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的本质:本质的语言——海德格尔后期的语言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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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问题是海德格尔毕生思考的问题,这一问题自始至终规定着他的思想道路。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并克服传统的形而上学,海德格尔尝试了许多不同的途径,涉及到许多领域,如真理、技术、艺术、语言等。其中,语言问题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海德格尔之所以关注语言问题,是因为语言可以通达存在本身,为存在从而也为人提供居所。   海德格尔对语言的探讨是依照存在的历史性命运展开的,对存在的不同理解规定着对人的理解,而对存在和人的理解又规定着对语言的理解。语言在历史中的不同显现就是存在和人在历史中的不同显现,由此展现了什么曾在、什么当前在和什么将在的整体关系。因此,本文的各个部分都或显或隐地贯穿着存在、人、语言三者的关系。   海德格尔的语言思想是从对已经发生的传统形而上学语言观的批判开始的。在他看来,传统形而上学有一种独特的提问方式,即它总是在问“是什么”这一问题。从这一问题出发,传统形而上学把存在看作一切具体存在者的抽象本质和根据,看作存在者的本原和载体,而一切具体的存在者仅仅作为存在的派生物存在。在这样理解的过程中,存在被实体化,被置于另一个更高的、超越于所有具体存在者之上的、但却实实在在存在的世界。也正因为如此,存在也就成为一个空洞的东西,成为一个疏远甚至背叛和反对存在本身的阴影。在这样做的时候,传统形而上学并没有意识到,它已经把存在和存在者混淆了,存在本身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作为存在者来理解和处理,而存在本身却被遗忘了。当形而上学从这样的存在视野看人的时候,人就被从抽象的理性本质来认识,并最终把人看作是一切存在者的主体和根据,而一切别的存在者都被看作与主体相对的客体,它们的存在与否要看它们是否在人的科学理性思维中显现,从而由作为主体的人来决定,人因之成为世界的主宰,而一切存在者都成为人的表象物并为人服务。语言正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来界定其本质的,作为人表达思想的工具和手段而存在,它表现在声音和文字等符号中,被固定在语法和理性化的系统中,指向某一个确定的对象,于是,语言就和固定的存在者联系在一起,在既定的概念中作为存在者而被对象化、凝固化。因此,在传统形而上学的视域内,无论是存在、人,还是语言,都只能作为确定不变的存在者而存在。   存在的历史发展到当前的技术时代,形而上学由于耗尽了自身的一切继续向前的可能性,最终走向了终结和完成。在这里,技术的本质“座架”将一切聚集于单一的技术展现中,在形而上学史开端中形成的主体和客体的关系转变成持存物和持存物的预定者的关系。也就是说,在技术的绝对统治下,存在者整体的本质展现为持存物,而人的本质则成为持存物的预定者。随着传统形而上学的完成,形而上学的语言也走向完成。在技术时代,语言也被座架所预定,走向技术化,形成了技术时代特有的语言,即信息。在这里,形而上学语言的符号化和工具性发展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信息语言以标准化、单义性、精确性等为特征,被贯彻于一切领域,沦为技术统治的工具。而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语言,其根源除了技术座架的作用外,更深刻的原因还在于语言自身遮蔽的本质,以及形而上学的科学思维方式。在它们的共同作用下,特别是在座架的支配下,技术化的语言进一步走向其极端,形成“语言的语言”,即一种能够自我复制、自我指涉的“元语言”,形而上学的语言就此走向完成。