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洪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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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长江每天都会运送生活用品给岳父岳母,航线必经溃堤处

  我第一次见到余长江的时候,是和村民一起坐船到被洪水淹没的长丰村去接人。
  余长江肤色黝黑,抽着烟坐在船头。船行到一幢黄砖裸露的房子前停下,他从船头登上窗沿,又跳到屋内阶梯上。他说前几天看到自己屋子里有人影。
  几个村庄之间流传着毛贼出没的消息,说趁主人不在,有人划船在水上偷财物,好几家的空调室外机已经失窃。不少村民甚至因此从安置点回到水上来,看守自家财物。
  余长江到屋里转了一圈,那是他还没建好的房子——这里到处能看到这样的黄砖房,外出务工的村民没有足够多的钱一次性造好房,于是攒多少投多少,往往造五六年才能住上。
  自从端午节回家之后,余长江便因为连日的暴雨没有离开。对于长丰村以及附近村子的人来说,端午是个仅次于春节的家人团聚的重要节日。外出务工的村民,尤其是青壮年,都会回家来参加热闹的龙舟赛。
  龙舟赛五月初五和十三各有一回,这段时间年轻人都在家。余长江十多岁就开始赛龙舟,即使后来常年外出务工,也经常回来,今年也是如此。
  但因为新冠肺炎疫情,今年的龙舟赛没有举行,邻村的龙舟落了灰,这里的龙舟成了早期运送物资和接送村民的交通工具。
水缓慢退下,最高峰时,水位没过院子大门顶
余长江岳父岳母家的房子最近半年才装修好,一楼大门口还贴着“前程似锦”的横批
余長江从船上搬运物资上岳父母家

  一个外出务工的同乡群在洪水后发起捐款,一共13600元,悉数交到余长江手里,他买了一艘蓝色的塑料船和一颗马达作为村里的公船,那几天溢价严重,花掉4500元。
  洪水之后,余长江和岳父岳母住在一起,他们的房子一楼涨满了水,沿着楼梯下去停了一艘塑料小船,楼梯像是一个小型码头。外出通行则需要靠一架从二楼阳台伸下来的梯子,一端绑在栏杆上,一端悬空。
  救援队来过一次,镇长也劝过几次,但余长江的岳父岳母不愿意搬去安置点。岳父五年前因为中风右边身子瘫痪,至今起居无法自理,只能靠岳母照料。而安置点在镇上的中学,十几人住一间宿舍,两个老人无人照应,怕影响别人。
  7月19日开始下雨,“我不怕。”岳母说,“我只要有饭吃有水喝就可以,要是没有我女婿在家就不行。”于是余长江负责给家里运送生活用品,买菜、去荻溪村取水点打水(每桶水重50斤)、取救援物资等。
  和很多青壮年一样,余长江常年在外打工,工地上的泥水工300块钱一天,做一天算一天。他在家的时间太长了,工地的工作已经辞了。
  他陷入一种进退维谷的状态——留在家里没有收入;一旦出门不能再返回,通往镇上的桥头有人把守,只进不出。而等到洪水退去,找新工作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余长江已经50岁了。
家里一楼被淹,楼梯被泡成“码头”
一楼的厨房已经完全泡在水中,只能搬上二楼阳台做饭
由于断电,冰箱只能储物
岳母在给岳父换裤子
余长江环顾四周受灾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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