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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她交给我
阳春四月，阳光灿烂。
拖着疲倦的身子穿梭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没吃午饭的我饿得饥肠辘辘。不远处，一家工厂的窗口下人头涌动。我快步走过去，看见窗口旁的招工启事写着招普工。我怀着一线希望把身份证递进去，不久，传来甜美的女声：“你们都进来吧！”就这样被录用了，没有任何考试，填表即可，而且待遇也不错。
我和另外三个女孩被LQC主管选上，她把我们带到一个很年轻的女子面前，说：“这是你们的组长李香，我是你们的主管王曼琳。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LQC中的一员。等会儿李香会安排你们到各自的岗位培训，明天正式上岗！”
这是一间以生产熨斗、电饭煲为主的科技公司。我被安排到熨斗拉培训测水线。虽然知道当LQC最受罪，权力不大，责任不小，是生产部与质检部的夹心饼，但我还是很珍惜这份工作。过两天就是“五一”长假了，我必须在五月前找到免费的三餐一宿之所。
第二天，我代替了3B拉测水线的女孩，她被调到新开拉去了。我十分认真地测水线和检查每一台下拉的熨斗，以至没发现李香和王曼琳在我身边站了多久。
“你知不知道要返工呀？你怎么做的？连测个水线都不会！你是聋子啊？”李香很生气地骂。看着她盛气凌人的样子，我不由很反感。
“这台机连记号也没做，肯定是你偷工减料！我都说过了，要每台机都测过，仔细看过。第一天上班就不想干了是不是？”王曼琳振振有词。
“你说呀，不是哑巴你就说话！人小胆大，一肚子坏水，看你怎么说！”李香凶恶地说。
“我没……有……”我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
“你结巴呀？”李香道。
“我……不合适……做LQC，让我做……做员工吧。”我声音沙哑地说。
“天啊，说话像鬼叫。”她提高声音说。我委屈极了，有生以来没有这样被人侮辱过。其实，我并非天生这副破烂嗓子，只是得了重感冒引起喉咙发炎，前几天还完全发不出声音呢。
“也许是她刚来，顾不到那么周全，漏机了。”一名听见叫骂声后前来观看的白领男子对她们俩说。
“漏机？你袒护她干嘛？”李香大叫着，全车间的人都向我行注目礼。
“把她交给我吧！”白领男子很认真地说。
“交给你？”李香和王曼琳双双惊讶。
“是的，改日招工你们再补选。”他很坚决地说，并叫我起身跟他走。
二、我是乌鸦
“我是FQC的主管沈清华。FQC和LQC都属质检部，一条拉一个工位。不同的是，LQC在拉上全检，FQC则是抽检成品机，所以，拉上所有的QC工位FQC都要百分百的掌握。”那个白领男子语气柔和又不失铿锵。
刚为自己脱离LQC苦海而庆幸的我又掉进新的火海，FQC比LQC更不好当。
主管把我带到C幢三楼的FQC的工作室交给一个漂亮而温和的女孩，对我说：“这是你的主管艾清丽。我要你在一个星期之内掌握FQC的一切工作。首先，你要给自己信心，一个人并不是天生什么都会的。以后你就听她的安排。”
艾清丽不仅长得美，心地也好，她那黄莺出谷般的嗓音总是不厌其烦地教我，鼓励我。如果我再看不起自己，就是对不起她了。
“兰珠，你可知道？厂里‘五四’要搞晚会。”刚上班几天，沈清华便把我叫到他的FQC总部对我说。我点点头。
“我组织FQC部表演一场舞蹈合唱《我们是一群小小鸟》，只缺乌鸦这个角色，她们都不愿扮演乌鸦，你来当这个角色好吗？”他问。
原来，那天他是为了找乌鸦这个角色才让我做FQC的。我心里虽然不悦，也只得点头答应。原来，在他心目中，我竟是当乌鸦的料。
“五一”长假开始了，大家都忙着排练，争取为各部门争光，为自己争光，不仅为了奖金，更为了美丽的光环。
“五四”晚会激动人心，轻歌曼舞，掌声鼎沸。
轮到FQC部出场了。我是第一个上台报出我的“鸟名”的女孩，一上台，我便大声说：“我是乌鸦陶兰珠！”那毫无做作的沙哑嗓音加上一身乌黑的装束，引起了台下一阵轰动：“太像了！”接着，后台步出美丽高贵的白雪公主艾清丽，她甜美的声音仿如天籁：“我是天鹅艾清丽！”台下又轰动了：“太美了！”一黑一白，一丑一美，我简直就是艾清丽的参照物，我的心在隐隐作痛。最后，穿着黄色礼服的女孩清脆又动听地说：“我是黄莺吴志娜！现在，我给大家领唱《我们是一群小小鸟》。”我们这群小小鸟以优美的舞姿伴着黄莺引人入胜的歌声：“我们是一群小小鸟，自由自在地飞翔在蓝天下……”
晚会在尽兴中结束，质检部的FQC部夺得了集体表演第一名，吴志娜夺得了歌唱冠军。FQC部可谓出尽了风头，沈清华更是春风得意。我的外号“乌鸦”也是响当当的。那些调皮的男工都以“乌鸦”代替我的名字。我表面上毫不在乎，心里却高兴不起来。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一只孤独的小小鸟，想飞又飞不高的小小鸟，但尚未想过这个小小鸟的名字是乌鸦。其实，叫我乌鸦一点也不冤枉，因奔波找工而晒黑的四肢使我那原本平凡的相貌更难看，沙哑的嗓音比乌鸦叫还难听。我是生活舞台上的小丑，可是，当众出丑的滋味并不好受。
“阿珠，只是演戏而已，你可别计较。”舍友丹珍不停地安慰我，“你看，我这么肥，大家都叫我肥妹，我也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的！”
“谢谢你，丹珍。你不肥，只是有点胖。”我说。
我们相视开心而笑。
三、你与众不同
我的嗓子终于恢复了。李香对我刮目相看：“原来你不是结巴啊？”
“怎么，很失望吧？”我反問道。她现在对我客气多了，有时甚至放下面子求我：“这点小问题啦！”我却坚持原则说：“小问题也是问题，要通融去找沈清华谈！”“有什么了不起！”她不屑地说。“这是我的职责！”我说。她只好悻悻地走了。
同在C幢三楼FQC房工作的除了我之外还有杨玉玲和李冰两个女孩，她们俩都是标准身材，可以说是花容月貌的美女。
“这个彩盒的图像有点不清晰，要不要换掉？”一天，我问李冰。
“你干嘛不问艾清丽？”李冰反问我。
我说：“非得问她吗？你们也有经验呀！”
“这样可以引起上司的注意和好感嘛。”李冰说。
“艾清丽是不是沈清华的女朋友？”我道出了心中的疑问。我觉得他们的关系不一般，我曾多次看见他们上下班亲热地走在一起。
李冰做出惊讶状：“你怎么还不知道？沈清华还没有女朋友呢！艾清丽是他妹妹。”
“亲兄妹？怎么不同姓？”
“是呀，他爸妈离婚了，一人一个孩子，他妈就把女儿改跟她的姓。他是我们厂最帅的男子，又这么优秀，喜欢他的女孩可多了。你跟他妹妹搞好关系是有好处的。”李冰说。
FQC员工一发现问题就舍近求远去找组长，原来与帅主管是分不开的。男子长得太帅也是一种罪过，幸好他对下属都一视同仁，恰到好处地交往。我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位好上司，秉公处事又和蔼可亲。FQC除了我以外都是美人胚子，各有千秋。人是有自知之明的，我知道自己很平凡，个子不高，其貌不扬，对众多女孩喜欢的帅上司不敢有非分之想，我是绝不会自陷美男情网的。
我很努力地工作，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和忽视。下班后，我不是呆在床上爬格子就是钻进图书馆里看书，偶尔也会与舍友去打乒乓球，至于娱乐室或电视室什么的，我从未光顾过。
