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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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1
  几天后,艾唯一给我打来电话,说:“来吧!现场体验下我当市长后的实况,或许可以给你写作带来点儿启发。”
  启发?我想起之前做的梦,觉得里面似乎带着一股离伤,心里正为此疑惑,便立即朝市政府办公室这边赶过来。进了办公楼大厅,我到登记处说要见艾市长,值班的打量了我几眼就放行了。我一边往电梯口走,他一边还在身后提醒,艾市长这会子正在办公室忙,赶紧去吧!毕竟这还是艾唯一升任市长以来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我不禁有些小紧张,出了七楼电梯口,才想起来也没问问他,办公室位置变了没有,疑疑惑惑地来到他原来的办公室门前,往里一看,只见办公桌前围着黑压压一片人,都静悄悄地捧着文件,向日葵一样朝向办公桌肃穆而立,我一紧张不由就往后缩去。
  这时,身后有人说:“我想见下艾市长。”
  只听一个年轻的声音问:“你预约了吗?”却不是卫青的声音。
  “没有。我有点儿急事找市长。”
  “有急事也得找卫主任提前预约,你没见市长正忙着处理公事!”
  “哦。”只听那人应着脚步声就远去了。
  我不由又向后一缩。又听里面免提电话里传出说话声:“艾市长,李局长派送汇报的人已经到了。”
  “好,二十分钟以后上来。”果然是艾唯一的声音。
  我想,他那么忙不如改天换个地方见算了,正要开溜,却传来艾唯一的叫声:“进来!”
  我向前一步,正迟疑着往里瞅是不是叫我,却见艾唯一朝门外看着我说:“说的就是你!在门外站了半天了,进来呀!”
  然后,抬手示意我坐到那把靠近他办公桌的椅子上。
  我左顾右视了一番,见门外再无他人,确定艾唯一确实在和我讲话,才忐忐忑忑地朝办公室里走来,见满屋人都站着,便也站着。为了回避满屋人的视线,正背过身扭头看窗外的风景,却见艾唯一来到西南角,沏了一杯茶水,端起来就朝我这边走来。我正不知如何是好,他来到我跟前,却一只手端着茶水,一只手朝向椅子示意我坐下。我在众人的注视下,不好再僵持,只得顺从地在那把椅子上坐下来。艾唯一看着我在藤椅上坐定,才小心地把水递到我手里,坐回办公桌后,朝我这边投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又开始工作。就如我是他唯一可以分享喜悦和成就的知己珍友,我的到来和存在,使他一下子就舒畅和振奋了起来。
  汇报工作的人走完后,我和艾唯一坐那儿也就不到半盏茶的工夫,便有一个打扮人时、漂亮精致的年轻女子来到门口。
  “艾市长,我们李局让我来汇报下……”
  艾唯一说:“哦,进来,进来!”
  女子轻盈挪步到办公桌靠近艾唯一的一侧,双手递上文件夹不说什么,一伸舌头双手摁着办公桌,就红了脸,然后便抿着嘴望着艾唯一,一个劲地笑。
  艾唯一一见,看看我便低下了头,现出当年我第一次到他办公室,他忍俊不禁的那种怪笑。
  我会意,想起我和艾唯一当年的情景,看看那抿嘴笑的女子,也忍不住抿起嘴笑了。
  女子很腼腆,看我和艾唯一左一眼右一眼地看着她笑,就匆匆告辞,心慌得小鹿似的逃了。
  “艾市长,您好!我们刘局特意让我来……”接着又进来一个端庄标致的、年龄稍大的女子。于是,我和艾唯一便都肃穆了神情看她表现。女子非常矜持,报了单位,报了姓名,只说她的情况刘局都知道,就不再说什么。僵持了一两分钟,艾唯一也只得说“知道了”,就打发人家走了。
  然而,后来的女子却不像这两个,她们一旦登场,就要在艾唯一面前尽展风骚,又是媚眼,又是嫣笑,又是展美腿,又是拧细腰,说起话来更是雙目传情,春意尽显。我开头还有些茫然,可一会儿也就揣测到了一个个领导们的成人之美的含蓄用意。正当年的大市长却单身,谁不想借这个因进一步和领导贴近贴近呢?而这时的艾唯一,就如公孔雀一见美丽漂亮的母孔雀便展翅开屏一样,不由得就容光焕发起来。不!简直光彩夺目,英气逼人。
  每当一个年轻女子进来“走秀”一番后,他都要不经意地向我投来一眼,似向我证实什么,又似看我态度和反应,然后对人家说:“嗯,我知道了。到时我会给你领导一个答复。”我虽感觉艾唯一没把我当外人,可眼里看着,耳里听着,心里到底火辣辣的,有些火烧火燎得不是滋味。
  因此,后来又进来一个女子表白:“艾市长,早就熟悉你的身影了,高大、挺拔、儒雅……只是一直不知你是单身,要不……”
  我见人家春潮满面,眼神勾人,想着要不是我在场,只怕都投怀送抱了,于是当人家留恋不舍地走出办公室,我就酸溜溜地说:“只怕你知道一下要面对那么多绝色美女,不好招架,怕出个什么意外影响不好,才特意喊我这个冤大头来做挡箭牌的吧?”
