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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把广义的科学领域想象成一张地图,那它就在日渐清晰,不断扩大。
越来越多的科学家,站到了这张“地图”上,不同国籍、肤色、性别,他们的分工在细化。慢慢地,每一个科学家所掌握的世界都是一个越来越细的碎片。这张尺寸巨大、大过宇宙的“地图”上,产生了裂缝,周边是大量的留白。
但整个科学工作者群体,又试图给人类一张完整的图谱。于是,越来越多的人趴了上去,在“地图”上填补、探索,他们是科学家、工程师、技术工人……
过去因为只看到这群人的背影,大家习惯给他们一个标签:“理工男”。
网红科学家
“你知道为什么哆啦A梦的竹蜻蜓不可以实现吗?”
38岁的陈征,捡起地上的车轮,站上一个活动的小圆台,他要试着“起飞”。一只手握紧车轮的中心轴,另一只手拿住轮胎边,用力一拨,车轮呼啦啦地转—“竹蜻蜓”有了。他双手将旋转的车轮举过头顶,几乎同时,圆台上站直的身体在头顶的车轮带动下,也转动了起来。但车轮顺时针地转,陈征逆时针在转。“竹蜻蜓”转得越快,陈征就反方向跟着转得越快。
不需要言语,道理便已清楚:如果“竹蜻蜓”是真的,哆啦A梦一定也会高空旋转。它不可能像动画片里一样平稳飞行,而有可能会晕。
“不能实现的原因,在于它只有一个转轮。这个原理叫作角动量守恒。”陈征1米70高,身形挺直,人近中年,微微有了小腹,穿着粉红色的Polo衫。他一边举着车轮在小圆台上缓慢旋转,一边亮声地跟《南风窗》记者讲解其中的原理。
类似的实验,陈征每天都做,有的更简单,有的复杂得多。他是北京交通大学物理演示与探索实验室的一名大学物理老师,也是国内十余档电视节目的科学顾问,如今,在抖音发布了200多条泛科普短视频之后,他有了十余万粉丝。
无论是小时候玩爸爸在工厂里用的工具,还是成年后读了光学博士,成为一名科学工作者,到现在在网络上变得知名,陈征的爱玩,都是一以贯之的。爱“玩”,还爱带别人一起“玩”。
2015年年底,央视的一位导演找到陈征,想请他“一起做个科学实验节目”。陈征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下午,就在他如今与《南风窗》记者见面的同一间实验室里,也是这样面对面坐着聊天。“一起畅想嘛,吹大牛,我就大嘴一张,说我喜欢《流言终结者》(美国科普电视节目),就是太烧钱了。你想办法搞一个亿来,咱们搞一个中国版本。”说完之后握了手,就散了。
两个月后,《加油!向未来》的节目组总导演杨志文找到他:“陈老师,咱们有一个亿了,干吧!”
陳征一下子乐了。“有人愿意花钱请我玩,想玩什么玩什么,还能玩大的,为什么不干?”
但第一次去央视创造的办公室开会,陈征就懵了。他不知道,别人开会都是一开开5个小时的。科学工作者们做事一条顺,讲究八字方针—“条理清楚、目标明确”,可是这些文化传媒工作者的策划会好像是散的,话题随时跑出十万八千里,大家不断闲扯,“严重没效率,开的是个神仙会”。
如果把科学家看作一个职业的话,它的对象是自然,研究人类与自然的关系,而不是人与人的关系。如果不是为了要合作,科学家可以不跟人说话。
而向来“爱玩”、脑子灵活的陈征,出了科学的圈子,来到一群文化人、传媒人的面前,有时竟也显得有点“木讷”。所谓“木讷”印象,背后有两句话,一句是“这事咱也不懂,不能瞎说”,另一句是,“你什么都不懂,跟你说也白说”。
事实上,如果把科学家看作一个职业的话,它的对象是自然,研究人类与自然的关系,而不是人与人的关系。如果不是为了要合作,科学家可以不跟人说话。
但合作,总是必要的。
进入《加油!向未来》节目组,陈征不得不与科学领域之外的人进行专业方面的接洽、合作,所以必须有一些改变。他也逐渐发现,自己过去的念头,其实是有一些偏见的。“我嫌导演组不懂科学,人家可能还觉得我不懂观众。”
一次陈征提出来,要在《加油!向未来》节目中做冻结闪电的利希滕贝格图形(束流树)雕塑,这是一个陈征之前一直想做而没有条件做的实验。在和栏目组以及科学团队一起到处找支持条件,努力了2个月,终于实现时,陈征特别激动,拿着它就去跟节目组的领导说,这个东西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非常有价值,你们应该把它做成纪念品拿去卖。“他们就看着我,特别客气地跟我点头”,陈征笑着说,“回忆起来自己好像个推销员。但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件事没有下文。
陈征后来意识到了,不同的生活方式就如同神奇的炼丹炉,它会孕育、筛选、改变人的思想,包括审美方式。
“出城”上班的科学家
科学家的生活方式,不怎么为外界所知,甚至是被误解。
6月11日早上8点,陈为为照例在北京理工大学5号楼等待他的学生,人到齐了就一起出发,去北京航天科工第四研究院(以下简称“航天四院”)。因为参与了航天四院的国防科研项目,他在那里有一个120平方米的实验室。
这是一条从二环内走到六环外的“出城科研”之路,历时75分钟,需要坐4趟地铁。从2018年年初开始,几乎每一个工作日,陈为为都会领着学生们在这条路上来回2趟,早8点“出城”,晚5点再“进城”。
因为反着人流,人越来越少,起先和大家站着挤,后面还有空把包里的论文拿出来读。“很多问题在地铁上就解决了。”陈为为笑着说。
陈为为是北京理工大学材料学院副教授,大多数时间他都在实验室里,埋头于外行人根本看不懂的课题研究。
一束碳纤维放在手心,像是一小缕头发,大约2毫米宽。陈为为拿拇指和食指一挪,它们散开了。“这里有3000根”,每根碳纤维的横截面面积,是正常人类头发丝的1/100左右。而陈为为和他的学生们这三年来的主要工作,就是通过自主研发的机器,在每一根纤维的表面做涂层。纤维表面涂上各种材料之后,原本的属性可能会发生巨大的变化,带来意料之外的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