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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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睁着智者的眼
  目送牦牛找到甘泉,羔羊找到细皮鞭
  秃鹫
  找到天葬台
  就像转经筒找到朝圣者
  就像舍利子
  找到佛陀。命数里,万物各求所得,各安
  其所
  我把沉默楔进石头
  任青稞酒打磨,酥油灯抛光
  亲爱的牧马人。想起你
  苍黄的歌声遗世孤悬,我看水不是水
  看山
  不是山
  【卢辉评赏】生活的序列、因果的事象、自然的逻辑、宿命的纠集……初读敬丹樱的诗,上述一连串的感觉就会纷至沓来,就像“目送牦牛找到甘泉,羔羊找到细皮鞭/秃鹫/找到天葬台/就像转经筒找到朝圣者/就像舍利子/找到佛陀。命数里,万物各求所得,各安其所”这各求所得、各安其所里的序列、因果、宿命,不正是生活中的“结”与大千世界的“常”相安相生的“原态”吗?不难看出:敬丹樱的诗,不仅有地域上的“神秘”之境,还有灵域中“高悬”的一盏灯;不仅有生灵的命理与因果,还有自然序列的源流与渊深。
  白发生长
  符 力
  在路的转弯处,我回头望了又望那两棵树
  天黑了,我在旅店里想那两棵树
  想他们生活在河的两岸,从落叶纷飞
  到新芽疯长,伸长了枝叶,也越不过幽暗
  之河
  水流花开,烟云飞渡
  每棵树都很孤独,很无助
  寂寞的时候,一棵树也想跟另一棵树说
  说话
  生病的时候,一棵树也需要另一棵树来嘘
  寒问暖
  那一夜,我感到好疲惫
  感到白发在生长。我用手搔了搔头皮——
  只是搔搔头皮而已
  阻止白发生长,绝非我意
  【卢辉评赏】符力的诗从来不以间或的一二行诗句来“挑动”诗意,他的诗注重诗歌整体的“气场”弥漫,就像是人们置身于天地之间:俯仰乾坤之色,吐纳阴阳之气!就《白发生长》而言,字面上看,你看不出一以贯之的白发——那一条起承转合之形脉,因为,诗人用三分之二的篇幅在写两棵若即若离的树:“从落叶纷飞/到新芽疯长,伸长了枝叶”,从“寂寞的时候,一棵树也想跟另一棵树说说话/生病的时候,一棵树也需要另一棵树来嘘寒问暖”。不过,千万不要以为这是这首诗歌“形似”上的偏离。其实,诗人力主的整体诗歌“气场”在此发生效应,一种与白发“气韵”(神似)高度吻合的“物象”在散布流淌:“落叶纷飞”“新芽疯长”“水流花开,烟云飞渡”,真有一种沧桑白发三千丈之势。
  模 仿
  青 黄
  草们
  练习一年一度的死亡
  今年的草
  不是去年的草 今年的死亡
  不是去年的死亡 模仿
  多么容易
  镜里的人模仿你
  你有双倍的忧伤
  【卢辉评赏】本来就个体生命而言是不可练习和模仿的,生命这一个的“一”,永远是这“一”个,而不可能是那“一”个。那么,在这样的真相、客观面前,青黄的《模仿》先以悖论的场景,悬置“模仿”的对象化:“草们/练习一年一度的死亡”。练习作为模仿的替代词,这首诗从一开头就把很宿命化的、很渺小的草们一下子“练习”到非宿命化的领地,尽管练习的是死亡。然而,受命于自然更替的草们,练习对它们而言,不管是生是死都是自主的、有意识的一次“存活”的过程,这就是虚幻与真实交织在一起的“圈”。草们的练习,尽管是“一年一度的死亡”,其“练习”一词所激发的存活度,仿佛一下子把草们从草堂领到了厅堂。不过,诗人笔锋一转,当练习的虚幻动作回到真相世界的时候,一切重新回到合乎自然的、常态的宿命中去:“今年的草/不是去年的草 今年的死亡/不是去年的死亡模仿/多么容易/镜里的人模仿你/你有双倍的忧伤”。是的,从悖论出发,再从悖论折回,诗中的动词“练习”与“模仿”作为虚幻与真实的镜鉴,已成为“意义符号”被诗人演绎出“镜里的人模仿你/你有双倍的忧伤”的情态,这不得不让人怦然心动!
  这个世界不可抗拒
  刘 川
  世界上所有的孕妇
  都到街上来集合
  站成排、站成列
  (就像阅兵式一样)
  我看见了
  并不惊奇
  我只惊奇于
  她们体内的婴儿
  都是头朝下
  集体倒立着的
  新一代人
  与我们的方向
  截然相反
  看来他们
  要与我们势不两立
  决不苟同
  但我并不恐慌
  因为只要他们敢出来
  这个旧世界
  就能立即把他们
  正过来
  【卢辉评赏】诗人刘川以“这个世界不可抗拒”的“规律性”命题激活了一个很多人熟视无睹的“常态性”的存在,这着实让人眼前一亮!在诗人看来,“规律性”的命题往往是隐形的范畴,而“常态性”的存在则是显形的范畴,诗人正是通过这个常态与规律之间的“微观”联络之处,折射出“这个世界不可抗拒”的事实。这首诗,虽然看似一种假定:“世界上所有的孕妇/都到街上来集合/站成排、站成列”,但诗人的“假定”俨然与历史、与社会、与人类、与自然息息相关,这不得不让读者一下子“真实”起来,“惊奇”起来,而诗人却在“不惊奇”“不恐慌”中熟视“有”睹,带着读者以“常态”的视角来一次合乎历史、合乎自然、合乎人类规律性的“自我纠正”:“因为只要他们敢出来/这个旧世界/就能立即把他们/正过来”。不错,这一“正过来”,将规律性与常态性的东西全都归结到不可抗拒的“秩序”上。
  好时光
  荆 溪
  奇妙的震颤没有声响
  一抬头,大朵大朵的玉兰,她的香
  空气空了
  我空了
  奇妙的空无
  黄昏填满了我
  像填一首词,旧旧的
  在夜晚,我浑身锈迹
  事物变得更加清晰
  【卢辉评赏】荆溪的诗总有一种神秘的“节奏”,她所主张的“节奏”,既是“奇妙的震颤没有声响”的“无”;也是“黄昏填满了我/像填一首词,旧旧的”的“有”。在她看来,有与无的转换,在于万物与心脉的互动,在这互动之际所产生的“切合”之声和“磨合”之光,就是她极力捕捉的一种神秘的“节奏”,也就是终极的“昭示”。当然,荆溪笔下的终极,少有玄学味,而更多的是“在夜晚,我浑身锈迹/事物变得更加清晰”的那种万物原发的生命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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