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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障者郑锐成长于深圳,他在信息无障碍研究会工作,主要帮助测试软件产品的无障碍测试,让软件更加适合视障者使用。据他介绍,他经手过的产品,有包括QQ、百度地图、支付宝、美团、滴滴等40多个产品。互联网产品对于残障群体的重视,让像郑锐这样的视障者,得以获得被人需要、被人尊重的工作。
在互联网世界“看见”和工作
互联网也让残障者获得和普通人相同的工作机会。从2015年到2019年的两会,马化腾和雷军先后作为人大代表提出了有关互联网信息无障碍的建议。90后听障者褚伟浈打过很多份工,他曾经坐在闷热的车间里,从事高强度、低技术含量的工作,他听不到轰鸣的机器声,但浑浊的空间总让他头昏不适。从2017年开始,他选择做一名外卖骑手,和普通人一样送起了外卖。被需要、被认可、融入主流社会,这些诉求在互联网世界里,正在加速变成现实。每日的上班路,郑锐有两个选择。一种是走到住所楼下的公交站台,另一种选择是步行20分钟,抵达离家2公里的地铁站乘车。对于视障者而言,这都不是好的选择。公交站台没有广播告知来往车辆,地铁又常常让人迷路。毫无疑问的是,互联网改变了残障者,这种改变远比我们想象中更可贵。如今,打车软件成了郑锐最喜欢的出行工具,他可以将起点约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直达目的地。他买东西再也不用请别人帮忙出门买,在淘宝上下单后就可以等快递员送上门。娱乐层面,他也可以使用全民K歌之类的软件,录制自己的歌曲分享给朋友,靠有声读物阅读更多书籍等。郑锐使用手机的频率很高,在他浏览朋友圈时,他的iPhone会发出一连串听不太清的声音——播放速度是正常人说话语速的好几倍,但郑锐能听懂。这是一种读屏软件,它能大声朗读屏幕上的文稿,也能描述屏幕上的内容。这也是视障者使用手机的前提。一开始,国内许多应用都没有将视障群体的需求纳入考量。于是,常常是残障者的投诉与反馈找上门来,互联网公司才开始进行无障碍改造。目前,我国《残疾人保障法》将信息无障碍纳入法律条款当中,但因缺乏严格的规定和相应的惩罚措施,残障辅助并未成为互联网产品的必选选项。但部分互联网企业的产品无障碍化已在进行,他们同时也注意到视障群体的商业价值,从而不断迭代产品,使其产品体验更好。这诞生了一批独属于视障者的职业——信息无障碍程序员。
5年前,郑锐进入信息无障碍研究会,成为一名程序员,帮助各类APP、小程序、网站进行无障碍优化。“服务于视障者的工作,只能由视障者完成。”在郑锐所在的信息无障碍研究会,1/3的员工都是残障者,其中负责软件开发和编程的技术部门,里面的工程师几乎全是视障者。“一个明眼人,即使网上的信息都去看一遍,也不能理解视障者所反映的问题,具体展现出来是怎样的。”视障工程师与这些互联网的技术人员对接时,也时常有摩擦。“比如QQ音乐播放的按钮,视障者只需要读屏软件读成‘播放’,但对方的技术人员会认为,视障者能听懂吗?我是不是得多加几个字,比如‘点击这个就可以播放’”。这个时候,郑锐会告诉他们,这是信息冗余,“我们是视障,不是智障,谁会听不懂播放是什么意思呢?”多余的文字会让视障者听得很累,且降低获取信息的效率。“他希望能为我们多想一点,但这只是一种多余的帮助。”郑锐说,视障者需要得到的帮助,需要视障者提出来,不是施助者觉得应该提供怎样的帮助,而视障者还需要照单全收。作为信息无障碍程序员,郑锐见证了一个国民级常用软件从将残障人群排除在外的状态、到主动修改产品的转变,这种转变也直接影响到了郑锐的生活,“从前的社交场景是一片空白的,现在有哭、有笑、有调皮、有敲打。” 郑锐觉得很激动,能够读取表情后,他觉得现在和别人交流非常生动。腾讯告诉记者,从2009年开始关注视障用户的需求后,腾讯开始在公司推动QQ的无障碍改造。2013年,手机QQ作为国内首批支持无障碍特性的APP,从4.0.1版本开始启动适配无障碍需求。除了QQ表情读取,手机QQ还推出了OCR图片文字提取功能、声纹加好友等无障碍功能。目前,手机QQ共适配1934个无障碍特性。以OCR图片文字提取功能为例,这一功能意味着视障用户可以提取好友发的图片上的文字。视障者打开手机QQ后,长按对话框中的图片选择“提取图中文字”,或是点击“扫一扫”中的“文字提取”,就可以将图片上的文字内容智能识别成为可编辑的文本。同时,微信在进行无障碍改造后,残障人士也能够使用红包功能。郑锐开始在微信群里发红包、抢红包,有人惊讶地问:“居然你也能抢?”他兴奋地说:“对,这就是我们去改的。”从智能识别文字,到能识别表情,再到可以一起抢红包,明眼人觉得神奇的背后,是一次次的产品升级,也带给了视障者一次次的惊喜。近年来,不仅腾讯,百度、小米等其他互联网企业都进行了产品的无障碍改造。郑锐几乎参与了BAT所有主流产品的测试,包括QQ音乐、支付宝、淘宝、百度输入法、美团等40多个产品。信息无障碍针对的群体,也从视障者拓展到听障者等更多残障者,提供更多服务。无障碍优化是一个需要持续的工作,美团方面告诉记者,美团的每一次新版本的发布,产品上任何一个细小的改动,如果没有做好无障碍优化,都会对视障群体具有“破坏性”。如今,信息无障碍研究会已经和包括腾讯、阿里巴巴、百度等公司建立起了产品联盟。每个产品上线、迭代前,都有工程师进行一轮无障碍测试。为视障者创造一个更加畅通无阻的世界,成为他们的追求。