厂里每月有一期《伟达文苑》，我常投稿，用的是笔名，领稿费也是一个人去，以至没人知道这回事。
我的床位在上铺，一个密码箱当简易书桌，铁架床上有我的作家梦。舍友曾问我：“阿珠，你到底在写什么呀，每天都这么写呀写，写不完的吗？”我说：“写日记呀，哪里写得完！”这也不全是谎言，我一直在坚持写日记。
我在《足印》上发表了《选择飘雨的爱情》，这是我有史以来的最长篇，我高兴地告诉了前来找我的老乡阿敏，没想到，她看了我的原稿后就出卖了我：“兰珠发表文章啦，好长的一篇文章！”
“‘伶俜’是你的笔名呀？我一直崇拜的才女原来是你呀？”丹珍像发现新大陆似的。
“我们的宿舍有个大作家，兰珠，你是一个骗子呀！”
“我是怕你们见怪，我写得都是经不起评论的东西，只要你们不笑我就好了。”看着她们比我还高兴，我不好意思地说，“请你们不要传出去，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阿珠，你与众不同，是一个有思想的人。”室友们说。真的吗？我自问。
四、你很孤独吗
“兰珠，今天3A拉不开拉，我把你调到3B拉当帮工。你以前不是说要当普工吗？我让你如愿以偿。”沈清华对我说。
“好的！”上司的安排我岂敢抗拒。
“今天我们的拉料员请假了，你看能不能顶上！”3B拉拉长不怀好意地对我说。
我记得第一天上班就和他因产品的品质问题有过过节，现在他有机会报仇了。我是不能在沈清华面前被他看不起的，满不在乎地说：“没问题！”
拉料是很费力的体力劳动，是男工的活儿，真难为我这瘦弱的身体了。当我从五金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拉了几箱熨斗的底板出来进电梯时，一个白衣身影也闪了进来，是沈清华，让我今天受苦受累的罪魁祸首。
“工作还顺利吗？”他笑着问。
“你是在问我吗？”我明知故问。
“难道我是问拉车？”
我拼命地扭动拉车，可是，这平日看别人轻松使用的东西却不听我的使唤，还弄痛了我的手指。
“让我来吧！”在我松手之际，他很友好地伸出了援助之手。我连谢谢都没说——都怪他！
“痛不痛？”他似乎很关心地问。
“这点痛算什么？我又不是温室里的花朵！”我一点也不领情。
他并不介意，笑着说：“你是不适合做这事的。”
“笑话！”我嘀咕道。
后来，3B拉返工了，沈清华把我叫进他的办公室。我也不是第一次单独面对他，可我的心不由自主地怦怦直跳，真是见鬼了。
“你很孤独吗？”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令我不知所措。
“没有呀！”他怎么突然问这个，什么意思啊？
“‘伶俜’，不就是非常孤独的意思吗？”
那是我鲜为人知的笔名啊，他怎么知道了？我不禁睁大了眼睛。
“一开始我就注意到你了，是你做报表的清秀字迹吸引了我。知道你发表文章其实也很简单，我到编辑部一打听就清楚了。”他竟看透了我的心。
知道就知道了，又有什么好说的，我有点赌气地沉默着。
“我们算是志同道合的人，知道吗？我的笔名叫‘阿呆’……”
“嗤……”我忍俊不禁，每每在《伟达文苑》上看到这个名字都会笑。这笔名也太可笑了吧，好像字典里的字都死光了。其实，阿呆的文章一点也不呆，还挺有可读性的，只是尚不知道他幕后的真人是帅毙了的沈清华，这太不可想象了。
“所以别人都不会想到我。”他也笑了。我竟然因他的笑容而着迷了。上帝真是太不公平了，不仅给了他俊美的外貌，还要给他加上文学细胞。
兰珠啊，你可千万小心，别掉进这爱情的清华园，那是自讨苦吃，这个现实的世界里，灰姑娘的奇迹是罕见的，别痴心妄想！
五、我心有所属
“阿珠，别再吃炒粉了，你看，你的额上都长痘痘了！”丹珍关注地对我说。
“没关系的嘛！”我随意地说。
“长了痘痘就不好看了。”
“我本来就不好看，所以，我不在乎长痘痘。”
“哪里，我觉得你比进厂时漂亮多了，皮肤白白嫩嫩的。”
“别说了，我都起人皮疙瘩了！”我嘴里说着，却不自觉地往身边的镜子里看，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真的白嫩了许多。原来我也是有几分姿色的。我窃喜。
“你们FQC的女孩都是白净脸蛋加好身材。”丹珍不无羡慕地说。
“是呀，那与我也无关系呀，我又不是男子！”我说。
“可沈清华是年轻有为的美男子，很多女孩都喜欢他。”她又说。
“这与我也无关呀！”我说。
“你不喜欢他吗？”一位舍友问。
正吃得起劲的我差點噎住了，连忙摇头，说：“我心有所属了。”
“谁呀？”
“青梅竹马。”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说谎也从容自若了？我为自己感到吃惊。
“阿珠，你好像星期天加班从不穿便服呀？”丹珍大声说。
这个厂允许星期天自由穿着，但我还是一律穿厂服。我说：“我的便服也没厂服好看。”
“质检部很少人穿厂服，特别是FQC，更是穿得花枝招展，漂亮极了！”
“我是乌鸦，怎么也变不了天鹅！”我打趣地说。我在心里自问：外表真的很重要吗？
六、有美德的女子就没美貌
播音员一连重复了几遍：“沈清华，吴雨珊，王曼琳，张健，请速到二楼验货房！”
他们分别是FQC、PQC、LQC和生产部的主管，每每听到播音传达这些人到二楼验货房，我总是预感到质检部出了差错。实际上也是，这回竟落到了自己身上。
质检部的领导同时出现在C3FQC房，艾清丽还提着一台成品机。我们三个FQC都提心吊胆。
“兰珠，这下可惨了，客户验货时发现了漏电机，而且这台机的编号还是你抽检通过的，客户都退货了，要全部重检！”李香幸灾乐祸地道。
天啊，太可怕了！
艾清丽在漏电测机上插上那台机的插头，果然发出了响亮的漏电警报。她把一张盖了章的报表递给我，我亲笔写的白纸黑字铁证如山。我呆愣着等待狂风暴雨的来临。
“我们都给你害死了，三万多台机要全部重检，是小事吗？”张健凶恶地吼我。
“把那个女孩炒掉！太不负责任了，检测个漏电也会有错，她根本就没测，写写报表就算了。”生产部经理严厉地道。
他们走了，留下艾清丽。我真是无颜面对她啊，对我们寄于厚望的组长一定很失望了。一会儿，她也留下一声叹息后走了。我的头脑一片空白。
由于货期紧迫，产品必须马上重检。员工们都用愤恨的目光盯着我，还听到有些员工在责备：“妈的，无关紧要的小问题斤斤计较，真正的大问题却发现不了！”
“兰珠，主管叫你到FQC总部。”艾清丽依然柔和如昔地对我说，更令我难过和自责。
沈清华神态自若地站在办公室，他那俊美的脸上丝毫看不出愤怒，与我的焦急不安相比，简直有点皇上不急太监急。
我想义不容辞地扛起所有的责任，可即使道歉也无济于事，我的舌头像打了结。
“你没做错。”沈清华和善地说。
我没听错吧？大难当前，他竟然还说我没做错？
“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我相信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最终让我找到了。其实，你并没有抽捡到那台机，被你抽捡到的机号是0715，而你却写成了0718。”
怎么会呢？
他继续解释道：“我查过了，0718这台机的彩盒上的封口纸只贴一次，0715的却贴了两次，被抽查过的封口纸都得贴两次，你可以自己看。”
我视如珍宝地抚摸眼前的这两个彩盒，心里在呐喊：“上司万岁！沈清华万岁！”
“我跟厂里开了会，澄清了你的不白之冤。可是，你仍然有错，做错报表也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要引以为戒。”
我随后就近上了一趟洗手间，意外的在里面捡到一只漂亮的女式手表，我把它交给了沈清华。