  艾唯一一听就笑起来。
  我就问:“你说,要我不在,一个MM突然上来抱紧你不放,怎么办?”
  他说:“怎么可能呢?何况这里是工作场合,她们领导也都有交代。”
  我又诡异道:“你敢肯定那样的事绝对不可能?要那样就说不清了,起码让人知道影响不好。对吧?”
  然后便笑:“怎么?是把我请来给你把关吗?”
  艾唯一却说:“我是让你来了解我的处境,你却在这里看笑话。你要看着心里实在不舒服,要不我们就……”他说到这动动嘴,似乎还有话要说,可想了想却又止住了。
  “你的处境?要不就怎样?”我说,“你现在是红运当头,桃花盛开,春风得意马蹄疾。我坐在这里则像个垂帘听政的皇太后。”
  “你不是要了解我当市长后的生活和工作实况吗?实况就这样。”他却指责我,“看你那点儿心胸,连这点儿事都搁不下,又怎么写出大气的文章?再说,你才了解多少?”
  我想也是,只得放宽胸怀重新坐下。
  可后来一个粉嫩嫩的女子一进来就邪毒地抡我一眼说:“您老慈禧太后垂帘听政啊?”
  我脸上一下便搁不住了。   “我还是走吧?你看……多不自在?”我对艾唯一说着,朝那“粉嫩”看了一眼,就站了起来。
  艾唯一却无视那“粉嫩”的存在,对我说:“我叫你坐在那儿,你就坐在那儿,这是我的办公室,你是我请来的,你有什么不自在的?”
  然后看也没看那女子,说了声“你走吧”,就打发了那“粉嫩”。
  很显然,他是在向我展示一种姿态:你才是我在意的人!
  这个下午,他总是时不时地看向我,眼神温暖柔情又火辣,让我想逃都没法逃。可这种工作“汇报”却一直持续着,我俩相对而坐几个小时,既没能亲近一下,也没能说上几句话,临近下班,他又接了个电话,还要匆匆去应酬,我心里多少有些遗憾。
  他接了电话却问我:“我送你的翡翠吊坠,你怎么没戴?”
  我一向不戴首饰,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看他,才把吊坠从衣服领子里掏出来一点儿说:“在这里。”
  他看着我掏出的吊坠,过来为我整了整衣领,似乎想说什么,可看了看表说:“来不及了。”匆匆和我分手了。
  到了星期五,下午还不到上班时间,他又打电话过来,是使用办公室里座机打的,声音像才喝过不少酒的样子,没像以往说“过来吧?”而是问:“你现在在干啥?”
  我想起那天他有话没顾上说的眼神,就问:“怎么?你有事?”
  他却说:“我没啥事,就是看你在干啥。”
  我说:“大中午头的,我能干啥?不是说了不那么拼了吗?”
  见他半天不出声,我又试探性地问:“要不,我到你那儿去,和你说说话?”
