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醒》中的二元对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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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 要: 《觉醒》是美国女作家凯特·肖邦的女性主义经典之作。本文从结构主义的视点出发,从人物形象塑造、人物性格与环境、环境描写这三组二元对立项分析该小说,从而揭示该模式对烘托小说氛围、凸显人物性格、深化悲剧主题所起的作用。
  关键词: 凯特·肖邦 《觉醒》 二元对立
  凯特·肖邦的《觉醒》讲述了一位自我意识逐步觉醒的女性,她勇敢追求自我,摒弃传统习俗,但最终无法逃脱社会这张大网对她的束缚和压制而自杀。当时小说出版后,由于其内容“有伤风化”,遭到批评家的严厉抨击。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部文学作品得到了世人的认同和好评。20世纪60年代《觉醒》被文学界奉为女性主义文学的名篇之一。在肖邦作品中随处可见浪漫主义、现实主义、存在主义、自然主义、超验主义等流派的影子。本文拟从结构主义的角度解读这部作品,以管窥肖邦高超的写作手法。
  结构主义批评家在进行文本分析时,通常运用二元对立原则。本文致力探讨小说中出现的二元对立项——人物形象塑造的二元对立、人物性格与环境的二元对立和环境描写的二元对立,以及其对悲剧主题所起的作用。
  一、人物形象塑造的二元对立
  肖邦在进行人物塑造时,有目的地刻画了几组对立的人物——礼昂和艾德娜、艾德娜和阿黛儿、礼昂和劳伯特。这些对立人物的刻画有力地突出和渲染了小说的悲剧主题,借此引导读者对其作品内在意义进行思索和把握。
  礼昂和艾德娜的对立可以说是传统男女二元对立的模式。礼昂是父权制的代表,是传统习俗和社会规则的维护者。而艾德娜则是当时那个社会受父权制压制的女性——妇女只扮演妻子和母亲的角色,毫无自我、地位可言。礼昂是克里奥尔人,法国移民后裔,是贵族。他身受欧洲早期文化传统的影响,有着严格的社会习俗和传统的宗教信条。他视妻子为一件宝贵的财产,生怕她遭到损坏。他和妻子之间没有共同的爱好,礼昂真正关心的是证券交易、股票、债务之类的事。闲暇的时候就去克联饭店打牌,有时回来晚时兴致高昂,话很多,一进门就把早已熟睡的妻子给吵醒了。他完全不顾及妻子的感受,是典型的利己主义。艾德娜唯有顺从,而后独自在黑夜里大哭一场。出于生意上的需要,礼昂安排星期二为他们的会客日。每到这一天,艾德娜就盛装在家接待访客。当艾德娜厌倦这一做法拒绝时,礼昂大为恼火,不理解他的妻子,反而批评她,“如果我们要跟得上潮流就得遵守某些社会规范”[1]63。艾德娜不甘于为人妻为人母的角色,一心发展自己的艺术(绘画)潜能,可她丈夫指责她“把时间浪费在画室里,简直太荒唐”。可以说艾德娜的婚后生活毫无欢愉可言,她和礼昂之间缺乏交流和真爱,丈夫只是一味地指责她,使得他们的关系慢慢变得疏远。艾德娜对这没有爱情的婚姻失望透顶,从而为她情感上的出轨埋下伏笔。
