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麦克维尔·库切是当代南非最著名的小说家、文艺评论家、翻译家及学者,其小说作品以南非种族隔离前后的社会为创作语境,书写了南非社会所有种族群体所遭受的浩劫与苦难,揭示了国家、权力、暴力及其意识形态的普遍本质。本文从当代文化研究与意识形态批判理论汲取批评视野,通过库切20世纪80年代连续出版的三部小说《等待野蛮人》、《迈克尔的生活及时代》及《福》之重读,探讨南非社会种族隔离制度和历史浩劫给普通民众遗留的心理阴影,分析这种萦绕心间之噩梦的表征模式,追溯在南非这个特殊而典型的文化语境中“国家与暴力”与“主体与权力”的密切关系,揭示种族隔离社会作家的政治书写模式。本文认为,库切辉煌时期的此三部作品都以象征性或寓言体的形式书写当代南非社会,以“狱中札记”的洞察力和反思性解析了南非社会种族隔离的噩梦,解剖了社会群体普遍遭受厄运与磨难的意识形态本质,即文明与野蛮二元对立所建构的种族差异、以国家为暴力合法化基础所建构的二元疆界差异、以权力撒播性为特征所建构的二元主体性差异。这种国家、权力、暴力、主体在当代南非这个人类文明怪胎中表现得异常明显,也正是库切政治书写的叙事核心。全文共分三章论述。首先,通过《等待野蛮人》之重读,揭示国家与暴力话语的意识形态本质：通过分析小说中的酷刑暴力,探讨文明人对于他者身份的暴力话语,论证文明与野蛮二元对立的任意性；通过对国家强权的暴力任意性的分析,论证国家如何运用法律、公正、历史等话语手段,制造敌人,从而取得自身暴力统治的合法化；通过小说对暴力统治猖狂的南非社会现实意义的探讨,论证该小说独特的投射视角和道德纬度。其次,通过《迈克尔·K的生活及时代》之解析,探讨主体与权力话语的互生关系,揭示权力对主体性的运作和操纵：汉力的谱系生成主人公迈克尔·K的身份构建,其体格、容貌、身体缺陷、行为举止都是权力的产物;他的数次出逃不但没有摆脱物理权力的监视,也无法逃脱权力话语的窥视；作为一种“看不见的手”,权力渗透到社会关系的方方面面,例如学校、医院、营地、监狱,运用规约囚禁、规训、惩罚主体。第三,通过《福》之解读,通过聚焦主人公对于真相和作者权威所展开的象征冲突,探讨了作者文化层面的政治书写模式：通过对殖民话语的“逆写”,库切寓言性地把“帝国暴力”投射为南非社会的“种族暴力”,演示了话语操控过程中的拒绝和抵抗,再现了种族和殖民话语是如何通过美化和妖魔化获得自身合法性的；通过解构种族和殖民话语的合法性过程,揭示了作者试图颠覆象征权力和话语霸权的政治书写方式。最后,通过对三部小说的整体概括,探讨种族隔离噩梦的核心内容,揭示了整个人类文明历史的意识形态本质。库切将种族隔离政权下的南非社会作为当代文明黑暗之花的绝佳例证,以三部作品符号化和象征性的叙事策略,展示了人类文明与文化的噩梦：国家为自身暴力和权力寻求合法性,主体被权力话语塑造和操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