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城市历史最悠久的书店，往往蕴含着当地的人文精华，从它的建筑、装饰、书籍甚至气味中，可以窥得诸多时光印记。逛书店实在是旅途中不可多得的美好体验，和高高在上的博物馆相比，书店与旅行者的距离更近，店里的书籍是可触摸、可消费的，逛起来更多了一份自在随心。

　　剑桥：沾染数百年书香
　　剑桥距离伦敦约90公里，是剑桥郡的首府，两千多年前罗马军队曾在这里安营扎寨，不过之后的漫长岁月里，它只是一个安静的乡间小镇，直到剑桥大学成立，这个小镇的名字才逐渐为人所知。劍桥与牛津一样，是一座传统的大学城，但二者的气氛有所不同，简单来说，牛津是“大学中有城市”，剑桥则是“城市中有大学”。
　　我参观了剑桥大学两个著名的学院——国王学院和三一学院。
　　国王学院成立于1441年，由当时的英国国王亨利六世创建，到亨利八世时建造完成。学院内的国王学院礼拜堂（King’s College Chapel）是剑桥大学最壮观的哥特式建筑之一，由亨利六世亲自设计，为了显示国王的雄厚财力，建筑极尽壮丽宏伟。对英国人来说，聆听“国王学院的赞歌”是圣诞庆典中必不可少的环节。国王学院唱诗班是亨利六世在建造礼拜堂时同步设立的，每年圣诞节英国广播公司（BBC）都会将他们的天籁之声传遍全球。
　　离开国王学院，穿过三一巷（Trinity Lane），就是大名鼎鼎的三一学院。作为剑桥大学规模最大、财力最雄厚、名声最响亮的学院之一，三一学院拥有培根、牛顿、拜伦等众多著名毕业生，同时也拥有剑桥大学最优美的建筑与庭院。
　　雷恩图书馆是三一学院不可错过的一道风景，它始建于1676年，1695年完工，设计者是英国建筑大师克里斯托弗·雷恩（Christopher Wren，1632—1723），他最著名的作品是伦敦的圣保罗大教堂。
　　雷恩图书馆分为上下两层，下层是开放的柱廊，上层两侧的墙上排列着一扇扇拱形大窗，为阅读者提供了舒适的自然光线。南面中间的彩窗前有一座拜伦的全身像，最初是想要放进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的，被拒绝后雷思图书馆收留了它。馆内的书架成行排列，每个书架的末端都放着一尊石膏半身像，有历代著名作家，也有三一学院历史上的杰出人物。
　　雷恩图书馆馆藏丰厚，其中包括1250份中世纪的手稿和约7万本1820年之前印刷的书籍。亲眼看到莎士比亚的笔记本、诗人约翰·弥尔顿的手稿、带有牛顿个人注释的《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第一版，艾伦·亚历山大·米思（A.AMilne）《小熊维尼》的手稿……内心的激动真的非笔墨所能形容。环顾四周，不知当年培根、罗素、维特根斯坦喜欢坐在哪一张桌子上看书？印度第一任总理尼赫鲁、新加坡国父李光耀曾在哪排书架前浏览？徐志摩又曾在哪个角落静思？这种体验真是旅行中的无价之宝，也是人生中一种极大的满足。
　　走出图书馆，我带着一身书香，来到三一学院门前的一棵苹果树下，恭敬地站了一会儿。据说17世纪牛顿就是坐在这棵树下思考他那个世人皆知的伟大理论的，不过我现在看到的这棵树是1954年从牛顿的家乡林肯郡移植过来的。
　　除了图书馆，剑桥学生最喜欢去的恐怕就是酒吧了。老鹰酒吧（The Eagle）是剑桥最古老、最出名的酒吧之一，1667年开业，现在隶属于圣体学院。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得主弗朗西斯·克里克（Francis Crick，1916—2004）与詹姆斯·沃森（James Watson，1928—）在剑桥的卡文迪许实验室工作时，每周都要到老鹰酒吧喝上几杯。1953年2月28日，卡文迪许实验室的科学家们和往常一样在老鹰酒吧吃午饭，克里克匆匆赶来，兴奋地宣布他与沃森“发现了生命的秘密”——BNA的双螺旋结构。2003年，老鹰酒吧在入口的墙上挂了一块蓝色牌子，记录这一历史事件，沃森出席了揭牌仪式。如今，世界各地慕名而来的游客会在酒吧吃个饭、留个影，点上一大杯名叫DNA的啤酒，想象一下科学家们及剑桥师生在这里高谈阔论的情景。酒吧的天花板上还能看到许多“二战”时期的留言，是当时一些准备奔赴战场的飞行员写下的。
　　回酒店的途中，经过剑桥市中心的圣爱德华通道，我发现了一间很小的旧书店——Sarah Key Books-The Haunted Bookshop，成立于1987年。传说这个书店曾经闹过鬼，Haunted就是有鬼魂出没的意思。店里新书旧书都有，我随手翻开一本诗集，被书中的插画深深吸引住了。诗集的作者是英国维多利亚时期最重要的女诗人之一克里斯蒂娜·罗塞蒂（Christina Georgina Rossetti.1830—1894），插画出自英国画家弗罗斯·哈里逊之手。我对这本诗集爱不释手，一看标价，差不多要两万元人民币！但我最后还是把它买下来了，这本书一共只出版了350本，我买到的是第152本，上面还有1916年留下的字迹。