上午受了批评的我，下午却被表扬一番。
“耽误大家一点时间，在这里，我要感谢陶兰珠小姐！”貌美高贵的老板娘扬着手中的表，声情并茂地讲：“我的表丢了，是陶兰珠小姐捡到并上交的，她完全可以占为己有，但她没有……”
散会了，李香走在我后头。我听见她对身边的LQC大声地说：“有美德的女子就是没美貌！”
“不要理她。三八！”丹珍对我说。
李香怎能这样羞辱人呢？何况，沈清华也跟在后面，他肯定也听到了。我又忽地责怪自己怎么在乎他的想法。是的，我是不美，但用得着她三番四次地当众侮辱我吗？
次日，LQC组长的位置被别人代替了。据有“百灵鸟”之称的安贝的可靠消息，李香被调到西乡的分厂作降职察看处理了，原因是她把3A拉测漏电的LQC丁美丽骂得头破血流，正好质检部经理在一旁静观其变，他认为此人不合适任此职位。
七、他心中的爱人是谁
厂里按部门重新调整了宿舍。我们FQC的宿舍在三楼，我住301房，是下铺。我买了张凳子坐在床沿边写字，既方便又舒适。
艾清丽放弃了B级住房跟我们共处一室。沈清华经常到此造访，总是彬彬有礼地说：“我来看妹妹。”他们真是一对令人羡慕的兄妹。
“因为有些事情要处理，主管要选一名FQC随他去广州的分厂，算是出差两天吧。”艾清丽开早会时对大家说。
“太好了，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FQC的员工们暗地里高兴。
宿舍里格外热闹，他们都是为了去广州的事来找艾清丽的。艾清丽对她们说：“我知道，你们是想让我在哥哥面前帮你们美言几句对不对？没用的，他说不用我操心，已经有了同行的人选！”
上班时，沈清华来了，对我说：“兰珠，你准备一下，明天一早我们要去广州。”
“你太幸运了！”工友们艳羡地说。
我竟然因此而失眠了，心里久久不能平静，沈清华的影子恍恍惚惚地浮现在脑海。
“除了工衣之外，你有没有别的衣服？”在去广州办完事回程之前的晚上，我随沈清华去逛商场，走到时装区时，他忽然问我。
“有……”我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怎么不见你星期天穿过？”
“习惯穿工衣了。”我说。
“FQC中只有你星期天加班还穿工衣的。”他若有所思地说，“我给你买几件衣服吧，算是你陪我同来的报酬。”
“这是我的工作。”我说。
“算是送给你的。”他不由分说地挑了一件上衣、一条牛仔裤和一袭裙子推我进试衣间。
我换上那套白色无袖长裙出来时，他由衷地说：“太美了！”
“是裙子太美了！”我及时更正他，眼睛却定格在镜子里，不敢相信那美丽而富有气质的身影是自己。原来经过修饰，乌鸦变天鹅并不是不可能的。我暗想，是不是那老土的工衣把我的美遮掩住了？
那服务员趁热打铁似的附和：“真的太美了！你男朋友挺有眼光的，他为你挑的衣服都很好看，很适合你。”
我男朋友？我感到自己的脸灼热了，可能红了吧。
“打包吧，我全买了。”他说着就付钱。
“小姐，我看，这裙子就不要换下来了。”
“是呀，走吧！”沈清华很得意地领着我走出了商场。
“刚才那服务员误会了，不好意思。”我说。
“有些误会也是美丽的。”他说。
“这条裙子是很漂亮，可是我不配。”我由衷地说。
“世界上没什么你不配的，只有不配你的。”他说。
这不是拿破仑对他手下一名士兵说过的话吗？我真的有那么高尚吗？我受宠若惊。
“你还没有女朋友？”我趁机问。他点点头。“是你看不上？”我又问。
“看是看上了，可她不喜欢我呀！”他倒也坦白。
“你向她表白过了吗？”
“没有。但我看得出来，她对我并不热情。”
“感情从表面上是难以判断的，最强烈的感情也许用最冷漠的方式表现出来。”
“她从来就不在乎我！”
我忙问：“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张国莲？”我看见她对他总是冷冰冰的。
他一愣，然后说：“别搞错了，她根本不是我喜欢的那一类型的女孩。”
“那她一定很美，很有才华，很有气质，是吗？”
“全说中了！”
“在FQC部吗？”
“不说了，再说就露馅了。”
“你应该不言放弃地追求她。”
“也许没机会了，听说她心有所属了，但我还是不能不爱她。”
在我们的身边竟有这么一位令他魂牵梦绕的女孩？莫名的，我有幾分嫉妒。
“她太幸福了！”我感叹道。
“这……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吧！”
那么令人羡慕的佳人，是我想象不出来的。
八、我一直在你身边
感冒来打扰我已经好几天了，还赖着不走。我的咽喉炎又发作了，难受倒是其次，倒嗓子才是最倒霉的。要是说不出话来，岂不又要重演乌鸦了？我可不想再次遭遇有苦说不出的待遇。
星期一的早会是由沈清华主持的。我来得迟，站在后排，被前面的魔鬼身材遮住了，看不到他。此时的我四肢无力地站着，好难受啊。等会还是向艾清丽请假吧。怎么头昏眼花了呢？我感到身体越来越重，快无法承受了，眼皮也昏昏欲闭了，心里拼命地打气：千万别倒下！可身体却越来越不听话，眼前一黑，后面的事便不知道了……
当我醒来时，是躺在自己的床上，第一眼看到的竟是沈清华。他坐在床边，很亲切地看着我。请不要用这种泛滥着柔情的眼神刺伤我。我躲藏着他的目光。
“先吃点东西吧。你感冒得这么严重，干嘛不请假呢？”他很温和地对我说。
“来不及嘛。”我说，“你怎么在这里？”我一看表，已经11点了。
“我一直在你身边。”他说，“怎么，你不欢迎我？”
“我是说，这个时候你应该在车间里。”
“我放心不下，何况，你紧紧地抓着我的手，我想走也走不了。”他暧昧地说。
“没有呀！”我真的有那么丢人吗？昏迷中会有那样的举动？
“现在是没有了，刚才我抽开了，去给你买你喜欢吃的粉肠瘦肉粥。”
“谢谢，我没事了，你上车间吧！”我说。
“我要看着你吃完，怕你打假报告。”他说。
我真的好想不顾一切后果依偎在他怀里。天啊，我怎能有这种想法呢？真是太可笑了，他对每一个下属都很好，换上别人，他也会这么做的。
“你是不是一直都很讨厌我，或是对我有意见？”他一本正经地问。
我一怔，感到很意外。
“我觉得很抱歉，我明明知道你感冒倒了嗓子，还让你去演乌鸦，害你封了个不雅的外号。”他说。
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件事我一直都没忘，却没记他的账。
“我像那么小气的人吗？”我问。
“不。”他唐突地问我，“你真的有了男朋友？”
我急忙说：“当然是真的。”
“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我很自信地说。
“我干嘛要骗你？”
“我相信自己的感觉！”
“随你怎么想！”
其实，这很重要吗？他竟哪壶不开偏提哪壶。可是，他眼睛里表露无遗的失望和悲伤又是什么意思？我又不是他心仪的女孩，莫非只是我的神经过敏？
九、靠的只有这张表皮
艾清丽要结婚了，嫁给质检部的经理，一个中年丧妻的香港佬。厂里批给他们三个月的婚假，他们到国外度蜜月去了。
临走时，她给我留下了一封信，说两个人真心相爱是可以超越一切的，爱了，就不要有过多的顾忌。这话仿佛是在说她自己，又像是劝我。她了解我吗？奇怪！但不管怎么说，她追求爱情的勇气是我望尘莫及的，我默默地祝福他们有情人幸福到老。
新的代理质检部经理由质检部副经理兼职，至于代理质检组长则由沈清华提升。
对FQC部的人来说，这是一件激动人心的事。工场里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是龙争虎斗，有自我推荐的，有暗中拉关系网的。
