蓓卡故事的叙述，这种叙述方式让读者对吕蓓卡的故事从不同角度进行了认识和了解，使得吕蓓卡的形象更加丰满、生动，也更加增添了她的神秘色彩。
当叙述者的叙述自我作为聚焦者时，她站在故事之外，聚焦方式为外聚焦；当叙述者的经验自我为聚焦者时，她站在故事之内，聚焦方式为内聚焦。作者采用这种叙述自我和经验自我交替、内聚焦和外聚焦互相转换的叙述方式凸显了小说的复杂、离奇的效果，从形式上增加了小说的悬疑色彩。
四 结语
在《蝴蝶梦》一书中，达夫妮·杜穆里埃的叙事技巧得到了充分的展示。通过嵌入叙事，作者将元叙述层的故事重点化，增加了故事的复杂性，体现了其以“实有”衬“虚无”的独特表现手法。通过不可靠叙述者的叙述增加了小说的悬念色彩，使之更加符合“悬疑小说”的范畴；又通过叙述自我和经验自我的双重聚焦增加小说的真实性，拉近了读者和作品的距离。总之，作者通过外在的表现形式深化了作品的主题和内容，使之真正达到了形神统一。
参考文献：
[1] John Barth.“Tales within Tales within Tales.”The Friday Book:Essays and Other Nonfiction.NewYork:G.P.Putnams Sons,1984.
[2] G Genette.Narrative Discourse.Trans.J.E.Lewin.Ithaca:Cornell Univ.Press,1980.
[3] Shlomith Rimmon-Kenan.Narrative Fiction.2nd ed.London:Methuen,2002.
[4] Bal Mieke.Narratology:Introduction to the Theory of Narrative.Toronto& Buffalo:U of Toronto P,1997.
[5] William Nelles.“Stories within Stories:Narrative Levels and Embedded Narrative.”Narrative Dynamics.Ed.Brian Richardson.Columbus:The Ohio StateUP,2003.
[6] Daphne Du Maurier.The Rebecca Notebook and Other Memories.London:Pan Books Ltd.1981.
[7] 申丹：《叙述学与小说文体学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
[8] [英]达夫妮·杜穆里埃，蔡晓英译：《蝴蝶梦》，中国致公出版社，2003年版。
作者简介：
张黎黎，女，1981—，河北正定人，硕士，讲师，研究方向：英美文学，工作单位：石家庄铁路职业技术学院。
黄永新，男，1978—，河北鹿泉人，硕士，副教授，研究方向：语料库语言学、外语教学，工作单位：石家庄铁路职业技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