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驳的过往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天使，我的天使是施鱼，一个羞涩的女孩子。
　　施鱼出现之前，我可以给许多女人送玫瑰，而心中的玫瑰，早已凋谢得无香无色。
　　我，一个看起来体面儒雅的文化公司的业主，已婚，有３岁的儿子，爱情有声有色地发生过，儿子出生后，一切归于平淡。当我发现妻子已是我最亲近的一个亲人时，我们的爱情就消失了，成为一段记忆，只属于过去。
　　这是一个成功和魅力只用金钱表达的年代，对于一个像我这样的男人，艳遇像俯首可见的石子。
　　我有了第一个情人，一个看起来端庄优雅的白领丽人，在证券公司做操盘手。当她把我委托她代买股票的钱一分不剩地买到自己名下时，我说：“你能和我解释一下吗？”她笑了，说：“李莫，你以为我是一文不值的婊子吗？”
　　我告诉她：“你还没有婊子磊落。”然后，我离开，她没再找我。其实，她从来就没喜欢过我，所谓的倾心、所谓的爱，只要那笔钱到位，表演就可以结束。
　　后来，一个叫小毛的女孩子说她喜欢我，我对她也有一些好感，她的皮肤如同瓷器一样白皙，眼神单纯，整个人看起来简单而透明。我们一起吃了６次饭，有过５次床笫之欢。最后一次，我从她床上起身，衣服还没理好，她说：“李莫，我想换部手机。”
　　我说：“好啊。”她撒娇，扑进我的怀里：“再来一次。”我告诉她：“男人最喜欢女人说我要，最怕女人说我还要。”其实我有点爱她，有点疼她。只要是我心甘情愿送的，从来没有一点吝惜。
　　她说：“我看好了一种机型，还差5000元。”
　　我看着她，我多么不希望她说出口，有些事情我会去做，但我觉得没有必要说，一说出来就破坏气氛。就像我买只西瓜，即使走在路上我已知道里面坏了，但只要我看不见，我还会把它当作好的。男人不愿意明目张胆地承认自己的失败，男人的自尊经常用自己制造的谎言掩盖着，即使明知道只是自己骗自己。特别在感情上，男人即使明白女人只爱自己的钞票，但至少，女人还是要装作爱他的个人魅力，即便两人心知肚明。
　　我说：“你明天来公司吧，我拿给你。”她吻了我的脸，我的面部神经麻木。
　　小毛来得很早。我拿给她一叠钞票，她赖在我的办公桌上，说：“吻我。”
　　我说：“我不想让别人看见。”其实我的心里充满厌倦，她从没向我要过婚姻，也知道我不会给她，其实，哪怕她装作向我要一次，我都会欣喜。
　　小毛走后，我告诉秘书：“只要是毛小姐的声音，就说我不在。”
　　后来，小毛在公司门口等我，她说：“我爱你，你知不知道？”
　　我笑笑说：“知道，可是我现在想做个好男人，我不想破坏婚姻。”
　　小毛再没来过。我知道，她很快就会被淹没在新的爱情里，而我，根本就不值一提，就像她抛弃的陈旧的手机。
　　那段日子，我在想女人的爱情，为什么会变得如此物质？也许，激情寄托在情人身上，根本上就是一个失误。然后，漂浮在心中的，关于女人的美好虚幻彻底消失。
　　
　　掌心里的阴霾
　　
　　之后，我的激情在许多个夜里留给妻子。熟悉而陈旧的气息，总让我感觉是自己的左手和右手在做游戏，一切，太过于熟悉，对于男人，对于性，是致命的。
　　我开始放纵，从小心翼翼到熟门熟路，我只用了几个夜晚。我开始知道了钞票买来的纯粹快乐，原来可以如此放肆，她们不需要我承诺的爱情，不需要某一些特定的节日礼物，不需要彼此假惺惺地做戏说爱你。只要我付钱，她们就会毫不保留地奉献自己。
　　某天，我和一个女人约好下午去她那里。电话刚刚扣下，一个叫施鱼的女孩的电话就进来了。她说：“我找李莫。我是小毛的朋友，我想见你。”
　　我告诉她：“要来就快一些，下午我还有事。”
　　她答应着“我这就来”，如获大赦般地松了口气，我听得见。
　　施鱼敲门的声音怯怯的，然后，我看见一个头发短短的女孩子站在门口，问：“李莫吗？”
　　我说是的，我看着她，嘴角浮起一点点淡淡的嘲讽。
　　她看我的时候，有点怯怯的。“小毛让我来看看你。”然后她低下头，我看见她干净得令人发慌的发根。我笑着说：“让你来当说客？”
　　她慌张地看着我：“她托我来的。”
　　我告诉施鱼我不再爱小毛，这是一个简单的问题，或许我们从来都没有爱过对方，一切只不过是一个简单的过程，开始的题目可以叫做爱情，但没有爱情的内容。施鱼的手指交叉揉在一起，她说：“那，我走了。”
　　我说：“告诉小毛你好话说尽，但我是一个坏蛋。”她看着我，眼睛里是莫名其妙的感觉。
　　我伸出手：“谢谢！握个手好吗？”
　　她的手拘谨地伸过来，我握住，然后，我的手湿了，是施鱼的汗水。我想不到她会紧张到如此程度，心下生出隐隐的怜惜。
