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人院放出位亿万富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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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物复苏的2010年春天,亿万富翁冯学光感受了透心的冰凉。
  医生慢悠悠打开铁门,身后响起一众精神病患者的欢呼与尖叫。冯学光极力压制着怒火,像出狱的囚徒一般闪出“铁笼”。
  他们,最残忍的家人,此刻正杵在医院门口等他。见他出来,一个个神色尴尬。他的眼神迅速扫过他们的脸,胸口因憋着气上下起伏,直到那口气冲破嗓门:“你们这些王八蛋!”
  他怨恨地盯着绑他入院的主谋——妻子耷拉着眼皮,不吱声,用多年习惯的沉默姿态对抗。站她身旁的叔伯兄弟忙迎上来劝解,他操起手里的矿泉水瓶砸了过去。她歪了下身子,水瓶“啪”地落在地上支离破碎,如同他们的婚姻。
  冯学光喘着粗气,指向妻子的食指剧烈抖动着:“你他妈的,为了钱,已经第二次关我了!我永远不会再回家!”
  成为亿万富翁
  记忆里的家,本不是冰冷无情的。
  1968年,冯学光出生在山西怀仁。父亲是怀仁四矿的矿工,母亲是家庭主妇。日子过得清苦,一家七口挤住在四面透风的棚户房内,母亲搅拌着稀得看不清米粒的粥,但每次舀到冯学光碗里的,却总是过滤后的稠粥,这让冯学光心里暖暖的。
  于是,“出人头地,让家人过好日子”成了排行老三的冯学光的梦想。那会,他还没长到炕沿高,就背着书包,沿着山路一步三晃去上学。苦读多年后,他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中专,山沟里的十几个煤矿,就考出了他一人。他是家里唯一的高材生,更是一家老小的希望。
  毕业后,冯学光没能成为梦寐以求的人上人,但凭借自身努力,二十出头就当上大同平板玻璃厂的厂办主任。经人介绍,他认识了当老师的王敏。
  王敏带着北方女人的传统和韧劲,走入冯学光的生活。她内向,话不多,万事跟随他的脚步。照顾他的家人、做他爱吃的菜、把家里拾掇得一尘不染。冯学光满意这样的改变,一下班,就乐颠颠儿地往家赶。
  相敬如宾的夫妻生活让冯学光心里踏实了,同时也在事业上迈开了脚步。婚后不久,他下海经商,成立大同鑫康实业公司,开游戏厅、溜冰场,冯学光看准商机,在上世纪90年代末便成了百万富翁。
  2003年,冯学光把手里的钱全投入了煤矿开发。采煤包给包工队,他管销售。那几年,拉煤的车在他厂门口排成队,顺着山路蜿蜒。冯学光的荷包越来越鼓,到2007年,资产已过亿元。
  家人成了最大的受惠者,父母兄弟、妻子儿子,连王敏的娘家人都加入了分羹队伍。住着好房,开着好车,在酒店、商场进进出出,随随便便就花几万元。冯学光风光了,成了家庭主心骨,家人和员工都以他马首是瞻,街坊邻居也啧啧称叹,因为“他是高材生,是有钱的大老板”。
  每次听到别人的夸赞,冯学光总会特别自豪。或许正是这份自豪,让他在后来的生活里与家人渐行渐远。
  告别“土豪”
  钱多了,日子好过了,和家人的关系却生分了。被架高的冯学光再难感受快乐,偏执地认为:“家人都是肤浅的。”他渐有了“私心”,不像以前那样上交收入,而是把大钱都攥在自己手里:“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拿进去的钱拿出来难。”
  王敏也心存芥蒂,他回家越来越晚。他应酬完到家,王敏已经睡了。听到他开门进来,便起身看他,埋怨里带有关怀:“怎么又这么晚?”冯学光吐着酒气大吼:“你懂什么!”王敏顿觉无趣,悻悻地翻身睡去。这种模式延续多年,以至彼此都觉得“没有共同语言”。而对鲜少见面的父母兄弟,冯学光更疏于沟通。“说了你们也不懂”,他的口头禅,一度让家人封上话匣。
  他试图在工作圈子里找共鸣,可又觉得煤老板极具暴发户特质,带股没文化的土味儿。资产过亿的他,不过是小咖,圈子里资产几亿、几十亿的大有人在。他们文化程度不高,热衷追求物质生活,以挥金如土著称,甚至一起团购劳斯莱斯、悍马。
  “我跟他们不同,我是高材生。”冯学光不甘心地想,但也得和他们一起喝酒吃饭、打应酬牌。麻将打了一圈又一圈,话题绕不过房子、车子和女人。“昨天那个女的很辣……”一粗脖子大汉凑过来,油光满面的脸因荤段子变得更可憎,冯学光点头应着,心里却翻江倒海,“什么都吃过了,玩过了,就是精神上特别空虚。”
  他因而觉得孤独,总试图换圈子,参加大企业家的高档商务聚会,可每当介绍自己是“煤老板”时,对方嫌弃的眼神就咕噜咕噜往外冒。
  “必须摆脱这没文化的煤炭行业。”恰逢2008年国家收购了他的煤矿,他觉得肩上的担子轻了,立马把想进修的课排得满满,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班、清华大学管理培训班、北京大学国学班……
  “曲高和寡。”他感叹着,打心底瞧不起身边的人。即使在高校的学习班里,也没交到一个朋友,“他们无心学习,只是来应酬。”他习惯极端地给评价,下结论, 一步步把自己推上孤独的“神坛”。
  你神经了?我没疯!