　　云上图书馆
　　雷恩图书馆免费对外开放，在当前的特殊时期，也可以选择上网云看书。2014年年初图书馆就开始重点推进数字化，学院拥有的1250份中世纪手稿中至少有85。份B经完成数字化，可在网上免费阅读，同时数字国书馆也在逐步扩展，不少现代手稿和精选印刷书籍也可以在网上阅览。网址：www.trin.cam.ac.uk/library/wren-digital-library/。 　　布宜诺斯艾利斯：翻阅“南美巴黎”的旧时光
　　布宜诺斯艾利斯最著名的书店——雅典人书店（El Ateneo Grand Splendid）坐落在巴瑞诺特（Barrio Norte）的圣菲大道上，营业面积超过2000平方米，堪称南美书店之冠，可能也是世界之冠。我两次去布宜诺斯艾利斯，这家书店都在我的行程单上。
　　雅典人书店的前身是大光明剧院（Teatro Gran Splendid），由建筑师Per6和Torres Armengo设计，1919年落成，拥有1050个座席。大光明剧院以探戈舞演出最为出名，后来改装成了电影院，1929年放映了阿根廷的第一部有声电影。2000年，电影院谢幕，书店取而代之，在建筑师费尔南多·曼佐恩（Fernando Manzone）的指导下，这片宽敞的空间变成了爱书人的天堂，此后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
　　雅典人书店内部保留了昔日大剧院的一些经典元素：深红色的舞台幕布，精美的浮雕，礼堂式的照明，还有意大利画家纳萨雷诺·奥兰迪（Nazareno Orlandi）创作的穹顶壁画《和平的寓言》与特罗雅诺·特罗雅尼（Troiano Troiani）雕刻的女像柱。书店也很注重音乐传统，二楼有出售古典及爵士乐CD的专区，较高楼层的侧向走廊展示了盛大舞会和探戈舞表演的黑白影像，可以看到卡洛斯·加德尔（Carlos Gardel）、弗朗西斯科·卡納罗（Francisco Canaro）、伊格纳西奥·科西尼（Ignacio Corsini）等探戈艺术家的身影。
　　书店的咖啡厅昔日是剧院的舞台，我买了一杯咖啡，拿了两本书，躲进了由剧院包厢改造而成的优雅舒适的小阅览室。不知是否受到剧院气氛的影响，我的思绪有点飘移，耳边响起了电影《贝隆夫人》的主题曲《阿根廷，请别为我哭泣》……
　　除了雅典人书店，托尔托尼咖啡馆（Cafe Tortoni）也是感受布宜诺斯艾利斯文化传统的好去处。这个拥有160多年历史的咖啡馆就是一本活着的城市文化传记，传颂着“南美巴黎”的风云往事。
　　托尔托尼咖啡馆是阿根廷现存最古老的咖啡馆，1858年由一位姓Touan的法国移民建立，最初位于里瓦达维亚街（Rivadavia Street），1880年搬到了五月大道（Avenida de Mayo），距离雅典人书店不到3公里。曾有不少名人将这里当做第二个家，如今在店里可以看到作家博尔赫斯、诗人阿方西娜·斯托尼、探戈歌王卡洛斯·加德尔的蜡像，还有其他一些名人的头像，墙上挂着很多旧照片，记录着这里的光辉历史。
　　托尔托尼咖啡馆的食物比其他咖啡馆要贵一些，但地下室的探戈表演可算是城中最实惠的演出之一，演出场地不大，最多可容纳55人，本地观众的数量要超过游客，他们喜欢在看演出的时候享用店里招牌的吉拿棒。除了探戈，地下室也会举办爵士乐演出、诗歌朗诵等活动，需要提前预约订位。
　　和欧洲的咖啡馆不同，托尔托尼咖啡馆是封闭式的，没有露天座位，也没有大落地窗，坐在里面可以看到门外排起的长队，但从外面完全看不到里面。或许正因为如此，这座城市的旧时光才得以完好地封存在里头吧。