我自认不是她们的对手，如工龄不如她们长，长得不如她们漂亮，表现不如她们好等等，我惟一比她们好的是文笔，可当组长与写文章是没多大关系的，姐妹们自然都不把我当对手看。
有“小巩俐”之称的李青青向我坦白：“像我这种没学历没背景的女孩，靠的只有这张表皮。我此生最大的骄傲就是拥有一副姣好的容貌。”她说这话仿佛是在向我炫耀。
沈清华会不会选他觉得最漂亮或最喜欢的女孩当组长？到底谁会是这个幸运儿呢？罢了，反正不会是我。
意外的是，沈清华没有自荐名单，而是向上级请示公开公正地评选代理组长。
有了公平竞争的机会，我也没有放弃。经过重重的考核后，代理经理宣布我为代理组长。
FQC的女孩们傻了眼，又有如释重负的轻松，因为是公平的考核，大家都无话可说。
艾清丽原来那个简易办公室改为临时仓库了，沈清华把我调进他的质检部总室，仅一桌之隔。
“你能行的，通过考核的结果就是很好的证明。”沈清华对我说。
我们之间话虽不多，却越来越默契，我也越来越留恋那种与他一起在办公室的感觉，温馨而甜蜜。
直觉告诉我，我的感觉背叛了自己，我用理智去阻止，却是有去无回的惨败。可是，爱情这种控制不住的东西，想赶也赶不走。我不断地告诫自己：就此打住吧，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是很累很苦的。
十、你是我的最佳女主角
一年一度的“五四”晚会是伟达公司最有意义的活动，而我最重视的是“五四”征文大赛，文学的殿堂才是我狂热的追求。
沈清华别出心裁地搞一个大型的演出参赛“五四”之星，剧名《杨贵妃》，由他演男主角玄宗皇帝。杨贵妃这个倾国倾城的角色成了FQC部女孩子们的梦想，我自然成了她们“贿赂”的对象。说真的，我认为她们都很适合演这个角色，但说不清谁最合适，决定她们的演出命运的是沈清华而不是我。
没想到沈清华竟然会征求我的意见，我没表态，反问他：“你认为呢？”
他说：“不知道她肯不肯。”
我说：“谁会不肯？她们哪一个会不愿意演这个角色？杨贵妃既高贵又得宠。”
“如果她不肯，你帮我说服她吧！”
“没问题，这事包在我身上。她是谁？”
“暂时不告诉你。”
我想，这个人不会是张国莲吧？她好像对这个角色不感兴趣。
沈清华集合部门人员，很郑重地宣布：“所有的ＦＱＣ都有上演机会。”然后报了每一个人所演的角色，最后宣布：“由陶兰珠演杨贵妃！”
所有的人都一阵惊愕，包括我。怎么会是我？一年前让我演乌鸦一年后让我演贵妃？我被他捉弄了！
我一辈子也无法忘记这个“五四”的演出。那天晚上，我穿上美丽的唐装，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美丽过，我真不敢相信那是我自己。我更不会忘记沈清华对我说的一句台词：“在众多的嫔妃中，我只爱你一个。”
人生如戏，戏中我们相拥，相诉，相爱。不知曾经的玄宗皇帝与杨贵妃是否就是这样的缠绵动人，我们演得很自然，很逼真，很感人。
我夺得了“五四”之星众目瞻仰的最佳女主角，比获得征文比赛一等奖还要激动。一浪高过一浪的喝采声和鼓掌声，我恍如梦中，恐怕梦醒了一切就不曾发生过。晚会一结束，我就悄悄地一个人走开了，爬上了宿舍天台。迎着柔和的晚风，任思绪飞扬，我竟满怀失落和惆怅。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是沈清华。
“兰珠，对不起，那是演戏，别放在心上……”他歉意地对我说。
“我知道，那只是演戏而已！”无法控制的悲哀在我心里翻滚，我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你应该明白……”
“我明白！”我说。我是不该自作多情的。
“你明白什么？我爱你，虽然我从未向你表白，但这一年来我默默地关怀你，为什么你还是不明白？”他激动地说。
“别开玩笑了，戏都落幕了。”我伤感地说。
“我是认真的，我爱的人是你。”他迫切地说。
“你……”
“你不要误会，我根本没那么多的‘嫔妃’，在所有的女孩子中，我只爱你一个，你是我生活中的最佳女主角。蘭珠，别告诉我，这是迟来的爱！”他用深情的目光看着我，比刚才戏中更逼真。
我没听错吧？沈清华三番四次说爱我，这怎么可能？“别演戏了！”我说。
“我要让你体会到我的爱！”他用双手传来他的温暖，握住我的手，温情地说，“兰珠，看着我。”我抬起头，看到了一张英俊的脸，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我正彷徨逃避时，他把我拉进怀里，灼热的吻落在我的唇上。
太幸福了，像一个美丽的童话，像戏里的镜头。
“其实，我没有男朋友。”我说。
“我知道。”
“其实，我早就爱上你了。”话一出口，我又惊讶于自己竟会毫无准备毫无掩饰如此坦白地冲口而出。
“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你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对不对？”
“你也没告诉我呀！”
情到深处两相依，那种幸福的感觉，甜蜜的滋味，拥有一刻就是永恒。
十一、守着爱人到处是天堂
星期六的晚上，沈清华要我穿上他送的裙子。他把ＦＱＣ所有员工请到蓝月亮歌舞厅，亲热地拉着我的手，对大家说：“这是我的女朋友，兰珠！”
ＦＱＣ的靓女们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说：“真没想到！”
艾清丽拍着我的肩膀欢欣地说：“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我突然想起她度蜜月之前留给我的信，原来她早就洞穿了我和她哥的心事，却不表露，让我们自己慢慢去掀开那层薄膜。她说她认为这样的爱情才是最值得回味的。
第二天，张国莲向我递上了辞工书。她第一次摘下了平日冷漠的面孔，向我敞开了心扉。她说在家乡有一个很在乎她的男孩在等候她，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读书，是村里人公认的一对儿。现在是她该回去的时候了。
想不到我给自己瞎编的故事就发生在她身上。我问她：“是因为沈清华吗？”
她说：“是的，爱情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可是，一个人大多的选择不是自己最喜欢的，而是最适合自己的。拥有的才是最可贵的。”
也许吧，一个人能拥有这种豁达的想法和做法才会使自己拥有更多的幸福和快乐。我忽然想起一首老歌：《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
我很幸运自己能拥有两心相印的爱情。我不知道她能存在多久，我惟一能做到的是在她的“有效期”里好好珍惜。
几天后，我却因家里的变故而回到了故乡。
这一挥手，我就告别了这段短暂而美好的爱情。在爱情与亲情不能两全其美的时候，我选择了亲情。正如父亲对我说的：“我只有你一个女儿，而他却还有许多女孩可以选择。”
在家里人的安排下，我进了县里一家机械厂当跟单文员。我用手机发给沈清华一条短信，只有简单的那么几个字：忘了我吧。然后换了新的手机号码。可我知道，我的心还会守候，只不过以往是模糊的、朦胧的，而现在是明朗的、清晰的。
三个月后，因工作需要，厂里升我做了主管，并批准我招一名助理。
“怎么会是你？”在现场招聘的队列里，我发现新大陆似的发现了沈清华！
“不可以是我吗？我要随你到天涯海角！”他坚定地说。
“我这是在招助理啊，你……”
“守着爱人到处是天堂。”他打断了我的话。
我们像分别了一个世纪又重逢似的，彼此深深凝视，眼里盛满柔情。