  冯学光一直琢磨着做有文化的事业,第一次看到乌龙峡,便觉得这里会成为琅嬛福地。他知会了家人一声,家人们一向赞同他的想法:“行,投资几百万元,给我们弄个后花园来玩玩。”“简直是对牛弹琴。”冯学光鄙夷地想:“这里未来会是全国知名的文化旅游景点。”
  他大手笔投资,五百万、一千万、两千万,乌龙峡像一个黑洞,一点点吸掉冯学光的财产。一盏路灯8000元,一台机器十几万,王敏看到订单后吓得不行,悄悄打电话去退订。
  冯学光察觉后,像疯子一般掀东西,其他事情都能忍,和乌龙峡相关的,没得说!王敏隐忍着,心里打着鼓:“老冯越来越不对劲了。”
  冯学光回家的时间更少了,把所有心思都扑在乌龙峡上。王敏到工地看他,他也没时间搭理,每天睡四个小时又摸起来干活。得空跟王敏聊天,他指点着介绍,慷慨激昂,像打了鸡血一般:“你看,那边是花果山,那边是水帘洞,那边是五行山……”王敏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满目的牛屎、烂泥,心下愈发着急,却不敢吭声。
  回到家,她给家里人通信:“老冯疯了,投了几千万,还说那到处是牛屎的臭水沟是人间仙境!”家里人不敢插手,只是让她叫医生帮忙,这事拖不得。   2009年5月,穿白大褂的医生们一进冯学光办公室就拿出绳子,冯学光跳起来开骂,“你他妈的,这是绑架么?”一支镇静剂下去,冯学光精神萎靡了,脑子像加了浆糊,就这样被拖到了精神病院。
  一个月后,王敏接他回家时,身体还是恹恹的,话少了,心里对王敏的怨恨倒一分没少。他更不愿和她交流,甚至连训斥她都觉得多余。熬了半年,重新燃起工作斗志的他假装服软:“投进去的钱得赚回来,我绝不瞎弄了。”还承诺要写保证书,家人见他态度缓和,便由着他了。
  等到2010年开春,王敏悄悄查账,又投了三千多万。“老冯又疯了!”她打电话给医生,冯学光再次被推进了精神病院。
  这次,他找准机会一手拽住主治医生的衣领,拳头举到半空,誓死两败俱伤:“再捣腾我,我也让你活不了,我是煤老板,黑白两道的人都认识!”医生被唬住了,几经检查发现确实没问题,这才放他出去。
  “猪狗不如啊!”冯学光眼里全是恨。他觉得很讽刺,一起白手起家的结发妻子、自己的亲哥哥亲妹妹,只因他投多了钱,一声不吭地、一次又一次把他推进了精神病院。冯学光彻底死心了,于是有了文章开头的那一幕——
  他在医院门口跟王敏划清了界限,立誓永远不回家。这一走,再没回头。
  不回家的男人
  没回家的这三年,冯学光做了许多大事:把家人请出了管理层,重新规划布局,把臭水沟做成了闻名山西的旅游景点。被称为塞北“九寨沟”的乌龙峡,去年接待的旅游人次已达20万,公司年利润达630万元。
  冯学光终于做成了有文化的事业,在乌龙峡建成三条旅游线路,一条是寻根线路,另一条是西游线路,建成五行山、流沙河,还有一条是爱情线路,贯穿了梁祝爱情故事。
  家人来看了他的成果,但又有了新意见:“钱都没了啊!”冯学光总共投入了1.26亿元,老本都掏空了,还贷了款,目前的收益不过是杯水车薪。
  70多岁的老母亲打来电话哭诉:“怎么就败光了啊,再怎么也该给你儿子留一点。”兄弟姐妹相继转达了钱不够花的意思。儿子也战战兢兢,常被灌输要“父债子偿”,他问冯学光:“爸,你到底借了多少钱?”
  冯学光把对家人的怨气记在王敏头上,“肯定是她挑唆的。”他提出离婚,王敏却不肯,两人继续无言地耗着。
  冯学光把问题的症结归结于所有家人:“是他们观念跟不上。”偶尔反思,但反思的结果往往是“我没有错”。他也想过调试和家人的关系,今年国庆,特地让儿子来陪他,准备好好跟他交流下父母间的问题。他想了不下于五种解释方案,可等到儿子过来,却觉得他无法接受自己的观念,最终,还是放弃了。
  对最亲密的家人,因为知道会被谅解,我们习惯采取最轻慢的态度。长此以往,在家庭慢慢溃烂后,又理所应当地摒弃自省,把矛盾的主因指向对方。
  冯学光至今没弄懂:为何他为了家人拼命赚钱,钱有了,家却散了?他只能孤独地站在景区里观望,唯有日新月异的乌龙峡能安抚他的惆怅。
  (应受访者要求,王敏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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