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似流水情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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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枫骑着摩托车,载着我和他女友灵儿,疯狂地从“一线天”崎岖蜿蜒的羊肠小路冲下去,耳边是“呼呼”的风声,两旁是陡峭的山崖和幽深的水潭。灵儿吓得紧闭着双眼,双手死死地抱住枫的腰,紧贴着他的后背不敢吱声。可对我来说,真的好痛快,好爽啊!好久都没有这么痛快地发泄了,我兴奋得真想大叫几声:“冲啊,冲啊。”可是我不能打破一向在他们心中的“淑女”形象,我这个外表看似柔弱的女子,他们是不会知道我内心有多么的狂野,多么的浮躁。
  回到家已是下午四点,稍稍休息,我想拿过手提包,看原野五天前给我的来信。可翻遍全屋就是找不到提包,这才倏地一惊,猛然想起下山的时候包是挂在肩上的,一定是提包带子松了,不知何时失落在山路上了。一丝苦笑涌上心头,真是造化弄人啊。这封信本来早就该看了,可我当时没有勇气打开,更不想知道任何结果。但当我有勇气看时,这封信却不复存在。我想,这就叫有缘无分吧!也好,罢了,罢了。我颓废地坐在窗前,眼前晃动着原野的影子,却是如此、如此的难以割舍,难以忘却。
  1990年初冬,刚电大毕业不久的我,没有从东北回山东老家,而是进了当地一家纺织厂。一个才进厂的新人,是没有任何资格进办公室的,更何况我又身在异乡,无依无靠,因此被安排在粗纺车间,当了一名学徒工。刚开始很难适应倒夜班,每天都昏头昏脑,感觉很疲乏。可是我坚定信心,默默地给自己打气,要坚持,坚持!几天后便努力调整过来,也掌握了一些基本的挡车技术。
  一星期后师傅就让我单独操作挡车,自己却不知跑到哪玩去了。虽然我刚学了点皮毛,对工作还不是很熟练,可是按她们的规矩,师傅有了徒弟便不再干活,活全部由徒弟包揽。我的师傅李平二十多岁,漂亮泼辣,活也干得干净利落,是厂里有名的“辣妹子”。尽管我心里有点发慌,但也不能说些什么,只好两眼紧盯机床,眨也不敢多眨。怕什么就来什么,前筒纱满了就在我要换筒的时候,后边纱断了。来不及换筒,我急忙跑到后边,手忙脚乱地接上断纱又急忙跑到前边。纱已经满得溢了一地,压得又紧又沉,拖都拖不动。我费了好大劲才好不容易拖出来,刚手忙脚乱地换上筒,后边又出事了。断纱接的可能有点粗,卡在出纱口堵住了。车“嘚嘚”地跑,纱过不来,很快便在车床上堆得像朵花。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我立马傻眼了,慌得不知如何是好。正在这时,“啪”的一声,机床戛然而止。我吓得竟然忘记停车了。
  “李平呢?你师傅去哪了?”我抬起头看,是机修工原野。他没等我回答,就自顾自地说,“准是又跑哪玩去了。”边说边转身走了。
  我不知到哪找师傅,更不敢离开,就到离我最近的记录员刘露那请教。刘露正两眼望着走远的原野出神,皱皱眉,很不乐意地跟我来到机车旁,教我用小钩清理堵塞的粗纱,正忙着,师傅和原野回来了。师傅看到刘露,冷冷地说:“谢谢你!”刘露一声不吭地回去了。师傅黑着脸冲我说了句:“真笨,刚走一会,就出事了。”我不敢吭声,委屈地默默钩着粗纱。
  “你不好好教徒弟,又乱跑勾引谁去了。”原野嬉皮笑脸地对师傅说。
  “呸,狗嘴吐不出象牙。”师傅伸手欲打他,那边的刘露正冷眼相看。师傅朝原野努嘴,眼睛睨着刘露。原野笑了:“不跟你说了,这周我请你吃饭。”说罢朝刘露走去。
  “哼,算了吧,少来这一套。”师傅不屑地说。
  我很讨厌原野,讨厌他的油腔滑调,更讨厌他和师傅、刘露之间不寻常的三角关系。因为我觉得,感情是不可以欺骗、愚弄的。
  原野走到刘露跟前,不知说着什么,还用手指了指我。然后就看到刘露开心地笑了,我觉得他大概把我当成了哄刘露开心的工具了吧。因此,我更加藐视他,还有一点憎恶。
  以后的日子里,我逐渐发现纺织厂一个有趣的现象,那就是男职工特别吃香,特别受女工追宠,尤其是男机修工。为什么呢?那是因为纺织厂女工太多,男工又太少了。就拿原野来说吧,他外表并不英俊,大嘴,眼睛细长,脸瘦瘦的,活像老家长在墙头的丝瓜。惟一可以骄傲的是他1.85米的大个子,还算有点男子汉的气魄。他经常和女工开一些过分的玩笑,我诧异竟没有女工厌恶他,反而还引以为傲。这并不只是因为他是机修工,没人敢得罪的缘故,而是好多女工把他当成追求的对象,像刘露、王芯、马丽等,明着的就有五六个。她们常常争风吃醋,闹得不可开交。我师傅对他倒是不冷不热,原野也经常来骚扰她,他们的关系一直若即若离。
  这天,我正在低头干活,夹杂着想些心事。我激励自己不能再这样混下去了,厂里一年一度的绘画大赛就要举行了,每个人都可以参加。我得找个机会表现一下,起码得给上头留下个印象,证明我的存在。我知道公司的老总很重视企业的形象和对外宣传,而现在厂里正缺少这方面的人才。我决定奋力一搏,为自己赢得第一次机会。我兴奋地想着,忽然听到前边嘻嘻哈哈的打闹声,不由得抬头瞧去,又是原野在逗女工。他挥着两只黑漆漆的油手高兴地向这边走来,他身后好几个女工的脸上都被他抹了油灰,嬉笑着骂他。