责任编辑：雪月
阳春四月，阳光灿烂。
拖着疲倦的身子穿梭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没吃午饭的我饿得饥肠辘辘。不远处，一家工厂的窗口下人头涌动。我快步走过去，看见窗口旁的招工启事写着招普工。我怀着一线希望把身份证递进去，不久，传来甜美的女声：“你们都进来吧！”就这样被录用了，没有任何考试，填表即可，而且待遇也不错。
我和另外三个女孩被LQC主管选上，她把我们带到一个很年轻的女子面前，说：“这是你们的组长李香，我是你们的主管王曼琳。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LQC中的一员。等会儿李香会安排你们到各自的岗位培训，明天正式上岗！”
这是一间以生产熨斗、电饭煲为主的科技公司。我被安排到熨斗拉培训测水线。虽然知道当LQC最受罪，权力不大，责任不小，是生产部与质检部的夹心饼，但我还是很珍惜这份工作。过两天就是“五一”长假了，我必须在五月前找到免费的三餐一宿之所。
第二天，我代替了3B拉测水线的女孩，她被调到新开拉去了。我十分认真地测水线和检查每一台下拉的熨斗，以至没发现李香和王曼琳在我身边站了多久。
“你知不知道要返工呀？你怎么做的？连测个水线都不会！你是聋子啊？”李香很生气地骂。看着她盛气凌人的样子，我不由很反感。
“这台机连记号也没做，肯定是你偷工减料！我都说过了，要每台机都测过，仔细看过。第一天上班就不想干了是不是？”王曼琳振振有词。
“你说呀，不是哑巴你就说话！人小胆大，一肚子坏水，看你怎么说！”李香凶恶地说。
“我没……有……”我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
“你结巴呀？”李香道。
“我……不合适……做LQC，让我做……做员工吧。”我声音沙哑地说。
“天啊，说话像鬼叫。”她提高声音说。我委屈极了，有生以来没有这样被人侮辱过。其实，我并非天生这副破烂嗓子，只是得了重感冒引起喉咙发炎，前几天还完全发不出声音呢。
“也许是她刚来，顾不到那么周全，漏机了。”一名听见叫骂声后前来观看的白领男子对她们俩说。
“漏机？你袒护她干嘛？”李香大叫着，全车间的人都向我行注目礼。
“把她交给我吧！”白领男子很认真地说。
“交给你？”李香和王曼琳双双惊讶。
“是的，改日招工你们再补选。”他很坚决地说，并叫我起身跟他走。
二、我是乌鸦
“我是FQC的主管沈清华。FQC和LQC都属质检部，一条拉一个工位。不同的是，LQC在拉上全检，FQC则是抽检成品机，所以，拉上所有的QC工位FQC都要百分百的掌握。”那个白领男子语气柔和又不失铿锵。
刚为自己脱离LQC苦海而庆幸的我又掉进新的火海，FQC比LQC更不好当。
主管把我带到C幢三楼的FQC的工作室交给一个漂亮而温和的女孩，对我说：“这是你的主管艾清丽。我要你在一个星期之内掌握FQC的一切工作。首先，你要给自己信心，一个人并不是天生什么都会的。以后你就听她的安排。”
艾清丽不仅长得美，心地也好，她那黄莺出谷般的嗓音总是不厌其烦地教我，鼓励我。如果我再看不起自己，就是对不起她了。
“兰珠，你可知道？厂里‘五四’要搞晚会。”刚上班几天，沈清华便把我叫到他的FQC总部对我说。我点点头。
“我组织FQC部表演一场舞蹈合唱《我们是一群小小鸟》，只缺乌鸦这个角色，她们都不愿扮演乌鸦，你来当这个角色好吗？”他问。
原来，那天他是为了找乌鸦这个角色才让我做FQC的。我心里虽然不悦，也只得点头答应。原来，在他心目中，我竟是当乌鸦的料。
“五一”长假开始了，大家都忙着排练，争取为各部门争光，为自己争光，不仅为了奖金，更为了美丽的光环。
“五四”晚会激动人心，轻歌曼舞，掌声鼎沸。
轮到FQC部出场了。我是第一个上台报出我的“鸟名”的女孩，一上台，我便大声说：“我是乌鸦陶兰珠！”那毫无做作的沙哑嗓音加上一身乌黑的装束，引起了台下一阵轰动：“太像了！”接着，后台步出美丽高贵的白雪公主艾清丽，她甜美的声音仿如天籁：“我是天鹅艾清丽！”台下又轰动了：“太美了！”一黑一白，一丑一美，我简直就是艾清丽的参照物，我的心在隐隐作痛。最后，穿着黄色礼服的女孩清脆又动听地说：“我是黄莺吴志娜！现在，我给大家领唱《我们是一群小小鸟》。”我们这群小小鸟以优美的舞姿伴着黄莺引人入胜的歌声：“我们是一群小小鸟，自由自在地飞翔在蓝天下……”
晚会在尽兴中结束，质检部的FQC部夺得了集体表演第一名，吴志娜夺得了歌唱冠军。FQC部可谓出尽了风头，沈清华更是春风得意。我的外号“乌鸦”也是响当当的。那些调皮的男工都以“乌鸦”代替我的名字。我表面上毫不在乎，心里却高兴不起来。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一只孤独的小小鸟，想飞又飞不高的小小鸟，但尚未想过这个小小鸟的名字是乌鸦。其实，叫我乌鸦一点也不冤枉，因奔波找工而晒黑的四肢使我那原本平凡的相貌更难看，沙哑的嗓音比乌鸦叫还难听。我是生活舞台上的小丑，可是，当众出丑的滋味并不好受。
“阿珠，只是演戏而已，你可别计较。”舍友丹珍不停地安慰我，“你看，我这么肥，大家都叫我肥妹，我也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的！”
“谢谢你，丹珍。你不肥，只是有点胖。”我说。
我们相视开心而笑。
三、你与众不同
我的嗓子终于恢复了。李香对我刮目相看：“原来你不是结巴啊？”
“怎么，很失望吧？”我反問道。她现在对我客气多了，有时甚至放下面子求我：“这点小问题啦！”我却坚持原则说：“小问题也是问题，要通融去找沈清华谈！”“有什么了不起！”她不屑地说。“这是我的职责！”我说。她只好悻悻地走了。
同在C幢三楼FQC房工作的除了我之外还有杨玉玲和李冰两个女孩，她们俩都是标准身材，可以说是花容月貌的美女。
“这个彩盒的图像有点不清晰，要不要换掉？”一天，我问李冰。
“你干嘛不问艾清丽？”李冰反问我。
我说：“非得问她吗？你们也有经验呀！”
“这样可以引起上司的注意和好感嘛。”李冰说。
“艾清丽是不是沈清华的女朋友？”我道出了心中的疑问。我觉得他们的关系不一般，我曾多次看见他们上下班亲热地走在一起。
李冰做出惊讶状：“你怎么还不知道？沈清华还没有女朋友呢！艾清丽是他妹妹。”
“亲兄妹？怎么不同姓？”
“是呀，他爸妈离婚了，一人一个孩子，他妈就把女儿改跟她的姓。他是我们厂最帅的男子，又这么优秀，喜欢他的女孩可多了。你跟他妹妹搞好关系是有好处的。”李冰说。
FQC员工一发现问题就舍近求远去找组长，原来与帅主管是分不开的。男子长得太帅也是一种罪过，幸好他对下属都一视同仁，恰到好处地交往。我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位好上司，秉公处事又和蔼可亲。FQC除了我以外都是美人胚子，各有千秋。人是有自知之明的，我知道自己很平凡，个子不高，其貌不扬，对众多女孩喜欢的帅上司不敢有非分之想，我是绝不会自陷美男情网的。
我很努力地工作，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和忽视。下班后，我不是呆在床上爬格子就是钻进图书馆里看书，偶尔也会与舍友去打乒乓球，至于娱乐室或电视室什么的，我从未光顾过。
厂里每月有一期《伟达文苑》，我常投稿，用的是笔名，领稿费也是一个人去，以至没人知道这回事。
我的床位在上铺，一个密码箱当简易书桌，铁架床上有我的作家梦。舍友曾问我：“阿珠，你到底在写什么呀，每天都这么写呀写，写不完的吗？”我说：“写日记呀，哪里写得完！”这也不全是谎言，我一直在坚持写日记。
