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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语系词“是”的来源及成因问题是汉语研究上的重大问题,此问题首先由王力在《中国文法中的系词》(1937)提出。系词“是”含有确认义,因而在语义上与形容词“是’’有关系,而在语法上与指代词“是”有关系。即它们处于这样一种关系中: 但上古指代词“是”和形容词“是”被认为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不同的词。为此,在系词“是”的来源及成因问题上,从上世纪50年代一直争论至今。 在系词“是”的来源问题上,主要有“代词说”、“形容词说”等观点。在系词“是”的成因问题上,影响最大的是“位置说”和“同形影响说”。“位置说”认为代词“是”因经常处在主语和谓语之间而产生出系词性质:“同形影响说”认为,代词“是”受到同形的形容词“是”的影响而演变为系词。两种观点都以来源上的“代词说”为出发点。 来源上的“代词说”和成因上的“位置说”被认为是定论,但这种观点会遇到一系列难题:第一,上古有“兹”“斯”“之”“此”“是”一组近指代词,为什么是“是”而不是其他近指代词发展成判断词?如果用“位置说”解释这一问题,又会产生下面的问题:第二,“此”与“是”可处于同一语法位置,“此”为什么没有变成判断词,“是”却变成了判断词?第三,为什么语法位置更为有利的“为”和“乃”没有发展为判断词,“是”却发展成了判断词?如果用形容词“是”影响代词“是”来解释,又会引出下面的问题:第四,如果土古表示指代的“是”和表示正确的形容词“是”本身在语义_l:毫无关系,就像燃烧的“然”不能影响然诺的“然”一样,表示正确的“是”又怎么可能影响表示指代的“是”?词义外来不可能,“是”如何能发展为具有确认义的系词? “代词说”或“形容词说”都是一种单性说,它必然引发出这样一个根本性的问题:系词“是”的前身究竟是一个什么性质的词?系词“是”的前身与指代词“是”和形容词“是”究竟是什么关系?它究竟是怎样发展为系词的? 一种观点正确与否,以它的解释力为依据,“代词说”和“位置说”面临诸多无法解决的难题,说明它有缺陷。新的观点必须在语法、语义上都给出圆满自洽的合理解释。为此,论文进行了大规模的调查,从对17部上古文献和西周春秋金文的调查中取得了准确的数据,并通过对比法、替换法等,分析得出如下结论: 一、系词“是”的确认义不是外来的,而是源于自身。 1、“是”产生之初不是一个今天意义上的纯粹指代词,而是一个含有神圣意义的实义指代词。 通过对西周春秋金文“是”“之”的对比,《诗经》的《雅》《颂》中“是” “此”的对比,发现“是”最初主要用于指代神圣者和神圣正义的态度方式等。例如,“是”主要指代神灵、祖先、君王、祭器、祭品等,不指代否定性事物,其他指代词则可指代否定性事物。这恰与《说文》“是”从“日正”,和段玉裁注“以日为正则曰是”(“日”就是神)相符。 2、系词的前身与所谓形容词“是”是同一个词。 原初的“是”有神圣、法则、正确、判断、指代等义素,“日”是神本时代的最高的法则,“是”的法则义是退去神性后的“日”,这与《尔雅》说“是,则也”,郭璞注“是,事可法则”相符。 原初“是”后来退去神性,语义主要向两个方问分化:其一,表示肯定性判断和指代,即系词的前身,论文称作断指代词;其二,分化出正确义,即所谓形容词。这两个意义均直接源于“则”,因而都与“则”有密一切的内在联系:断指“是”必定是根据“则”所做的断定;正确“是”不过是根据“则”断定后得出的肯定性结论。它们都统一于判断。 3、“是”发展为系词,是通过摆脱指代性发展断定性,并进一步摆脱肯定性(标志是能够带“不”),发展为判断标记(隐含确认义)而来。 系词的确认义与“是”的准则(名词性)、正确(形容词性)三个意义之间也都统一于判断,即: 判断标准—准则(名词性) 判断结果一一正确(形容词性) 判断标记—确认(系词性) 二、系词的前身不是一个单性词,而是一个双性词,它同时兼有指代词和判断词的语法功能,同时占据着主语和系词的语法位置。 1、“是”“此”所处的语法位置不同。 表面看上去,“是”“此”都可处于句首与其后的成分直接构成判断句。但上古的判断句有甲式A+B式和乙式A+(X十B)式,甲式为名词判断句的结构形式,乙式为“非”“为”“乃”判断句的结构形式,X处于系词位置。“是”“此”究竟是处于甲式A的位置,还是乙式X的位置,要由它们后面的直接成分B的性质决定。 甲式为主谓结构,B具有单性特征一~一只能是名词性的;乙式为主述宾结构,B具有双性特征一一一可为谓词性或体词性的。“是”“此”构成的判断句结构仿佛都是指代词+判断语3,但对17部上古文献的调查发现:“此”判断句的判断语B是单性的(体词性),而“是”判断句的判断语B则是双性的(近8既为谓词性、2溅为体词性)。因此,“此”处于甲式A的位置,为主语,是纯粹指代词:“是”处于X的位置,即系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