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猎者回乡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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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 翁倩 rwzkhouchuang@126.com
  两年前,31岁的某一天,比利时青年安格鲁(Angelo Valkenborg)终于尝到了辗转难眠的滋味。他翻来覆去,想安抚心中的浮躁,然而家中的老狗已经开始吠叫,接下来他就要翻身起床,对着镜子剃干净下巴上的胡茬。新的一天被迫开始了。
  而一年之后,在斯洛文尼亚的森林里,安格鲁终于睡了个好觉,即使虫声蛙声和狗吠在门外整晚不断。树林中间,他开辟出一片空地,一栋小小的木屋看上去不算结实,但加上一只牧羊犬和一圈矮矮的篱笆之后也不寒酸;门口放着前一天采来的浆果,那是他当天的早饭。
  此时安格鲁的胡子已经牢牢锁住下巴、遮住表情,锻炼一年多后,肌肉线条也渐渐明朗,他蹲在树杈上时就像一只在打猎的猛兽。可惜人类法则对他依然生效,这意味着没有狩猎执照的他得与动物们相敬如宾,只能在森林中收集浆果,再同周围村庄的居民交换肉类。
  这片没什么大型猛兽的森林不会亏待在此谋生的动物,即使安格鲁初来乍到。临近地中海的斯洛文尼亚气候不错,笔直的树木混合着泥浆能砌成结实的墙壁,雨后,落叶下能拾到不少菌菇,牧羊犬从河中衔来几条鱼,就能在家中烤出一顿晚餐。安格鲁遵从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规律,偶尔作为主人招待一下到森林中打猎的村民。
  在成为人猿泰山以前,安格鲁的生活像是“楚门的世界”。这简直是每个人31岁时的标准配置:在大公司里做销售,拿不低的薪水,有个还算称心的家庭。然而,这个惟一能劝他留下来的理由,也是他整夜难眠的原因——“稳定”这个词太中庸了,不让人讨厌,但也没什么好向往的,像鸡肋,让他放不下又看不上。
  其实他过去30年的生活都是这么有条不紊过下来的,就连家里的老狗都知道他早上几点起床。如果说生命中稍微有一点不安分,那就是摆在书架上的几本自然类的书籍了。两排山川地质和动植图鉴,对他而言如上班的路一样熟悉,探险其中的情节偶入梦境,但是梦醒之后他仍然过着单曲循环的生活。
  不错,跟楚门一样,安格鲁“出轨”了。在一个3周的假期里,他没像以往那样买上一张去热门景点的门票,或者把时间泡在酒吧,而是和几个朋友开车进入了瑞典的森林。这像一次蓄谋已久的出逃:在异乡的土地上,他向朋友一一介绍森林里的动植物,说服大家关掉GPS,用指南针寻找前路,然后在一片叫不上名字的开阔地中搭起帐篷。
  3周不算长,但这些期待已久的精彩足以压垮他对原来生活的耐心。坐在饭桌上,他想和妻子聊聊原始时代的采猎生活,但她只关心下一年自家花园里的作物。对以前的安格鲁而言,这或许是个不值一提的小事,毕竟两个人平静如水的日子还得这么流淌下去;然而,在瑞典森林的夜晚,他的心里越来越硌得慌,好像初次离家的小孩一样期待归来。他没法怪妻子——当初谁能想到那个衣冠楚楚前来赴约的年轻人,衬衫之下藏着一颗想做原始人的心呢?
  到此时为止,属于他的故事才正式开篇。他把房子卖给想要安身的人,工作留给需要养家的人,老狗留给让他略怀歉疚的妻子,然后将所有工具收罗在一起,走入森林。他说,自己仍对过去的生活有所牵挂,然而,某些在心中欠缺良久的东西,终于在此处得到了归乡似的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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