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20世纪英国文学史上最有才华、最有争议、最有影响的作家之一,D. H劳伦斯是一位多面手:小说家、短篇小说家、诗人、散文家、戏剧家、评论家、翻译家和画家。但总的来说,他作为小说家的成就最大,最使人心悦诚服。不幸的是,他生前命运多蹇,作品屡遭查禁,颇受诟病。面对贬责和非难,他曾不无失望地说,三百年内没有人会理解他的作品。但另一方面,他又充满自信地说,他将改变这个世界未来一千年的历史进程。幸运的是,他死后仅三十年时间,评论界对他和他的作品的看法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没有改变世界的历史进程,但确实令全世界的评论家和学者刮目相看。随着越来越多的读者欣赏他的作品,他的小说风靡全球,广为流行,成为英国文学的一个巅峰,世界文学中一道奇特的风景线。我们不妨说,劳伦斯是英国文坛上一位在文学批评的灰烬中死而复生的“凤凰”,他丰富多姿的文学文体犹如五彩缤纷的羽毛,使这位光彩夺目的文坛凤凰显得更加绚丽动人。就国内外劳伦斯小说研究的现状而言,对其小说思想性的探讨多于艺术分析,道德评判多于审美评判,主题研究多于表现手法和文体研究。在这些有待于进一步研究的问题中,其小说文体较少受到批评家的关注,因此“几乎仍是一个未被批评家们观察研究过的方面”。事实上,劳伦斯不仅在社会批评、心理探索、揭示男女关系方面是一位“伟大的有创造性的天才作家”,而且在小说文体方面也是一位不断进行试验和创新的优秀作家,对此,他自己也颇有感受。劳伦斯小说的现代主义特征体现在小说题材和文体的双重变化上。他在题材上的创新精神首先反映在《儿子与情人》中,但他在文体上的创新精神始于《虹》,演变于《恋爱中的女人》,成熟于《恰特莱夫人的情夫》。他成功地创造出与其小说基本题材相适应的小说文体,成为形式与内容和谐统一的杰出范例,给英国小说的文体带来了巨大变化,为现代主义小说的繁荣与发展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在吸收他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本文通过对劳伦斯四部有代表性的长篇小说和一些中短篇小说的文本解读和剖析,试图对劳伦斯四种典型的小说文体及其演变轨迹进行考察和探讨。本论文分为六个部分。导论部分简述了国内外劳伦斯小说的研究现状、本文的选题意义以及研究视角和方法;概括指出,劳伦斯小说有四种典型的文体:即现实主义文体、表现主义文体、象征主义文体和寓言式文体。有趣的是,一部小说中可能有两到三种文体重叠使用,但相互并不排斥且经常彼此交融,但只有一种文体是主流文体、典型文体,因此,论述时只选择其典型文体。第一章论述了劳伦斯小说的现实主义文体。由于在自然景色描写手法和小说文体方面深受托马斯?哈代和乔治?爱略特的影响,劳伦斯前二部小说在结构和技巧上表现出明显的现实主义倾向,都是用维多利亚女王时代现实主义的手法写成的。此外,劳伦斯关于“小说是唯一光彩夺目的生活之书”的名言构成了他小说的基本点,也反映了他早期现实主义的小说观和创作理念。但后来从第三本小说起,劳伦斯在许多方面都转变为一个现代主义的作家。因此他被认为是英国现实主义小说传统的继承人和现代主义小说的创始人。能表明劳伦斯现实主义文体的最早作品有:《草垛中的爱情》、《菊馨》等短篇小说和《白孔雀》、《儿子与情人》两部长篇小说。它们都有传统的情节和人物,都用几近透明的语言写成的。就创作年代而言,《菊馨》是他现实主义文体和象征主义文体的交汇之作;就文体演变而言,《白孔雀》属于现实主义文体的尝试之作,而《儿子与情人》才是现实主义的“成功之作”,他现实主义的文体在后者中体现得十分明显,非常典型。但将其仅视为现实主义作品,则等于忽视了其文体的丰富性。事实上,在该作品的第二部分,现实主义文体已开始演变,其他文体陆续显现,相互作用彰显作品主题:现实主义是基石,印象主义创造气氛,象征主义表达意义,表现主义提供视角。第二章探讨了劳伦斯的表现主义文体。作为最有争议的现代主义作家,劳伦斯吸纳了文艺复兴、英国风景绘画、法国印象主义、德国表现主义、意大利未来主义等流派手法,兼收并蓄,形成了他个人的独特视角与手法。在表现主义兴盛之时,他观看过表现主义绘画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曾受到凡·高等人的较大影响。因此,他的一些小说,如其代表作《虹》和《恋爱中的女人》,无论在其思想内容上还是在表现手法上都具有明显的欧洲表现主义美学倾向,语言带有浓厚的表现主义色彩。所以,作为现实主义文体演变的产物,表现主义文体成为劳伦斯小说的又一鲜明文体。表现主义手法是抽象的,重视人的主观世界、内在心灵的强烈的呈露。第三章分析了劳伦斯小说的象征主义文体。作品解读表明,劳伦斯是一个十足的象征主义者。他不仅善用象征来实现其艺术目的,而且还对象征有其自己独到的看法。他的象征主义文体不同于传统的象征主义,主要意蕴在于人类与自然、个体与环境之间的生机关系。此外,劳伦斯的象征主义文体还有一些神话倾向,因此,有些评论家认为他是一个神话象征主义者。劳伦斯创作中期的大多数作品大体上都是用象征主义文体写成的,小说的主题和特征通过象征主义文体得到了充分的表现,当然,也与其他文体有机结合,重叠使用,如表现主义文体等。劳伦斯独具特色的象征主义文体有其独特的语言表达效果,其象征形式不易辨识,其象征效果“在于诗歌和戏剧手法的巧妙揉合并用”(利维斯语)。就构成劳伦斯象征主义文体的诸多象征的显现方式而言,可粗略分为下列四类:一、自然景色描写中的象征,如“月影”中伯金的投石击月景。二、对话中的象征,如伯金与厄秀拉对话中的“星式均衡”的两性关系说。三、作为特殊符号或意象出现的象征,如“甲壳虫”和“非洲雕像”。四、作为情节再现的象征,如《恋爱中的女人》中的“湖上灯会”和“一把椅子”。通过这些象征手法,读者被深深引入劳伦斯奇特象征的“丛林”中。第四章讨论了劳伦斯小说的寓言式文体。劳伦斯的后期小说给我们展现了一种缺乏现实性、颇富虚构性、更富艺术性的叙事体:寓言式文体。这种文体模式关注的是存在于现实世界之外的虚构世界,是一个只有参照平常世界才会有意义的世界,是一个“较为美好、较为引人入胜的世界,在那里,理想重于现实”。这在《普鲁士军官》、《木马优胜者》、《骑马出走的女人》和《死去的人》等作品中都能得到充分的验证。劳伦斯在《死去的人》这部小说中实现了他在现实生活中未能实现的希望和抱负,这对他乐此不疲的乌托邦努力来说恰是一种“客观对应物”。该寓言是对他长期孤独、荒凉漂泊岁月的最后叙述,是他对未来一个更美好世界的最后憧憬,也是他一生哲学和道德观念的总结。难怪在他身心均远离英国故乡的时期写成了这部作品,也难怪他用寓言式文体结束了他的小说创作。结论部分总结了劳伦斯历时十七年文学生涯中小说文体的演变轨迹:劳伦斯的小说创作始于现实主义文体,异于表现主义文体,娴于象征主义文体,终于寓言式文体和现实主义文体的结合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