  他这才含含糊糊地道:“嗯,今天下午,一切都安排停当了,再没其他啥事了,你过来吧!”
  我来到他办公室,见茶几那里摆好了茶具,心情一下便活跃起来。
  “哇,看到这些茶具,我一下就想起过年下棋的情景。”我孩子般的雀跃着一屁股坐下,说,“我的棋术太臭,不如今天你再教教我?”
  艾唯一关上门,在我对面坐下,却说:“今天只喝茶说话。”
  说着就给我倒茶。
  “说话?”我是摆弄文字的,发现艾唯一今天不是说“说闲话”,而是说“说话”,顿时便意识到他让我来是有正经话要说,绝不是如平时闲话。不然,才见面几天,他不会让我再来的。
  果然,停了一会儿,艾唯一道:“嗯,今天我有话对你说。”
  我想到那天他的神情,不由道:“有茶润喉好说话,你说吧!”
  突然见他面有酒色,不由又道:“怎么?不是给你说了,才喝过酒喝浓茶伤肾,你怎么才喝酒又喝茶?”
  没想到我这样一说,艾唯一竟羞得满面通红。
  他说:“我今天让你来,就是要告诉你,我身体、身体……”
  “啊?”我见他不自在的神情,这才想起他吃药治疗的事情,不由问:“怎么?”
  他不等我把话说完,就抓起我的一只手,难为情地揉搓着说:“先别管这事,行吗?免得躁动不安弄得人惹麻烦。”
  又商量似的看着我说:“等以后我们——有机会再说,行吧?”
  免得躁动不安弄得人惹麻烦?我一下就想起那晚我顛来倒去睡不着,他说有个年轻女教授在他那儿留宿的事情。也不知为什么,我想着想着就笑起来。我笑着笑着望着他的眼睛就不能自拔,我笑着笑着心就有些痛,又有些甜蜜酸涩。
  他拉着我的手,有些丈二和尚地问:“怎么了?笑什么?”
  说来也奇怪,自从那天在艾唯一那儿吃饭,艾唯一说了他身体的状况后,我从此便没有了那种要求。而奇怪的是,自那以后,每次和他亲吻,或触碰到他的身体,甚至听到他的声音,我整个身心都会有种奇异的快感。这种快感比原来有过的任何一次高潮都更通透舒畅,甚至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奇异美妙。
  “其实,你不治,我俩在一起已经很幸福了,难道你没感觉?”我看着艾唯一,几乎羞涩得说不出口。
  艾唯一双眼一片潮湿,颤颤地应了一声,便一把把我搂进怀里。那时,他的嘴唇刚碰到我的,我就不能自禁地呻吟起来,同时,身体也像触电一样震颤起来。艾唯一受了这呻吟和震颤的感应,身体也僵硬和我的身体吸做一块。那时他拼命地吸吮我的唇,拼命地绞住我的舌头,拼命地向我的深处探寻,接着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
  这时,办公桌上的座机却猛然炸响起来,我和艾唯一都吓了一激灵。这是在办公室,他当即便松开我,几步跨到办公桌旁,俯身看了一眼座机上显示的号码,一下便凌乱起来。我顿时便感觉不妙,只见艾唯一不安地看了我几眼,又来来回回迟疑了半天才去拿桌上的电话。由于太紧张,电话拿到手里,却又掉在桌子上,还把一堆资料碰到了地上,待拾起电话,又不安地看了我几眼,才迟迟疑疑地放到耳边。
  “艾,我来拜访你,已经在你楼下,估计这会儿不忙了吧?欢迎不欢迎啊?”果然是个非常亲昵的甜甜女音。
  艾?可想而知两人关系亲密到什么程度。我和艾唯一交往三年多,也不曾亲昵到这种程度。
  艾唯一看看我,有些无措地说:“才忙完,上来吧!”
  当时,我心里一紧,立即便想起那夜艾唯一把持不住留宿的那位年轻女教授。想:难道是她?