  “原野,你个坏玩意儿,又不干好事。”师傅朝他笑骂道。他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伸手就往师傅脸上一抹。师傅不防备,被抹了个正着。师傅一边擦脸一边骂着,用脚狠狠地踢他。他一边躲,一边得意地大笑。看师傅越擦越花的狼狈样,我也忍不住笑了。原野意犹未尽地闹着,看到我,又冲我跑来。就在他的手刚要抹到我脸的时候,我大喝一声:“住手!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很靓吗?你以为每个女工都吃你这一套!离我远点!”我沉着脸,冷冷地讥笑道。他的手僵在了半空,尴尬地垂下。我想,他还从来没碰过这种钉子。他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悻悻地走开了。从那以后,原野很少过来,估计怕尴尬吧。师傅有点怨我,对我也爱理不理的。
  绘画大赛结束了,由于我全力以赴,得了一等奖。虽然没有改变什么,但我还是很满意。我要的目的达到了,老总亲自为我颁奖。
  接着不久,厂里又和市电台联合举行了一场“以我为主人公”的演讲大赛,我暗喜,这是我的强项啊,估计拿奖是没问题的。果然,经过层层激烈选拔,最后大奖终于落到了本人头上。出乎我意料的是,获第二名的竟然是原野。我承认,他的文笔不错,用词铿锵有力,有一股男子汉的气魄。颁奖时,原野朝我投来敬佩的目光。哈,这次老总不但记住了我,而且还特别夸奖、询问我的情况。我想,离出头的日子不远了。
  没过几天,工会宣传主席找到我,借调我到他那帮忙,负责厂里对外宣传、表演、活动之类的工作。
  去了才知道,人手很少,根本不够用。板报、文稿、宣传长廊都归我一人忙活,虽然每天忙得焦头烂额,但是干自己喜欢的工作,有成就感,所以很卖力。老总对我的表现满意极了,此后两个月我一直在工会工作,没回车间,直到过年放假。
  这期间发生的事让我对原野刮目相看。老总喜爱社交,更喜欢向媒体广泛推广自己的企业。无论市里搞的大小活动一概积极参与。快年底的时候,市里与兄弟城市举行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服装展暨交谊舞大赛。我们公司有服装厂,当然得参加了。老总对这次参赛很重视,一再强调无论如何要拿个奖。我对搞活动是外行,不想插手。可无奈把活交给了我们,工会主席又推给了我和小叶,让我和小叶分工,服装、舞蹈各管一摊。我管舞蹈,唉,对一窍不通的我来讲,真是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我又急又乱,不知从何下手。服装方面小叶倒是省心,服装厂原来就有一班人马,只要加紧训练就行。
  我去请教小叶,谁能担当重任。小叶笑我,有现成的人不用。我连忙问:“是谁?”“原野啊,怎么你不知道?”“他?”我吃了一惊,“难道他会?”“不光会,还很精通呢,如果能让他帮忙,包你满意。”小叶给我出主意。“那样,真是太好了。”我庆幸可找着人了,转而不禁又犯了愁,自从上次教训了他,我和他简直就形同陌路,到现在还没说过话呢,不知他会不会答应。唉,管他呢,先去找他再说。
  


  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找到原野,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原师傅”,诚恳地说明来意,请他帮忙。本以为他会推辞不管,没想到他竟痛快地答应了。就这么简单?我害怕他敷衍我,一再追问“不许反悔”,直到他的头点了又点,“行,行,行”地说了无数遍,我才放下心来。
  第二天,我焦躁地等了一天,他也没来。看来,真被他涮了,气得我直骂他是小肚鸡肠的王八蛋。第三天上午,我没精打采的在另想办法,原野带着十多个人来报名参加比赛。我顿时来了精神,心里责怪自己错怪他了,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接下来,我们一起制定了排练时间,排练计划。正好这周他们上零点班,白天有空。我害怕他们休息不足,影响工作,建议排练时间安排在下午一点到四点,每天练三个小时。走时,我叮嘱他们一定不要迟到,以保证排练质量。原野笑嘻嘻地说:“有我在,你大可放心。”我知道他平时虽放任了点,但对工作还是蛮认真,蛮有责任心的。
  星期一下午一点,原野带着人马准时来到排练大厅,我早已等候在此。原野打开音响,选了一首舞曲放了进去,说:“开始吧!”当欢快的舞曲充满了整个大厅,情调立刻热烈起来。五对搭档纷纷滑入舞池,舞步娴熟。我惊讶极了,还没练,怎么都会了?莫非他们都是“舞痴”?抑或专门学过?我如坠迷雾,困惑不解。一曲完毕,大家停下,原野问我:“怎么样?还不错吧!”我虽一窍不通,但真的感觉很棒。我由衷地赞美:“非常好!”
