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自觉”是中国文学史、美学史、文学批评史上一个引起长期争论,复杂而有趣的大问题。探讨文学自觉的真正内涵对我们理解文学的本质,梳理文学发展的脉络,指导现当代文学的创作和理论研究都有重大意义。本文在前代学者对“文学自觉”进行了近一个世纪的讨论和反思基础上,从一个新的角度对这个问题做出了全面的理解。“文学自觉”不仅仅是一个概念,它是文学史上历魏晋至齐梁,一段长期复杂的演变过程。文学的自觉首先是文学自身的根本特质逐渐完善和发展壮大的结果;同时,文人自觉人格的树立和创作心态的转变在这一过程中起到重要作用;最后,以萧纲为代表的齐梁文学,追求静态的审美情感在形象中的表现,标志着中国纯文学的真正诞生和文学自觉的实现。 文章分为五个部分。第一部分在简略回顾了20世纪对文学自觉的讨论概况之后,以鲁迅先生在《魏晋风度及其与药及酒的关系》的演讲中提出的“魏晋说”为立论的基础,将文学的自觉作为一个多种因素互相作用的复杂历史过程。这一过程包括紧密联系的文学独立和文学自觉两个阶段,其时间断代起于两汉,至齐梁而暂告段落。 文学独立是文学自觉的前提,第二部分通过重温“赋体”文学在两汉的发展演变历程来讨论文学的独立。比较屈原骚体作品与宋玉及其汉代大赋,可以发现它们之间存在一个“抒情”与“体物”的根本断裂,赋体的形成和汉赋创作的繁荣,产生了一个专业文人队伍;汉赋开拓了新的“体物”传统,文人以生花妙笔,选择从容辞采,塑造了气象万千的文学世界;创作的专业化,提高了文学的表现能力和技巧,形成了文学特定的操作规范。这些标志着文学真正从诗乐舞一体,文史哲不分的原始文化中分离出来,成为一个独立的学科,实现了文学的独立。 第三部分以人的觉醒为背景,讨论文人独立人格的树立和创作心态的转变。人的觉醒是始于春秋战国的一段漫长历史过程,随着“士人”阶层的形成和发展,他们开始寻求生命的意义,自觉塑造独特的人格。文人人格的树立,并在文学中自觉表现个性人格,这本身就是人的觉醒的重要组成部分。从建安时代的曹植,至魏代嵇康,到东晋的陶渊明,都可称一代文学之最高峰,体现于他们身上的个性逐渐鲜明,在文学世界中也得到自觉表现。比较可知,他们所树立人格和创作时的心态都有着明显的区别:曹植——嵇康——陶渊明之间,“士人”与“文人”的对立一步步地减小,儒、道思想的冲突也得到和解,文学世界变得和谐优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