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参加釜山电影节，原定的回程航班因为台风的顽皮被迫取消。我高兴地大笑三声，思密达机场人员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蹦上一辆出租车，返回市区。贾樟柯的新片《天注定》那天在釜山举行亚洲首映。
　　入场券早就换购一空，我满眼执著地用多种语言愣是把守在影院门口的志愿者给说蒙了，开门放行，影片已经演到了四个故事段落中的第三个：女人小玉的故事。
　　洗浴中心的前台小玉爱上一个有了家庭的男人，她告诉他，这个春天，两人的感情要有个决断，男人踌躇不语。小玉回到家乡，孤独的心无处安放。洗浴中心里，两个客人逼迫小玉为其提供色情服务，小玉拒绝，其中一人用钞票抽打着小玉的脸。所有的委屈受伤一齐涌上她的心头，她用利刃对准那个男人的胸膛……
　　都說女人是比男人更可怕的动物，她们具有坚忍温柔的性格特质，但她们人格中反抗的导火索一旦被点燃，所呈现出的那种暴力精神足以让男人们心惊胆寒。况且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是何等的复杂多变，每天都有那么多个体在经历生命的无常、尊严的破碎、心灵的伤痛。我们抗拒暴力，我们寻找平和，但在某些情况之下，除了暴力我们又不知道该如何保护自我。于是，就像古代所有侠义故事的叙事方法——以暴制暴。
　　放映结束，我跑去问贾樟柯：面对暴力问题和暴力反抗，这部电影的态度是怎样的。他笑得有点儿害羞：“电影永远是发现问题、抒发情感，至于怎么做，恐怕得去问问社会学家和哲学家。”
　　其实，那些著名的哲学家、社会学家就一定能提出有效的解决方法吗？人性那么复杂、毁灭尊严的势力又在不断强大。去年，曾采访一位女警官，她也给我讲过一个女人以暴制暴的故事。在中国东北的一个农村，女人被丈夫虐待多年。每日遭受毒打、没有饭吃，甚至被剥光衣服站在冬日的院子里。女人在打工时认识了一个老实忠厚的男人，这个男人言语行动中让她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温暖。终于，在一日丈夫施暴后，她找来这个男人，帮助自己用菜刀结束了丈夫的生命。江河封冻，两个人蹒跚却癫狂大笑着把丈夫的尸体拖进了冰窟窿。春暖花开，这尸身却像恶魔般浮上水面。
　　以暴制暴，这是多么痛彻心骨的无奈，是多么不留后路的抉择。写到这，我有点糊涂了，面对生命中的不幸与暴力，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做？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头脑中还是闪现着那些古老的侠义故事，大侠之所以是大侠，不光是因为他们随时可以奋起反抗，更是因为他们视承诺为生命。
　　所以，就让我们在心底许下一个承诺吧：无论这个世界对我们如何，无论上帝馈赠我们什么样的灾难痛楚，我们都珍视生命，不忘纯真。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