我在《足印》上发表了《选择飘雨的爱情》，这是我有史以来的最长篇，我高兴地告诉了前来找我的老乡阿敏，没想到，她看了我的原稿后就出卖了我：“兰珠发表文章啦，好长的一篇文章！”
“‘伶俜’是你的笔名呀？我一直崇拜的才女原来是你呀？”丹珍像发现新大陆似的。
“我们的宿舍有个大作家，兰珠，你是一个骗子呀！”
“我是怕你们见怪，我写得都是经不起评论的东西，只要你们不笑我就好了。”看着她们比我还高兴，我不好意思地说，“请你们不要传出去，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阿珠，你与众不同，是一个有思想的人。”室友们说。真的吗？我自问。
四、你很孤独吗
“兰珠，今天3A拉不开拉，我把你调到3B拉当帮工。你以前不是说要当普工吗？我让你如愿以偿。”沈清华对我说。
“好的！”上司的安排我岂敢抗拒。
“今天我们的拉料员请假了，你看能不能顶上！”3B拉拉长不怀好意地对我说。
我记得第一天上班就和他因产品的品质问题有过过节，现在他有机会报仇了。我是不能在沈清华面前被他看不起的，满不在乎地说：“没问题！”
拉料是很费力的体力劳动，是男工的活儿，真难为我这瘦弱的身体了。当我从五金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拉了几箱熨斗的底板出来进电梯时，一个白衣身影也闪了进来，是沈清华，让我今天受苦受累的罪魁祸首。
“工作还顺利吗？”他笑着问。
“你是在问我吗？”我明知故问。
“难道我是问拉车？”
我拼命地扭动拉车，可是，这平日看别人轻松使用的东西却不听我的使唤，还弄痛了我的手指。
“让我来吧！”在我松手之际，他很友好地伸出了援助之手。我连谢谢都没说——都怪他！
“痛不痛？”他似乎很关心地问。
“这点痛算什么？我又不是温室里的花朵！”我一点也不领情。
他并不介意，笑着说：“你是不适合做这事的。”
“笑话！”我嘀咕道。
后来，3B拉返工了，沈清华把我叫进他的办公室。我也不是第一次单独面对他，可我的心不由自主地怦怦直跳，真是见鬼了。
“你很孤独吗？”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令我不知所措。
“没有呀！”他怎么突然问这个，什么意思啊？
“‘伶俜’，不就是非常孤独的意思吗？”
那是我鲜为人知的笔名啊，他怎么知道了？我不禁睁大了眼睛。
“一开始我就注意到你了，是你做报表的清秀字迹吸引了我。知道你发表文章其实也很简单，我到编辑部一打听就清楚了。”他竟看透了我的心。
知道就知道了，又有什么好说的，我有点赌气地沉默着。
“我们算是志同道合的人，知道吗？我的笔名叫‘阿呆’……”
“嗤……”我忍俊不禁，每每在《伟达文苑》上看到这个名字都会笑。这笔名也太可笑了吧，好像字典里的字都死光了。其实，阿呆的文章一点也不呆，还挺有可读性的，只是尚不知道他幕后的真人是帅毙了的沈清华，这太不可想象了。
“所以别人都不会想到我。”他也笑了。我竟然因他的笑容而着迷了。上帝真是太不公平了，不仅给了他俊美的外貌，还要给他加上文学细胞。
兰珠啊，你可千万小心，别掉进这爱情的清华园，那是自讨苦吃，这个现实的世界里，灰姑娘的奇迹是罕见的，别痴心妄想！
五、我心有所属
“阿珠，别再吃炒粉了，你看，你的额上都长痘痘了！”丹珍关注地对我说。
“没关系的嘛！”我随意地说。
“长了痘痘就不好看了。”
“我本来就不好看，所以，我不在乎长痘痘。”
“哪里，我觉得你比进厂时漂亮多了，皮肤白白嫩嫩的。”
“别说了，我都起人皮疙瘩了！”我嘴里说着，却不自觉地往身边的镜子里看，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真的白嫩了许多。原来我也是有几分姿色的。我窃喜。
“你们FQC的女孩都是白净脸蛋加好身材。”丹珍不无羡慕地说。
“是呀，那与我也无关系呀，我又不是男子！”我说。
“可沈清华是年轻有为的美男子，很多女孩都喜欢他。”她又说。
“这与我也无关呀！”我说。
“你不喜欢他吗？”一位舍友问。
正吃得起劲的我差點噎住了，连忙摇头，说：“我心有所属了。”
“谁呀？”
“青梅竹马。”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说谎也从容自若了？我为自己感到吃惊。
“阿珠，你好像星期天加班从不穿便服呀？”丹珍大声说。
这个厂允许星期天自由穿着，但我还是一律穿厂服。我说：“我的便服也没厂服好看。”
“质检部很少人穿厂服，特别是FQC，更是穿得花枝招展，漂亮极了！”
“我是乌鸦，怎么也变不了天鹅！”我打趣地说。我在心里自问：外表真的很重要吗？
六、有美德的女子就没美貌
播音员一连重复了几遍：“沈清华，吴雨珊，王曼琳，张健，请速到二楼验货房！”
他们分别是FQC、PQC、LQC和生产部的主管，每每听到播音传达这些人到二楼验货房，我总是预感到质检部出了差错。实际上也是，这回竟落到了自己身上。
质检部的领导同时出现在C3FQC房，艾清丽还提着一台成品机。我们三个FQC都提心吊胆。
“兰珠，这下可惨了，客户验货时发现了漏电机，而且这台机的编号还是你抽检通过的，客户都退货了，要全部重检！”李香幸灾乐祸地道。
天啊，太可怕了！
艾清丽在漏电测机上插上那台机的插头，果然发出了响亮的漏电警报。她把一张盖了章的报表递给我，我亲笔写的白纸黑字铁证如山。我呆愣着等待狂风暴雨的来临。
“我们都给你害死了，三万多台机要全部重检，是小事吗？”张健凶恶地吼我。
“把那个女孩炒掉！太不负责任了，检测个漏电也会有错，她根本就没测，写写报表就算了。”生产部经理严厉地道。
他们走了，留下艾清丽。我真是无颜面对她啊，对我们寄于厚望的组长一定很失望了。一会儿，她也留下一声叹息后走了。我的头脑一片空白。
由于货期紧迫，产品必须马上重检。员工们都用愤恨的目光盯着我，还听到有些员工在责备：“妈的，无关紧要的小问题斤斤计较，真正的大问题却发现不了！”
“兰珠，主管叫你到FQC总部。”艾清丽依然柔和如昔地对我说，更令我难过和自责。
沈清华神态自若地站在办公室，他那俊美的脸上丝毫看不出愤怒，与我的焦急不安相比，简直有点皇上不急太监急。
我想义不容辞地扛起所有的责任，可即使道歉也无济于事，我的舌头像打了结。
“你没做错。”沈清华和善地说。
我没听错吧？大难当前，他竟然还说我没做错？
“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我相信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最终让我找到了。其实，你并没有抽捡到那台机，被你抽捡到的机号是0715，而你却写成了0718。”
怎么会呢？
他继续解释道：“我查过了，0718这台机的彩盒上的封口纸只贴一次，0715的却贴了两次，被抽查过的封口纸都得贴两次，你可以自己看。”
我视如珍宝地抚摸眼前的这两个彩盒，心里在呐喊：“上司万岁！沈清华万岁！”
“我跟厂里开了会，澄清了你的不白之冤。可是，你仍然有错，做错报表也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要引以为戒。”
我随后就近上了一趟洗手间，意外的在里面捡到一只漂亮的女式手表，我把它交给了沈清华。
上午受了批评的我，下午却被表扬一番。
“耽误大家一点时间，在这里，我要感谢陶兰珠小姐！”貌美高贵的老板娘扬着手中的表，声情并茂地讲：“我的表丢了，是陶兰珠小姐捡到并上交的，她完全可以占为己有，但她没有……”