  只听电话那头撒娇似的说:“那我这就上去了。”
  “好,我等你。”那时,艾唯一虽这样说,放下电话更心神不安了。只见他这里走走,那里走走,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赶紧过去把门打开,想回座位,走了两步又折回坐到西边离门不远的沙发上。
  这是我认识艾唯一以来,第一次见他这样失态。我看着他这样,实在心痛,觉得他这是因为那个女人要来了,我在这里不方便,又不好开口让我走,才如此凌乱不安,就站起身道:“你好像有重要的人要见面,那我走了?”
  艾唯一看着我,心就像飞到天外一样,茫然一片,半天什么也没说。
  这就是刚才那个身心和我紧拥在一起,难分难舍的艾唯一吗?那一刻,我觉得我的头顶一下便阴暗下来,又觉得心口揪得生疼,便本能地向外逃。   然后看一眼我,抱胸笑道:“你说,这吊坠明明是个残品,上面老大一个洞缺,你又何必送人?”
  我见艾唯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便下意识地低头仔细查看,在翡翠的一个凹槽处果然有个洞缺,不过,只是一个拿在手里不仔细看也看不出的洞缺,不然,也不可能那么久都没被发现。对玉石这一行我几乎不懂。我不懂玉石的价值,也不懂送人残品意味着什么。听江蓠接下来说:“要送也只能送给那些无关紧要、无足轻重的、没有年纪的小青年,让人戴着玩,眼前这位,只怕咱俩都得喊人家大姐,你不是说又是什么作家,不管怎么说也是文化层面的人,你把这有个洞缺、一文不值的东西送给人家,不是拿人开涮又是什么?你这叫人家几十岁的大姐情何以堪?”我第一个反应就是求证于艾唯一,可那时的艾唯一正如做事穿帮了那样,满脸尴尬,神色惭愧,嘴却像贴了封条,一个字也说不出。我哪里还有置身之地?于是,我不再想给谁留面子,也没心再打招呼,便冷然朝外走去。那时,我听见江蓠还在嘻嘻哈哈笑着说艾唯一:“艾,你也是。怎么能这样欺负人家,拿送不掉的东西,这样消遣人家。”当我走出门时,眼睛的余光曾扫见,艾唯一怔怔地望着我离去,竟没做任何表示。
  我的胸口冰凉。
  我删了艾唯一的所有联系方式。
  2
  胡处来电话催剧本的进度,他说:“伊老师,你我打交道这么久了,都互相了解了。按说,咱俩算是合作做这件事,我一分钱也不应该给你。如今我已经给你一万多了,在钱这方面你也不应该追着再要了,到时你把剧本弄得差不多,等我能出书的时候,把三万剩余的部分给你,到时咱们谁也不差谁。”
  我一个字也没说就挂了电话。
  我呆坐在电脑前,很久,只听妈妈说:“这段时间,眼见你一天天瘦下来,估计是天热闹的。我这几日也总是吃不下,不如你到附近菜市场买条鱼,我做酸菜鱼来提提胃。”
  我扭头向身后望去,只觉得扶着门框站在门口的妈妈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心里一阵纠结,什么也没说,便出门买鱼去了。
  可回来,走进家却没见妈妈的人影,便放下鱼走出来,到青园摘了一把辣子,拔了几棵葱,在“与谁同坐”亭边的水池洗了,走到亭里坐下发起愣来。
  自从把艾唯一从心里放下,我这个一向不在意首饰的人却突然留意起这个吊坠来,一天一天的,我总是会忍不住拿起它端详。这块美玉上有个洞缺,不能说不是个缺憾,可缺憾也未必不是一种美,或许艾唯一送我这样有小洞的美玉,是在暗示我:你能接受身体有这样缺憾的我吗?
  我不由在翡翠吊坠上轻轻抚摸起来。
  “嗯——”一声拉得很长的提醒声,伴着脚踩草地的沙沙声猛然打断我的游思,我抬起头,却见江蓠站在我面前。
  “你?”我这样说着惊得猛然站起,却没说出任何话来。
  江蓠则转头望向远处废院的破楼,说:“看来他并不爱你。以他的身份为什么帮不了你?几年了,怎么你住在这样的危楼里,他都熟视无睹呢?”
