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痛(外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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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开始抽烟的时候,平平征求过冬冬的同意。冬冬说:“抽就抽吧,你不怕‘尼古丁’,还会怕我?”
  冬冬是他结识不久的女朋友。她知道他喜欢上网,还时常写些小文章,要熬夜时也只有一支香烟肯与他为伴。懂事的女孩子这种时候都会像冬冬一样,说一句:抽就抽吧!
  其实现在的小伙子有几个不是早早就跨入“烟民王国”的?同样的事情,在有些人身上成为缺点,在平平身上也许就不完全是。冬冬这样想。
  等到平平过生日那天,冬冬提到要送一件礼物给他。平平想了想,说:“就送我一只打火机吧!让我每次用到它就想起你。”
  依了他的要求,冬冬买回了一只打火机。按钮式的,红色的金属机壳上雕刻着一朵细碎的心形小花,还可以防风,价钱也很实惠。平平以前用的都是一次性打火机,关键时刻熄火的事情常有发生。新打火机装在衣兜里,有一种沉甸甸的分量,他的心里也仿佛踏实了许多。他开玩笑说:“要是哪天我们俩‘掰’了,这多少还算是个纪念品呢!”
  所谓祸从口出,不想这句话居然给他说中了。
  那是半年多之后的事情。分手的迹象虽无从捉摸,却又无处不在。先是冬冬不满于平平的那份工作,看到同龄人都在为生计奔忙,时有升迁的消息,唯有他原地踏步,且永远是不慌不忙的样子。房子、车子、票子……这些山一样的压力之于他,仿佛并不存在,怎能让一个女孩子放心地随了他去?
  这样的不满冬冬并不说出口来。但不说出口来的流露,其实更伤人。平平明明看出来了。他知道冬冬的脾气,在她的不动声色里常有最最明了果断的决定。他已经无力挽回什么。
  就在那几天里,打火机忽然被他弄丢了。平平越发觉得这简直就是一个不祥之兆,害得他当着冬冬的面再也不敢抽烟,生怕点火时被冬冬发觉。终于,他俩和和气气地谈了一次,分了手。
  平平的情绪反倒轻松了许多。他想,爱情如果只是让人感到一种负担,那种爱本身肯定是值得怀疑的、不牢靠的。长痛不如短痛。不是说时间可以治愈一切创伤么?
  不觉又有许多日子过去了。一天,平平翻晒被褥时忽然在床垫下找到了那只打火机。他小心地擦去一层层尘土,试了几试,居然还能百发百中。
  就这样,他坐在那儿,把打火机紧紧握在手心。暮色降临了,机壳渐渐传上了他的體温,暖暖的,滑滑的,一时间竟使他百感交集。
  
  银河花园的春天
  
  银河花园的春天是闷热而潮湿的。蚊蚋已提前进驻湿滑的楼道,它们在这里繁衍生息,为即将到来的整整一个夏天养精蓄锐;空气中飘飞着令人憎恶的花粉和飞絮,一不小心,它们就会钻进你的鼻孔和脖子里,造成瘙痒或者红肿。在一个细雨霏霏的日子,霍小姐搬进了这套租来的旧房子里。
  在霍小姐生活的小镇,房租的价格随着季节的变化而变化,而真正掌控变化的是她所在公司的人力资源状况:每到公司大批量招兵买马时,房租看涨;裁员时则顺势下滑。说不清什么原因,大家宁可花差不多同样的价钱租房,却不愿把租金用来供一套楼。霍小姐当然也不例外。
  刚开始的时候,霍小姐和同事合租了一套房子。合租的好处,是价钱分摊后可以便宜很多;缺点却数不胜数。所以没过多久,霍小姐便搬出来,单独租了一套。虽说价钱翻了一番,落得个自由自在,倒也划算。时间长了,换来换去的,搬家已成家常便饭。好在霍小姐已积累了足够的经验,那些“反季”的衣服和书籍,能不拆包的尽量不拆,以免下一次搬家时重新打理。可这样下去,终究是一种居无定所的漂泊状态。
  这个春天,霍小姐结识了一个朋友,他是那样善解人意,那样体贴而且热情,最重要的是,他一点也不像公司里的男同事们那样,看上去个个都是穷追猛打的姿态,一动起真格的,却又若即若离,时刻要给自己留足面子、留够余地。朋友来自邻近一个“高尚社区”里的高尔夫球场,就像他的职业,成熟,优雅,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清高。这个春天里霍小姐的心情柔软而又温暖,一切就如想象的那样美好。如果他们能够由此美好地发展下去,比方说,搬出这个陈旧、纷乱、徒有其名的“蓬莱”小区,供上一套高尚住宅,从而彻底结束漂泊岁月,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考虑的。尽管,朋友并没有更进一步的表示,霍小姐却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待。
  银河花园的春天,白兰花在看不见的地方悄然开放,隐约的花香总是在不经意中扑鼻而来;从来也没人照料的芒果树兀自在院墙里生长着,仿佛突然之间,累累的果实便挂满了枝梢。霍小姐秘密生长着的心事,像牵牵绊绊的藤蔓,爬满了这个季节里的每一个日子。
  接下来便是春天里漫长的雨季。没有任何交代,甚至也没有一句托词,霍小姐的朋友突然之间便和她失去了联系。他从霍小姐的生活里消失,一如他当初出现时那样不可思议。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久,本地电视台社会新闻栏播的一则消息称,有一个专门诱骗大龄剩女的在逃嫌疑人,自年初起已发生多起案件,先后有多名女事主被骗财失身,涉案金额达数十万元。消息引用了举报人的指证,虽然经过了处理,还是有人从打过马赛克的画面里认出了霍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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