散会了，李香走在我后头。我听见她对身边的LQC大声地说：“有美德的女子就是没美貌！”
“不要理她。三八！”丹珍对我说。
李香怎能这样羞辱人呢？何况，沈清华也跟在后面，他肯定也听到了。我又忽地责怪自己怎么在乎他的想法。是的，我是不美，但用得着她三番四次地当众侮辱我吗？
次日，LQC组长的位置被别人代替了。据有“百灵鸟”之称的安贝的可靠消息，李香被调到西乡的分厂作降职察看处理了，原因是她把3A拉测漏电的LQC丁美丽骂得头破血流，正好质检部经理在一旁静观其变，他认为此人不合适任此职位。
七、他心中的爱人是谁
厂里按部门重新调整了宿舍。我们FQC的宿舍在三楼，我住301房，是下铺。我买了张凳子坐在床沿边写字，既方便又舒适。
艾清丽放弃了B级住房跟我们共处一室。沈清华经常到此造访，总是彬彬有礼地说：“我来看妹妹。”他们真是一对令人羡慕的兄妹。
“因为有些事情要处理，主管要选一名FQC随他去广州的分厂，算是出差两天吧。”艾清丽开早会时对大家说。
“太好了，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FQC的员工们暗地里高兴。
宿舍里格外热闹，他们都是为了去广州的事来找艾清丽的。艾清丽对她们说：“我知道，你们是想让我在哥哥面前帮你们美言几句对不对？没用的，他说不用我操心，已经有了同行的人选！”
上班时，沈清华来了，对我说：“兰珠，你准备一下，明天一早我们要去广州。”
“你太幸运了！”工友们艳羡地说。
我竟然因此而失眠了，心里久久不能平静，沈清华的影子恍恍惚惚地浮现在脑海。
“除了工衣之外，你有没有别的衣服？”在去广州办完事回程之前的晚上，我随沈清华去逛商场，走到时装区时，他忽然问我。
“有……”我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怎么不见你星期天穿过？”
“习惯穿工衣了。”我说。
“FQC中只有你星期天加班还穿工衣的。”他若有所思地说，“我给你买几件衣服吧，算是你陪我同来的报酬。”
“这是我的工作。”我说。
“算是送给你的。”他不由分说地挑了一件上衣、一条牛仔裤和一袭裙子推我进试衣间。
我换上那套白色无袖长裙出来时，他由衷地说：“太美了！”
“是裙子太美了！”我及时更正他，眼睛却定格在镜子里，不敢相信那美丽而富有气质的身影是自己。原来经过修饰，乌鸦变天鹅并不是不可能的。我暗想，是不是那老土的工衣把我的美遮掩住了？
那服务员趁热打铁似的附和：“真的太美了！你男朋友挺有眼光的，他为你挑的衣服都很好看，很适合你。”
我男朋友？我感到自己的脸灼热了，可能红了吧。
“打包吧，我全买了。”他说着就付钱。
“小姐，我看，这裙子就不要换下来了。”
“是呀，走吧！”沈清华很得意地领着我走出了商场。
“刚才那服务员误会了，不好意思。”我说。
“有些误会也是美丽的。”他说。
“这条裙子是很漂亮，可是我不配。”我由衷地说。
“世界上没什么你不配的，只有不配你的。”他说。
这不是拿破仑对他手下一名士兵说过的话吗？我真的有那么高尚吗？我受宠若惊。
“你还没有女朋友？”我趁机问。他点点头。“是你看不上？”我又问。
“看是看上了，可她不喜欢我呀！”他倒也坦白。
“你向她表白过了吗？”
“没有。但我看得出来，她对我并不热情。”
“感情从表面上是难以判断的，最强烈的感情也许用最冷漠的方式表现出来。”
“她从来就不在乎我！”
我忙问：“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张国莲？”我看见她对他总是冷冰冰的。
他一愣，然后说：“别搞错了，她根本不是我喜欢的那一类型的女孩。”
“那她一定很美，很有才华，很有气质，是吗？”
“全说中了！”
“在FQC部吗？”
“不说了，再说就露馅了。”
“你应该不言放弃地追求她。”
“也许没机会了，听说她心有所属了，但我还是不能不爱她。”
在我们的身边竟有这么一位令他魂牵梦绕的女孩？莫名的，我有幾分嫉妒。
“她太幸福了！”我感叹道。
“这……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吧！”
那么令人羡慕的佳人，是我想象不出来的。
八、我一直在你身边
感冒来打扰我已经好几天了，还赖着不走。我的咽喉炎又发作了，难受倒是其次，倒嗓子才是最倒霉的。要是说不出话来，岂不又要重演乌鸦了？我可不想再次遭遇有苦说不出的待遇。
星期一的早会是由沈清华主持的。我来得迟，站在后排，被前面的魔鬼身材遮住了，看不到他。此时的我四肢无力地站着，好难受啊。等会还是向艾清丽请假吧。怎么头昏眼花了呢？我感到身体越来越重，快无法承受了，眼皮也昏昏欲闭了，心里拼命地打气：千万别倒下！可身体却越来越不听话，眼前一黑，后面的事便不知道了……
当我醒来时，是躺在自己的床上，第一眼看到的竟是沈清华。他坐在床边，很亲切地看着我。请不要用这种泛滥着柔情的眼神刺伤我。我躲藏着他的目光。
“先吃点东西吧。你感冒得这么严重，干嘛不请假呢？”他很温和地对我说。
“来不及嘛。”我说，“你怎么在这里？”我一看表，已经11点了。
“我一直在你身边。”他说，“怎么，你不欢迎我？”
“我是说，这个时候你应该在车间里。”
“我放心不下，何况，你紧紧地抓着我的手，我想走也走不了。”他暧昧地说。
“没有呀！”我真的有那么丢人吗？昏迷中会有那样的举动？
“现在是没有了，刚才我抽开了，去给你买你喜欢吃的粉肠瘦肉粥。”
“谢谢，我没事了，你上车间吧！”我说。
“我要看着你吃完，怕你打假报告。”他说。
我真的好想不顾一切后果依偎在他怀里。天啊，我怎能有这种想法呢？真是太可笑了，他对每一个下属都很好，换上别人，他也会这么做的。
“你是不是一直都很讨厌我，或是对我有意见？”他一本正经地问。
我一怔，感到很意外。
“我觉得很抱歉，我明明知道你感冒倒了嗓子，还让你去演乌鸦，害你封了个不雅的外号。”他说。
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件事我一直都没忘，却没记他的账。
“我像那么小气的人吗？”我问。
“不。”他唐突地问我，“你真的有了男朋友？”
我急忙说：“当然是真的。”
“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我很自信地说。
“我干嘛要骗你？”
“我相信自己的感觉！”
“随你怎么想！”
其实，这很重要吗？他竟哪壶不开偏提哪壶。可是，他眼睛里表露无遗的失望和悲伤又是什么意思？我又不是他心仪的女孩，莫非只是我的神经过敏？
九、靠的只有这张表皮
艾清丽要结婚了，嫁给质检部的经理，一个中年丧妻的香港佬。厂里批给他们三个月的婚假，他们到国外度蜜月去了。
临走时，她给我留下了一封信，说两个人真心相爱是可以超越一切的，爱了，就不要有过多的顾忌。这话仿佛是在说她自己，又像是劝我。她了解我吗？奇怪！但不管怎么说，她追求爱情的勇气是我望尘莫及的，我默默地祝福他们有情人幸福到老。
新的代理质检部经理由质检部副经理兼职，至于代理质检组长则由沈清华提升。
对FQC部的人来说，这是一件激动人心的事。工场里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是龙争虎斗，有自我推荐的，有暗中拉关系网的。
我自认不是她们的对手，如工龄不如她们长，长得不如她们漂亮，表现不如她们好等等，我惟一比她们好的是文笔，可当组长与写文章是没多大关系的，姐妹们自然都不把我当对手看。
有“小巩俐”之称的李青青向我坦白：“像我这种没学历没背景的女孩，靠的只有这张表皮。我此生最大的骄傲就是拥有一副姣好的容貌。”她说这话仿佛是在向我炫耀。