  顿了顿又说:“你生活得如此艰难,为你找份工资高、舒适点儿的工作总可以吧?”
  她见我一直不出声,四顾环视了下,又幽幽自言自语道:“一个男人,若真心爱你怜你,怎么能这样呢?怎么可能不时时事事想着你,为你打算为你好呢?”
  她的自言自语,虽似漫不经心,却如霹雳猛然在我头顶炸响。是呀!一个男人,若真心爱你怜你,怎么能这样呢?怎么可能不时时事事想着你,为你打算为你好呢?
  这时,江蓠斜瞥着眼向我瞟过来,又自言自语说:“也是。你们怎么说也不般配,因此,他从来都没想和你有什么实质性的结果。”
  一直以来,我也认为我和艾唯一不可能有什么实质性的结果,这正是我和他一旦有异样发生,首先就想到分手的根本原因。
  “你看,他和我认识不久,就急着装修新房,要求结婚了,还给我买这买那。”江蓠说着,把胸前的翡翠吊坠一抡,不以为然地浅笑:“唉,我真没必要……”
  话说一半却戛然而止。
  我打量眼前的美人,她确实太美太美!白金项链的翡翠吊坠与华贵得体的裘皮衣相配,又衬得她雍容华贵,且惊艳勾魂。与之相对,不由你不自惭形秽。美人大概意识到了这些,斜向我的目光就有些不屑,有些利刃似的冷傲和不可一世。
  一时,我又羞又气,又痛又恨,想到她来找我说这些没必要的,想到她赖着在艾唯一那留宿的事情,心里想说她几句,大脑和五脏六腑却像被人掏空了一般,只觉得整个人空落落,凉森森,木然一片,凄然一片,魔住了一般不能动弹。
  后来,我好不容易镇定自己,说出的话却是:“艾市长只不过对文学独有情怀,有时召我们过去聊几句,偶尔给我们一点点帮助而已。怎么能谈得上爱?你未免多想了。”
  我这样说是因为那时我想起了艾唯一见到她的神情。想着那神情,我没法不为他们祝福,没法不希望他们好。
  “知道就好。说句不好听的话,艾应该是个城府很深、工于心计的人,不然,他一个农民的孩子,怎么可能走到这个位置?”江蓠看着我不以为然地说,“也许他对你是有一定情感,可男人都是多情的动物,在他身边女人怎么可能会少。而你应该清楚,你不过是无足轻重的那一个……不然,他不可能眼见你如此而不管不问,也不至于和你这么多年还没结果。”
  我心說:的确,这些都是眼见的事实,并非她强词捏造。
  我也知道,艾唯一即便爱上我这个要能力没能力,要身份没身份,要年龄一大把的老女人,也不可能不迟疑为难。男人都是爱面子的。不然,以他的能力作风,即便再多难处,只怕早克服了。
  江蓠则把目光停留在我脸上,有些怜悯地继续说:“就如你说的,他只不过是对文学独有情怀,才会和你交往。你也知道,身在官场往往压力很大,我估计他找你这个单纯而不懂政治的局外人,不过想说说闲话,疏散下心理上的压力而已。”
  然后总结:“说到底,你不过是他工作压力大,心情沉闷时的排揎工具,他不过想玩玩你而已。”   江蓠说完便昂首挺胸地转身离去。我望着她的背影,不光心碎更是满目苍凉。
  不过想玩玩你而已?艾唯一是说过想玩我的话,那是在那个我送他玫瑰的情人节。我顿时便被击得神魂出窍,瘫在凳子上,虚脱得散架了一般。
  过了一会儿,我稍稍缓过点劲,刚抬腿迈出一步,身后江蓠那特有的脚步声却再次响起。我想,我就站着等着你,看你到底还有什么更加恶毒的花样,我也长长见识。
  “给,还是把这个给你吧!”江蓠绕到我前面,把一个东西塞进我怀里。
  我低头一看,竟是刚才戴在她脖子上的白金项链和翡翠吊坠!
