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言“读《出师表》不哭者不忠,读《陈情表》不哭者不孝”。《陈情表》作为抒情骈文中的名篇,多年来一直被编入初中语文课本。然而各种版本对“乌鸟私情”的注释,笔者不敢苟同。
　　旧人教版高中《语文》必修四的注解为:“〔乌鸟私情〕乌鸦反哺之情。比喻人的孝心。”新人教版高中《语文》必修五》教材的注解为:“〔乌鸟私情〕乌鸦反哺之情 。比喻人的孝心。晋成公绥《乌赋·序》:‘夫乌之为瑞久已,以其反哺识养,故为吉鸟。’”这两个版本都将“乌鸟”解释成“乌鸦”,后一个版本又举例说明此鸟为“吉鸟”。笔者由此产生怀疑。众所周知,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乌鸦”是“不祥”、“凶险”的象征,这里怎么成“吉鸟”了呢?我们试着查阅了一些工具书,《现代汉语成语词典》(人民日报出版社)中也将“乌鸟”解释成“乌鸦”。显然这是一个“有理有据”的错误。笔者通过查阅大量古文献,发现这里的“乌鸟”不是指“乌鸦”而是指“慈乌”。
　　首先,我们对“乌”进行考证。《小尔雅》曰:“纯黑而反哺者谓之乌,小而腹下白不反哺者谓之鸦,乌白项而群飞者谓之燕乌。”类似记载在《广雅》《碑雅》等文献中均有。由此可见乌共有三种,一为“乌”,二为“鸦”,三为“燕”。“乌”和“鸦”是两种不同性质的鸟,“反哺者”为“乌”,“不反哺者”为“鸦”,“乌鸦”二字在古代是分开释义的。在翻译成现代汉语时也应该译成不同的两种鸟,“乌”应解释成“乌鸟”,“鸦”则应译成“鸦鸟”。
　　其次,“乌反哺”这一组合,在古文献中经常出现。如:
　　①乌反哺仁也,隼悯胎义也。(《碑雅·隼》)
　　②乌反哺,枭反噬,盖顺逆之习也。(《碑雅·枭》)
　　③尝闻乌反哺,未闻枭食其母也。(《艺文类聚·讽》)
　　而相应的“鸦反哺”在整个电子版四库中仅得两例。如:
　　④累世孝谨乡里,以慈鸦目之谓鸦反哺。(《湖广通志·风俗志》)
　　可见在这里的“鸦”依然是“慈鸦”,而非我们现在所说的“乌鸦”。
　　⑤亲恩无复雉将雏,儿意亦忘鸦反哺。(《雪坡集·钱塘吟》)
　　我们疑此为“乌鸦反哺”之滥觞,由于篇幅及精力有限,在此不作考究。此外“反哺之乌”在古文献中,又称为“慈乌”、“孝乌”、“寒鸦”、“慈鸦”等。其中“慈乌反哺”这一组合已成一个固定的类似成语的形式在古文献中出现。如:
　　⑥慈乌反哺,羔羊跪乳,矧人不如物乎?(《山西通志·孝义》)
　　⑦“莫斫桂树,莫斫桂树,上有慈乌反哺,桂树有华,慈乌有母。(《草堂雅集·伐桂辞》)
　　⑧常言道马有垂缰,犬有那展草,踹踏街心,慈乌反哺。(《薛苞认母》)
　　第三,从文化角度来说,“乌鸟之情”中的“反哺之情”也不是“乌鸦”之辈所为。据《本草纲目》记载,乌鸦“大嘴而性贪”,慈乌“初生母哺六十日,长则反哺六十日,可谓慈孝”。慈乌“鸣声哑哑,人亦不恶之”。乌鸦“恶声……俗闻其名则凶”。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乌鸦”向来是和“凶”、“恶”、“险”等不好的事物联系在一起的,反应在语言中就是一些带有强烈憎恶感情的语言表达。例如:“乌鸦嘴”指某个人说话不吉利,“乌鸦叫”预兆霉运等。
　　鉴于上述拙见,所以这里的“乌鸟私情”中的“乌鸟”应释为“慈乌”或“孝乌”或“寒鸦”。
　　(作者单位:河南师范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