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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不少省份都下了多日的大雨,珠江三角洲的一些村落甚至发生内涝。
其实这在珠江三角洲,并不是不可思议的现象。珠三角水网密布,又适逢降雨季节,以西江流域为例,每年五到八月的降水量占全年降水量的80%。雨量大,雨水不止的话,很容易因排水不畅、内水不能外泄等原因造成涝灾。
从明清建县开始,顺德每年的五月都离不开“大水”,也就是涝灾汛灾。《顺德县志》中,有不少记载,如 “嘉庆十八年(1813年)五月,大水,八月始退。嘉庆二十二年(1817年),五月,大水,桑园围溃决,水浸两月余。在籍侍郎温汝适向朝廷借帑银八万两转贷南海、顺德商人,以利息作桑园围岁修费用。嘉庆二十三年(1818年)五月,大水,八月始退。”
也许因为涝灾多,地方官员的政绩,一直离不开修堤建坝,对民生的关切,也往往体现在修堤筑围。顺德籍的学者李文田,光绪年间任翰林侍讲,后因为直谏,辞官回到广东,本来是赋闲的生活,但实干力极强的他在两三年的时间内,就修复了北江的两段堤围,其中一段至今被称为“探花围”。
另一段是石角围,李文田说:“虽论水力,原不必如此足可支持,然倘有一分可筹,则纵过于坚牢,亦不得谓之耗费。”特意指出这条修复的堤可保本地三十年无惧水患。
作为李文田一生政绩中重要的一笔,这个工作被隆重载入史书,这也侧面说明了岭南人民对于防汛防涝的格外看重。
水利史对于岭南人民来讲,是地方史的重要内容。早在1915年,广东治河处的正工程师柯维廉,曾经写下一份周全的“治河事宜”。
普通人的生活里,对水的利用和防控,已经深入到很多细节。在岭南普通人家的童年记忆里,都有一些关于防汛防涝的回忆,比如1998年南方暴雨频发,在顺德龙江的左滩村,甘竹滩水电站的桥面与水位相差仅仅三尺,非常危险。全村人都记得那个夏天,大家一方面昼夜不停时刻关注水位升降,一方面做好随时撤退的准备,有的村民晚上睡觉都抱着存折。
珠江三角洲的乡村,村内布满沟渠河道,河沟两岸常有一些房子。建在水边的房子看起来很有风情,仿佛岭南的“威尼斯”,但它们绝大多数都是占用水面的违规建筑。有一些房子很破败,却无法重修,因为重修的话,必须后退五米,如此一来,房屋面积会大大缩小。
最初多数房子是在水边简单搭建的草棚木屋,屋顶放一些编好的甘蔗叶子遮阴。夏天很凉快,临水的屋子,风也会凉一些,广东人说的“风凉水冷”,就有这个意思。
占地尽量多一些,这可能是人的本能,于是,在河边的这些房屋,每过几年就往前面加建一点点,再过几年又往旁边加建一点点,占的水面也越来越多。慢慢地,木棚变成砖房瓦屋,但是占了水面的那部分,也不可能还回去了。
河道里面什么东西都有。划龙舟的人們下水嬉戏,看似欢乐,但从河道里也会捞出拖把等废弃物。大家对此也是习惯的,看了看,多半又扔回河里。
还有一些村子遗留着以前沿河而建的公厕,是直接搭建在水面上的,排泄物包括手纸之类都落到河里。
从这些细节去想,我们会觉得枕河而居的生活并无诗意。以往人们取之以水,还会更注意河道的清洁,现在有了自来水,河渠卫生一落千丈。
然而,在防涝方面,有了巨大的进步。比如,每段外河都设有牢固的堤坝、水闸,这些水闸有一些是从清朝起就延用至今,每年都会重点检查和维修。
那些抱着存折睡觉、随时牵挂着河面是否上升、随时准备告别家园投奔外地亲友的日子,已经成为岭南水乡人民久远的记忆。现在的沟渠河涌带来的,也许不是突如其来的生死危险,而是悄然侵蚀居民健康的一些生活方式。
(编辑黄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