他们和普通人一起工作
面向殘障者的主流社会大门,确实在缓缓打开。残障者走入主流就业场景后,人们的质疑随之而来。2018年7月1日,陕西一名聋哑人滴滴司机被投诉,投诉乘客认为“聋哑人多数无法辨识驾驶环境中的声音,存在安全驾驶隐患。”但实质上,聋哑人只要符合目前仍在执行的公安部123号令的要求,即两耳分别距音叉50厘米能辨别声源方向,有权考驾照。无独有偶。2018年1月3日,四川都江堰的一名美团用户投诉商家。因为收餐时,骑手是无声人,掏出残疾证“让我给他捐点钱”。但事后媒体求证发现,所谓的“残疾证”只是美团为聋哑人骑手定制的工作证,上面写着“因为我是聋哑人,所以不能说话,请您检查菜品是否齐全”。郑锐加入信息无障碍研究会工作,既为了得到一份有尊严的工作,也希望能够改善外界对于视障者的认知。他发现,很多视障者还徘徊在“不想做视障者按摩却不得不做”的苦恼中。1958年时,视障者按摩行业在多方引导下崛起,虽然当时从视障者聋哑人协会的职业培训班中诞生的职业方向,除了按摩,还有音乐、文化等。如今反思起来,视障者的多元就业问题被忽略了。2017年的纪录片《眼底星辰》围绕这个主题,记录了我国视障者按摩之外,14个适用于视障人士的职业,其中有律师、企业HR、视障者呼叫中心、财商培训师、教师和速录员等。“视障者的就业渠道多了许多,音乐、心理咨询等方面都开设了培训学校,专门针对视障者。”郑锐说。他还发现了一个特别的现象,随着互联网的发展和企业文化的进步,一些大型企业为残障者提供了意想不到的工作岗位。“苹果线下门店,设置了视障人士做销售,淘宝有3%的语音客服都是视障者,他们只需要会简单的电脑操作。” 对于互联网公司来说,是否要做信息无障碍优化这件事,常常要考虑企业发展的优先级。如果说互联网的发展、外卖配送平台的出现拓宽了残障人群的就业选择,那么更多行业的公司们,给残障者提供工作岗位,则影响着残障者是否能融入主流社会以及他们在职场上探索和抵达的边界。2019年12月18日,华为Mate 20系列通过了《移动通信终端无障碍技术要求》认证。华为EMUI结合视障群体的使用需求和习惯做了大量的优化工作。听障者成为华为下一步的关注对象。郑锐说,研究会与华为正在就“听障者如何使用手机”进行优化。许多问题都摆在他们眼前,“电话铃响,如何让听障者‘听见’”“听障者一般也存在语言障碍,他该如何接听电话呢?”关于听障群体,存在好几种改善模式。科技与互联网带来的就业机会,并不是个例。早在2015年,阿里巴巴集团研究院推出的研究报告显示,截至当年6月底,淘宝网上共有残障者卖家31.6万人,电商平台的网上交易属性一定程度上消除了残障者参与就业的障碍。2018年,京东金融旗下的聚焦人工智能领域的数据众包平台——京东众智,向残障者提供大数据标注任务和技能培训服务,并设立了相应的组织管理體系。同年,日本东京一家咖啡馆雇用了名为“OriHime—D”的机器人为顾客服务,这些机器人由严重身体残疾人士在家中远程控制。苹果公司从教育角度帮助残障者就业,2018年宣布在残疾人学校推广Everyone Can Code课程,帮助有视听障碍的学生学习Swift编程语言。苹果的首席执行官蒂姆·库克说:“苹果的使命就是要让所有人都能够使用到科技产品,所有学生都应该拥有学习这门科技语言的机会。”面对“对残障者,怎样的称呼是最合适的?”这一问题时,郑锐答道,“视力障碍者、听力障碍者,是国际的统一称谓,比其他称谓要好听多了。”他尤其喜欢“障碍者”3个字背后的意思,“当一个不会日语的人来到日本,路上的标注全是日语,这是语言障碍;妈妈推着婴儿车,前面有几十个台阶,但是没有坡道,这是道路障碍。每个人在特定场景下,都有可能成为障碍者。”而信息无障碍的本意,是让所有人都能平等的获取信息。视障者蔡聪在《奇葩大会》上从另一个角度表达过观点:“世界上不应该有残疾人,我们的人生只是换了一种活法。”一个美好的愿望是,科技将削弱这种不同,让每个残障者都能做回普通人,拥有与普通人同样的权利。这很像电影《带吸管的玛格丽塔》里所表达的:影片中的莱拉是一个手脚不方便的脑瘫患者,却勇敢地行使自己的权利,她大胆地追求健康的男孩。在电影海报上,莱拉和普通人一样,开心地喝着玛格丽特,唯一不同的是,因为手脚不便,她一定会多要一根吸管。一根吸管,就足以让一切变得轻盈很多。而科技能够带来的改变,一定比这根吸管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