  “还有更棒的呢,大家跳给她看,怎么样?”“好。”大家异口同声。原野上前换了一首曲子,大家重又翩翩起舞。舞曲激昂,悠扬;舞姿优美,多变。看得我眼花缭乱,兴奋不已。我曾经在学校参加过舞会,只是认为自己太笨,从来没有尝试跳过;也曾经和同学一起欣赏过电视里交际舞大赛,那些高难度的专业舞蹈动作,美妙得让人拍案叫绝,对此我更不敢轻易涉足。哈,这下我可饱了眼福,他们跳的竟然是高水准的探戈。
  “啪啪啪”,我情不自禁地为他们鼓起掌来,嘴里忘情地喊着:“太棒了,太棒了。”一曲结束,大家兴奋地围上来,原野得意洋洋地看着我:“我们还会跳狐步、华尔兹、伦巴等等,就请领导点评一下吧,比赛时该跳什么!”
  “什么领导不领导的。”我的脸红了,“该跳什么,你们说了算。你们觉得什么最拿手,就跳什么。我是门外汉,一窍不通,不用问我的意见。”我诚恳地说。
  “哦,领导也有不会的时候?什么最拿手就跳什么,各位,告诉她,咱们什么最拿手!”原野恢复了他一贯的调侃,捉弄地朝大家挤挤眼睛。
  “我们什么都最拿手,可评委不会让我们一曲接一曲地跳吧。”大家叫嚷着,大笑着。
  “那就由咱们的领导决策吧,怎么样?”原野挑衅地睨着我。
  该死的原野,在这儿将我一军,这不存心给我难堪吗?我尴尬极了,脸通红,不知怎地眼里就盈满了泪水。原野看我这样,大概有些于心不忍,慌忙转向大家,正色道:“我看也不要难为领导了,就跳探戈吧!一来会跳的人少点,挑毛病的人自然也就少点;二来咱们最近也练了不少日子了,正熟练着。这样,获胜的把握比较大。大家看怎么样?”
  “行、行,听头儿的。”
  “OK,就这么定了。”
  大家一片附和之声。
  这该死的原野,真不知是该感激他还是该憎恨他,我恍然大悟,他们果真练过,怪不得跳得那么默契,那么熟练呢!他们练这干吗?仅仅是爱好吗?谁教他们的?气愤早已被我的好奇心代替了。
  众人走后,我独自留在大厅里,望着音响,耳边似乎还响着优美的乐曲,眼前浮现着他们翩翩的舞姿,我真的很羡慕他们。原野和刘露,师傅和孙伟,赵芳和周亮,他们配合得多么完美默契,好像一对对仙女和王子,跳着世间最欢快的舞步,优雅休闲得让人不忍心去打扰,真美啊。我陶醉在幻觉里,没有听见门开的声音。
  “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我皱皱眉,真讨厌,是谁打扰了我的美梦?我反感地回过头。
  “你又回来干什么?”我不满地看着原野,冲他嚷道。
  “给你送手绢。”
  “送手绢?”我不解。
  “啊,回来看看,看你被我气哭了没有,顺便捎块手绢给你擦擦泪。”
  “谢谢你的狼心狗肺,哼,用不着!”
  “那我是多管闲事了,底气挺足,看来没什么问题。”
  我气极,不愿答理他。他默默站了一会。“我没事,你怎么还不走?”我不想让气氛僵持,开始撵他。“我就那么坏?那么让你讨厌?”他顿了一下,“如果我伤害了你,那么我向你道歉。”他真诚地注视着我。我才不想表现得那么小气呢,坦白地说,我还很佩服他的多才多艺和领导能力。于是,我笑了,说:“没什么好道歉的,我还得谢谢你帮我解决了难题呢。”“真的?不生气了。”我摇了摇头,他也笑了,僵持的空气缓和了。
  “来,我教你。”
  “干什么?”
  “当然是跳舞了。”他挑了首简单的四步舞曲,“你最应该学了,组织培训者竟不会跳舞,你不觉得很不负责任吗?”