　　Tips布宜诺斯艾利斯国际书展
　　一年一度的布宜诺斯艾利斯国际书展通常在4月下旬至5月上旬举行，可以说是西班牙语国家最重要的年度文学盛会，也是拉美地区规模最大的书展之一。2019年的书展有大约40个国家和地区的国书界人士参展，参观者超过100万人次。2020年的第46届书展原定于4月21日开幕，因受到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而推迟。

　　波尔图：探寻“美好生活”的魔法
　　2019年我去渡尔图时拜访了这家书店。书店粉白的外墙立面混合了新哥特式和新艺术风格，四周装饰着雕花，两侧绘制有代表艺术和科学的人像。想进入书店，得先到附近的一家店铺排队购买门票，票价5欧元，买书的时候门票可以抵扣部分金额。据说，就算一年一本书也没卖出去，这个书店单靠卖门票就能盈利。书店内部由工程师札维耶·埃斯戴尔（Xavier Esteves）改造而成，空间效果十分奇异，我一进门就看到一个巨大的匹诺曹木偶从天花板上吊下来，原来店内正在举办以匹诺曹童话为主题的展览。
　　书店中央有一个弯弯曲曲的血红色的木楼梯，可以通往三楼。这个木梯是莱罗书店的灵魂，也很容易让人联想起霍格沃茨魔法学校中那些令人捉摸不定的古怪楼梯。拍起头，天花板巨大的彩绘玻璃上写着书店创立者莱罗兄弟的信条：“Decus in Lahore（工作最光荣）”书店一楼有葡萄牙语、英语、法语等各个语种的书籍，中间区域摆放的是畅销书和本土诗人的作品。二楼可以找到关于波尔图花砖的书籍。
　　想追寻J.K.罗琳的脚步，除了莱罗书店，还可以去Cafe Majestic坐一坐，罗琳曾在这家咖啡馆写下《哈利·波特与魔法石》的部分段落。就算不是哈利·波特的粉丝，这家咖啡馆的咖啡与甜品也值得你消磨一两个小时的时光。
　　波尔图是一个迷人的海港城市，活泼、美丽而多元化。我住的酒店由一间旧银行改造而成，共有3层，每层6个房间，建筑中央立着一个大旋转楼梯，每_层的楼梯周围都有一些顶天立地的书架，放满了世界各种语言的书籍，书架间的墙E挂着大幅的现代油画，周围则摆放了十多张不同设计冈格、不同颜色、不同材质的沙发。酒店的客房面积很大，天花板很高，透过同样高大的窗户可以望见对面小山上的民居。房间里的家具有着20世纪30年代Art Deco的格凋，简单，温暖，令人愉悦。早上，我捧着刚冲好的咖啡，光着脚跑到旋转楼梯边，找一张喜欢的沙发，坐下来读会儿书，然后去附近河边的小餐厅吃早餐，看海鸥在空中漫无目的地飞翔;下午去对岸加亚新城的卡朗酒庄（Calem）闻一闻波特酒的香气，吃一顿大餐，再找个小酒吧喝上一杯，听听葡萄牙的国粹法朵（Fado）;晚上云游归来，不想睡觉，又会带上一杯酒投奔到楼梯旁边的秘密空间，耳机里流淌出心爱的音乐，暂时将心放空……就这样度过美好的一天。

　　Tips圣约翰节
　　6月23—24日是渡尔圉最重要的节日——圣约翰节，它原本是一个向施洗者约翰致敬的节日，已有600多年历史，10世纪开始真正融入当地生活。有评论说圣约翰节是欧洲最热闹的街头节日之一，但它在葡萄牙之外尚不知名。节日期间，人们会涌向市中心和一些传统街区参与庆祝活动，除了例行的美食美酒、音乐舞蹈，庆典中还有一项独特的传统——用韭蒜花敲打别人的头来传达爱意，现在大多数人已经改用塑料锤了。夜晚人们会聚在一起放圣约翰灯，选种灯与中国的孔明灯很像，将节日的夜空装点得宛若星河。
　　因为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2020年圣约翰节的庆祝活动已宣布取消，希望明年6月能看到大家再次走上街头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