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家窑彩陶是史前中国先民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特殊结晶,是原始文化的典型代表,其以形态各异的纹饰符号生动地反映着中国先民的原始思维,这种原始思维最直接地表现为不同类型的物象崇拜。同样,中国上古神话也记录了中国先民对于世界的认知与思考,也反映着先民的原始思维。以物象崇拜为主的原始思维作为纽带,中国上古神话完全可以与马家窑彩陶纹饰相互勾联,互释而彰。以马家窑彩陶纹饰作为图像文献来解读中国上古神话,首先必须从考古发现、分布状况,文化分期及其特点等方面对图像文献的外延因素进行清理;其次,对马家窑彩陶纹饰的起源、功能分别进行考察,纹饰的产生是原始初民社会生活中无意识的生产劳动痕迹与有意识的精神心理诉求共同作用的结果,同时也兼具审美与实用的功能。马家窑彩陶纹饰大致可以分为自然纹饰、动物纹饰、植物纹饰三种。本文主要讨论的与神话相关的自然纹饰为太阳纹与水纹两类,太阳纹以“卍”字形、“十”字形为主,水纹饰则以波形纹、漩涡纹为主。对于原始先民的社会生活而言,太阳与水无疑是生产生活中最为关键的要素。我们说,马家窑彩陶纹饰中的太阳纹与水纹其实是先民日神崇拜与水神崇拜观念的早期形态,而传世文献中众多日神神话与水神话其实是这种早期形态的观念承袭。另外,中国上古神话中的始祖神话与马家窑彩陶器物上的鸟形纹饰、蛙形纹饰之间也存有相同的原始文化因子,即祖先崇拜。在“互渗律”的作用影响下,原始先民在其认知方式中将祖先人格化,又赋予其神性特质,将这种认知方式具体投射至具有功勋的已逝祖先,即认为祖先的权威性能够庇护氏族后裔,为其带来福祉。初民基于记忆的表象性,形诸器物纹饰,即是鸟形纹与蛙纹;诉诸文字即是传世文献中的祖先神话。彩陶纹饰中以葫芦纹、叶形纹为主的植物纹饰与上古神话中的植物神话同样也具有文化心理上的内在趋同性,即两者都蕴含着生殖崇拜这一原始思维。因为认知能力的局限,原始先民无法从表层秩序直接理解生殖现象的奥秘,故而形成生殖崇拜的原始思维,通过物我互换的思维程序或将其刻画为彩陶上的葫芦纹饰,或将其口传相传并写定为植物神话文本,其内在的精神诉求是一致的。要之,人类对于自然万物、宇宙人生的体认,始于未知恐惧与情感诉求,终于超验信仰与物象崇拜。马家窑彩陶纹饰与中国上古神话只不过是中国先民这一精神活动的不同记忆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