  “不不,我不行。”我本能地拒绝着。
  “谁说不行,我说行就行!”他不由分说拽起我,把我拖入舞池,拉着我就跳。
  “你干什么,放开我,我不想学。”我挣扎着,想挣开他的手。
  “你必须得学,只有你学好了,才有资格去建议和要求别人。怎么?不相信我,难道我这个一流的老师还教不会你一个笨学生。”他的口气不容置疑,握我的手也很用力,任我怎样挣扎也不松手。
  “谁笨了。”我小声嘀咕,糊里糊涂地跟着他跳起来。
  “脚向前,再退后,对对,两眼看着我,你只要放松,跟着我走就可以了。”
  “这不是很好吗,你挺有悟性的嘛。”他一直鼓励着我,避免我打退堂鼓。
  浑身紧张地跳完一曲,我脸上冒汗,两手被他捏得生痛。我下意识地甩甩手,哎,还真痛。他拉过我的手看了看,见捏红了,很自然地放到嘴边吹了吹。我突然有一种暧昧的感觉,忙把手抽回,脸也随之红了。原野假装没看见,说:“明天我还教你,不许耍赖。”说完,大步走了。哼,明天?我才不愿意再跟他学呢,这个臭人!我狠狠地想着。
  第二天,大家依然情绪高涨,练得热火朝天,我给他们送茶倒水,看得也很过瘾。快结束的时候,工会主席来了,说来看看练得怎么样了?领导关怀,大家更受鼓舞。最后,工会主席拖着官腔对我说:“小成,听原野说你也在努力跟他们学习,这很好嘛,很有积极性嘛。要好好学,以后有个什么活动,你就是顶梁柱了。这次活动老总很重视,如果能拿奖,厂里一定会重重奖励你们的。”不等我说话,工会主席关怀地拍拍我肩膀走了。我心里这个气啊,死原野,他倒像我肚里的蛔虫,知道我在想些什么,他是抢先一步挡住我的退路啊,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不学也得学了。我气得龇牙咧嘴,原野在一旁没事似地吹着口哨,偷偷暗笑。本不愿和他多接触,这下好了,有罪受了。
  这以后,原野每天不是早来一个小时,就是晚走一个小时,给我补课。我若面带不悦,他就冠冕堂皇地找理由,说什么领导交代的任务不能不完成。我想:过一段时间他就厌烦了,再说他也没时间,还有刘露和师傅等人缠着他呢,不会长久的,只是一时新鲜而已。可我猜错了,他还真有耐性,不急不躁地教了一个礼拜,我也只好乖乖地认真学了。最主要的是我也上瘾了,一天不跳,感觉生活就像少了什么似的。期间,原野简单地给我讲了他对交际舞的喜好和执着,并调侃地说,他的钱都花在不务正业的学跳舞上了,已经坚持了七八年,现在舞已经融入了他的生命。市里很多跳舞的人都崇拜他的舞技,不是吹牛,他在这一行也算是小有名气。他一有时间就去广场免费教人跳舞,厂里很多人都是他的徒弟,所以跟他们很熟,才跟他们偶尔胡闹。现在他正教探戈,没想到歪打正着,派上用场了。噢,原来如此。我心想:也许以前是误会他了。可胡闹也得有个限度吧,尤其是感情,我实在不敢苟同。
  直到下周一他们倒白班,时间改成每晚六点半到九点半。原野每晚要送刘露回家,刘露就得多陪我们一个小时。凭女人的敏锐,我能感觉到她看我们练习很不舒服,也很不耐烦,总是催着:“行了,行了,快走吧。”我被她搅得兴致索然,不想再学下去。便对原野说:“每天和他们一块练习就行,没有必要再开小灶了。”刘露乐了,原野坚持说:“不行,你还需要再学习一段时间,才能跟上呢。”刘露一脸不快,我倔强地说:“我学累了,想要歇息歇息。”原野看了看刘露,无可奈何地说:“好吧。”拉起刘露走了,我怔了一会,回了宿舍。
  周二刚下了班,原野就来找我,带我继续练习。我推说自己忙了一天,肚子饿了不想去。原野愣了一会,深深地看我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就走了。我也怅然走出厂门,我要好好想一想,为什么会这样。晚上排练的时候,原野和刘露都很不高兴,别别扭扭的像是闹了矛盾。是因为我吗?我的心情很灰暗,觉得对不起他们,给他们造成矛盾。可是我得装做没事人一样,不能因我们的事情影响大家的情绪,再过十多天大赛就要开始了。
  别扭了两天,周四下了班,我回到宿舍,意外发现刘露来了,说找我谈谈。我们出了厂门,在一片花木前站住。刘露看着我欲言又止。“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望着她。“好吧,你和原野究竟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没事啊,你也看到了,他只是教我跳舞而已。”我心一惊。“真的没事吗?没事怎么最近原野老跟我过不去,不爱搭理我?”刘露怀疑道。“那是他的毛病,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愤怒了。刘露也愤愤地说:“好吧,我就相信你,但愿你能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你放心好了,我对原野永远不会‘感冒’。”我冷冷地说。刘露走了,我气得真想大哭一场。她冤枉我了吗?我不知道!