　　她走到门口时，我喊她：“施鱼，小毛会不会怪你？”
　　她摇摇头。我说：“告诉我你的电话，也许我会改变点什么。”
　　她迟疑着，在一张纸上写下自己的电话给我，匆匆地走了。
　　下午，我在另一个女人的床上失神，第一次，面对刺激我失去了激情。我想起了施鱼模糊的惊怯，我有点害怕。我告诉过自己，不再对任何一个女人动情，然后，我给自己解释，这只不过是对陌生女孩的冲动。
　　随后几天，我会下意识地摸一下掌心，仿佛还能感觉到她掌心里的潮湿。想起施鱼的时候，我就去找各种各样的女人，但在每一次疯狂的最后，我都会感觉到掌心里有她的潮湿，像一个女孩子的青春泪滴。
　　某一次疯狂过后，我喝了一点酒，施鱼的影子更加清晰，她惊慌的样子让我心动。我给她打电话。她的声音很诧异，她说：“你想通了？”
　　我说：“想通了一个问题。你来吗？”
　　
　　天使的走失
　　
　　这是一个黄昏时分，办公室里已经人去楼空。我坐在办公桌前，等待一个叫施鱼的女孩子。
　　她推门进来的时候，第一次，我感觉自己的笑傻乎乎的。但我感到了内心的温柔，一点点流在脸上，很久没有过了，这样的温柔，令我自己心醉。然后，施鱼说：“你不像小毛说的样子。”我说今天不谈小毛。然后，我听见了一个男人撒娇的声音，是我自己。
　　我和施鱼就这么坐着，看窗外的夜色一点点升起来。我说施鱼做我的朋友吧，不要因为小毛不理我。
　　她就笑，我忽然想对她倾诉，但每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我不知道自己的哪一段历史能够让她和我分享，我感到有羞耻一点点袭过来。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一个单纯的少年，在一个透明的午后，开始一段纯真的初恋。
　　很晚了，送施鱼回家的路上，我挽起她的手，但我怕她惊慌闪躲。在她家的楼下，施鱼站住了，说：“李莫，你该回家了。”我想起了自己的现实，我的心有点失落的疼痛。
　　然后的日子，我想起施鱼这个小小的女孩子，会有温柔从心底浮起，在每一个静谧的时刻，她是藏在心底的花香。
　　让我奇怪的是，一个让我如此牵挂的女孩子，我从来没有想象过和她的床笫之欢，甚至，我没有想象过她衣服里面的身体。这样干净的爱，很久、很久没有来了。
　　我偶尔会给施鱼打个电话，她来，都在静谧的黄昏，然后，和我坐在办公室里看夜色升起，看城市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生活在匆忙地进行着。我变得平静而馨和，我甚至想象她是我丢失多年的一个孩子，虽然这是从来没有的事情。我只想疼她、爱她，却不想破坏她。
　　每一次，我和她拉着手走在街上，都在夜深人静的时刻，我依旧能感觉到她掌心里湿湿的汗水。
　　我和妻子过着平静的生活，从灯红酒绿之间购买生理的满足，和一个叫施鱼的女孩子进行着干净的爱情，虽然在我们之间，关于爱，谁都没有说出口。
　　偶然的一天，施鱼忽然问：“李莫，别人说，你和一些那样的女人在一起，真的吗？”
　　她盯着我的眼睛，不让我的眼神逃走。
　　一下子，我就慌了，面对她的时候，我是如此地害怕自己的肮脏，一直一直以来，我在想象一个真实而干净的自己，只给一个人承认就可以。
　　我说：“施鱼，你相信吗？”
　　她说我不知道。我看到了她眼里的泪水，明晃晃的，像破碎的玻璃，扎在我的心上，以及我最后的自尊。
　　我说：“施鱼，我用心灵爱你。”
　　施鱼哭了，第一次，我看见了她的哭泣。她说：“小毛领我去看见过，你走出了一个女人的门，她不是你的妻子，没想到区区300元就可以让你满足一次。”
　　我拥抱了我的施鱼，她像小孩子一样地委屈哭泣，令我心疼。柔软的衣裙从施鱼身上慢慢落下，堆积在她纤细冰冷的脚踝。“你为什么从来都不看一眼？”她逼着我的眼睛，我飞快地抱起她的身体，用自己的衣服包裹住她。我告诉施鱼，我爱你就像爱天使。
　　施鱼一字一顿地说：“可是李莫，你并不是上帝。”
　　施鱼走了，我看见了她凌乱的脚步，在楼梯上，一下一下地歪斜，那种单纯的从容丢落在路上。
　　我想，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自己的天使，我的天使就是施鱼，一个羞涩的女孩子。我甚至从没想过给她买一枝细小的玫瑰，而她，是我最后一枝隐秘的玫瑰，开在心灵的角落里。在每个夜晚，我都看见她伤心地哭泣，她透明的泪滴，是洒在我心上的疼。而我心灵中最干净的角落，再也没有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