  只听她说:“这个是我那天看到向他要的,我想,这个我还是不要戴了,我要戴就戴他主动买给我的。”
  说完就带着一股狠劲高昂着头大步走了。
  不难看出江蓠是那种言必行、行必果,做事立竿见影的女人。她显然非常自信。我把白金项链和翡翠吊坠拿在手里却想:既然你把东西硬塞给我,我又何必不要?我何乐而不为,有了这白金项链翡翠吊坠垫底,我也好抽出更多时间和精力去思考去拼搏、去做得最好!
  是的,要做到最好!走进家,我放下辣子和小葱,扑到床边,举起那翡翠吊坠便拼命地摔起来。我拼命地摔,发狠地摔,摔得泪雨滂沱,却听外面妈妈一声唤:“鱼买回来没?”
  我听到妈妈回来,顿时便转身把满腔的怨气朝她发去:“你不是说要做酸菜鱼吗?我把魚给你买回来,你却不知跑去了哪里!真是!”
  可看着老人苍老的身形又不忍,放软语气说:“你刚去哪里了,满院子都不见你的人。”
  妈妈似乎什么都明白。只见我泪流满面,她并没惊讶,慢悠悠地说:“隔壁你大姨对我说,院子大门那里贴出了个通知,听人说好像是市政府最近决定要把这大片废院拆了,重新规划组建。我和你大姨一起去看看。”
  妈妈说的“隔壁你大姨”自然是瘪嘴老太,院子大门自然是指纱厂家属院南边的正门那里,
  “那你去看,真有相关通知贴在那里了?”我问。
  “你隔壁大姨说话一向严谨,怎么会没有?”
  我听了一半,心咯噔地一下,耳内便嗡嗡呜叫起来。
  3
  人道,无风不起浪。其实,妈妈开始说时,我就已经意识到这事不可能是虚传,而接下来不用问我也知道,市里既然决定拆这大片废院重新规划组建,肯定会有相关的搬迁政策。就如后来妈妈独自在那里唠叨的拆迁期间租住补偿,以及以后房屋分配等优民政策和限定的搬迁时间等,可是我不是人家纱厂住户,这些政策一点儿也轮不到我。
  轮到我的是搬迁的压力,我不得不搬离这个月租仅需一百元的与世隔绝的废院了,我不得不搬离这可供我打工种菜维持生活的世外桃源了,我辛勤开垦的青园,精心打理的竹林、花草,辛苦搭建的“与谁同坐”亭,以及教授小萱他们开垦的那一大片玫瑰田和小河荷叶都将毁于一旦。
  因此,吃饭时我特意拿出过年时哥嫂喝剩的半瓶酒,斟了两杯对妈妈说:“咱们把它喝了,到时搬家也省点儿事。”
  妈妈说:“搬家的期限还有半年,你急啥?”
  我说:“怎么不急,搞不好不到过年就搬净了。”
  妈说:“你怎么知道,像这样的事,都是一拖再拖,拖好几年的都有。”
  我心说,这事是艾唯一主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大概是心里头装了太多事,又喝了些酒,这晚,我吃了饭先沿小河一路往北往东,然后往南,把我对艾唯一曾经说过的整个“净虚院”转了一遍,只觉得小河、柳树、枯荷、瑟瑟的玫瑰、萧条的竹林花草以及花叶不在的凉亭,万物见我都有凄凄不忍别离之色,而命运人世则要把我往绝路上逼。它们似乎还嫌我以往受的苦难不够,连我假以生存的这片荒凉地也要夺去。我以后该到哪里租住,到哪里打工维持生计呢?我一个也就罢了,眼看再过半年,儿子安慰就要找工作了,在这节骨儿眼上,我却将面临住所、经济来源双失的境地,偏偏剧本又没修改完!
  我似乎感觉我的肩膀太单薄,已经扛不起太多颠沛和重负,因此,走进家,我不由就拨打了安慰的电话。
  安慰问我:“妈,有什么事?”
  我原本想问他,过年寒假回来吗?想着他这个学期完,大四下学期就要忙着写论文找工作了,怕影响了他,改口说:“没事,妈妈就是想跟儿子说说话。”
  “笨妈妈!”安慰说,“想给儿臣说话上QQ啊!你也不想想,打电话长途一分钟就多好几毛钱!”