  接下来的日子,我尽量避免和原野直接接触,能躲就躲吧,免得惹事上身。同时,我希望大赛快点进行,快点结束这无聊扰人的难堪。
  盼大赛,大赛很快就到了,我们攒足了劲,努力一拼。掌声是献给有准备的人的,这话一点不假,当我们手捧奖杯站在领奖台上,台下掌声此起彼伏,那感觉真像是打了胜仗的大将军。晚上,厂里开庆功宴,贺服装、舞蹈双赢。全厂工人都来了,几百号人,好不热闹。老总很是兴奋,夸我们给厂里争了光,露了脸。大家又跳舞又唱歌,闹到半夜。
  工会主席特意在老总面前说我是一等功臣,舞也学跳得不错,非要我今晚和原野合跳一曲,以示助兴。我心里怪他多事,可又不能推辞。原野听了,默默地走到我面前,很绅士地弯腰邀请。大家一阵欢呼,事已至此,我只好站起来,随他跳了一曲深情的华尔兹。原野始终盯着我的眼睛,我读得懂,里面充满了危险的柔情蜜意,还有无可奈何和渴望。而我的眼睛一直躲躲闪闪,不敢与他对视。这是我跳得最糟糕的一次舞,最索然无味的一次舞,没有舞的灵魂,只有深深的不安和重重矛盾。
  我明白:这儿不是我的久居地,我始终要离开它,回到家乡的。我要保护好自己,更不愿伤害了别人。我要轻松回家,而不是背一身负担和包袱。我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远离危险,不要惹麻烦。白天没事我不会出办公室,晚上我就缩在自己小小的宿舍。我小心翼翼地生存着,独自品尝着自己的哀伤,但愿原野能了解我,能理解我,给我一片安静的空间。
  真快啊,转眼年末就在眼前,我从正式上班到现在已三个月,算算在车间也就待了一个月,在工会呆了两个月。可是多么不公平啊,因为我还不算科室的人,只是暂时借调,所以工资仍然按学徒工发,每月360元。除去日常吃饭、买必要的生活用品外,钱已经所剩无几了。我惆怅着,过年回家要坐车坐船,路费很贵,可我实在囊中羞涩,无颜回家。我甚至想晚上出去兼职,可东北很乱,半夜三更,确实让人害怕。左思右想也没有办法,最可笑的是晚上做梦都梦到满地捡钱。唉!
  全厂开年终会的时候,看见了原野,他正朝我坐的位置张望。我俩四目相对,多日不见明显感觉他脸更长了,人好像也憔悴了些。只是匆匆一瞥,我便收回目光。心里被放假的喜悦和没钱的惆怅折磨着,根本无暇理他。开完会,老总把我叫去,先是肯定了我的工作,接下来谈了我明年的工作去向,正式调到工会,鼓励我在新的一年要更加勤奋努力,最后给了我一个红包。我大喜过望,连跑带跳地冲进宿舍,准备数钱。现在,钱对我来说,才是最实际的。啊,300元!终于解决我回家的路费了。
  思乡心切,我一刻也不想停留,放假当天就直奔火车站,买好票,踏上了回乡的列车。一路上只嫌火车慢,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回去。啊,我可爱的故乡,我日思夜想的爸妈,我终于回来了。
  俗语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我算体会到了。在家的一个礼拜,爸妈天天做我最爱吃的饭菜,看着我狼吞虎咽,妈总是眼泪汪汪疼爱地说:“在外遭罪了,快吃吧,吃吧!”爸爸则一个劲地给我夹菜,笑眯眯地看着我。快乐的日子总觉得短,转眼假期就要结束了。初八上班,初六我就得走。我也留恋家的温暖,我也不想回到陌生的城市。可是我就像长大的燕子,得自己去闯荡,去磨练。想着老总知遇之恩和鼓励的话语,于是我鼓起勇气,斗志昂扬地踏上了征程。
  初七下午四点多回到厂里,整个厂子冷冷清清的,还没有人来上班,只有看大门的老大爷哆哆嗦嗦地在烤火。他告诉我,昨天下午有个高个男人来问我回来了没有,今天上午又来了一趟。我皱了皱眉,说声知道了,就回了宿舍。宿舍里可真冷啊,暖气稍微有点热气,估计都放假了,没人管。我没敢脱大衣,像个狗熊似的在屋里焦躁地走来走去。这可怎么办?看来今晚只有挨冻了。
  “砰砰砰”有人敲门,我把门拉开,原野从外边走进来。“刚回来啊,冷吧!”明知故问,我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没理他。他拿起水壶,朝外走去。正好,我懒得动。不大一会原野到老大爷那儿打了一壶开水,拎了进来。倒水刷了刷杯子,又给我倒了一杯递过来。“谢谢。”我接过来,立刻一股暖气包围了我。我不想说话,他也没问什么,无聊地坐了一会,大概他也觉得很冷,就出去买了两碗快食面,回来用开水泡上。“吃碗面吧,暖和一点,屋里太冷了。”真的是冷极了,浑身都在打哆嗦。我不客气地端过来,大口吃起来。他看着我吃,笑了。天逐渐黑下来,他看我吃完了,说:“天这么冷,今晚你怎么睡啊?干脆到我家去吧。”我“砰”的扔下快食面碗,突然就发火了:“到你家去?开什么玩笑。你以为你是谁呀?我们山东人不像你们东北人那么随便!”“不要攻击面太大了啊,我不好,并不代表我们东北人都不好。”“哼。”我没好气地哼道。他不语,捡起地上的快食面碗推门走了。快走,我不爱和他啰嗦。仰面躺在床上,屋冷心也冷,忽然就想家了,一股苍凉涌上心头。眼泪不知不觉流下来,感觉更冷了,胃疼得抽成了一团。
