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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羽是南宋著名的诗论家,一部《沧浪诗话》成就了他在中国诗学史上的地位。李泽厚先生认为,《沧浪诗话》与《乐记》、《文心雕龙》可并称为中国封建时期的三大美学代表作。尽管在宋元期间因种种原因《沧浪诗话》的影响相对寥落,但它在明清时期的炙手可热程度却是其他诗学著作无可比拟的。可以说,在整个的中国传统诗学发展的后半程中,《沧浪诗话》的身影处处可见。本文着重探讨《沧浪诗话》对清代诗学的影响以及清代诗学对它的接受。《沧浪诗话》的诗学要义主要集中在其中的《诗辨》篇之中。纵观整部《沧浪诗话》,严羽的说诗主旨主要体现在“妙悟”、“兴趣”与“别才别趣”等主要诗学观念之中。“以禅喻诗”是严羽说诗的特色所在,而“妙悟”正是“诗道”与“禅道”发生关联的接点。严羽论诗主张“以盛唐为法”,而“盛唐诸人,唯在兴趣”,“兴趣”为盛唐诸人的长处所在。“别才”、“别趣”是严羽批评宋诗“以文字为诗,以才学为诗,以议论为诗”之弊提出的诗学观念,而“妙悟”与“兴趣”则正可看做“别才”、“别趣”的具体所指。严羽说诗的总体特征则是表露出尊唐黜宋的倾向,并由此引发了后世诗学中长期的“唐宋之争”。就以上三个方面而言,严羽说诗尽管有具体的诗学任务——纠正宋代诗歌发展的偏向,但是他的理论无疑涉及到了诗学中具普遍意义的议题——诗之何为以及如何为诗,诗歌在“妙悟”与学力、性情与言理方面到底应做出何种选择?中国古代诗学中“诗言志”与“诗缘情”问题在此以交叉融汇的方式进入人们思考的视界。由于严羽论诗主要艺术的角度出发,因而并没有完美地解决困扰诗学发展的关键问题,但是却由此提出了后代诗论家长久思索的诗学议题。清代诗学是中国古典诗学的总结期,各种批评文献浩瀚无穷,对于传统中发展至此的各种诗学议题均有所探索,在对传统诗学的承继与总结中推动着诗学血液的涌动与流淌。源自对于前代诗学的反思,《沧浪诗话》进入了清代诗论家的批评视野。也正是由于反思的推动,《沧浪诗话》中诸多命题在清代诗学的建构中成为永久的动力。在唐宋诗之争问题上,《沧浪诗话》带给了清代诗学不尽的论评热情。唐宋诗作为一种前代资源,必然进入后代诗学家的诗学世界,而严羽的尊唐黜宋则引发了清代诗论家对于唐宋诗之优劣长期探索与论争。清代诗学的主体特征是祧唐祢宋,但是在此之外的尊唐派力量依然强大,同时也还有超越于唐宋抑或是兼取唐宋的主张。正是存在着对于诗之唐宋的复杂态度,因而对于肇自严羽的唐宋问题也必然不会简单。在这个问题之外,还存在着一个更加具体论题——四唐的划分。在清人看来,四唐的划分实无可取之处,他们纷纷从各个角度对此加以批判消解,但是在实际的批评中却又不得不从而用之。此其对于清代诗学的影响之一。其次,在清代诗学文献中存在着大量的讨论诗与禅关系的条目,诗禅之关联以及与此相关的“妙悟”问题是严羽诗学成就不可或缺的部分。清人尽管对于“以禅喻诗”存有诸多批判,甚至讥讽严羽不懂禅学,但是他们的评诗实践却仍然禅意十足,批评的指向与实践并不完全一致;再次,严羽的“别才”、“别趣”之说在清代诗学中争论最多。“别才”、“别趣”之说关系到诗在性情还是学力以及诗在情还是理,在关于“别才”、“别趣”的论争中,可以看出清代诗学包容折中、注重实学的特征。清代诗学的神韵、格调、性灵与肌理说并不完全相互冲突,无论是主张神韵的王士祯还是鼓吹性灵的袁枚都没有决然抛弃学问的立场。本文正是选取了诗之唐宋、诗与禅、诗与学、诗与理等四大视域看严羽《沧浪诗话》在清代诗学中的影响以及由此窥探清代诗学的特征。在清代诗学的世界中,《沧浪诗话》之所以有重要的地位,一方面在于它自身所体现的诗学价值,另一方面则在于契合时代实际状况的事实需求。在二者的共同作用下,清代诗论家对于《沧浪诗话》无论是以正面的姿态将它被遮蔽的部分加以挖掘,抑或是完全从反面质疑的角度对它加以颠覆性的呈现,都无可置否地使文本的致思在一定程度上得以深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