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务舞弊历来是社会广泛关注的焦点,国内外资本市场频繁发生上市公司财务舞弊事件已成为世界性公害。即使在监管严格与成熟的美国,上市公司亦频频爆出财务舞弊丑闻,世界电信、美国环球航空等知名巨头均陷入财务舞弊的旋涡,持续刷新了人们对财务舞弊的认知,使世界资本市场都笼罩在财务舞弊的阴影之下。近年来中国上市公司财务舞弊丑闻也屡见不鲜,如康美药业、欣泰电气、大智慧、康华农业等,遍及各行各业,摒弃了“诚信为本,操守为重,坚持准则,不做假账”的职业操守。公司财务舞弊反映了社会整体信用体系的缺失,不仅使财务报告的可靠性急剧下降,而且损害了外部投资者的合法权益,不利于资本市场的健康发展,给整个社会带来严重的财富损失。因此侦测与防范公司财务舞弊是理论界与实务界都非常关注的问题。2014年10月16日,中国证监会颁布了《关于改革完善并严格实施上市公司退市制度的若干意见》,对上市公司的退市行为提出了明确的制度安排,尤其是“实施重大违法公司强制退市制度”,重点针对欺诈发行、重大信息披露等违法行为。因涉嫌犯罪被证监会依法移送公安机关的,证券交易所应及时暂停或终止其股票上市交易,落实《证券法》关于暂停上市与终止上市的相关规定。2018年11月16日,中国沪深交易所发布《上市公司重大违法强制退市实施办法》,明确提出对上市公司违法违规行为的严肃处理,也表明了中国资本市场监管方对于上市公司舞弊行为坚决制止的态度。虽然中国资本市场的法制环境不断优化,上市公司的治理水平得到显著提升,但依旧存在诸多不规范之处,舞弊的案例仍旧层出不穷。在大数据时代背景下,公司财务舞弊行为更加隐蔽,舞弊者有更高明的手段操纵财务指标,单独的财务信息很难捕捉财务舞弊的动机并预防财务舞弊。非财务信息的文本分析是近年来金融、会计领域的热门话题,非财务信息的价值相关性越来越高。非财务信息因不存在固定披露格式而且容易被管理层操纵,非财务信息文本被操纵用于迷惑或误导信息使用者的现象普遍存在,通过对年报尤其是“管理层讨论与分析”部分（下文简称MD&A）的文本操纵配合公司的负面信息隐藏行为,以达到掩饰财务舞弊之目的。非财务信息的价值及其作用机理未被充分挖掘,基于深度机器学习的文本分析方法可以提高对非财务信息的可理解性和可信度,进而充分发挥其应用价值。基于深度机器学习的文本分析可以提高非财务信息的可理解性与可信度,以及非财务信息的总体利用率,进而充分发挥其价值相关性。具体而言,本文采用深度机器学习方法或自然语言处理技术对年报MD&A部分进行文本分析,帮助信息使用者更好理解MD&A文本信息,帮助监管者实时监控MD&A文本披露质量,从而提高MD&A文本信息的价值相关性。基于此,本文在探讨公司财务舞弊与年报信息披露的文本操纵的基础上,分析公司财务舞弊前后年报文本信息时序变化规律。首先,本文利用年报文本相似度、复杂度以及语调衡量年报文本形式特征,探究公司财务舞弊前后年报文本信息形式特征时序变化规律。其次,本文利用年报文本风险信息、特质性风险以及非特质性风险衡量年报文本主题特征,探究公司财务舞弊前后年报文本信息主题内容时序变化规律。再次,本文利用短窗口的股价变化捕捉市场识别公司利用文本操纵掩饰财务舞弊的行为的过程,从中长期来看市场能逐渐察觉是否反应在股价上,验证市场对这种行为的渐进识别过程的有效性。最后,本文尝试探析年报文本信息侦测公司财务舞弊行为,为监管者侦测财务舞弊在人工智能背景下提供新的视角。本文主要研究内容如下:第一,公司财务舞弊与年报信息披露形式特征的文本操纵,即公司财务舞弊前后年报文本信息形式特征时序变化规律。首先,公司进行财务舞弊时,会策略性的降低文本相似度,提供更多合理性的解释或者用海量信息分散或淹没投资者对财务舞弊迹象的关注,比通过重复重要或不重要的信息以提高文本相似度,更符合掩饰财务舞弊行为的逻辑。其次,较低可读性会引起市场的负面猜测,然而较高可读性能向市场传递清晰信号并带来积极效应,以更具可读性的方式披露能对财务舞弊迹象进行合理解释的信息,更有利于掩饰财务舞弊。最后,市场参与者对乐观语言、情绪或语调作出积极反应,对悲观语调的反应较温和,采用乐观语调比悲观语调更有利于掩饰财务舞弊。这些分析表明,公司进行财务舞弊的同时,非财务信息文本的相似度更可能降低、复杂度更可能提高以及语调更可能趋于乐观。本文研究发现:（1）公司进行财务舞弊时,MD&A文本的相似度显著降低、复杂度显著提高、语调显著更加乐观。但财务舞弊被查处后,MD&A文本特征发生了完全相反的变化,即相似度显著提高、复杂度显著降低、语调显著更加不乐观。从而说明财务舞弊引起了MD&A文本特征的规律性变化。（2）财务舞弊前后MD&A文本形式特征的规律性变化主要体现在舞弊之心较强、舞弊机会较多、舞弊需求较强烈以及舞弊被暴露概率较小的企业。具体而言:代理问题与融资约束程度越严重,公司越有舞弊之心;内部控制缺陷越多、公司治理效率越低,公司越有舞弊动机;股票增发与薪酬动机越强、外界压力越大,公司具有舞弊需求;地区法律环境越差、舞弊查处间隔期越长,公司舞弊被暴露的可能性越低。