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政教育是一项旨在增强人们有效经营家庭能力的教育,却历来被视为女性专属的知识领域。本文首先以历史文献研究法追溯了家政教育的内容如何由男性知识向女性知识的嬗变过程。其次,分别从经济、媒介、知识体系与家庭观念等多重视角展开分析,勾勒出近代知识分子在寻求现代国家建设途径中性别图景的构建与家庭想象的期许,阐明家政教育的历史转型过程对于女性地位的构建作用,及其在20世纪初中国社会文化迁变中所扮演的角色。家政教育“性别化”的构建过程同时也是其近现代转型的过程。传统意义上的家政在明清之际便已形成一个相对具体的知识领域。最初,士人男性构建起家庭秩序,并将之生活化与教育化。随着社会经济迁变,女性以代劳与委任的协作方式参与家政内务。家政代理权的让渡延续了传统性别权力的分配模式的再生产,导致女性劳作价值的“遮蔽”。20世纪初,这一“遮蔽”情形成为知识分子以经济视角构建女性“生利”论述的依据,直指女性在家庭中的经济职能。新式“学者型”女性在学校教育体系之外的报章杂志中脱颖而出,形成一种专业而实用的知识取向。家政技艺的教授不仅用以裨补家计,更在被赋予振兴国家经济的使命过程中实现女性劳作的“商品化”转型。因此,以复兴女性家政技艺与家庭生产来促进国家经济的政治构想正是由家政教育来实现的。近代以降,报刊媒介的兴起成为家政知识生产与构建教育意涵的重要平台。不同于将劳作视为“俗累”的传统才媛,智识女性将自己家政劳作的经验书写成文并发表于报刊,在成为新的自我构建途径的同时也形成知识生产的新途径。媒介化的“家政书写”在弥合劳作与书写之间裂隙的同时,为报刊媒介中所开展家政教育的志业提供了新的契机。从知识生成的角度而言,探究家政知识的再生产历史,女性主持家政的实质经验也是不可或缺的珍贵文本。媒介的兴起还培育起家政教育“视觉化”的呈现方式。在报刊的助推下,经由学校教育所获得的性别职责与新家庭观念的家政劳作成果,转化为吸引公众瞩目的“社会性景观”,为“遮蔽”的女性劳作价值提供“展演”的契机。在新文化思潮的影响下,20世纪的中国还发生了家庭观念与知识传统的转变。代表西方现代中产阶级生活方式的家庭意识形态在带来思想冲击的同时,也为知识阶层“重建”传统的意象提供新的观念与知识图景。知识分子所向往的“幸福家庭”,不仅是形式上的家庭改制,更是一种科学、合理与秩序化的理想家庭。通过多重维度为“幸福家庭”的女性所应履行的职能角色提供现代性的阐释:不仅包括私人领域的再生产,还包括情感工作、审美劳作、卫生、营养、效率、哺养与教育等等一系列有助于实现国家现代化的事项与标准。女性职能在新家庭中的重构,被视为“幸福家庭”的政治理想与女性主体认同的“想象性构成要素”发挥效用。同时,现代家庭也是作为女性可以获得社会性价值的全新空间而被构建的。因此,就20世纪初家政教育所处的历史语境与其所肩负的时代使命来看,女性在家庭中“现代性自我”的实现与现代国家想象密不可分,在近现代中国社会与家庭想象中扮演至关重要的角色。综上所述,本文呈现出性别图景与家庭想象下的社会变迁,为考察家政教育文化的近现代转型提供多重独特的视角,也为今天重新审思家政教育提供更丰富的历史参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