  听儿子这样说,我又替他心酸起来,可想而知,他在外面作的难比我还多,不然又怎么会把他磨砺锻炼得如此理智、如此成熟,连几毛钱都精打细算?于是,我赶紧说:“妈妈不上QQ了,妈妈就跟你说这两句就可以了。我这就挂了。”
  说着正要挂,安慰却说:“妈妈,儿臣悟过来了,是儿臣错了。妈妈想给儿臣打电话就打吧!几个电话费又算什么?只要妈妈开心,只管说。”
  虽说了让我只管说,安慰却并没住嘴,只听她说:“妈,这世上根本就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原来我考大学时那么难都过来了,现在还怕什么?何况现在我已长大,你还未老。”
  又说:“我找不到更好的工作,可以找次一些的,只要自己看开,没什么大不了的。”
  又说:“妈妈也一样,剧本既然写得那么不开心,就干脆放下写别的。有时一些事,当你最痛苦最绝望时,你会觉得走向了绝路,过后想时就会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一败涂地,不是还有两只手吗?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对不对,妈妈?”
  又说:“对儿臣来说,妈妈的身体最重要,妈妈开心最重要,其他的,去他娘的吧!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听安慰说了又说的,心里不由就舒缓起来。想想也是,身体才重要,心情才重要。其他的,去他娘的吧!又有什么了不起的?挂电话后,我没像往常再加班加点地修改剧本就上了床。那时,远处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我想着夜里又该下雨了,不由就注意到南墙上那一大块裂痕漫延的洇湿地带。   我也正声:“是。谢谢市长关爱!”
  “是就好。”他严肃地说,“不用谢我,以后好好写作就行了。”
  “只是……”
  “怎么了?”
  “搬到这边就种不成菜,太可惜了,吃什么都得买。而且这么大的房子,水费、电费都比那边多……”
  “哦,这个……”他一边往前走一边说,“可能过一段时间你们单位和一些企业就可以恢复正常运营了。到时你能拿正常的内退工资,生活也基本可以裹住了。”
  再过段时间我就可以拿正常内退工资了?我心里一下便爽朗了好些。
  “别说,你这个下派市长一上任,还真办了不少实事。”我说。
  “我办什么实事了?”他故意问。
  我说:“光我知道的就已三样:修下水道解决底层老百姓出行难的问题,让瘫痪多年的企业恢复正常运营了,不是马上还要对废院那一带进行拆迁重建吗?”
  说到这儿,我不由感叹:“我看新城并不缺高楼大厦,就缺一片灵魂安歇地。”
  “灵魂安歇地?”
  “就是一片净土,让身心灵魂可以得到休息的地方。”
  我见艾唯一疑惑不解地看着我,就问他:“还记得我在废院时,给你胡诌的净虚院的事吧?其实,新城最不缺的就是高楼大厦,虽然还有像我这样的人没房子住,可新城大片大片的空楼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因此,我希望你对纱厂那一带废墟进行拆迁重建时,哪怕把楼再建高些,能把废院及沿河一带空出来,建成像我之前给你描述的那样,河上飞龙如银,两岸亭台高筑,楼榭掩隐,曲廊回旋,假山如屏。其间有竹林、花树相映衬,有芳草、藤萝相点缀,旁边更有一座寺院或庙宇,悠悠钟声传来,两座假山,几溪泉水叮咚。这样,新城百姓也总算有个安顿心神、游玩休息的真正去所了。”
  说到这儿,我觉得我的意见有些过了,就赶紧解释:“我只是觉得,一个城市搞建设,不能光抓经济,也得有让老百姓有灵魂聚集、精神滋养的所在,就多嘴了几句。不过,我也没比谁多看多少书,更不比谁悟性高,见识广,说的也不一定在道,只是发表下个人之见而已。”
  艾唯一听了则笑逐颜开地道:“别说,我见你原就是想听听你对废院重建的看法的,结果受你情绪干扰就给忘了。因此,你以后也别因我一点儿小事做得不够细致,再跟我闹别扭了。”