  艾德娜和阿黛儿是完全不同的女性代表。阿黛儿的美丽贤淑是传统的女性典范,而艾德娜则是传统习俗的藐视者。阿黛儿严格遵循传统习俗和社会规范,努力扮演好为人妻为人母的角色。她是“妈妈型的女人……这些女人视儿女为偶像,崇拜自己的先生,并且认为抹杀自我、像守护天使般长出一对翅膀是最神圣的天职”[1]9。她在午后“常常带着针线和艾德娜坐在一起”。她学弹琴完全是为了丈夫在家宴请朋友的需要,对丈夫所做的每件事都感兴趣。她还时刻教育艾德娜多为孩子们想想。可以说阿黛尔每一次出现都提醒艾德娜为人妻为人母的社会责任。与阿黛尔相反的是,艾德娜不是妈妈型的女人,她也不会像保护神那样跟随着她的孩子们,而任由他们。结婚六年来虽然表面她事事顺着丈夫的意思,可她骨子里有一种天生俱来的叛逆性格。自从她的女性意识开始苏醒之后,她取消了每周二的会客日,干自己喜欢的事,完全不理会丈夫和孩子。还爱上了年轻的劳伯特,并决定离开礼昂,另租“鸽楼”居住,这在当时是离经叛道的行为。肖邦有意刻画这两个个性完全不同的女性,这两个截然不同的女性形象有效地将小说情节串联起来。
  礼昂和劳伯特在小说中是一组对立的人物。礼昂是克里奥尔人,出身于名门望族,因而他有钱、有地位。小说中对他的外表是这样描述的“戴着眼镜,年约四十,身材中等……胡子修得又小又整齐”,这是典型的克里奥尔人的理想绅士,是克里奥尔女人们仰慕的对象,他们都说礼昂是“世上最好的丈夫”,可艾德娜却对此不以为然,她厌倦了没有爱情的婚姻。劳伯特在小说中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没有很多财产也没有很高的社会地位。这对于鄙视富贵的艾德娜更具有吸引力。劳伯特外表衣着打扮完全不同于丈夫礼昂,他的“肤色和发色都像身旁的艾德娜,脸上又刮得干干净净,看起来更像了”,“坦荡荡的面容没有丝毫的忧虑,眼里凝聚且荡漾着阳光和慵懒”[1]4。这里作者暗示他们是心有灵犀的,是天生一对。劳伯特善于扮演骑士的角色,他懂得如何关心体贴太太或小姐们。由于礼昂对她的人格和个性漠不关心,劳伯特对她的体贴入微恰似久旱甘霖,因而她很快爱上了劳伯特,然而这在当时是大逆不道的行为。这组人物的对立有力地推动了情节的发展,使得小说情节更加跌宕起伏,也预示了悲剧的发生。
  二、人物性格与环境的对应
  肖邦塑造人物形象时暗示了人物的性格能否适应环境,是其命运的决定性因素。在整部小说中,两位女性人物的性格和她们所处的环境存在对立冲突,导致她们的悲剧命运。
  女主人公艾德娜豪迈洒脱,但她天生就有一种倔脾气,不愿屈从社会的传统理念和宗教势力的压迫。但她还是小孩子时,“不想做祷告,不想参加长老会的礼拜”[1]20。艾德娜“弥撒时,觉得很闷,昏昏欲睡,头便开始痛了起来。只想离开教室窒息的气氛”[1]44。但在宗教神学统治一切的时代,若和宗教相抵触,那么结果是可想而知的。倔强的性格更给她带来了不幸的婚姻生活,婚前礼昂的花言巧语,认真而炽烈的追求使她“觉得开心”“她以为两者之间有默契,品位相近”[1]22。可实际上恰恰相反,她被虚幻的假象迷惑了。此外,又因礼昂是天主教徒,她的姐姐和父亲都极力反对,但她天性顽固倔强,并不听父亲和姐姐的劝阻毅然嫁给了礼昂。婚后,丈夫对她的漠不关心和一味斥责,让她感觉到毫无幸福可言。虽然衣食无忧,可她要的是精神上的满足。换句话说,如果她委身屈就地顺应环境,努力做好为人妻为人母的角色,甘愿為礼昂做出牺牲,不奢求属于自己的东西,就像阿黛儿一样,那么她的命运会大不一样。正因为她勇敢叛逆的性格,才使她追求她之所需,但最终无法得到需要的,酿成了悲剧。可以说,艾德娜就是社会环境的牺牲品。   小说中和艾德娜关系紧密的另一个重要人物是钢琴家芮芝小姐,其孤傲的性格和当时的社会环境格格不入,因而离群独居,孤独一生。小说中这样描写钢琴家:“态度傲慢而不自然。她的容貌丑陋,小小的一张皱缩的脸,干枯的身子……她的衣着完全没有品位,一袭黑蕾丝衣衫已经陈旧褪色,发际还别了束紫罗兰假花”[1]30。将钢琴家描写成一个讨厌鬼。实际上,她就是我行我素,完全不顾忌别人对她的评价。她待人态度极其傲慢,目中无人,因而得不到别人的关心和理解,人们都把她当作精神错乱、畸形的人。钢琴家一生单身,把所有精力都献给所热爱的音乐。在父权制盛行的那个时代,妇女只能充当妻子、母亲的角色。而她却反其道而行之,蔑视传统,蔑视社会给妇女所加的条条框框,必然招致整个社会的不理解和唾骂,注定她必将孤独一生。但是如果她遵从社会习俗,结婚生子,尽到为人妻为人母的责任,而且音乐方面也很有造诣,与人为善,和气待人,那么她就会得到别人的尊重和好评,她的人生也会大不一样。