在上述情况下,公司更可能进行财务舞弊并利用MD&A文本操纵加以精心掩饰,因此也说明财务舞弊前后MD&A文本特征的规律性变化是公司利用MD&A文本操纵精心掩饰财务舞弊的策略行为。第二,公司财务舞弊与年报信息披露主题内容的文本操纵,即公司财务舞弊前后年报文本信息内容时序变化规律。公司进行财务舞弊时,管理层会增加上市公司年报文本信息的解读难度,给投资者正确解读公司信息带来很大挑战。管理者出于自利动机会策略性披露年报文本主题内容。具体而言,由于文本信息披露的可控性更强,为避免被拆穿,企业可能减少文本信息披露的信息含量,增加非特质性信息披露,比如政策风险、汇率风险、审批风险、税收风险等;同时减少特质性信息披露,比如经营风险、供应链风险、销售风险、财务风险、会计风险、审计风险、重组风险,达到掩饰财务舞弊的目的。本文研究发现:（1）公司进行财务舞弊时,公司会策略性利用年报风险主题内容进行文本操纵,具体表现为:年报文本风险主题内容显著减少、特质性信息显著减少、非特质性信息显著增加。公司更可能进行财务舞弊并利用MD&A文本操纵加以精心掩饰,因此也说明财务舞弊前后MD&A文本主题内容的规律性变化是公司利用MD&A文本操纵精心掩饰财务舞弊的策略行为。（2）公司策略性利用年报风险主题内容进行文本操纵的行为在盈余管理空间小、两职合一和法律化水平差的公司中更为显著,公司内部与外部治理状况均显著影响公司利用文本主题内容掩饰财务舞弊行为。此外,文本主题内容操纵对数字信息操纵具有替代作用;公司通过利用MD&A文本操纵精心掩饰财务舞弊的策略行为,管理者能够获取更高超额薪酬。第三,市场能否有效识别公司利用年报文本信息掩饰财务舞弊。公司利用文本操纵精心掩饰财务舞弊行为,会暂时性迷惑市场参与者对信息的理解,增加市场对此行为的识别难度,延缓了市场对财务舞弊的识别进程。公司精心掩饰的行为可能让短窗口股价对财务舞弊不产生任何反应,加剧了信息漂移现象。同时公司利用文本操纵掩饰财务舞弊的过程其实也是坏消息积累的过程,而市场对这种行为的识别过程也是坏消息慢慢释放的过程,因此公司利用文本操纵精心掩饰财务舞弊的行为可能引发较大的股价崩盘风险。这些分析说明市场需要较长时间才可能识别公司的精心掩饰行为。本文研究发现:尝试利用五天、九十天以及一年三个窗口期的股价变化捕捉市场识别公司利用文本操纵掩饰财务舞弊的行为的过程,并发现短期内市场无法识别公司刻意舞弊并精心掩饰的行为,但从中长期来看市场能逐渐察觉,反应在股价上,从而说明公司利用文本操纵精心掩饰财务舞弊获得了短期收益,而市场对这种行为的渐进识别过程也体现了其部分有效。公司利用MD&A文本操纵对财务舞弊的精心掩饰,减弱了短窗口的市场反应,加剧了信息漂移现象,提高了股价崩盘风险,从而说明公司掩饰财务舞弊的信息策略行为增加了市场的识别难度。第四,年报文本信息侦测公司财务舞弊初探。首先,本文分析现有财务舞弊侦测模型的缺陷;其次,提出年报文本侦测财务舞弊的重要性与可行性,重构文本分析侦测财务舞弊相关模型,尝试用最近年度的文本数据侦测财务舞弊行为,验证了年报文本侦测财务舞弊的可行性;最后,预测结果可用于监管机构加强对资本市场信息监管,提前发现并查处财务舞弊问题,提炼本文研究对实务工作的指导意义。本文可能的创新点在于:第一,本文丰富了会计信息披露的研究。现有信息披露的研究主要聚焦信息披露质量评价、影响因素以及经济后果,披露的形式表现为管理层业绩预告、年度报告、季度报告、其他公告,而关于年报信息披露的研究相对匮乏。同时,国外对于风险信息披露的研究重点探讨资本市场参与者对风险信息的识别与感知能力,较少研究公司进行财务舞弊时的策略性披露非财务信息的行为,本文研究也拓展了国内风险信息披露领域的研究。第二,本文采用实证研究方法验证了现有经典财务舞弊理论,有助于拓展财务舞弊动机的研究。财务舞弊动机理论经历了漫长的发展时期,包括冰山理论、三因素理论、GONE理论、因子理论等,大多采用规范研究方法阐述公司财务舞弊动机,缺乏研究方法的有力佐证,本文采用实证研究方法验证了经典GONE理论的合理性,与公司财务舞弊的动机有效契合,补充了财务舞弊的动机的研究。第三,本文从非财务信息文本角度拓展了财务舞弊识别的研究,为监管者提供全新的视角与方法侦测公司财务舞弊行为,防范于未然。在大数据时代背景下,公司财务舞弊行为更加隐蔽,因此财务指标的预测能力有限,单独的财务信息很难识别财务舞弊的动机并预防财务舞弊。而管理层披露的文本特征预示了财务舞弊的披露方式,相对于财务指标,文本对财务舞弊的预测作用较财务指标的预测更加有效。现有研究较少聚焦年报文本信息这一重要文本披露形式,MD&A文本信息为识别财务舞弊提供了全新的视角,因此监管者可以依据公司MD&A文本变化规律并结合舞弊形成要素对财务舞弊进行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