  他还真会借势。他说的因他一点儿小事自然是指误送我那个有洞缺的翡翠吊坠的事。可他把给江蓠买坏的东西转送给我,是不够细致吗?很明显是官话。我倒觉得他就像那几个女人说的,是因为房屋倒塌我受伤,才不得不这么小心周全地安抚我,不然给他和江蘺的婚姻大事闹出不好动静来,给他提升带出什么负面影响来就不好了。
  于是,我也打官腔说:“你是我的恩主,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祝福感恩都来不及。”
  他也不在意,却说:“你觉得我为新城百姓做了好事,可那些一心激进的政府领导却打着别的算盘。”
  他话还没说完,我却猛然停下来。因为我突然发现我们一下子进入了一个隐蔽安静的所在。这时,路两边的灌木丛疯长得都蔓过了人头,就像一道厚厚的墙与外界重重隔离开来,前方的路由于丛枝遮拦,则迷宫一样。
  “怎么?”艾唯一听到动静扭头问。
  一时,我联想到他和江蓠在这隐蔽之处可能发生的事情,就酸酸地问:“这么隐秘的地方,是江蓠带你来的吧?”
  他的眼神却没表示反对,说:“这种隐秘而幽静的地方,这种弯弯曲曲迷宫一样的浓荫小路,准能给你写作带来灵感和启发。不信你走一趟试试?”
  说着,目光里不由就溢出一股柔情和缱绻来。
  我抗拒地躲开,说:“那我试试!”便冲到前面去了。我原想找个出口,离开这勾人情思、逗人臆想的所在,到那棵枫树那边亮堂宽敞的地方去。可这路也怪,每次眼见就要靠近那棵枫树了,却突然来个大转弯,不得不又背道而驰了。
  艾唯一却在后面说:“没想到新城这不起眼儿的地方,还藏着这样绝世的园艺师。我去过多少地方都不曾见过这么怪异又神奇的路,不但是个天然小氧吧,更是个高智商的迷宫,你写作累了不妨到这走走,对你身心都有好处。”
  这时我又转了一个大弯,就在前面问艾唯一:“怎么老出不去呀?”
  他则吓我:“这里很少人行走,你小心哪里钻出条蛇来吓到你!”
  我才不上他圈套,说:“我不怕!”反而走得离他更远了。
  此时在没看到蛇的情况下,我自然更怕靠近艾唯一。我怕面对他那双眼时,又忘记了现实,又迷失了自己;我怕他再握我手时,我会把持不住扑进他怀里。自那个下午眼见他对江蓠的痴迷和亲热后,我心里便有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障碍,何况他很有可能只是把我当排揎的工具玩玩而已。这让我心里怎能不纠结?他刚才的话,似乎字字句句都反映了他心里有压力,想在这里放松放松的意思。因此,他在后面越喊,让我慢点儿,让我等等他,我就走得越快。
  “我要试试,我要亲自找到出口!”我说。
  艾唯一在后面说:“你对里面的路不熟,不知机关在哪里,半个小时都走不出去的。”
  我也不管不理,半个多小时后,好不容易找到一条出路。待我气喘吁吁地走出来,正好艾唯一的手机响了。
  他接完电话告诉我:“省里突然来了个工作组,我得立即赶回市政府。”
  走过来想拥抱一下,我却装糊涂走开了。
  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他站在那里,难堪失落的样子,心里曾有种无名的快意。可回到家,坐在那里掂量,心里又若有所失,不是滋味起来。我想:这回我一定伤透了艾唯一,他从此再也不会理我了吧?又有些于心不忍,拿起手机想给他道歉时,又觉得他都要和江蓠结婚了,我们从此了断不见面才对,而且我觉得,此时结束或许正恰如其分。不然,再面对他深情的双眼,再面对他伸过来的手,我怎么能保证冷静相对?我一旦扑进他怀里,只怕就覆水难收了。那时,再面对他们的婚姻,他们的深情,我又该如何收场?因此,也就硬了心,不再给他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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