  拉提诺·阿黛儿是父权制社会塑造出来的典型的妇女形象。她是妈妈型的女人,相夫教子,甘愿做人妻、为人母,完全牺牲了自己的幸福,因而人们对她褒扬有加,不会对她有任何非议。但艾德娜可内心里“不禁替拉夫人觉得可怜,同情她过得如此毫无色彩,她的灵魂只有无知的满足,从来没有受过一分钟的痛苦,也没有尝过一分钟人生的狂喜”[1]70。
  三、环境描写方面的二元对立
  肖邦在描写自然环境时存在明亮与黑暗、抑郁与轻松的二元对立,意在揭示主人公内心情感的跌宕起伏,从而更加有效地烘托悲剧氛围。
  艾德娜和劳伯特相识在如火激情的夏天。他们在一起时,周围的氛围是轻松的,双方有共同的话题,都对彼此的话感兴趣。他们在一起总是在阳光妩媚的白天或傍晚,傍晚的景色就更加迷人了。他们漫步海滩,暖风微微地吹拂,感到很惬意。在艳阳高照的一天,艾德娜随劳伯特一起到尚奈尔岛,她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终于得以自由漂流,任意扬起帆来前往任何想去的地方”[2]42,之后两人畅想着经历各种刺激的事情。只有劳伯特能迎合艾德娜的奇思妙想,而她的丈夫礼昂是万万做不出来的。在安瑞夫人家里,艾德娜一觉醒来之后,“双眼明亮,全然清醒,脸庞泛着红光”。婚后和礼昂在一起时,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劳伯特一走,“仿佛把一切阳光、色彩和意义都带走了”[1]57。由于禁不住对艾德娜的思念,他又回到了她的身边。当时她坐在芮芝夫人家的窗边,“天气有点热,从河面吹来的微风感觉非常舒服”,这一环境的描写和她当时将要遇到劳伯特的心境是和谐的。而后又是在一个洒满阳光的午后遇到劳伯特。劳伯特绝情的离去是在充满伤感的夜晚,这使得艾德娜满心绝望。
  小说中,礼昂和艾德娜的对立冲突都发生在夜晚,使得艾德娜觉得更加压抑。小说中描写礼昂从克联饭店打牌回来已经十一点了,可他仍然兴致高昂,大声喧哗,把早已熟睡的妻子给吵醒了,还喋喋不休地责备。过了一会儿,他就呼呼大睡了,此时艾德娜完全清醒,对自己所受的委屈只好一哭了之。而后一个凌晨,艾德娜躺在户外的吊床上不肯回到屋里去,这是她第一次和丈夫产出冲突,但最终向现实屈服。艾德娜的自我意识开始苏醒之后,就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了。她拒绝每周二再盛装接待各种访客,这令礼昂很为恼火。这次冲突也是发生在夜晚。当晚,她摔了戒指、砸碎花瓶想以此逃脱婚姻对她的束缚。而戒指毫发未损,又被戴在手指上。这一切都说明她的抗争是徒劳无功的,无法摆脱陈旧的社会习俗那张大网。艾德娜在芮芝家里一边读着劳伯特的来信,一边听芮芝小姐演奏音乐也是在夜晚,这暗示她和劳伯特的爱情是没有光明、没有希望的,更增添了小说的悲剧气氛。
  凯特·肖邦在《觉醒》中成功地运用了二元对立的结构原则,生动地塑造了人物形象,真实地再现了当时的社会现实。它们不仅深化了悲剧主题,而且赋予了文本全新的意义和深邃的艺术魅力。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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