  我蜷缩着,抽噎着,不想动。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吧,门“啪”的一声又开了,惊得我忽地一下坐起来。“成薇,怎么不开灯啊?吓着你了吧?”是原野,他随手把灯打开。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的狼狈样,赶紧转过身去。“这三个暖水袋我刚装满热水,两个放脚下,一个抱在怀里,就暖和多了。”他把暖水袋放床上,接着说,“桌上有包子,趁热吃,不要凉了。”“你走,你走——”我鼻音浓厚地喊着。“你怎么了?”我发疯似地冲到桌前,拿起包子,摔了一地。“你……你……”原野气极了,“我他妈真贱,吃饱了撑的,管你的闲事!”原野愤怒地吼着,紧握着拳头,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你就是吃饱了撑的,谁要你管了?”我呜咽着。他惊讶地看着我:“你哭了?”我不答。“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我错了还不行?”他立马软下来,怜惜地说。听了这话,我“哇”的一下哭出了声。他不知所措地来回搓着手:“小姑奶奶,大姑奶奶,别哭了,算我求你了,好不好?”他低声下气地央求着。我不好意思地吸着鼻涕,渐渐止住哭声。他赶紧倒热水,给我洗脸。我看着原野诚惶诚恐的样子,这哪里像一贯霸道的他啊!不觉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刚才很好笑,也很过分,难为情地朝他笑了笑。“又哭又笑,小狗尿尿。哭得可真难看,眼睛像烂桃子,嘴巴像大河马。”他又恢复了调侃。对啊,这才是我所熟悉的原野。“怎么?想家了吧。”他真是我肚里的蛔虫,“今晚我陪公主跳舞,好不好?”他低声笑着说,拉起我的手,慢慢跳了起来。我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他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叱咤风云的情场高手竟也如此敏感。慢四真的能让人沉迷陶醉啊,还有他温暖宽大的肩膀。
  原野轻声问我:“哎,你怎么看我的?”我装痴卖傻:“很好啊,会跳舞,文章写得也不错。”“还有呢?”他不甘心。“还有——还有风流倜傥,追求者无数。”我取笑他,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你能说心里话吗?你究竟是怎么看我的?”他终于引到正题。“我?我当然佩服得五体投地了。”我继续装傻。“唉,你啊。”他无可奈何地叹道。突然,他在我耳边轻声唱起来:“我可爱的她呀,在哪里?为什么没有听到她的消息……”原野低声哼着,我默不作声,他一往情深的歌声打动了我,可我又不知该怎么样,只好把头紧贴在他胸口,来掩盖我逐渐的迷失和沉醉。
  晚上,原野睡在门卫老大爷那,任我怎么撵他,也坚决不走,说我一个人睡,他不放心。一早原野就来敲我的门,给我买来热豆浆和油条,叮嘱我快吃。我懒懒地应了声,让他赶紧回去,准备上班。并且答应他,以后不做冤家,做朋友。
  新的一年,新的忙碌,我又开始按部就班的上班、下班,虽然紧张,但很充实。偶尔碰见原野,我们会心照不宣地点头,给彼此一个温暖的微笑。我不再刻意躲避,也不愿刻意追寻。我始终相信,是自己的跑不了,不是自己的不可求。
  而老天总想给平静的生活来点花样和刺激,就在三个月后的初春,我的心情因和煦的阳光而逐渐明媚。不料小叶却对我说,原野出车祸了,在医院。大家都去看他,问我去不去。我惊得脸一刹那苍白,两腿发软,嘴哆嗦着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小叶见了,忙问我怎么了?我只好用太意外了,来掩饰我的失态。不知原野伤得怎样,一天心神不宁,恍惚而过。下午下班,我和小叶匆匆买了些水果,急忙奔医院。推开病房门,只见刘露坐在病床前,正小心翼翼地喂原野吃水果,那摸样像极了一个温柔贤惠的小媳妇。原野吊着一只胳膊,安安静静地享受着。我的心忽地很酸,很痛。