沈清华会不会选他觉得最漂亮或最喜欢的女孩当组长？到底谁会是这个幸运儿呢？罢了，反正不会是我。
意外的是，沈清华没有自荐名单，而是向上级请示公开公正地评选代理组长。
有了公平竞争的机会，我也没有放弃。经过重重的考核后，代理经理宣布我为代理组长。
FQC的女孩们傻了眼，又有如释重负的轻松，因为是公平的考核，大家都无话可说。
艾清丽原来那个简易办公室改为临时仓库了，沈清华把我调进他的质检部总室，仅一桌之隔。
“你能行的，通过考核的结果就是很好的证明。”沈清华对我说。
我们之间话虽不多，却越来越默契，我也越来越留恋那种与他一起在办公室的感觉，温馨而甜蜜。
直觉告诉我，我的感觉背叛了自己，我用理智去阻止，却是有去无回的惨败。可是，爱情这种控制不住的东西，想赶也赶不走。我不断地告诫自己：就此打住吧，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是很累很苦的。
十、你是我的最佳女主角
一年一度的“五四”晚会是伟达公司最有意义的活动，而我最重视的是“五四”征文大赛，文学的殿堂才是我狂热的追求。
沈清华别出心裁地搞一个大型的演出参赛“五四”之星，剧名《杨贵妃》，由他演男主角玄宗皇帝。杨贵妃这个倾国倾城的角色成了FQC部女孩子们的梦想，我自然成了她们“贿赂”的对象。说真的，我认为她们都很适合演这个角色，但说不清谁最合适，决定她们的演出命运的是沈清华而不是我。
没想到沈清华竟然会征求我的意见，我没表态，反问他：“你认为呢？”
他说：“不知道她肯不肯。”
我说：“谁会不肯？她们哪一个会不愿意演这个角色？杨贵妃既高贵又得宠。”
“如果她不肯，你帮我说服她吧！”
“没问题，这事包在我身上。她是谁？”
“暂时不告诉你。”
我想，这个人不会是张国莲吧？她好像对这个角色不感兴趣。
沈清华集合部门人员，很郑重地宣布：“所有的ＦＱＣ都有上演机会。”然后报了每一个人所演的角色，最后宣布：“由陶兰珠演杨贵妃！”
所有的人都一阵惊愕，包括我。怎么会是我？一年前让我演乌鸦一年后让我演贵妃？我被他捉弄了！
我一辈子也无法忘记这个“五四”的演出。那天晚上，我穿上美丽的唐装，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美丽过，我真不敢相信那是我自己。我更不会忘记沈清华对我说的一句台词：“在众多的嫔妃中，我只爱你一个。”
人生如戏，戏中我们相拥，相诉，相爱。不知曾经的玄宗皇帝与杨贵妃是否就是这样的缠绵动人，我们演得很自然，很逼真，很感人。
我夺得了“五四”之星众目瞻仰的最佳女主角，比获得征文比赛一等奖还要激动。一浪高过一浪的喝采声和鼓掌声，我恍如梦中，恐怕梦醒了一切就不曾发生过。晚会一结束，我就悄悄地一个人走开了，爬上了宿舍天台。迎着柔和的晚风，任思绪飞扬，我竟满怀失落和惆怅。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是沈清华。
“兰珠，对不起，那是演戏，别放在心上……”他歉意地对我说。
“我知道，那只是演戏而已！”无法控制的悲哀在我心里翻滚，我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你应该明白……”
“我明白！”我说。我是不该自作多情的。
“你明白什么？我爱你，虽然我从未向你表白，但这一年来我默默地关怀你，为什么你还是不明白？”他激动地说。
“别开玩笑了，戏都落幕了。”我伤感地说。
“我是认真的，我爱的人是你。”他迫切地说。
“你……”
“你不要误会，我根本没那么多的‘嫔妃’，在所有的女孩子中，我只爱你一个，你是我生活中的最佳女主角。蘭珠，别告诉我，这是迟来的爱！”他用深情的目光看着我，比刚才戏中更逼真。
我没听错吧？沈清华三番四次说爱我，这怎么可能？“别演戏了！”我说。
“我要让你体会到我的爱！”他用双手传来他的温暖，握住我的手，温情地说，“兰珠，看着我。”我抬起头，看到了一张英俊的脸，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我正彷徨逃避时，他把我拉进怀里，灼热的吻落在我的唇上。
太幸福了，像一个美丽的童话，像戏里的镜头。
“其实，我没有男朋友。”我说。
“我知道。”
“其实，我早就爱上你了。”话一出口，我又惊讶于自己竟会毫无准备毫无掩饰如此坦白地冲口而出。
“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你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对不对？”
“你也没告诉我呀！”
情到深处两相依，那种幸福的感觉，甜蜜的滋味，拥有一刻就是永恒。
十一、守着爱人到处是天堂
星期六的晚上，沈清华要我穿上他送的裙子。他把ＦＱＣ所有员工请到蓝月亮歌舞厅，亲热地拉着我的手，对大家说：“这是我的女朋友，兰珠！”
ＦＱＣ的靓女们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说：“真没想到！”
艾清丽拍着我的肩膀欢欣地说：“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我突然想起她度蜜月之前留给我的信，原来她早就洞穿了我和她哥的心事，却不表露，让我们自己慢慢去掀开那层薄膜。她说她认为这样的爱情才是最值得回味的。
第二天，张国莲向我递上了辞工书。她第一次摘下了平日冷漠的面孔，向我敞开了心扉。她说在家乡有一个很在乎她的男孩在等候她，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读书，是村里人公认的一对儿。现在是她该回去的时候了。
想不到我给自己瞎编的故事就发生在她身上。我问她：“是因为沈清华吗？”
她说：“是的，爱情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可是，一个人大多的选择不是自己最喜欢的，而是最适合自己的。拥有的才是最可贵的。”
也许吧，一个人能拥有这种豁达的想法和做法才会使自己拥有更多的幸福和快乐。我忽然想起一首老歌：《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
我很幸运自己能拥有两心相印的爱情。我不知道她能存在多久，我惟一能做到的是在她的“有效期”里好好珍惜。
几天后，我却因家里的变故而回到了故乡。
这一挥手，我就告别了这段短暂而美好的爱情。在爱情与亲情不能两全其美的时候，我选择了亲情。正如父亲对我说的：“我只有你一个女儿，而他却还有许多女孩可以选择。”
在家里人的安排下，我进了县里一家机械厂当跟单文员。我用手机发给沈清华一条短信，只有简单的那么几个字：忘了我吧。然后换了新的手机号码。可我知道，我的心还会守候，只不过以往是模糊的、朦胧的，而现在是明朗的、清晰的。
三个月后，因工作需要，厂里升我做了主管，并批准我招一名助理。
“怎么会是你？”在现场招聘的队列里，我发现新大陆似的发现了沈清华！
“不可以是我吗？我要随你到天涯海角！”他坚定地说。
“我这是在招助理啊，你……”
“守着爱人到处是天堂。”他打断了我的话。
我们像分别了一个世纪又重逢似的，彼此深深凝视，眼里盛满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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