在技术化的语言中,语言本身被深深地遮蔽着,存在本身的到达也在其中被遮蔽而受到威胁,进而危及到人的生存,而人们对这一危险却浑然不知,甚至极力掩蔽,使危险本身也被遮蔽着,这是危险中之最危险者。但是,危险之中也隐含着拯救的发生,因为危险警醒着人,从而产生获救的可能性,使得转向本真语言的可能性展现出来。   海德格尔认为,在形而上学的语言完成后,必定转向真正本质的语言。海德格尔改变了追问的方式,问存在“如何在”。他追寻一种返回的步伐,要更源始地思存在的“开端”。他认为有两个开端,第一个开端是前苏格拉底的早期希腊思想,在这一开端中,他把存在思作ψυσι。作为存在的ψυσι在古希腊指的不是“自然”,而是“涌现”,是出于自身原因的呈现,是既绽开又持留的强力,一切现象包括在今天看来处于对立关系中的两大领域即物质和精神都属于ψυσι。海德格尔认为,另一个开端就是他所处的时代,在这里,他把存在思作Ereignis。Ereignis是海德格尔引入的被认为比“存在”更丰富、更本源的词语,表示“在直接经验到的独特性中成其本身”。它具有源初的引发作用,可以引发一个事件,成就一个事物,是一切存在的本质渊源。ψυσι和Ereignis这二者有着共同的本性,它们既显又隐,在给出存在者的同时,将自身隐去,是在场和在场者的双重体,是在场者之在场,因而是二重性之纯一性。海德格尔对ψυσι和Ereignis的阐述表明,本质的存在不是静态的确定范畴,而是处于动态的变化之中。这样的存在赋予人以真正的本质。和本真存在相关联的人是“此在”,他作为绽出的生存出离自身,站到存在的澄明中,向存在开放。这样的人没有固定的本质,充满了可能性,并向着一种不可能的可能性存在,即作为终有一死者存在,以这一身份出现的人没有作为主体的无限意志,当他面对死亡时,凸现出的是自身的有限性。作为有限的终有一死者,人不能规定存在,从而退守自身,归属于存在,看护存在,让存在本身自由显现。在海德格尔看来,和这样的存在与人相应,语言就不再是人的工具,而是存在本身的运作。在存在的第一个开端,ψυσι的运作表现为λóγο,而在存在的另一个开端,Ereignis的运作表现为Sage,λóγο和Sage作为存在之自行遮蔽的到来,就是本质的语言,海德格尔称之为道说。本质的语言作为存在本身二重性之纯一性的运作,表现为寂静之音,它与声音没有直接的关系,而是一种宁静。寂静不是绝对的无声,它把一切召唤入天、地、神、人四重性之世界整体之中,使一切聚集而到来,所以,聚集之召唤就是轰鸣。作为寂静之音的语言使存在本身在显现的同时又隐去,给出存在者的存在,从而使存在得以保藏,因而是存在的家。   本质的语言即道说有两种突出的方式,即诗和思。海德格尔对传统形而上学关于诗和思的观念进行了批评,认为诗不是某种文学的样式,思也不是理性化的、表象的、计算性的思维,并从存在的角度阐释了它们新的内涵。海德格尔认为,语言本身就是根本意义上的诗,诗因此被看作是最纯粹的语言,是出自存在本性的生成方式,是存在之真理的创建。与此相关,艺术作为真理之自行置入作品,它在创建世界的同时确立大地,展现出存在的无限丰富的内容,因此在本质上也是诗。在作诗中,人们获得度量自身的本真尺度,使人能合乎本质地作为自身存在,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海德格尔把思看作对存在的应和,在其归属于存在之际获得规定性,因此,思就是对存在本身的思。这样的思被称作沉思之思,它有两种姿态,即泰然任之和虚怀敝开,它使人们改变对存在任意支配的态度,让事物自立、自足地安于自身,并对存在之神秘敞开和接纳。沉思之思是对本真存在的回溯,是对开端的存在本身的追忆和思念。因为存在给予一切以本质,因此,对存在的思也就是对存在的感谢。诗和思是两种不同的道说方式,因而是有区别的,但同时,它们又有着共同的本质要素,即都归属于存在及其道说,都意在使人获得诗意的栖居,因此,两者是亲密的区分,是近邻关系。   海德格尔把他对语言的探讨看作是在通向语言的途中,因为我们只能获得一些语言的经验,但永远达不到语言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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