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小叶拽着我来到他们跟前:“哟,咱们原公子好福气,有美人相伴,苦也是甜。小成,你说对吧!”小叶一边取笑一边推了我一把,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机械地点点头。刘露幸福地笑着,得意地说:“唉,他受伤有功,没办法!”然后挑衅似地看着我,“你们快坐,我去倒水。”我如芒在身般难受,却又放不下原野,只好俯下身轻声问:“伤哪了,重不重?”“没事,没事,不要紧。只被车擦了一下,观察观察就出院了。”原野轻描淡写地安慰着我。“你真是命大,福大,造化大,好在是虚惊一场。”小叶说。“小叶,你能不能叫刘露快点回来,我口渴得很。”原野支开小叶。小叶连说:“行行,我这就去。”小叶出了门,我望着原野黯然泪下。“哎,怎么,心痛了?”原野拽拽我,温柔地笑着,“你放心,我铜墙铁骨,死不了的。回去好好照顾自己,多吃点饭,不用担心我。”我默默地剥开一个香蕉伸手递过去。“啪”,我的手被人狠狠打了一下,香蕉陡然落地。刘露怒气冲冲地站在我面前:“你少假惺惺了,要不是你,原野也不会出车祸。你走,轮也轮不到你来喂!”“刘露!你太过分了!”原野两眼喷火,大声呵斥。“我过分,还是她过分?呸,不要脸!”“你……你……”原野气得说不出话来。我扭头冲了出去,慌乱,害怕,自责,心碎,一刹那各种滋味折磨着我,让我痛彻肺腑。“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小叶惊诧地随后追出来。我跑出医院,身体摇摇欲坠,软弱无助地双手抱膝蹲到地上。小叶气吁吁地追上来:“你怎么了,啊?吓死我了。”小叶把我慢慢扶起,搀着我一步一晃地回到宿舍。我仰面倒在床上,小叶善解人意地替我盖上被子,让我好好休息,轻轻带上门,走了。
  第二天吃午饭时,小叶打来饭菜,拉着我到办公室用餐。我实在难以下咽,但好意难却,勉强吃了几口。小叶真诚地看着我,说:“你当我是不是好朋友?”我用力点点头。“那我就问了,你别介意啊。”我无语。“你——和原野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他爱上你了?”我摇摇头,随即又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那——你呢?你的态度是什么?”“我不知道,不知道。”我痛苦地呻吟着。“唉。”小叶长叹了一声,“你了解他吗?我比你早来两年,他的事多少知道一些。”小叶告诉我,师傅李平和原野曾经是对甜蜜的恋人,后来不知怎么闹了矛盾,让刘露钻了空子。刘露其实也挺可怜,16岁就没了亲妈,后妈待她不是很好。自从和原野好上后,就把感情全放在他身上,待原野简直好得没得说。原野家人也很喜欢她,早就把她当成了准儿媳妇,就差正式订婚了。可原野对刘露太不公平,和李平旧情未了,又和别的女孩打情骂俏,经常气得刘露哭哭啼啼,没有办法。小叶愤愤地说,原野太花心了,老是脚踩几条船,不负责任,对谁也不定心。我听了,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乱极了。
  我听了小叶的忠告,没有再去看原野,但心中一直忐忑不安。直到他出院的消息传来,我悬着的心才放下。听工友讲,那天,他的朋友为他摆了四五桌压惊。他父母还当场宣布,要给他尽快成亲,让媳妇来管他,好让他收收心。我不想再流泪,不想再心伤,不想再为这份无谓的感情付出什么,于是安然接受了这个结果。这也是人人所预料到,人人所期望的结果啊,我含泪感叹着,深深祝福他们。
  周末室友都回了家,我一人躺在床上,听着忧伤的音乐,暗自叹气。“砰砰砰”,谁在激烈地砸着门,我不情愿地起来把门打开,原野满身酒气闯了进来。歪着头朝我傻笑,我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轻声问:“你怎么来了?”“你为什么不给我道喜?为什么,我要结婚了!走,我请你喝酒。”原野答非所问地说着醉话,并使劲拉着我的手往外走,嘴里嚷嚷着,“走,喝酒,喝酒!”我努力挣脱他的手,扶他坐下,倒了杯水,努力想使他镇静下来。原野瞪着血红的眼睛,手一挥,“啪”杯子落地,摔得粉碎,同时,还有我碎裂的心。我的眼泪不争气地一滴滴落下,我蹲下身子,默默地拾起玻璃碎片。原野一把拽起我,用哀伤的眼神凝视着我,像狼一样低低地哀吼:“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他靠在我的肩上,充满血丝的眼里含满了泪水。我痛惜地抚摩着他浓密的头发,不知该怎样安慰他,更不知该怎样安慰自己。