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法在网络空间的适用问题,是当前推进网络空间国际法治所面临的核心问题之一,也是维护国家主权和安全的困境所在,更是加剧国际社会分裂、竞争和冲突的重要根源。围绕国际法在网络空间的适用问题,国际社会既存在基本共识,又更多地陷入分歧和争论。目前,国际社会普遍认可现有国际法在网络空间的适用性。但是,国际法在网络空间的适用主要包含两个层面的问题:一是究竟应当适用哪些现有国际法?二是如何适用这些现有国际法?主要国家之间未能就上述问题达成进一步的国际共识。国际社会在有关国际法适用于网络空间的依据和正当性问题上所存在的分歧,是加剧上述两个层面问题的重要因素。质言之,各国在网络空间国际法治问题上所达成的共识,仅限于较为抽象和初步的层次,导致国际法在网络空间的适用缺乏共通的理念支撑,进而容易陷入矛盾或迷茫的境地。有关国际法在网络空间适用的理论基础,西方国际法学者曾相继提出“工具论”“习惯国际法论”和“替代方案论”。然而,这些理论不仅相互之间存在矛盾之处,而且难以实现逻辑上的自洽。国际法在网络空间适用的正当性,归根结底还在于国际法的社会基础并未发生根本性的改变,网络空间存在国际法的调整对象。国家是适用国际法的适格主体,国家对清晰的网络空间行为规范和权利义务的需要,推动着国际法在网络空间的适用。同时,国家和国际组织通过国际实践所传递出来的国际共识,是其正当性的内核,也是未来网络空间国际法治前行的主要动力。为深入剖析国际法在网络空间适用所面临的困境,本研究兼采宏观和微观两种视角,对国际法在网络空间适用的一般性问题和具体问题分别作出论述。从宏观视角来看,国际法在网络空间的适用问题包含适用内容、适用方法和适用主体三大层面。其中,国际法的适用内容选择主要关涉国家在网络空间中的权利与义务;以解释和类推为主要代表的国际法适用方法,与网络空间国际不法行为的判断和国际法律缺漏的填补息息相关;不同的国际法主体在适用国际法时所面临的问题及其解决,对网络空间国家责任的认定具有重要影响。值得注意的是,国际法在网络空间的适用内容选择,不可避免地掺杂着国家间的立场、价值观和国家利益之争。同时,国际社会适用国际法的方法主要包括法律解释和法律类推,法律解释表明国际法在网络空间的适用标准不明确,法律类推折射出国际法在网络空间的适用存在缺漏。国家和国际组织在适用国际法的过程中,需要非国家行为体提供技术及相关规范方面的辅助,从而增强国家责任法在网络空间的适用性。从微观视角来看,主权、不干涉和禁止使用武力三项原则在网络空间适用时所面临的争议较为集中,对国际法在网络空间的适用问题具有较强的表现力。上述三项原则在网络空间适用时,均面临法律术语内涵不明、规则适用标准模糊、规则存在缺漏和法律适用方法不统一等问题。这些问题的产生又与现有国际法律规则内容不明确、国际法的适用方法因适用主体而异有关。面对国际法在网络空间适用时所出现的问题与争议,主要西方国家不断加紧对网络空间国际不法行为及相关国家责任的认定,越来越多的新兴与发展中国家通过向联合国提交评论以表明其有关国际法适用于网络空间的看法和立场,在此基础上,网络空间国际法治的发展被推向新的阶段。尽管国际上两大阵营围绕现有国际法在网络空间的适用问题仍然存在显著分歧,网络空间国际实践的发展表明,两大阵营有关网络空间国际法治发展的一些看法逐渐趋同。同时,网络空间国际软法的发展成为该空间治理中颇为引人注目的一个热点问题。针对上述现象,国际政治学者约瑟夫·奈提出的“机制复合体”理论具有一定的阐释力,并对本研究中互补共进模式的提出具有较大影响。互补共进模式旨在为国际法在网络空间的适用提供新的分析视角和问题解决路径,将国际法律规范置于核心地位,把以国家、国际组织和其他非国家行为体为代表的网络空间行为体视作该模式运行的主要动力。然而,鉴于国际法律规范和网络空间行为体的作用存在不同程度的问题,互补共进模式的具体实施面临着潜在的风险和挑战。作为负责任的大国,我国从上世纪末开始积极参与网络空间的建设与治理,并与时俱进地调整我国的网络空间政策。然而,由于受到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发达国家的“威慑”与打压,在推动网络空间国际法治发展,特别是破解国际法在网络空间的适用问题方面,我国所面临的形势依然严峻。因此,做好不同时期的战略规划,对内全面提升我国的国际竞争力,对外倡导多边主义、塑造大国典范和争取全球范围内的支持者,是我国突破外部围困、维护我国在网络空间的主权与安全,引领和构建更加公平合理的网络空间国际秩序的出路所在。国际法在网络空间的适用应当是全面且平衡的。国际法在网络空间的适用不是终点,而是加强和完善网络空间治理、提升网络空间国际法治水平的重要阶段与路径。在该进程中,以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为依托,以和平、安全、发展与平衡为重要价值指引,全面平衡地适用国际法,并适时发展专门的网络空间国际法,不仅是解决国际法在网络空间适用问题的出路所在,也是推进网络空间治理,有效实现和维护各国在网络空间正当利益的前途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