过了一会,原野抬起头,很自然地反手紧紧拥住了我,在我的意识还没有清醒之前,他迅速伏下头吻我。“轰”,我只觉大脑一片空白,血液上冲,浑身发烫,没有了反抗的力气,一任他深深地、饥渴地吻着。他的唇火辣而又缠绵,他的吻霸道而又热烈。我情不自禁地闭上眼,半推半就地迎合着。突然一股咸咸的液体流进我的嘴里,是他的泪!我睁开眼,原野泪流满面的样子让我惊呆了。他后悔吗?这念头一闪就好像当头一棒把我击醒了,我一把推开他,颓废地坐到床上。原野仰起头,把眼泪硬生生吞下。他苦恼地瞪着我:“你要恨,就恨吧!反正我也不是我了!”“我是恨,恨我为什么会爱上你,爱上你这么个无赖,魔鬼!”我歇嘶底里地跳起来。“你再说一遍,你敢再说一遍!”原野眼睛发亮,紧盯着我。完了,他发火了。我心一横:“你就是个王八蛋,负心汉!自己有媳妇,干吗又要来招惹我。报复吗?好玩吗?这下你看到我的狼狈了,你满意了吧!”我凄凉地喊着。原野嘴唇哆嗦着走上来,把我用力抱在怀里:“你以为我在报复,你以为我不心痛!你以为你不自私,残忍!”他扳起我的头,看着我,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你知道吗?你害我下贱,害我日夜为你苦恼,害我忘恩负义,害我在别人眼里成了王八蛋!可是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是你到底爱不爱我!”我们相互抱头痛哭。为了这许多的误解恩怨,也为了我们的心意已通。哭够了,我安心地依偎在他怀里,他轻轻拍着我的背,暧昧地逗我:“要不是我勇敢保全,你差一点就失去我这一级处男了,难道你不觉得可惜?”我脸红了,奇怪,自己居然会爱上这么流氓的男人。
  原野说他以前很荒诞,不相信感情,有点玩世不恭,觉得女人就像衣服,娶谁都无所谓。是我让他尝到了爱之深,痛之切!我戏谑他:“是李平让你受挫,灰心丧气的吧。”他笑了,正色说:“和李平好时,什么也不懂,就是感觉她皮白肉嫩的挺漂亮,顶多赚个好色。刘露呢,是怜悯大于爱情,而且她百依百顺,能满足我的虚荣心,也顶多赚个虚伪。你啊,唉!我算怕了,先杀了我的流气,又灭了我的傲气,我就没见过像你这样的泼辣女孩。人虽黑黑的,也不怎么漂亮,但有个性,有才华。唉,不幸捕获,我也只有乖乖府首称臣了,以后顶多赚个‘妻管严’。哈哈……”我相信他说的是实话。原野向我保证尽快向刘露说清楚,我心很沉重、忧虑。我明白对一个女孩来说,不爱便是最大的伤害,所以不祈求她能原谅我,只祈求对她的伤害能小点,再小点。
  应我的要求,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害,在没处理好和刘露关系之前,我和原野一周只能见一面。原野很着急,横下心来终于和刘露坦白了,他说刘露哭了很长时间,所幸他把刘露的好朋友赵芳叫去陪她,现在大概没事了。我默默无语,自责的心不知该说些什么,祷告上天,保佑刘露能想开了,一切没事。
  刘露沉默了两天,第三天,祸事发生了。原野在送我回宿舍的路上,遇到了刘露,她瞪着仇恨的眼睛看着我们。突然抽出一把水果刀,拼命冲到我跟前,狠狠地朝我捅来。原野一看不好,猛然用胳膊一挡,大叫一声:“干什么,你!”刀子扎进原野的胳膊,血滚滚而出。他咬着牙,用身体护着我,一声没哼。我被吓呆了,刘露绝望地看了原野一眼,拿起刀子,就狠狠地朝自己捅去,情况发生得太突然了,我们来不及惊叫,更来不及阻止。眼看刘露的身体摇摇欲坠,血印湿了前胸。原野冲上前,一把抱起刘露,向厂外跑去。我如梦初醒,蹒跚着追出去,只见原野已抱着刘露坐上出租车,急驰而去。我头一昏,整个人软绵绵地倒下去,失去了知觉。
  半个月,原野衣不解带的守在医院,就像当初刘露伺候他一样,无微不至。刘露的伤已无大碍,我听说他们已和好如初。我也大病一场,为伊消得人憔悴。等再次上班,一切已今非昔比。我走到哪里,哪里就有窃窃私语,大家都在骂我是可恶的第三者。更有甚说,我勾引原野,幸亏他迷途知返,及时收脚。我百口莫辩,也不想辩解。我心已死,意也灰。只有一个念头,立刻回家,我好想家啊。我匆匆给小叶留了一封信,在这里也只有小叶能了解我了。可悲啊!我迅速打点行装,逃似的返回了家乡。
  窗外凉风习习,窗前的我早已泪流满面。我知道今生已与原野无缘,惟有遗憾常痛,惟有思念常存!别了,我的爱!别了,我的伤心地!
  
  责任编辑:谢荔翔
  题图插图:余和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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